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溪知道现在的自己做什么都晚了,天,就像塌了一样,仿佛只有无尽的沉默才会使心安定下来,才会忽略自己的娘亲自尽的事实。
为何非要选择这种方式呢。沈见溪知道,她若是李氏,肯定会想方设法不使沈荀查出真相,保护自己的女儿。可是……李氏毕竟是软弱且真心爱着自己的呵,沈见溪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女人听到了那般大事,会鼓足何种勇气只为了掩盖事实,以她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沈见溪知道,李氏的举动表面上看起来是以死证明自己清白,可那背地里,自己的身世真的成了谜。知晓事实的孟氏已经被自己毒死了,程氏因忌惮着沈荀,必在短时间内不敢再提滴血认亲的事。可这是不能一直瞒下去的,娘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不……不能让自己娘亲白死,就算自己不是沈荀的女儿,也要变成沈荀的女儿,为娘亲保留着最后一点尊严,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瞑目。
“见溪?”突然传来的声音使沈见溪回过神来,扭头望去,是百里氏。
“祖母。”沈见溪垂下眼眸,平淡道。
百里氏只是叹了一声,“见溪她娘,也是个没福气的。”这话在沈见溪听来,似是有些耳熟。原是自己前世也说过这般话。那么今世……是自己将娘亲的死提前了,是自己……全是因为自己。
“见溪,哀莫大于心死,祖母希望你不要因此而一蹶不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祖母今日所说的话。”百里氏目光矍铄,在沈见溪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爱怜的目光。沈见溪轻轻点头,面色苍白而无语。
百里氏叹了声就走了出去,沈见溪一直在灵堂里守夜,无论谁来劝都是不停。
偌大的奠字当众挂着,灵幡飘摇,秋灯红着眼眶在旁劝着,“小姐,你这身子也受不住,不如先回去歇一会儿。”
沈见溪依旧垂着头,淡淡说了一句,“娘怕黑。”
秋灯闻言,豆大的泪珠便唰地掉了下来,拦也拦不住。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沈见溪面色更加苍白,眼窝深陷,秋灯心不忍,将沈见溪给搀扶了出来,见见光。
出了灵堂,便看见行色匆匆走来的赵病轲和沈荀,天上人间会相逢,沈见溪从未想到,赵病轲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这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赵病轲,那个面若冠玉,笑容狷介的少年,眉眼深刻,仿佛印在了自己的骨子里。沈见溪就这样愣在了原地,连赵病轲走到自己身前都没有反应。
“是四小姐吧?”赵病轲的声音冰冷而不容质疑,虽是疑问,却已经笃定答案。成竹在胸,永远比别人想的多两步,那便是赵病轲,愈发成长起来的赵病轲。
“咳咳!见溪!”沈荀看沈见溪不回话,在旁叫了两声,沈见溪回过神来,低下头,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是。”
“节哀顺变。”赵病轲伸出手,拍了拍沈见溪的肩膀,却被沈见溪嫌恶的躲了过去。赵病轲眼里闪过些微的不快,沈荀面色一沉,却很快恢复了平静,解释道,“小女怕生,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为什么非要现在出现?在我最弱的时候。沈见溪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道,“父亲,我累了,这便退下了。”还未等沈荀准许,便带着秋灯匆匆逃离。第一次见赵病轲,沈见溪是怕的,那个前世自己如此深爱的男人,爱之深,深入肺腑。恨之切,切入骨髓。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此刻的自己面前,带着王者的风度与气势。
往事仿佛昨日,是谁手挽着程碧芜的胳膊,更让自己听到那些艳词淫曲,默默看他们出入成双。是谁让自己在天寒地冻时下水,只为他所说的“此生遇碧芜而无憾”。赵病轲,这三个字是自己夜深惊醒的缘由,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恨意,是不断的怒火焚烧残余的理智。
没错,祖母说得对,自己要尽快收拾好心情,切不可因此而长跪不起。人,若是跪久了,再站起来的时候,会是不习惯的。
娘亲?娘亲就像是从未离开过那般,还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呢。
沈见溪回了院子,在屋子里睡下了,一直睡到午饭后才起,昏昏沉沉口渴,沈见溪自己下床去找水喝,突然想到自己能那么轻易给二姨娘的杯里下了迷苏,不知自己这杯里,又是否有毒。看来要将屋子改造一番,不可让人轻易进出,如入无人之境了。
这口水便没再喝了,风吹开了窗户,沈见溪收拾一番,便又不由自主的来到了李氏灵堂里,这一回,沈见溪遇见的却是楚翩容。
“翩容”两个字哽在喉咙里没喊出来,“楚公子。”淡淡地,多了一丝生疏。
楚翩容抿唇不语,前世,李氏故去的时间应该是两年后,怎么突然提前了两年?看见溪那样子,似乎是哀痛不已,这沈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叫我翩容哥吧。”楚翩容苦涩一笑,随后露出原是不该笑的表情,尴尬的走出了灵堂,拉沈见溪到一旁,“以后,就这么唤我,可好?”
沈见溪抬起头,眼睛周围虽是肿了,却明媚非常,像是恢复了生机,有些东西在颤动,一点一点生根发芽。“翩容哥。”沈见溪叫了一声,顿时觉得安心不少。
楚翩容勾起嘴角笑了,“毕竟,我是要追求你大姐的人呢,怎么也要和四妹搞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