第三章元代门派政治的形成(12791326)(1 / 2)

剑桥版倚天屠龙史 Dr 8017 字 2022-01-23

正如在其他许多文化领域中一样,蒙古人对中国的占领也带来了武术界水平的大幅下降,许多大有希望的中青年武术家在残酷的战争中阵亡,导致了武术界的代际断层,而随着老一辈武术大师的逝去,许多威力强大的绝技也湮没无闻。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内,绝少再出现“五绝”层次的绝顶人物。这一悲惨境况不仅标志着武术界的长期衰落,也推动了武林结构的深刻变革:个人的力量下降后,门派的重要­性­就日渐凸现出来。门派不仅仅是武术本身的标志或武术传承的形式,它本身就成为武术家联合的最重要组织。在具体讨论元代门派的形成之前,让我们在此先对这一组织的一般发生学原理略加考察。

门派首先具有武术传承的意义: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武术必须通过教学活动才能传授给他人。学生从教师那里学习到­精­湛的格斗技术,作为自卫及谋生的手段,特别在动乱的时代,其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对其他文化知识的学习,因此自然为许多人所趋之若鹜。但是从教师的角度来看,教授学生武术是一项危险的工作。天资聪颖的学生经过认真修习,武术不难凌驾于较平庸的老师之上,当与老师发生争执,或者觊觎老师的秘籍、珍宝时,不难利用学到的武术击败甚至杀死自己的师尊。因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弑师会被武术界视为最大的禁忌和罪恶。而教师也被默认拥有对学生的人身支配权,在儒家文化的支持下,教师被称为“师父”(teacher‐father),亦即具有与父亲相等的地位 ——在中国,正如在西方中世纪一样,父亲拥有随意处置自己子女的特权。但是在这种束缚关系下,天平又会向另一头倾斜,学生在教师的至高权威下丧失了基本的人身自由和安全。例如黄药师的弟子就可以随意为他所杀死或致残。这种黑格尔式的正反辩证运动最后导致作为“合题”的“门派”的出现:学生和教师都是门派的一部分,也都必须受门规家法的制约。学生不允许反叛老师,但是老师也不允许随意杀戮欺凌学生。双方都必须忠于更高的门派。而门派进行内部管理的执行人员就是掌门人,掌门人虽然拥有极高的权威,但是同样受门规的制约。

门派的出现,导致个人对门派形成了单一的人身依附关系,最终使得本来单纯的武术传授的形式变成了一个拥有共同利益的武术家集团。每一个武术家都有在政治上效忠,从经济上供奉,在危急时支持自己门派的义务。也有享受门派的武力保护和武术教授的权利。因此,一个人理论上能够学习多种武术,但只能效忠于一个门派。当然,如果不加入某个门派,能够获得该门派武术传授的机会微乎其微。这一制度事实上的结果,就是武术教学上的严格限制。这是元代以后武术衰落的重要原因。我们可以用囚徒悖论来解释这一趋势:每一个门派都有各自的利益,因此虽然不介意去学习其他门派的武术,但是却绝不希望自己的武术被其他门派得知。这样必然会积极窥伺其他门派的武术而防范自己的武术被偷学,这会导致恶­性­循环,使得各门派相互提防,防范进一步严密。而各门派之间的对立,又会导致武术家技能的单一化,格斗水平日益下滑,这样一来,个人的力量日渐下降,使得对门派的依赖­性­更为增强,令个人与其门派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而这无疑会进一步加剧门派之间对立的趋势。

从以武术家个人为本位,到以门派为本位,这一历史趋势经过了长期的演变,但是关键­性­转折就发生在宋元之际。两个不同的历史阶段由此被区分开来了。

最早出现在武林世界中的新势力是 1283年成立的峨嵋派,这一门派的创始人是郭靖的女儿郭襄,此人的父母和姐姐、兄弟在 1273年以来的一系列军事冲突中陆续丧生,唯独她本人幸免于难。为亲人复仇的成为郭襄投身抵抗运动的最大动力,而她在六十年代的游历则为她提供了江湖世界中广泛的人际关系网络,加上作为郭靖和黄蓉女儿的、极具号召力的独特身份,使得她足以组织起一支令人生畏的地下抵抗力量。1282年底,她策划了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试图对汗八里发动奇袭,救出被俘虏的宋朝末代皇帝和丞相文天祥。但是由于内­奸­的出卖,这一计划被元朝政府及时发现。文天祥被处死,而宋朝皇帝被送往西藏,成为一名正式的喇嘛教僧侣。这一事件以及不久前发生的阿合马被刺杀事件令忽必烈汗下决心对武林势力开始了新一轮的清剿。郭襄及其支持者被迫退向四川盆地。第二年,郭襄不得不出家成为一名比丘尼,这当然只是对其领导的地下抵抗运动的掩饰,郭襄及其弟子们的民族主义热情同佛教的虚无主义注定南辕北辙。由于郭襄本身为女­性­,她的门派大多数由­妇­女组成,这些­妇­女大都在蒙宋战争中失去了亲人或丈夫,因此和她们的师尊一样充满了复仇的激|情。

终其一生,郭襄都致力于推翻蒙古征服者的统治,并不懈地寻找“西方狂人”杨过 ——此人是唯一在八十年代之后仍然幸存的“五绝”人物,并由于其曾打死蒙哥汗的骄人战绩被抵抗的汉人奉为­精­神领袖。但“狂人”似乎对抵抗运动已经绝望,在襄阳沦陷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零星的小道消息表明他仍然活着并隐居在边境的深山之中,然而郭襄从未能找到他。八十年后,他的后代又重新出现在江湖世界。无论如何,杨过的行踪已经成为永远的历史之谜。

昆仑派是另一个在十三世纪末崛起的武术门派,这一门派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北宋西夏时期。但由于长期僻处西域的昆仑山脉,与中原往来较少。长期以来,昆仑派一直缺乏发展的空间。蒙元对欧亚大陆的空前征服带来了中西方商路的畅通,也使得本来位于中华帝国边陲的昆仑山一跃而占据了中西方交通的枢纽。与此同时,许多西北地区的汉人为了逃避战祸和征服者的压迫逃到昆仑山中,为昆仑派带来了可贵的人力资源。从七十年代开始,被称为“昆仑山的三位一体”(Trinity in Kunlun)的着名武术家何足道成为昆仑派的掌门人,他充分利用了蒙元入侵带来的机遇,使得昆仑派开始了空前的发展。在短时间内,这一门派不但填补了白驼山衰落以来西北地区武林的空白,而且积极向中原进军,参与中原地区汉人的抵抗事业。据称这和何足道对郭襄的恋慕之情有关。关于何足道和郭襄之间的罗曼史有很多美丽的传说,但唯一可信的记载是他们曾经于 1262年在少林寺有过一次短暂的邂逅。有传闻声称昆仑派掌门人何太冲就是他们的孙子,但均不足信。

这一时期还见证了华山与崆峒两派的崛起。与峨嵋、昆仑相似,这两派也都是吸收汉人抵抗力量的­精­华而成。“华山派”的命名显然是为了缅怀“华山论剑”时代的光荣。几百年后的一系列着名武术家如风清扬、令狐冲、穆人清、袁承志等皆是华山派的继承人。而刺杀阿合马的王着和高和尚乃是崆峒派的成员。这些门派的起源已经埋没在时间的长河中,但其崛起的迅速不得不归功于南宋覆灭带来的江湖势力大洗牌。

在元朝前期的多次汉人武装反抗中,背后都有着各大门派的推动。在原来南宋统治地区,几乎每年都有两百次以上的暴动。这些事件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同武林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例如 1282年海沙派掌门人陈良臣在广东发动的盐贩暴动,1284年巨鲸帮在舟山群岛发动的王仙人起义,1285年峨嵋和昆仑派在四川发动的赵和尚起义等等。而与此同时,明教也在浙江和福建地区发动了大规模的武装起义(详见下章)。

本章最后要叙述的是元代武林中最具影响力的两大集团:少林和武当。这两个主要势力的矛盾与冲突将对十四世纪的武林走向产生决定­性­的作用。

少林派是中国历史上最悠久的门派,在许多世纪中都是江湖世界的最高领导者。但由于南宋初年的内乱和分裂而于此后中衰一百余年,以致未能参与华山论剑活动。在全真教崛起后,少林寺无论从意识形态上还是从武林势力上都受到沉重的打击。在少林寺和全真教的械斗中,少林僧侣常常败北,并且在中原地区,大量托庇于少林派的佛寺被全真教霸占为道观。

但恰恰是这一极度衰落的状况使得中国历史上的最大门派在十二世纪以来的若­干­次政权交替过程中得以置身事外,保存了大部分的实力。在北方被蒙古人征服后,蒙古朝廷对佛教的日渐尊崇保护了少林寺免受军队的洗劫,甚至还一度得到蒙古王公的宠幸,1258年,少林寺心禅堂的高僧福裕曾在蒙哥汗的御前比武大会上挫败全真教的掌教张志敬,依靠蒙古人的支持收回了被全真教霸占的大部分权益,让全真教从此一蹶不振。正是由于少林与蒙古朝廷的暗中勾结,当郭襄在 1262年访问少林寺时,受到了少林方面极其粗鲁的对待。虽然身为汉人武林的一部分,少林寺不愿意和南宋武术界断绝往来,但明哲保身的少林僧侣们无疑在设法和宋朝的势力拉开距离,以免引起蒙古宫廷的不快。

但不久后,汉传佛教在蒙古人中的优势地位就被崇信密宗修炼的藏传佛教所压倒。八思巴法王受到的尊崇令少林高僧望尘莫及。在朝廷中争竞无望的少林寺开始回过头来,重新经营百废待兴的中原武林。持中立态度的方丈天鸣和主张倒向汗八里的无相禅师先后倒台,支持汉人抵抗运动的无­色­和尚得以掌握大权。此人曾参与杨过领导下的汉人游击战争,对蒙古军团进行过大胆的军事突袭。

在五十年代,一部埋没多年的高级武术教程《九阳真经》被意外地发现了。这部书的来源十分奇特:与我们西方人对独立着作的推崇不同,中国人习惯于在注释中表达自己的思想见解。譬如,朱熹公爵的儒学着作《四书章句集注》就是其中的代表,通篇都是对古老的儒家典籍的注释。可能在在十一世纪末,一个无名的少林寺僧侣在佛教经典《楞伽经》的一部梵文抄本——该抄本据说是达摩从印度带来的原版 ——中以注解的形式记下了自己的武术理论——此人据说就是曾经调停过北宋时代最大江湖纷争的神秘人物:“无名老僧”(参看本书的姊妹篇:《剑桥天龙八部史》)。《九阳真经》也伪托达摩的大名而着。正如中世纪欧洲修道院的僧侣早已忘记了希腊文一样,少林僧侣也早已失去了阅读梵文的能力。这部伪托的巨着在少林寺的图书馆中收藏多年,而从未被发现。直到十三世纪五十年代,一位图书馆管理员觉远才在整理图书时发现了这部着作,并学到了其中高深的武术理论。

几年后,蒙古宫廷的御用武师潇湘子和尹克西在访问少林寺的时候将其盗走,但是其中部分内容流传了下来。觉远在临终前曾经讲授过这部经典,峨嵋派创始人郭襄和武当派创始人张君宝,以及少林派的无­色­禅师均获悉了部分经文内容。不久后,无­色­在吸收《九阳真经》

的基础上,创造了“少林九阳功”的高超武术 ——少林派得以复兴也部分仰仗于此。八十年代,无­色­禅师成为少林的新一任方丈,并领导少林走向了武林中的领袖地位 ——在这个时代的江湖地图中,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与之竞争这一地位。到了十四世纪初,少林寺的名声再度在武术界中受到昔日的尊敬,如同从未有过衰落一般。但是很快,少林就会为自己找到一个足以并驾齐驱的强敌。

众所周知,武当的创始人张君宝,本来是少林寺的见习生,作为觉远的唯一追随者,他秘密地获得了《九阳真经》的传授 ——他从这部经典中获益的程度有多深,始终是一个谜团(参看本章附录)——从而使自己的格斗能力远远跃居同辈人之上。1262年,他在一次武术交流活动中,意外地令昆仑派武术大师何足道铩羽而归,而后者就连少林派中最杰出的武术家也感到畏惧。正如在中国的陈旧官僚体制中常见的那样,张君宝过分优异的表现引起了少林派尸位素餐的领导层的不安,他们要求审核张君宝学习武术的资格。而当他们发现张君宝事实上并未参加正式的武术学习之后,立即愤怒地要求惩治这个等级制度的破坏者。张君宝不得不逃出少林,隐藏在神农架的荒山中,以躲避试图铲除他的少林僧侣。张三丰在神农架中蓬头垢面的形象成为后世关于神农架野人传说的来源之一。

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张君宝不久就成为一名正式的道教徒,并改名为张三丰。他一度托庇于早已衰落的全真派门下,并从中学到了一些道家武术理论,以伪装自己的武术。尽管张三丰宣称自己发明的武术属于道教体系,但仍然有无数人怀疑他实际上剽窃了少林寺的许多格斗技巧。但张三丰­精­明的头脑首先表现在商业经营方面,他宣称自己所居住的荒山“武当山”是道教所信奉的大神“真武大帝”的居所,能够庇护虔诚的信徒,以此在附近乡村中聚敛了大量的金钱,为自己修建了寺庙和修院,这些乡村正在元军的蹂躏痛苦呻吟。张三丰的庇护为他们提供了安全和希望,成为他们所信奉的神明,这是后世关于他一系列神奇传说的来源。尽管张三丰的武术造诣进步神速,但在四十岁以前,他仅满足于在神农架附近的势力范围,并未参与更广泛区域的政治活动和军事斗争。没有迹象表明他曾经参与过襄阳战役,尽管这一要塞离他的山头并不远。在文天祥被处决前夕,他曾被邀请参加救援活动,但他以“武功未成”为名拒绝了,虽然他在二十年前就击退过何足道这样的名家。他的­精­明与谨慎不仅使得他熬过了蒙元血洗武林的艰难时刻,也为中国武术界保留了一个硕果仅存的武术大师。八十年代以后,随着元朝统治的巩固,社会局势也安定下来。在这一时期,张三丰开始了他漫长而丰富的社会活动。由于年轻一代的武术家几乎在改朝换代的大乱中被摧残殆尽。

张三丰这样的天才人物更加显得鹤立­鸡­群。在几十年内,张三丰就树立了他在武术界至高无上的声望,这是当年王喆和郭靖这样的大师也望尘莫及的。然而我们不应当忘记,这一崇高的荣誉却是建立在武术界­精­英尽丧的空白之上。

与他的前辈,另一位卓越的道教武术家王喆不同,张三丰既不关心对异族政权的反抗,对道教理论的改革也缺乏兴趣。长期以来,张三丰虽然在武术界建立了无可挑战的权威,但是一直避免引起元政府的猜忌,其反抗活动仅限于对小股元兵的­骚­扰,如果有的话。而其对于道教的兴趣也主要在于内丹理论对武术的影响上。事实表明,作为武术大师,张三丰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武术传承。或许是预见到了门派政治即将形成的大趋势,张三丰在六十岁的时候决心缔造他自己的门派。经过长期准备,张三丰在十四世纪初开始招收少量的门徒,事实上,在他漫长的一生中,招收的门徒也不过只有七人而已。但这些门徒都具有惊人的武术天赋,二三十年后,他们将陆续成为武术界的顶梁柱。

武当派崛起的速度是惊人的。在十四世纪二十年代,已经成为和少林齐名的大派 ——这一并驾齐驱将延续剩下的六百年。但在事实上,在整个元代,武当尚不具有和少林相当的实力。武当派的名望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张三丰个人的声名,这一形势在明初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我们将在第五章讨论武当派在元末内战中是如何一步步赢得对少林的优势的。

在三十年代,六大派的格局已经初步形成。位于第一梯队的是武当和少林,而峨嵋和昆仑紧随其后,华山和崆峒属于第三等级。中衰的丐帮仍然人多势众,但是已经无法主导武林大势。而其他许多帮会、镖局等江湖势力实际上也直接间接在各派的控制之下,例如,鄱阳帮的帮主就是崆峒派的门徒;而龙门镖局的都大锦则效忠于少林派。这样一来,在五绝体系崩溃后半个世纪,经过翻天覆地的重新洗牌,另一个与之迥异的武林秩序形成了。这个新体系虽然只维持了大约三十年,但是从中产生出来的少林‐武当权力平衡体系却主宰了剩下的整整六个世纪。

附录一:张三丰: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剽窃者?(奇*书*网.整*理*提*供)

在西方世界,最伟大的作家莎士比亚同时也是最有争议的作家,常常被指控为无耻的剽窃者:这个没有受过任何正规教育,据说是半文盲的小演员能够写出如此文采斐然的剧作,令许多人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或许这些着作都是培根、马洛或者其他才子的作品,而莎士比亚只是肆无忌惮地剽窃了它们。在中国历史上我们也可以找到对应的争议人物,这就是常常被指控为剽窃了《九阳真经》的张三丰。

这一事件的官方版本是:张三丰从师父那里学到了一小部分《九阳真经》的武功,并且“以自悟的拳理、道家冲虚圆通之道和九阳真经中所载的内功相发明”,创造了极具特­色­的武当派武术。但长期以来,也有许多学者宣称,张三丰实际上学到了完整的《九阳真经》,并且将其拆分为武当派的各种具体武术,只是秘而不宣,将这些武术的发明权篡为己有。虽然因为《九阳真经》的原本已经失传,无法给出确凿的证据,但在史书中仍然有不少蛛丝马迹可寻。剑桥大学的史密斯教授是这一剽窃说的力主者,在三十年的学术生涯中,他发展出了一套完整、有力的剽窃理论;与之相对立的,是牛津大学的约翰生教授,他以力证张三丰的原创­性­而闻名。这两位着名学者分别是中国武术史研究中牛津学派和剑桥学派的代表人物。

在 2005年在北京举行的第三次国际张三丰研讨会上,他们进行了一次激烈的正面交锋。下文即根据他们的问答整理而成,收入《国际张三丰研讨会论文集》(第三辑)(中华书局出版社,2006)。从这一对话录中,读者可以了解到这一争论的概况,如果需要进一步的阅读,请参阅笔者的着作:《张三丰与〈九阳真经〉:一项批判­性­研究》(剑桥大学出版社,2006年)。

史密斯:(上略)是的,难道这还不明显么?张跟随了觉远整整十年!十年!觉远每天都在教他。而郭襄和无­色­不过听了一晚上,你认为他们学到的内容是同等的?

约翰生:或许张学到的多一点,但是……史密斯:多一点?我的天哪,十年的时间你足以从 1+1=2学到相对论了,或者能把一本《牛津英语辞典》从头背到尾,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那么《九阳真经》究竟有多大篇幅,有《圣经》那么多么?张无忌也不过学了五年而已。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张离开觉远的那一年,他已经记住了全部的《九阳真经》。

约翰生:但是张离开觉远的时候只有十六岁,而张无忌开始学习的时候也是十六岁。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孩子!你能教一个孩子学会相对论么?

史密斯:亲爱的先生,十六岁可不是孩子。你要知道,高斯在十六岁的时候已经解决好几个着名的世界数学难题了,而莫扎特……约翰生:这不是一回事。如果张已经从觉远那里学到了整部《九阳真经》,那么就不能解释他被何足道轻易推倒,他应该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具有和张无忌二十岁时同样的格斗水平。

史密斯:亲爱的先生,您显然混淆了理论知识和实际水平。张可能在十六岁之前已经熟读了《九阳真经》的原文,但是并没有练习到相应的层次。虽然他可能还没有突破最后几道关卡,但是显然他手中已经有了指路明灯。

约翰生:啊哈,那他为什么会宣称自己掌握部分的《九阳真经》?他应该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然后再把那些武术悄悄地,改头换面地搬上来。

史密斯:不,那他就走得太远了。没有人会相信他对《九阳真经》一无所知,特别是在他意外地抵挡住了何足道的进攻之后。在觉远死后,郭襄和无­色­一定知道,张就是《九阳真经》唯一的传人,他害怕被逼迫交出全本的《九阳真经》,因此在武当山上躲藏了十几年,直到他有充分的保护自己的信心之后才重新露面。

约翰生:荒谬的推论。郭襄和无­色­从未表现出对《九阳真经》的觊觎……史密斯:是么?那么是谁躲在树后听了整整一个晚上呢?

约翰生:但是郭襄……史密斯:你要知道,三年前在华山上,郭襄就知道《九阳真经》失落的事情,她一定急于得到这部武术的宝藏。但是,她当时并没有战胜张的把握,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所以她要求张去见郭靖,说郭靖会收他为弟子,这让你想起了什么?岳不群让林平之成为自己追随者,以得到《葵花宝典》的故事?如果张成为郭靖的学生,那么郭家就有充分的理由要求他献出《九阳真经》。但是张并没有上当,而是逃走了。

约翰生:无可救药的­阴­谋论者!那么无­色­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按照你的理论,他也应该觊觎这部经书才对。

史密斯:这更容易解释。当时的无­色­根本不知道《九阳真经》的存在,他只是从觉远神志错乱的念诵中敏感地感到了其中的武学价值,所以偷听了很长时间,但是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一部被称为《九阳真经》的武术教程,并了解其真正价值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张已经逃得不知去向。因此,当张在多年后重新出现的时候,少林和峨嵋必然重新燃起对《九阳真经》的欲望,并可能和张有过交涉。但是张已经不是过去的张君宝了,他成了真正的武术大师张三丰。他们拿他无可奈何。张无法否认自己曾经学过《九阳真经》的事实,但是为了欺世盗名,却隐瞒了自己学过全本的《九阳真经》,反而说他所学到得并不比郭襄和无­色­多。但谁会相信呢?他的武术成就远远超过后二者。

约翰生:很­精­彩的故事,但是可惜。这一切都是您的想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觉远曾经传授给张全部的《九阳真经》。

史密斯:那么您认为武当的一切武术都是张三丰原创的了?您大概没有读过我的《武当派武术的历史源流》,我在其中已经成功地从武当派的武术系统中复原《九阳真经》的原貌。

这就是张所作的一切,一切!把《九阳真经》拆分成一片片,然后东一套拳法,西一种内功,全部是从《九阳真经》变化出来,然后伪装成自己的原创。您能相信么?张居然(约翰生Сhā话:“事实是,我根本不相信! ”哄笑)——剽窃了这一切,出于他贫贱的出身,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强烈愿望……约翰生:别提您的着作了。我早已经在《国际汉学年鉴》第 120期中指出了其中的方法论问题。您已经预设了张剽窃了《九阳真经》的前提,然后从中寻找结论,这完全违反了正当的史学原则。这是彻底的无效推理。您必须注意到武当派武术和《九阳真经》武术的根本区别……史密斯:这一点我们可以具体分析:在中国传统中,内家拳的宗旨是 “后发制人”,“以静制动”,“贯穿一气”,而这一切在《九阳真经》的残本中早已有记载了: “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已动。劲似宽而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汉语原文)请注意张三丰对俞岱岩讲授的太极拳: “这拳劲首要在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汉语原文)张三丰最后发明的武术竟然与他最早听到的武术口诀一模一样!这难道是巧合么?不,这是张三丰剽窃《九阳真经》的最大文本证据。

约翰生:您的想象力非常充沛,但是事实恰恰相反。我认为,所谓《九阳真经》的残本本来就是后人根据太极拳经等武当派武术着作伪造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出现文本上的重合也就无足为怪了。

史密斯:您的看法毫无证据,《九阳真经》的残本是从少林、峨嵋、武当分别流传下来的,要伪造的难度非常高。我们有什么理由采纳这样一个牵强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