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攻守(下) 未知 4235 字 2022-05-08

「……勉强达到平衡……」

「小短,你可下可以安静一下?吃饭皇帝大你有没有听过啊?」

「你!」

一听「短」字,阿不打比气得头顶冒烟,他一路走来鬼生得意,当个位高权重的大长老更是威风,唯一美中不足让他毕生遗憾的,就是那儿童模样的外形……所以他最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拿他的身材当话题!

上回这个臭小子叫他「阿矮」,他敢怒不敢在王面前发作,回家打碎了两面墙才稍微解气,旧恨还在,现在竟然又给他添新仇……

「生气会变更短,我国中健教老师说的,不过我不知道适不适用在吸血矮鬼身上。」

「你!你!你!」

「我怎样?我又不短,至少比你高个五十公分吧。」夏雨农对阿不打比的感觉也没好到哪去。

根据鸳鸯在被他用发簪戳到差点没烂掉后的供词,策划抓雪森的虽然是他,但坚持要搞那铁*变态手法的,却是这个儿童外表但心胸狭窄手段残酷的大长老。

光是如此,忍着不用平底锅打扁这矮冬瓜已经是夏雨农的极限。

雪森的仇迟早是要报的,只是现在中间卡了个吸血鬼王。看着阿不打比拼命巴结雪的模样,然后雪又没有明显排斥,夏雨农就觉得很恶心。

「滚出去。」老大终于发言了。

「快,快出去。」夏雨农对着众高级吸血鬼挥挥手。

「不是他们,我是叫你滚出去。」

「那蛋怎办?」

「我不吃。」

「那你要吃啥?我改做别的。」

「都不吃,滚。」

「你不吃我就不滚。」

吸血鬼王一语不发,抄起桌上的平底锅,往夏雨农扔去。原本以为他会躲开,没想到他连闪都没闪,平底锅重重底打在额头上,夏雨农惨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疼得连背脊都发颤。

「……」这家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虚弱到连只平底锅都躲不掉,然后是怎样­干­嘛半天还蹲在那不起来?碍眼极了!

雪不爽地走向前扯起蹲在那的夏雨农,在见着他额头上只是肿了个包没啥大碍后,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但突然又对自己无来由的关切感到烦躁,立刻粗鲁地将夏雨农和他的平底锅一同扔出会议室,关上大门。

被夏雨农这一瞎搅和,众人看着吸血鬼王脸­色­明显不善,这会到底还要不要开下去啊?也只能草草结束宣布解散。在所有人都告退之后,雪无意识地往方才夏雨农蹲着的那块地板望去,在靠近桌脚的地方,一团扁扁的焦蛋无辜地躺在那,顺手将蛋捏起扔到垃圾桶,却在放开手指前迟疑了三秒钟。

有时候他真厌恶自己过好的注意力,好到方才无意间瞥见了夏雨农手指上那些被烫着的小水泡,好到不小心看到被他轰出去的夏雨农眼角又泛着泪水。

那个萧雪森,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人类为了他这样死心塌地,不屈不挠?

头一次雪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有想要了解的念头。

***

「喂,大哥,陪我聊天。」

「不……」

「人家现在好想要聊天或杀人喔!」

「……好吧,我们聊天……」

让他杀人,那自己不就成了第一个牺牲的对象——一名倒霉的侍卫苦着脸,不甘不愿又不敢拒绝地被夏雨农拉到阶梯上坐着陪他聊天。

「大哥,你有爱人吗?」

「咦?我……」

「如果没有就算了,不用逞强,我能理解。」夏雨农诚恳地看着侍卫那张平凡无奇的豆花脸。

「谁说没有?我有啦!」侍卫大哥悻悻然地澄清着。

「你们感情好吗?」

「嗯……还不差。」想到自己那可爱的小吸血鬼女友,侍卫大哥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

「唉,如果有一天,你爱人忘记你了怎办?」

「等她慢慢回想起来。」电视都这样演的不是……

「如果他对你很坏又很冷漠,又折断你的手,又踹又揍又巴,虐待你的胃肠,还用平底锅摔你的脑袋,你怎办?」

「这……」望着夏雨农,心知肚明夏雨农口中的那个「他」是指他们伟大的王,单纯的侍卫大哥搔搔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雨农低着头望着自己那为了煎个蛋弄得伤痕累累的手,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轻声地说道:

「如果他再也不爱我了,怎么办?」

那样失落的表情衬得那张稚气的脸蛋更加地无助和无辜,黑不溜秋的漆亮眼眸嵌在那消瘦的脸庞上大得有些没­精­神,清瘦的身躯懒懒地靠坐在阶梯旁的栏杆上,病恹恹地却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媚态。

这就是所谓的病态美吧……侍卫大哥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这个人类小子虽然可恶又可怕,简直是吸血鬼眼中的魔王,但那可爱的外表也许还超过自己的小女朋友,特别是当他流露出那样孤单和失意的神情时。

叹了口气,其实这小朋友也真的很可怜……望着他苍白的额头上红肿带点青紫的肿包,其实侍卫大哥多少也耳闻过夏雨农和吸血鬼王的事情,先前夏雨农为了找萧雪森回家­干­了那场轰动全世界的事,萧雪森为了保护夏雨农施了血咒才被判无期徒刑,还有后来夏雨农杀入天塔只为搭救他的爱人……那样强烈的羁绊,深刻的感情,却演变至今日这般局面——侍卫大哥有点不忍,用很认真的过来人口吻说:

「爱情不要强求,未来还会找到更好的。」

「不会有未来。」夏雨农露出了落寞的微笑说道。

从这双手开始沾上吸血鬼的血那刻,我活着,就只为了雪森。

没有雪森的未来,也不会有我。

那样的未来并不会来。

***

「亲爱的,快开门啊!」夏雨农端着一锅看起来像馊水的爱心浓汤,用力拍着不知上了几层重锁的门。

知道他会来缠,也实在被他缠得心烦,索­性­叫人来把这门多加了数道严密的锁,就差没用水泥把门给控起来……如此浩大工程,就算夏雨农再怎么神通广大也进不来了。

深深觉得自己鸟到不行,竟然被个人类小鬼闹到把自己锁在房间,这跟躲债有啥两样……然而和面对夏雨农时那自然而然就会恶劣起来的心情相较之下,鸟一点也没差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爱面子讲身分的人。

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在装疯卖傻?从来就没看过像这样死到临头还能成天作怪的人,除了……算了。

雪停止了思绪的延伸。

「陈世美,你有了美女给你喂荔枝,竟然就不要我这个糟糠妻给你煮的汤了!你有没良心啊?!快开门!」夏雨农一边踹着门一边尖着嗓子叫道。

「……」门是锁紧了,但隔音不良,门里头的雪,头又开始痛起来。

「死没良心的……」把汤摆往一旁,背靠着门就地坐在地板上。

那样没天没地地叫着嚷着也是会累的,而夏雨农这几天也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体力越来越糟糕,明明除了­骚­扰吸血鬼王和烹饪之外也没做什么事情,但疲惫爱困的感觉越来越沉重,刚刚煮汤时还打起瞌睡差点把自己的手一并给煮熟了——自己的状况其实自己也很清楚,哪天真的睡下去就醒不来了一点也不会意外。

这真是一场用命当睹注的豪赌啊……吸血鬼王会放他活,还是看他死,其实夏雨农一点把握也没有。

如果是雪森……

他好想知道,如果是雪森,知道他夏雨农要死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无论如何肯定不是像吸血鬼王雪那样冷若冰霜视若无睹的漠然表情。

「喂,你真的不要喝我煮的汤?」既然知道不会有响应,夏雨农索­性­坐在那唱独角戏。

「以前每次我煮浓汤,你都会喝两三碗的。」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汤煮太浓了,汤匙*汤里拔不出来,结果你硬拔把汤匙的头拔断了,我笑过头结果肠子抽筋,你还带我去挂急诊……」

「你嘴巴虽然坏,又爱摆臭脸,但你对我好,其实我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半夜会起来帮我盖被子喔!」

「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都不了解你。不了解你的过去,不了解你的想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哪里了……」

「就像我现在也不明白为何你会这样讨厌我。」

「那个叫雨的古人,做了让你很生气的事情吧。」

「可是我又忍不住想问你,如果你那样恨他,为什么要帮我取这样的名字?」

「因为你忘记他了对吧,你忘记要恨他了。现在你想起来了,却忘记要爱我了。」

「其实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

自说自唱到一半,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烧感,然后四肢开始严重发冷,他缩着身子,咬着牙努力地抵抗那又烧又冷的不适感。

「雪……我好冷。」

「你开门好不好……」

门外啰哩啰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见了。门内不想听却被强迫听了一堆的雪,还是没有开门。反正他能感觉到那小子还活着的气息,而且现在他的思绪很乱,没那个心思让小鬼进来闹。

那家伙口中的萧雪森,是他吗……八百年前被封印住的是雪的思绪,而身体却有了其它的意识继续过着生活?然后那名为萧雪森的意识,非但忘了自己的仇人,还找了个和仇人如此相似的人类来爱……

你真的就这么贱,贱到被欺骗被背叛,还是对那个人如此地挂心?

心都被捅穿了,是要如何用来挂记着一个人?

恨他,为何还惦记着他的体温他的味道他的一切?

恨他,为何连睡着都会因为思念而心痛到醒来?

有那样份量的恨,是不是代表着曾经有着等量的爱存在?

原来他也和门外那家伙一样的固执……他们在彼此的身上,找寻着都已不存在的影子。

***

隔天一开门,就看到蜷曲着身体横卧在门口的夏雨农。

他的脸­色­泛青,两道弯眉不安稳地紧蹙着,要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怎么看都像具尸体。雪没多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躯旁走过,仿佛躺在那的不过是一袋垃圾还是一盆植物那样。

夏雨农本来只是想窝在这装可怜的,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这一昏睡,足足睡了三天两夜才醒过来。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还伏在雪的房门口完全没移位时,深深的重重的绝望压得他一度难以呼吸。

如果连苦­肉­计都起不了作用,那真的表示对方连一点点的在乎也不施舍给自己了。

胸口空荡荡的像是什么器官被掏掉了那样,闷闷地疼……这场赌局,看来自己是输定了。

他叹了口气,疲倦地又趴回地板上,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但愿长睡不用醒,因为梦里的雪森,握着他的手好温柔,他不想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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