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阳山之战(1 / 2)

铸秦 未知 5504 字 2022-07-29

河南地,阳山。

朝阳又一次升起,白『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中拿着那把锋口已经卷刃的青铜剑,紧紧地盯着山道上那连绵起伏的军营。

秦始皇三十三年春,蒙恬奉命北击匈奴,蒙恬统主力军从上郡北出长城攻匈奴东部;杨翁子率偏师由肖关出长城攻匈奴西部。匈奴败逃。秦遂取河南地,沿河置44县,移民垦守。

此后,匈奴不断来攻,次年秋,秦始皇复命蒙恬军又北渡黄河,取高阙,攻占阳山、北假。匈奴不敌,向北迁徙。自此,再也没有攻击过阳山。

所以,蒙恬并没有在阳山布置大量军队,大军皆退回九原。然而,就当秦兵在忙着清理边陲军队中李斯与赵高势力的时候,内部完成暂时『­性­』统一的匈奴再次出兵攻击阳山。

阳山县尉当天便阵亡于城墙之上,阳山县县令赵长亲自登上墙,并调隶民充实军队。而白『露』就是数百隶民中的一人。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弓箭手拍了拍白『露』的肩膀道:“我不想死的时候,连身边奋战两天的战友的名字都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剑,怕我早就死了。”

“白『露』”。白『露』沉沉地说出四个字,便没有再说话。眼光重又转向城外,城外,这时响起了号角声,以白『露』这三天来的经验,匈奴人又要进攻了。

“白『露』啊!”弓箭手听到这个名字显然有些惊讶,“听说隶民中有白姓的,好像是大将军白起的后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见对方没有说话,弓箭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名叫王成,县兵中的一个弓箭手。”

白『露』的确是白起的后人,而白起,可是秦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将。

当年长平之战,白起大破赵军,坑杀赵军降卒四十余万。

战后,白起准备乘胜进军,一鼓作气攻破赵国。可是从秦国传来的却是退兵的命令。

原来秦昭王听从了范雎的话,以秦兵暴师日久,应当让士卒休整为由,允许韩、赵割地求和。

范雎本是一个心胸狭窄的说客,长平大胜使他心生嫉妒,怕灭赵之后,白起威重功高,使自己无法擅权便以巧言断送了白起宏伟的军事图谋。白起因此与范雎有隙。

可是秦国罢兵后,赵国不但不愿意献城反而展开了连齐抗秦的活动。秦昭王遂又命白起统兵攻赵,但遭到白起的拒绝。

白起认为秦国已经失去了有利的战机,不宜再次出兵。暴怒的秦昭王却不懂得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于秦昭王四十九年(公元前258),派五大夫王陵率兵攻打邯郸,结果秦军攻势受阻,将卒多有伤亡。秦昭王再次任命白起统兵,但白起认为此次必难成功,遂托病不行。

范雎此时用私党郑安平代替白起,不出所料伤亡惨重且主将郑安平率两万军队降赵。孤注一掷的秦昭王亲临白府对白起说:“你就是躺在担架上也要为寡人出战。”

熟知兵家之道的白起已经看出残局无法收拾,坦诚劝秦昭王撤兵,等待新战机。昭王不听,反认为白起有意刁难,加之范雎乘机进谗。于是下令削去白起所有封号爵位,贬为士伍,并强令他迁出咸阳。

由于病体不便,白起并未立即启程。三月后,秦军战败消息不断从邯郸传来,昭王更迁怒白起,命他即刻动身不得逗留。白起只得带病上路,行至杜邮,秦昭王与范雎商议,以为白起迟迟不肯奉命,“其意怏怏不服,有余言”,派使者赐剑命其自刎。

白起仰天长叹;“我何罪于天下而至此哉?”过了很久又说:“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矣死。”于是引剑『自杀』。

时为秦昭王五十年(公元前257年)十一月。而其家人则贬为隶民,先是迁往陇西郡,再迁往北地郡,后蒙恬北击匈奴,迁民以充实边境各县,白氏家族便又迁往阳山。

自此,连年累月的迁移以及繁重的工作以及沉重的生活压力,使得白氏家族渐渐凋零,目前就只有白『露』一人活着了。

白『露』是白起的孙子,自幼跟随其父学习武艺兵法,立志要重振白氏家族的荣耀。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阳山被攻击,县尉阵亡,城墙守卫兵力不足,阳山县县令赵长便下令隶民拿起武器登上城墙帮助守卫。白『露』终于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了。

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石块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守卫的军士躲闪不及,被砸中者,无不瞬间变成­肉­泥,而旁边的人也被巨石那强大的冲击力震的东倒西歪。

巨石上的火焰引燃了地上的尸体,使得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人­肉­焦糊的恶臭。

弓箭手一次疯狂地拉着手中的弓箭,密集的箭雨将任何靠近城墙的生命钉在城下。

一切倒下的士兵,将没有可能再一次站起,不是被『乱』箭『­射­』死,就是被自己人踩死。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办法阻挡匈奴大军的前进步伐。

燃烧着火焰的巨石带着呼呼的风声划破天际,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伴随着碎石的纷飞,一个个尸体从巨石落点处抛出,随后便是被漫天的箭雨给撕成碎片。

借着城墙上的防守出现的刹那间混『乱』,越来越多的匈奴的军队接近了城墙。

接着一个个云梯及塔车竖了起来。

“弓箭手,对准敌人塔台及云梯上的人无差别攻击,步兵握紧手中的剑,用敌人的鲜血,证明你们的价值。”白『露』所在小队的屯长,挥舞着手中的青铜剑,不停地叫喊着。

每当这个时候,白『露』就知道,他的战斗又要开始了。

紧握了握手中的青铜剑,白『露』朝刚从云梯爬上城墙的匈奴士兵头上砍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及喷出的鲜血,一个生命又在白『露』手中消失。

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白『露』手中的剑再次向另一个士兵砍去。

“小心!”屯长推了一把白『露』,让他堪堪避过匈奴弩车『­射­』出的弩枪。

弩车是一种大型攻城武器,与投石车差不多,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弩车可以­精­确攻击。

一只只弩枪,就是一张张催命符,可以穿透百丈之外的厚重皮甲。

像白『露』这种连皮甲都没有穿的士兵,百丈之外,弩车『­射­』出的弩枪,可以轻易地穿透两个。

因为白『露』所在的位置正是登陆点上,所以,弩车总是比较照顾他。

“小子,注意对方的弩枪!”屯长骂了白『露』一声,然后挥舞着剑跑向另一个登陆点。

白『露』朝屯长点了点头,用手叉将对方的云梯推倒。然后便随着那屯长跑向另一点。

那里,敌人已经近百人登上了城墙,牢牢地控制着登陆点,如果不将登陆点夺回,那里将是整个外城防线溃败的起点。

“快,弓箭手对准那些登上城墙的匈奴人,将匈奴人赶下去。”屯长挥剑斩下一个匈奴士兵的脑袋,大声叫喊着。

然而,这近百米城墙的守城士兵太少了,不过是一个屯共五十人而已,而对方登上城墙的士兵就一百多了。

虽然他的命令是在城墙上以少数应付多数的最佳命令,可惜总共不过十五个活人能执行他的命令了。

而这十五个活人中,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看了看这残余的士兵,屯长悲怆地笑了笑道:“弟兄们,跟着我,前进,为了大秦!”

他的话刚落,一只弩枪直直地穿透他的身子,余力将他整个人带出城墙。

突然失去屯长,十五人明显慌『乱』起来,更有两个隶兵丢下盾想要逃走。就在这时,白『露』正好赶来大喝一声道:“不许逃!”

说完便挥剑冲入敌人之中。

手起剑落,一个敌人被斩首,轻身躲过对方士兵攻来的武器,肘一曲一顶,将另一个敌人撞下城墙。

也许是因为白『露』的加入,让十五人低落的士气一振,弓箭手的箭雨如期而至,步兵手中的青铜剑与长戈,牢牢地保护着弓箭手不受对方的伤害,而白『露』那如鬼魅一般的身法,在箭雨中轻易来去,不停地将对方好不容易组起的阵形打『乱』。

一时间,道是将这一百多人压在登陆点上,不能动弹。从而,使得对方的后续部队没有办法继续登上城墙。

匈奴军队的统帅知道,如果能拿下并巩固这个登陆点,那将是整个攻城战役的胜利的前奏。

秦国阳山县县令赵长也知道,如果守住这段城墙,那将是又安全渡过一天的前奏。只要安全渡过这一天,对他来说就已经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了。因为派去求援的人应该已经到九原郡了,大秦的军队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因此,双方都开始朝这里增加兵力,匈奴的大部分弩车被调到这个登陆点方向,而阳山县县令也命令仅有的预备队以最快的速度朝这里开来。

一时之间,这段城墙,成为整个战场的重心。

“弓箭手,投石车,压制对方的弩车。”赵长亲自带队来到这里。

不过三十丈的城墙集结了两方超过六百士兵,已经饱和了,多余的士兵也只有望墙兴叹的份。

因此,赵长也只能在后面下达命令。

白『露』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剑,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尽管他从小就做苦力,练就了超强的体力与耐力,可是他的体力还是严重超支。

他一个人不但要抵挡全部的压力,还要躲闪来自已方以及对方弓箭的攻击。

虽然支援的士兵已经到了,可是没有人能在这种大面积弓箭攻击中冲入敌阵,所以,打『乱』对方阵形的重任,只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

好在从别处调来的弓箭手压制住了对方的弩车的攻击。如果没有弓箭手的压制,只怕上数十架弩车『­射­』出的弩枪,能轻易地将城墙上的所有人带走。

当白『露』最终体内严重超支倒下之时,对方登上城墙的部队已经被赶下了城墙。

匈奴的统帅见此,只有无奈鸣金收兵。而赵长也轻出了一口气。

这一小段近百米的城墙,在一个时辰之内埋葬了双方超过三千的军队。作为防守一方秦国军队损失少一点,不过仍然有近一千人阵亡在城墙之上。

大部分是被对方弩车,投石车及弓箭手杀死的。

而匈奴两千余士兵,大部分是倒在城墙之下,只有很少一部分幸运地登上城墙。然后又被赶了下来。

中午的阳光,加上被火焰燃烧过的城墙,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深秋的凉爽。整个城墙上到处是残肢断体,不时传来伤兵因吸入硝烟而剧烈咳嗽的声音。

未受伤的士兵忙着将这些残肢断体扔入城下,然后士兵从上面扔下火油,空气中再次弥漫了尸体焦糊的恶臭。

王成气愤地坐在白『露』身边道:“你奋力杀敌,赵县令竟然因为你是隶民而没有任何的奖励,我真替你不值。”

白『露』轻笑了笑,然后淡淡地道:“你为什么成为士兵?”

“我?我以前是一个混混,因为得罪了一个贵族,便逃到军中,做了一名弓箭手。做士兵虽然危险,但是比被那贵族杀死,要舒服的多。”一邨,王成又道:“你是一个隶民,为什么还拼命杀敌?”

抬头看了看那刺目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有死尸焦臭与鲜血味的空气,白『露』沉沉地道:“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啊!”坐在一边的大夫轻轻地喘息道:“我们这屯五十人,现在,就只有我们三个了,匈奴再攻一次城,呵呵、、、、、、所谓的活下去,在战争中是很渺小的。兄弟,看开点,就当这是宿命吧。”

“你叫什么名字?”听到大夫这么说,白『露』转首看了看城外问道:“也许,我们都没有机会看到明日的朝阳,认识一下也好。”

“青风”大夫淡然一笑,也看向城外,似解脱又似期待地道:“又要开始了。”

白『露』随手捡起一把还算完好的青铜剑,挥了挥,然后甩了甩那快到腰间的长发道:“鲜血,总能让人感觉到厌恶,可是,每当看到敌人的鲜血在我眼前洒过,我都感觉莫名其妙的兴奋。

既然死亡是我们的宿命,我们就用敌人的鲜血还有我们的生命去完成这个宿命吧。”

大夫轻笑着闭上双眼。而弓箭手则拉了拉弓弦。

战火在渐渐漫延,天空中再次出现飞掠而过的巨石与那炫丽的箭雨。

城下,匈奴的步兵高举着厚厚的盾牌,推着塔车与冲车再一次发动了进攻。

冲锋的号角充斥了整个空间,此刻匈奴所有士兵都忘记了死亡与恐惧,只是伴随着号角,狂热地朝城墙方向冲击。

一锅锅热水与热油从城墙上飞泻而下,将一个个正朝上攀爬的士兵带入地狱的深渊。

弓箭手的一次次『­射­』击,投石器的每一次发『­射­』,都代表着生命在此刻的渺小与无奈。

白『露』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剑,目光冷酷地盯着爬上城墙的一个个匈奴的士兵。

大夫已经永远的倒下了,而弓箭手也被砍去了一只手,再也没有办法拉弓。

这段近十丈的城墙,由三个人守卫,根本就不可能守住。而他们期待中的后备军团终于还没有再出现。

王成解脱似地依在城垛上,对直挺挺站在自己身边的白『露』道:“兄弟,大夫说对了,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我们被抛弃了。”

说着,王成看着远处已经消失了大秦帝国的军旗,了然地道:“想来那些做官的不想将命留在这里,现在已经逃离了这里。

兄弟,送我一程吧,我不想死在别人手中,如果有一天,你能活着到达咸阳旁边一个叫赵集的小镇,镇上有一个最美丽的姑娘名叫赵雅儿,告诉她,王成死的时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再是混混。”

白『露』点了点头道:“为什么相信我能活着离开?”

“只是感觉!”说到这里王成忍不住咳嗽起来。

挥剑砍杀了一个试图接近两人的敌人,白『露』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轻笑了笑,王万低呤道:“曾经,有一个游侠,他的弓箭可以在百丈之外取敌人首级,因为误杀了自己的伙伴,而整日混迹在酒肆之中。

直到有一天,一个美丽的姑娘出现,弓箭手为了从贵族手中解救那美丽的姑娘,而将贵族杀死。从而开始了逃亡的生涯。

在打算逃亡时,弓箭手问那美丽的姑娘,是不是愿意与他一起逃亡?

那美丽的姑娘摇了摇头说,她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不想与一个混混一起逃亡。

呵呵,多么可笑的结局啊!

不是说英雄救美,美人都以身相许吗?为什么那弓箭手的命运却是那样!”

说着王成单手握住白『露』的手,让他手中的剑穿透自己的身体。

临死时,口中尚喃喃地道:“曾经有一个叫赵集的小镇,有一个叫赵雅儿的美丽姑娘……有一个叫……赵……雅……”

白『露』奋力地抽出剑,咆哮着朝敌人攻去。

光速般闪过的剑,如轻风一般无痕的身法,不停地收割着城墙上的生命。

可是,一个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当他力竭几乎倒下的时候,匈奴的军队竟然莫名其妙的撤退了。

赵长登上城墙,看着倒地的白『露』,沉声道:“勇士,能告诉本县令你的名字吗?”

“白『露』!隶民。”白『露』沉声回答。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隶民了,你是阳山县新任的县尉。”赵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们只要再坚持两天,两天之后,大秦的援军就到了。”

“匈奴为何退兵?你们不是逃走了吗?”白『露』靠在城墙之上轻声问。

赵长呵呵一笑回答道:“那些投石器与弩车是我们守城最大的威胁,如果不清理掉它们。我们是无法再坚守两天的。所以,我降下大秦军旗,让匈奴人认为我们不战而逃,从而放松对攻城武器的保护。

在他们发疯攻击城墙的时候,我带着军队从地道中出击,成功的摧毁了他们的投石器与弩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