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瘟疫可怖,兰珍陨殁(1 / 2)

侯门嫡妃 未知 5232 字 2022-04-08

夕鸢本以为楚离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教了她分筋错骨手这么厉害的招式,谁想到他却教上了瘾似的,把什么大力金刚掌啊,无影无形拳啊,统统就教给了她。夕鸢虽不能如他一般,伸手捏碎砖块,可一巴掌拍下去,弄个碎裂也是不在话下的了。

似乎是对她的悟­性­颇为满意,三月之后,楚离终于肯教她点|­茓­法门,夕鸢对这功夫憧憬已久,学的认真不已,可学成后才觉得,这指法简单的很,比起她从前所学,简直不足一提。

她忍不住问了楚离,为何不肯在最开始的时候教她这个,楚离只冷冷道,“若开始就让你学的这般容易,你还会认真研习么?明日在王府随意找个人点了,试试手艺。”

他说的仿佛“明天在王府找盘菜吃了”一样简单,夕鸢却不敢对师命有所异议,次日一早只等染香转身出门倒水之际,她伸手一触,不留痕迹的点了她一处|­茓­位。

这还是她头一遭正儿八经的将人点住,夜里与楚离练功的时候,她一点完,楚离便能自己解开|­茓­位,实在无趣的紧。

夕鸢心头虽然兴奋不已,却没忘了此处乃是王府院落,若是让人瞧见,只怕会以为是进了刺客。她含笑走上前去,佯作无事的在染香肩头一拍,只觉染香的身子立时一松,一头雾水的怔在原地,全然不解方才出了何事。

谁知夕鸢颇为得意地将此事说与楚离的时候,他却只是冷冷道,“不过是个手不能提的丫头,给你点中那是应该的,竟也值得你如此得意?”

夕鸢顿时哑口无言,只得笑道,“师父的功夫那么好,自然不懂我们这种三脚猫的心情了,师父,咱们今晚学什么?”

楚离并未应答,却反问她道,“我教给你的那套功法,你已经练了三月有余,可觉得气力比从前好了许多?”

“是好了不少,从前早上起身时,总是有些晕眩之感,如今再没有了。还有就是,从前只要稍稍受风,手脚即刻就凉了,如今也好了许多。”夕鸢勾起­唇­角,笑吟吟地抬起手掌握了一握,“总觉得身上有股暖意,不经意间才能察觉出来。”

楚离微微颔首,“你体内已有真气,习练点|­茓­之际才会如此容易,明日之后我要离京数日,你自己按照心法每日调息便可。”

“离京?”夕鸢眨了眨眼,“你要去哪儿?”

楚离瞥了她一眼,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挑起,难得有了些神情的变化,“谁准你过问为师之事的?”

夕鸢被他噎的哑口无言,只得撇了撇嘴,低声道,“是,师父。”

楚离又道,“我收你为徒之事,若无必要,就不必教旁人知晓了。”

夕鸢闻言不禁笑道,“师父如此的傲然风骨,也怕世俗流言不成?”

楚离负手而立,淡声道,“流言本无物,何惧之有?我只是不想有人搬弄是非,扰了王爷。”

夕鸢微微一哂,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师父还真是看重王爷,我从前只知应总管是王爷和师父所救,却还不知王爷与师父有何渊源?”

此时已是夏初时节,蝉鸣隐在林间,不绝于耳,月­色­如银妆锦缎一般,铺泄而出。

楚离仿佛不分时节,身上总是那么一袭青衫,他的侧脸被笼罩在柔影之下,神情带着些淡淡的落寞和不经意,“都是过去之事,不必多问,同你也没什么­干­系。”

夕鸢却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看楚离的模样,仿佛心里藏了什么秘密一般,难不成他身上有什么血海深仇,自己却力不从心,需要宇文昊一臂之力?

她只觉得楚离身上到处都是谜团,然而这也算是他的私事,人家既不愿说,她也不会那般多嘴去问个不停。

夕鸢本想着,楚离离京的日子,自己再勤于练习,等他回来一瞧,来个无比惊喜。可谁知却天不遂人愿,楚离刚离开没有几日,最为忙乱不宁的日子,也跟着到了。

只因京中不知为何,开始悄然蔓延一种极为可怖的时疫。

不知来源从何处而起,也不知究竟潜伏了多少日子,初时只是京郊有几处村子中有人染病身亡,县丞以为事小,便未曾上报。谁知这病不但无法根治,还愈发厉害起来,渐渐连京中都有人得了这时疫,众人才觉得惊慌起来。

大殷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瘟疫肆虐之风,人们初时只将此时当作笑谈,直至察觉瘟疫近在眼前,才有些人人自危起来。

王府之中更是慎之又慎,每日焚烧苍耳、艾叶等物数次,虽是炎炎夏日,出门却要以薄纱覆面,一旦有人生出咳喘之类的症状来,便惶恐不已,急忙请大夫前来诊治。

“小姐,当真要喝这藿香么?其实小姐无病,奴婢以为还是莫要服药了。”染香蹙着眉头瞧着碗中黑中隐隐发红的药液,踟蹰不已,“这藿香熬成水后,味道刺鼻无比,奴婢只怕是药三分毒,再喝出问题来。”

夕鸢却摆了摆手,接过药碗后用小瓷汤匙随意搅了两下,“必须要喝,不止我要喝,一会儿你们也都一人喝下一碗去。如今时疫猖獗肆虐,若再不加紧防范,一旦染上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说罢,便将手中熬好的藿香水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未蹙一下子。

她已是重活过一遭的人了,自然知道生命是何其珍贵,若是最后染上时疫而不治身亡,那岂不是冤枉死了。

熬制藿香水的法子她也不知是否有效,只是这会儿没有藿香正气这样的东西,抗生素就更不必提,大夫开来的药方都太过温和,她便索­性­自己动手,命染香熬了一锅的藿香水来。大不了就是,有病治病,没病防身了。

染香捏着鼻子才勉强喝了下去,刚一喝完便忍不住冲去倒水漱口,恰好这会儿应少棠走进屋来,只觉得这满屋子尽是藿香气息,不禁蹙眉道:“王妃屋里的香料可是用完了?若是没有了,我打发人再送些过来。”

“这会儿哪里还有焚烧香料的,我是怕光熏了艾叶白芷不够药力,所以便吩咐人煮了些藿香来服食。”说罢又哂道,“你来的巧了,一会儿让人也给你舀上一碗罢。”

应少棠不禁笑道:“那就多谢王妃了,如今时疫之气十分霸道,皇上焦虑不堪,王爷也时常入宫陪皇上商议计策。王爷说近日只怕顾不得府里,便要王妃多担待些,又命人送来了宫中太医院研究出几味的药物,说是与艾叶混在一起焚烧,大约也能够起些作用。过一会儿等人分派好了,便可给各房送去。”

夕鸢轻轻点头,瞥了一眼窗外,声音放得且轻且柔,“自打这时疫一起,我便鲜少出门,对外头情形也不大清楚。你却不同,你时常来往走动,消息又灵通,可知道如今京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应少棠沉吟片刻,面­色­也凝重了几分,夕鸢见状便觉有些不好,果不其然见他摇头道,“实话说,如今京城,却是不是很好。”

“咱们府上在城中所开的粥厂,如今都已不敢用瓷碗来盛粥了,改用了布袋,为的就是喝完后便可焚毁,免得时疫由口而入。听说宫里都已经有了宫人染疾,起初是浣衣局的下人,如今……似乎连内务府都病倒了一个。”

夕鸢闻言一惊,心头咯噔跳了一下,“内务府?内务府掌管宫中琐事,与各宫众人皆有来往,若连内务府都有人染疾,皇城之中岂非岌岌可危?”她忽然又想起一事,攥紧了帕子道,“如今这样的形势,王爷怎么好还留于宫中。”

“王爷说了,若是赶上那便是命数,若赶不上便是老天眷顾,若得眷顾,则身处险境也可安然无恙,若逢命数,则在安乐之中也无计可施。”应少棠顿了一顿,又温然宽慰道,“王爷吉人天相,福泽深厚,又在天子身旁,必定不会有大碍的。”

夕鸢却叹下一口气来,沉声道:“他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老天要你这一劫过不去,那便是拼尽方法也无计可施。宫中不是安全之处,咱们府中却也不可掉以轻心,如今虽还没有人染病,却保不准以后一直没有。”

应少棠微微颔首,“是,我已经命人在出入的地方都放了白醋熏着,王妃这藿香水的法子不错,倒可以让他们都如法炮制。”

夕鸢忍不住掩­唇­笑道,“我只怕他们闻见这味道便受不住,方才染香喝了一碗,我瞧着她脸­色­很不好看呢。”

正说着话,却见染香端了一碗藿香水缓步入内,鬓边还簪了新摘的杜鹃,红粉交叠,映的她脸­色­十分好看。她将藿香水放到应少棠手边,柔声笑道,“猜到小姐要应总管也喝一碗,奴婢便端过来了,这药还是趁热喝,若是凉了……味道可就更闻不得了。”

应少棠抬眸一笑,拢起袖子略挡了挡,仰首喝下那一碗去。他同染香道了声谢,却见染香又端过一碗玫瑰百合露来,放到应少棠手边,“那药吃了嘴里苦的很,这是我亲手做的,能够去一去嘴里的苦味,还望总管莫要嫌弃。”

应少棠闻言一愣,眸中闪过几分别样神­色­,夕鸢见状怕染香又觉灰心,便忙笑道:“方才应总管还说,应该让各房都效仿这个法子,染香你先去将熬好的藿香装起来些,给应总管带些回去,再给兰清那儿送去些。”

染香点头应下,又忍不住含笑望了应少棠一眼,轻声嘱咐他定要喝下,脸­色­稍红的转身跑出了门去。

待她走后,应少棠才苦笑拱手,“多谢王妃周全解围了。”

夕鸢托着腮帮子,盈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带着几分调侃笑意,“染香对总管是一片痴心,总管见得久了,难道就不觉得感动么?”

应少棠微微敛眸,眼睫的剪影映在桌上,­唇­角稍稍勾起,语气似有几分无奈,“此事我早已经禀明过心意,王妃又何必明知故问,染香姑娘甚好,来日必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这世间上,最难凑足的大约就是缘分二字,应总管青年才俊,风姿绝卓,难怪要惹人爱恋。”夕鸢兀自抿­唇­,轻轻一笑,“我只是有些好奇,应总管这样高的眼光,如今可有什么心仪之人了?”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我,所谓情生无痕,如今或许已经动了情意,只是我自己还察觉不深。”应少棠也是一哂,又朗朗说道,“喜欢也并不一定就要留在身旁,王妃心思七窍玲珑,定能好好开解染香姑娘。”

夕鸢忍不住摇头苦笑,自己要做的事,要负的责任也未免太多了些。打理铺子,料理王府,预防时疫,如今还要当知心姐姐,替人开解姻缘、只听过有首歌唱的牛仔很忙,如今看来,分明就是王妃很忙!

然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时疫却仍旧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起来。夕颜阁的铺子却比从前更加红火了些,如今人人都要比从前多洁肤数次,香皂用的自然也就更快。夕鸢想了个法子,将艾叶和白芷等物提炼出少许,兑入香皂中去,如此便更多了一重保障。她不止在铺子中贩卖此类药皂,更在王府上下分发,反正宇文昊早知道了这铺子与她的瓜葛,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今这每日进门便要洗手三次,覆面的薄纱也半日就换洗一次,太医院钻研已久,却仍旧找不出治疗时疫的方子,夕鸢又分辨不出如今这瘟疫究竟是哪一种,便是想去帮忙解决也无从下手。

若是天花,可那些重病之人脸上又并不生痘疮,只是高烧不退,更有甚者会七孔流血而亡,十分可怖。单从症状来看,似乎倒是与鼠疫有些相近,只是夕鸢没正经读过医科,只因兴趣对中药颇有涉猎,所以也不敢肯定。

然千防万防,终究百密一疏,先是马厩的小厮生出了症状,而后又有几个下人接连染病。王府中各房之人惊吓不已,在马厩那小厮吐血身亡之后,众人心头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夕鸢若说全不担心倒也是假的,古代最怕的两种病症,一为瘟疫,二是肺痨。如今就这样幸运,让她撞上了其中之一,这会儿医疗水平实在落后,且大夫对这类症状都全无经验,在传染的早期若是得了,说必死无疑也不夸张。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得益于先前楚离教她的功法,她觉得体质当真好了许多,或许是因此,病魔才无法近她的身。

只是她显然无法独善其身,只因这王府稍有些风吹草动,她便必要知晓,知晓之后,又无法不理。

便在瘟疫四处蔓延之时,王府中却漫出一个不幸之事,连年幼的兰珍亦染上了时疫。

夕鸢得知此事时,正在兰清的房中,给她送去几样焚烧的药材。谁知却见沈氏匆匆进屋来,焦急不已,见了夕鸢便道,“这下子可不好了,早起还不见有异,谁知刚过了午便烧了起来,如今人都昏厥了过去。”

兰清大惊,起身问道,“怎会如此!可请过太医了?”

沈氏点头道:“已经请了,太医说……确实是时疫不错,李侧妃当场就险些昏了过去。兰珍年幼,身子本来就虚弱的很,如今又染了时疫,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下都有些慌了手脚,兰珍郡主被千疼万宠的护着,竟还染了时疫……兰清却不由分说,咬了咬下­唇­便要往外走去,夕鸢连忙拉了她问道,“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想去瞧瞧妹妹。”

沈氏惊呼道:“你这孩子,疯魔了不成?那时疫何其厉害,这会儿太妃下了令,连李侧妃都不许近身,只许下人服侍。你想想,太妃平日对兰珍何等宠爱,如今却也能看的这般明白,这会儿得上了时疫,那就是……”她顿了一顿,又拉着兰清的手臂将她摁了下来,“听沈姨娘的劝,不可过去,况且你就是过去了,也进不去那屋子啊。”

兰清怔怔坐下,不出片刻便红了眼眶,手中紧紧捏着绢子。夕鸢不想她对兰珍如此真心,心头也涌出几分不舍来,轻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是谁也不想的,只能说是无可奈何,如今有太医看顾,底下人也会­精­心侍奉,说不定她便能好起来了。”

兰清只是垂首不语,夕鸢同沈氏换了个眼神,两人心中有数,又安慰了兰清几句,便一起走出门去。

前脚迈出了嫣然阁的院子,沈氏即刻便道,“说起来这也真是怪的很,兰珍郡主近些日子几乎连门斗没出过,怎么就染上了时疫呢。她虽是李氏的女儿,可年幼无辜,我看在眼里,不禁也想起了我那早夭的孩子……唉,小小年纪的,真是可怜。”

夕鸢拨开眼前的柳枝花藤,只觉得心烦不已,“如今说这些都迟了,只是我看着太妃,在这种时候竟不许人去探视兰珍,自己也没去瞧过,忽然觉出几分凉薄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