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起来忘了时间,很晚,已经过了子夜时分时,他们才走出淡宁居。子骏对付明见工的事很感好奇,就问:“你怎么想起要帮林付明介绍工作?”
小青说:“他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己经在外头混了三年了,长此下去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份工作让他做,一来让他自食其力,二来改改他的坏习惯。你别看他的外表烂泥一样,其实人满长进的,他要是真的认真起来的时侯,倒满有魅力的——你干万别把我和寻常的大姐大一视同仁,我的小弟们表面上看好像不入流,要款没款要谱没谱,事实上他们都是可塑之材,只要经过我的调教,一定会有作为的。否则,像我这样一位青春无敌,聪明绝仑,魅力没法挡的超级靓女,成天和小流氓们搅在一起,不危险吗?”
子骏知道,小青这个女孩不但有涵养、有文化,说活也很有信服力,人品也好,其实是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可他就是搞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要在说话时,不是说些粗话,就是自吹自擂一番。这就好比《黄河进行曲》,原本十分完美,偏偏在中间硬Сhā上一段东方红太阳升,虽两者给合无暇,但总不免让闻者有失望之感。或许,爱装模作样,爱拿高帽给自己戴,就是这位美女的性格缺陷吧。毕竟,人不可能是完美的,不完美的美女才算真正的美女,小青对美丽有全新的一种演绎方法也说不定。他调侃道:
“你真为他着想,是不是看上他啦?”
小青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说:“我手下像他那样的人,多得够打伊拉克了!我嘛,就好比马戏团的驯兽师,是成天和豺狼虎豹在一起没错,可是你有听说过驯兽师爱上自己的动物的事吗?我喜欢的类型嘛,嘿嘿……”说到这,她脸儿一红,活像个天真的小Chu女,“我喜欢的男生,高大英俊自不必说了,还要有才华,会逗我开心,却一点不失成熟稳重的。当然,傲骨侠风、豪爽大度这些男子汉气概也是不可获缺的。除此之外,还要对我一心一意,只爱我不爱别人。”
不知怎的,子骏对小青的择偶标准很感兴趣,暗暗拿自己做比较,结果,他居然十合八九!他偷偷地乐,小青看在眼,微微发笑,想:他开始对我认真起来了,大傻瓜。子骏问:“对了,你为林付明介绍了一份什么工作?”
“学校。”
“耶?你不会想让那小子去做老师吧?”
“也算也不算。”小青甩着手里的挎包,漫不经心地说,“是校长助理,帮着校长处理一下日常公务,参于组织一下学生活动,可轻可重的一个角色。这是我手头关系网里能替他包办的一份最好的工作了,只要他用心做,会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的。”
看见她说话时游刃有余的神态,可见她来头不小。子骏一想到林付明那小坏蛋就要去学校上班,不知会把学校搅成什么样子,不禁好笑,说:“林付明在哪间学校做校长助理?好歹我有空时问他借几个学生妹来玩玩,不能让他太独食了。”
小青冷冷一笑,“你还是少打学生妹的主意,现在的学生妹可不比以前了,她们比你还精哩!”她掖掖头发,接着说,“我给林付明介绍的学校,是一所中专,丰佳外贸中专学校。”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子骏吓得发僵——丰佳外贸中专,不就是他即将报读的那所学校吗?天啊,难道他往后要叫林付明做老师?太可怕啦!他洪子骏的老脸要往哪里搁呀?!也就在他懊丧无地间,突然,他脑袋里不知哪条聪明的神经神使鬼差地一弹,令他幡然大悟——
“嘿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何不来个狸猫换太子?哈哈哈哈!我洪某人的聪明还是不减当年!”
他乍悲乍喜的神情全让小青看在眼里,哂笑道:“你没病吧?忽悲忽喜,是不是《葵花宝典》练多了?”子骏全然不理会她的揶揄,他实在太高兴了,苦思冥想了一整天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按捺着心中的兴奋之情,不动声色地问:“小青,如果林付明见工不成功,你还会替他介绍别的工作吗?”
小青想想说:“没道理会不成功的。他是我介绍的,校长又听我的,只要他不出大错,这事准成功——我杨小青嘛,不仅绝顶美丽,还料事如神哩!嘻嘻……”
子骏硬当自己没听到她后半截话,一字一顿地问:“我是说‘万一’呢?”
“万一嘛……”小青把挎包换到左手,继续甩着,叹道,“没办法喽,谁叫他是我的小弟呢?大姐大不是那么好做的,我不罩他谁罩他?这是他头一回见工,就算不成功,总不能叫他去‘成仁’吧?还算情有可原。反正我最近闲,就先打他一顿,然后再帮他物色一份新工作吧。”
这样子骏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两人并排走出淡宁居大门,小青忽然说:“啊,我忘记拿东西了。”
子骏说:“忘拿什么了?我帮你回去拿。”
“我的化装盒。刚才用过后,我好像随手放在沙发上了。”
“行,我去拿。”
“嗳,等等。”小青拉住他,摊开手掌说,“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
“废话,当然是摩托车钥匙啦。你回去帮我拿化装盒,我把车开到门口等你。”
子骏一点也不放心她开车,不过从停车场开到门口应该没有问题,便把钥匙给了她,她喜孜孜去了。子骏往回走,走着走着,他不由疑上心头:那妞狡猾得很,会不会有意整蛊我,自己开车跑了?
拿回小青的化装盒一点不费事。子骏打开盒子检查,里面的物什并无特别,却有一张字条,上写:
“小骏哥傻冒!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原来,这是小青有意留下化装盒,骗子骏来跑一趟的。他不禁莞尔,提笔在字条上回了一句:
“你才是!贼眉鼠眼,浑身犯贱!”
子骏步履轻快地溜下楼梯,来到一楼大堂。大堂里,一位女郎的艳影俏俏地进入他的视野,他看了眼,她是那具倚在摩托车旁的美女蜡像。
子骏不以为然,继续前行。走了几步,他不知哪来的冲动,回头看了眼:她是那具倚在摩托车旁的美女蜡像,他看见它潇洒自若的神态,看见它古胴色的肌肤和几缕亚麻色的挑染。
子骏又再往前。忽地,他又心头一动,第二次转头去看:她是那具倚在摩托车旁的美女蜡像,它有美艳的五官和苗条的曲线。
子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走没几步,他猛然省悟:它有漂亮的柳叶眉,乌黑晶亮的双眸,长卷的眼睫,以及头上两条又细又长拖着彩绳的小辫子——实在太眼熟了,偏偏一时想不起是谁。
如果这具蜡像是真的女人的话,那就太爽了!子骏自失一叹,直走出门口。一阵爽风扑面吹来,他甩甩头发,往大门台阶下看去:那里有具倚在摩托车旁的美女蜡像。他愣住了。
——见鬼!怎么有两具蜡像?子骏使劲揉了揉双眼,定睛再看:不,她不是蜡像,是真的女人!虽然,她也像那具蜡像般倚在摩托车旁,不过很显然,那摩托车是子骏的。而她又是谁呢?
她轻倚在摩托车旁,一手抚着车头,一手轻梳着随风而起的长发。她的脸迎着来风的方向,微微仰着,适意地让风抚过她俏丽的脸庞,抚过她妙曼的身体。
她轻抿着嘴,凝神望着远方。空旷的广场是她的大地,身后霓虹照耀下的高楼是她的投影,闪烁的星辰将光束聚焦在她身上,而她的身影,便是与那黑幕般的天际遥相呼应的一个星座!
不觉的,子骏陶醉了。他仿如黑夜划过的一颗流星,本可一现而逝,但偏偏又在刹那间完全停住了,留下来观察她,远远地凝望她,直到化做美丽高傲的星座旁一颗平凡的星星。
行人如云,在星星间穿梭流过。渐渐的,她感到有些累了,有些厌了。她一挑头发,缓缓转过脸来。她的目光很懒,所以视线的移动要比她的脸转得慢许多,在她的视线和她的脸聚焦在同一个方向前的一瞬,那种由懒而起、不经意的、无聊的神情就深深印在子骏的脑海中了。
“喂,你在干什么?”她向子骏粲然一笑,手指比划出一个手枪的形状,“打你!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见鬼!原来那具蜡像竟是小青的复制品!子骏机械地往前迈出步子,离她越近,他脑子里就转得越快,直到让他感觉眩晕起来。
只能一叹:没错,她是一个那样美丽的女子,美得无与伦比,美得叹为观止,美得霸气十足。然而……
然而,她却是一个极不正常的女人,甚至算得上有病!她的思想有问题:弱智,好大喜功,十分臭美;她的精神也有问题:自大,暴力倾向,双重人格。严格地说,她除了比别人漂亮,快一无是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不完美的女人才算真正的美女。因为不完美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可爱,一定数量的不完美结合在一起,就变成相当的可爱了。如此一说,小青才是真正懂得演绎美丽的女人也不一定。
从羽茗介绍小青给子骏认识以前,小青就已经走进子骏的视野了。现在,子骏已渐渐接近了她,渐渐了解了她,但他很清楚,自己还有许多对她只有一知半解的地方,及至她还有许多未曾让他探及的领域。一个女人,会随着路人、朋友、情人这些角色的变化而产生显著的变化的——路人时的小青是个聪慧潇洒、威风凛凛的女人;朋友时的她是个玩世不恭、总有意自毁形像的小傻瓜。那么,做为情人时的她又会怎样演绎呢?
男人和女人比起来,男人最坏事的地方就是好奇心永远大于女人;而女人最坏事的地方,就是总不由自主地想去引诱别的男人。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凑成了世间无数痴痴怨怨、假假真真。子骏这回祸事了,因为他的好奇心已开始扩大到想知道小青做为一个情人时,是怎样的一个性情,怎样的一个人。对以后的事他现在还一无所知,但这一切,都要在他的脚步向前踏出的每一步后,陆续的开始了。
——“唉唷!”
一记香拳打断了子骏的思绪,他摸着头,委屈地看着小青。小青拧着双眉,蹶起小嘴,咬牙切齿地说:“你刚死哪儿去了?让我等那么久!你懂不懂,像我这样的靓女一个人待在公众场合里是一件超级危险的事!这个世界的色狼永远要比靓女多很多!”
不知为何,对于小青的自吹自擂,子骏不再感到厌烦了,因为他刚刚想通了,并且真正地开始欣赏上她。他将化装盒交回给她,她接过,诡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甜甜地笑了。这个笑容,好像表示她从此之后会把他当人看了,不再打打骂骂(真开恩!)。
“喂,”小青用肩膀蹭蹭子骏,挤眉弄眼地说,“你有恐车症,所以还是让我来开车好不好?”
子骏没答话,只默默地打开后箱,取出那只她喜欢的头盔交给她。她看看头盔,猛地在他脸上香了一下。
“上车吧!”小青若无其事地跳上驾驶座,似乎几秒前的那一吻并不重要、甚至是根本不存在的。子骏暗呼一口气,随后坐上车,当看见她漂亮的长发时,他问:
“你还要梳头吗?”
“当然啦,这是开车前必不可少的!”
小青递来梳子,像昨晚那样,子骏细心地为她梳直长发。她的身体坐得笔直,微笑地注视着后视镜,一动不动:似乎有些害羞,又似乎正在享受梳子和子骏的手在她发上抚摸的感觉。忽地,她掩起嘴“吃吃”地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子骏问。
小青忍住笑,一摇头,没事般地说:“我没笑什么呀。”
“发骚!”
“你才发骚哩!”
子骏一笑,帮她梳完头。小青满意地照了照,然后一甩头,兴致高昂地喊:“我要开车啦,你快上车吧!”
“我早上来了……”
“是啊,嘻嘻……”
小青开动摩托车。才开出几米,又停下了。子骏问:“你怎么了?”
小青说:“你不抱紧我,会摔下车的。”
“耶?”
子骏一时没反应,小青回头看了他一眼,扯扯他的手说:“你发什么呆嘛,快点。”
感觉有些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子骏尽量表现出很不情愿的样子,拖拖拉拉地把双手扶在她腰上。小青却格格笑起来,闪着腰说:“这就叫抱吗?像在嗝吱我,我最怕痒了。”子骏无法,双手懒洋洋向前挪了挪,然后扶紧。孰料!她的腰如瓶颈般纤细,她的腹如海绵般柔软。体温透过衣服,如一团热气凝聚在他手心里,手心很快就积满了汗水。他努力克制着双手想向上摸的冲动,全身很快已热透。
车在公路上行进,她开得很好,却开得不快。
这时,小青回过头去说了句什么,子骏没有听清,往前凑了凑头。
“我在……”她掀开子骏头盔上的挡风玻璃,大声地说,“我在问你,我的腰是不是很细?”
她又来了!倒底她是在习惯性的臭美呢,还是在取笑子骏?不过这句话,确实让子骏感到高兴。
车驶过一条弯道,路上僻静了一些。子骏拍拍小青的肩膀,说:“在这里停一下。”
车缓缓停在一盏路灯下。子骏摘掉了头盔,小青问:“为什么在这里停车?”
“我想透一口气。戴着头盔很热。”
小青说:“是呀,我也想透一口气。”说着,她也摘下了头盔,就在这时——
“!!”
突如其来的、完全令小青悴不及防的,子骏就吻住了她的唇!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她全身都僵了……
路灯似乎熄灭了几秒钟,然后又亮了。她怔怔看着他,眼神中又是惊讶,又是羞涩,又是恨怨,还有无措。
良久,她像重新恢复了知觉似的,终于恼羞成怒,扬起了小拳头,“好小子,你敢……!”
然而,她的拳头还不及落下,身体就被他拽了去,唇,也第二次失守了……
子骏心里在对自己说:我已有六年没碰过女人啦(六年?其实他只有四个月是清醒的),这次要好好找找感觉!果然,在那恍恍惚惚、飘飘然然的数十秒里,他感觉充分,体验新奇,心潮澎湃——小青的唇湿湿软软的,柔且娇,娇且滑,滑且温,温且甜,还有薄荷糖的清凉味道,真爽死了!
不过,强吻是这样一种东西:吻时浪漫无比,吻后万劫不复!
出租车闪着黄|色的边灯,缓缓在路边停下了。小青快步走向它,拉开车门用力地坐进去。出租车是她拦下的,她要和子骏分道扬镳——拜拜!
她生气了吗?恐怕是的。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基至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果断地坐进出租车里,似乎已打定主意要和他永远断绝交往了。
但是,子骏相当肯定她并非真的生气,至少没有气到要和他绝交的程度。因为在出租车启动时的一瞬,她分明回眸望了他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子骏察觉到她的心意。
接下来嘛,恐怕一场小小的冷战在所难免了。
谁怕谁啊?放马过来吧!
十一 初入学校
丰佳外贸中专学校座落在城市的近郊,虽然它建校仅有短短数年,但由于凝聚着教育界的期望和决心,令它天生就有一种尊贵不凡的气质,俨如一所有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
将到上午上课的时间了,学生渐渐向教学大楼聚集。教学楼的走廊上满是学生,他们或在追逐,或在说笑,还有好些人正俯首望向楼下宽阔的大广场,因为,广场上正有两位男生在放风筝:高个头的男生扯着风筝拼命地跑,戴眼镜的男生好像专家一样在旁指指点点。人们的目光都吸引在这两位男生身上时,突然间爆发出一声女生们的怒喊:
“殷锦宿、齐恺!你们活不耐烦啦!!!”
这一声喊响彻大地,紧接着,教学楼201课室的门窗里一古脑儿飞出了许多东西:有笔、有尺、有书本、还有一只鞋。两位男生在枪林弹雨中抱头鼠窜地逃出来,怪喊着问楼梯狂奔。逃着逃着,当中一男生忽然停下来,向同伴喊:
“喂!喂!你的鞋还没捡呢!”
那男生这才想起,不得不折回。一位短发女生把鞋丢给他,向外推着双手说:“你们快走,暂时不要回课室里来了!”男生点头说:“谢谢你,雨滢。”便穿上鞋,与同伴一起逃之夭夭。
有家不能回,有课不能上,两位男生垂头丧气地来到广场上。放风筝的两位男生认识他们,高个头的男生名字叫周书仁,他笑嘻嘻地说:“我早向你们报信,女生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恭侯我们了,你们偏不信,怎样,吃大亏了吧?”
丢鞋的男生名字叫殷锦宿,另一位名字叫齐恺。锦宿一ρi股坐在地上,讪笑道:“你别得意早了,这事儿你也有份,女生们整了我和齐恺,自然不会放过你的。”
书仁笑道:“这我知道,不过我有白静罩着,只要向女生们赔个礼道个歉什么的,就基本上过关了,不用受皮肉之苦。”
齐恺嗤之以鼻,哂道:“我和锦宿虽然挨了打,仍不失男儿的体面,可你呢——夫人裙下能避雨,大树底下好乘凉——只会对白静摇尾拍马,活得真没出息!”
戴眼镜的男生名字叫唐东园,他推推眼镜说:“唉,自从书仁和白静交往后,性格就大变特变了——谁能想到他牛高马大的男生竟会怕老婆……不过,现在不是争论谁好谁不好的时侯,首先,我们要查出是谁向女生们告的密。”
锦宿一拍大腿说:“晦气!我们在往女生宿舍门口放死老鼠时,并没有任何人路过呀,她们从何得知是我们干的?”
齐恺想了想,指着书仁说:“我知道了,准是书仁在把风的时侯开小差啦!”
书仁说:“冤枉!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呀!把风时,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可能出错!”
东园说:“有可能是男生里头出内奸了,毕竟班里大部分男生都知道你们这次的行动。”
齐恺挠着头说:“班里男生都和我们一样,同仇女生之忾,没道理会出卖任何人呀……”
书仁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犯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女生们都有经验,猜都猜得到是我们做的。”
几男生讨论多时并无结果。这时上课铃打响了,锦宿无奈地向课室望了眼,只见课室大门上贴着一张大白纸,上写“做奸犯科者禁入”七个粗黑的大字。他叹了一口气说:“东园,你没有参于做案,尽管回去上课吧。我和齐恺、书仁,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东园点头道:“好,我就先回去了。放心吧,我会向女生们说情,让你们早一些被赦免的。”
书仁说:“那就全拜托你了,东园。”
齐恺白了书仁一眼,揶揄说:“你要怕就回去呗,反正白静会用裙子罩住你的。”
书仁鼓起腮帮不服气地说:“你说什么?我哪儿怕了?我们‘三条枪’,向来是共同进退的!你们不回去,我也一定不会回去!”
锦宿抚掌笑道:“你小子虽然性格变了,但义气没变,哈哈哈哈!”
东园走后,广场上就剩下锦宿、齐恺和书仁。他们三人是挨女生整惯的人了,样虽狼狈,但心情不坏。齐恺摸出几块巧克力分给同伴,三人边吃边闲聊。这时,锦宿指着校门的方向对同伴们说:“喂,你们看,那里来了一个陌生人。瞧他那副熊样,样子长得不错,却扎着一条麻花辫,就像满清走狗!”
齐恺笑道:“现在扎辫子的人多的是,好比贝克汉姆,他的发型其实不好看,却流行,真气坏人。”
书仁想想说:“对了,我听说今天会有一个新男生来我们学校报到,你们说,会是他吗?”
齐恺皱眉道:“如果他真的是我们学校的新生,那就坏了……”
书仁问:“为什么?”
锦宿嘻笑道:“简单啦!那家伙的样子长得帅,一定会大受女生的欢迎,如此一来,齐恺‘学校第一美男’的称号就不保了。”
书仁笑道:“是啊是啊。不过……”他若有所思。锦宿问:“不过什么?”
“嘻!”齐恺咧咧嘴说,“书仁其实在顾虑,那家伙长那么帅,还扎着一条潇洒的辫子,白静会不会移情别恋!”
锦宿直点头,摸着下巴说:“嗯,对,如果他在我们学校乱泡妞的话,的确是心腹大患——我们学校的美女多,我们二年一班的美女更加多,维护我们学校男女生交往的平衡,保护男生们泡妞的公平权利,创造人人有妞泡、妞妞有人泡的理想学校,是我们‘三条枪’不可推卸的神圣职责!兄弟们,走,我们先去给他打一支预防针,要让他知道谁是丰佳学校的老大!”
书仁磨拳擦掌道:“对!我们‘三条枪’也有好久没出场啦,这回要好好干!”
齐恺取笑道:“书仁这家伙,自从和白静交往后,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兴奋过了——大概是意识到有情敌出现的原因吧。”
“口臭!信不信我先收拾你?”
“别开玩笑了。”锦宿一挥手说,“去也!”
三男生一口吃掉巧克力,齐步向前。走着走着,齐恺把手一拦,“等等,洪老师来了!那男生和洪老师在一起呢!”三人立即站好,装出乖孩子的模样必恭必敬地向洪老师问好。这位洪老师,便是子玲了,而那扎辫子的男生,当然是子骏。今天,是子骏来丰佳学校报名的日子。
报名本来在训导处办完手续就可以了,偏子玲多事,硬要带子骏去见见校长,子骏想到自己等会要进行的计划,正中下怀。两人来到校长办公室前,子玲先偷偷向房内窥了一眼,然后牵过子骏,边整理着他的仪容边说:“你见到校长时,千万要拘谨些、稳重些。校长人是很随和的,你要千方百计讨她欢喜,这样,万一你以后撞祸了,她会偏袒你的。”
子骏点头应承道:“得!我会装出个一等良民的样子来让她看的!”
“嗯,这样最好!我们进去吧。”
“嗳,等等。”
“又怎么啦?”
“小玲姐,”子骏一脸奸滑地问,“校长她有女儿吗?”
“为什么这样问?”
“只要拿她的女儿做人质,校长就不敢对我怎样了!”
子玲兜头就是一拳,“你少打这些乌七八糟的主意!”
“唉唷……倒底有还是没有嘛?”
“儿子啦!”
“那么党委书记呢?”
“少说废话!快给我进去!”
子玲耐着性子,领子骏走进校长办公室。室内的摆设很朴素,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两只大贮物柜,一套沙发,一张茶几。办公桌旁,一老一少两妇女正在谈着话。子玲恭谦地说:“杨校长,您好,我今天把我的堂弟弟带来报到了——子骏,来,快向校长问好呀。(奇*书*网*.*整*理*提*供)”子骏对茶几上那套名贵的儿孙满堂杯正感兴趣,听见子玲说,不分青红皂白就鞠下躬去说:“杨校长好。”谁知子玲急得跳起来:“错啦,她不是校长!是秘书!”她拧过子骏的脑袋,指着年长的妇女说:“她才是校长,快重新问好。”子骏遂向杨校长唱了个喏儿。杨校长名叫杨非烟(解放前出生的女人,名字要不很俗气,要不很怪),今年五十多岁了,头发过半都白了,嘴角边生出了不少皱纹,但她笑起来的样子异常和蔼亲切,就像医院里的儿科医生。
“嗯,好……好……”杨校长走近子骏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乐呵呵地说,“好呀,真是个帅小子,身体结实,个头也高——有一米八吗?”
子骏一挺腰板答:“是一米八十二,校长!”
杨校长更喜,蔼蔼地说:“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又高又帅,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孩子。”
听杨校长对子骏赞不绝口,子玲不由暗叹:就怕他聪明过头,尽找碴儿……杨校长忽对子玲说:“子玲,你也真是。”
子玲慌问:“我、我怎么啦?”
杨校长笑笑说:“我是说,既然你有一个这么帅的堂弟弟,为什么不早点介绍他来我们学校上学?就在上个月,电影制片厂来我们学校挑小男演员,左挑右挑没一个合适的,后来在隔壁新民生中学挑了一个,好像叫曾峰。那男生,帅是挺帅,只‘木’了一点,不像子骏这般英秀有气慨。如果子骏早点来的话,一定会挑上的,也为我们学校做个活广告。”
子骏心想:国内电影,拍十部,七部没人看,一部被人骂,一部没人看得懂,只有一部是有点意思的。他们请我去拍电影,我还不去犯那个贱哩!那边厢杨校长越看子骏越喜欢,子骏乘机凑近她问:“杨校长,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呀——这孩子,真客气。”
“杨校长,”子骏小声问,“杨校长,您有女儿吗?”子玲想不到他竟问这个,气得快晕了,但在杨校长面前她不好发作。杨校长答:
“这孩子真会关心人。校长我有两个儿子,年龄都比你大了,只可惜没有女儿。”子骏心里暗叹可惜,却听杨校长不无自豪地又说道:“虽然没有亲生女儿,却有个干女儿。”子骏大喜,正待问个明白,那边校长秘书忽然笑起来,指着子骏的头说:
“呀,校长,他还扎了条辫子在后头呢!”
杨校长转到子骏背后一看,发现了他掖在衣领里头的辫子,她双目闪闪发光,钟爱地抚着他的辫子说:“呀,想不到这孩子还拖着一条辫子呢!好可爱的辫子啊,又粗又亮,比女孩的还好看!真怀念呀,我年轻时,也爱留辫子,可现在不能够喽。哈哈,真好看。”
杨校长童心未泯,将子骏的辫子看来玩去。校长秘书也很感兴趣,——她姓黄,名叫蓓妮——胸卡上写着——蓓妮是留校生,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瓜子脸儿,身材纤细苗条,像只小花瓶儿,小鸟依人。她的五官纯美,只脸上有几粒雀斑是其微憾。乘人不注意时,子骏朝蓓妮做了个鬼脸,这小妹比想像中容易哄的,掩着嘴笑得双肩都在动。
众人闲谈一会儿,姐弟俩准备告辞,这时,一位年长的男人走进来。一看见他,子玲立即有些紧张。这人是学校的党委书记,姓陈,名国川,今年五十六岁了。他“地中海”头,中等身材,胖墩墩的,肤色较黑。乍眼看上去,总是面带微笑的陈书记是位心宽体胖的好好先生,但那下弯的嘴角隐隐显露出他严肃、果断的一面——总之,他长得好像《教父》中的唐?科里奥尼——子骏平时听子玲说起过学校里的事:这位陈书记原是省教育厅里一位大官,本来是官途无量的,可后来因为大魔头罢课案饱受牵连,被贬职了,一直郁郁不得志,索性申请下调到学校里任职,这两年来才刚刚开始转运。在丰佳学校里,陈书记是实权派,才是真正掌握大权的人。杨校长虽在校长之位,但因为她老顽童的性格,所以基本上是个幌子,不多理事的。子骏虽未和陈书记谋面,但心知陈书记以前是因为他才倒台的——两人有仇呢!子骏自然对陈书记加三分小心谨慎,主动向他问声好。陈书记笑容可亲地回了礼,问:
“喔,你就是子玲老师的堂弟弟呀,好帅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子骏说:“在下姓洪名子骏。”大约没有什么学生会这样介绍自己,所有人都笑了,只陈书记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仿佛有心事的样子。子骏心里忐忑:希望他别怀疑我才好。这时侯,陈书记“咦”地一声,发现子骏的辫子了,他脸上依然挂着笑,但语气不如先前那样和善了,说:
“哟,这孩子还留着小辫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去剪掉吧,短头发才有精神嘛。”
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饱含威压,让人肃然起敬。子骏生平最恨就是别人要他剪辫子,说起他的辫子,还是有一段来历的。子骏出生时并不足月,个头也小,所以体质很差,动不动就生病,父母担心他会夭折。后来,子骏的奶奶根据老家的土方法,说是小男孩的身体不好,必须扎条辫子方能解厄。这本是迷信的说法,父亲是知识份子,自然不以为然,倒是母亲爱子心切,反正已无计可施,不如姑且一试,便偷偷买黄纸敬神,做过相关仪式后,从此为子骏蓄起头发,扎起辫子。扎起辫子小子骏,总被人误会是女孩,但这不是关键,子骏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改善,一直到他年岁渐长,体质方越来越好,不再像小时侯那般病猫了。这是不是辫子的功劳谁都说不清楚,但从小就扎辫子的子骏,对自己头上别的男孩都没有的辫子有很深的感情,家人也看惯了他留辫子的模样,所以就算上学后,也没有去剪掉,于是他的辫子就一直留到现在了。如今听陈书记要他去剪辫子,他如何不生气?低声恨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女人的头发可长可短,为什么男人不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老头子还真不开窍!”且不说他的话有没有被陈书记听见,在一旁的子玲就听得一清二楚。她当然明白子骏宁死不会剪辫的,只能用缓兵之计,对陈书记说:
“对不起,陈书记,我弟弟的辫子留好久了,我们一时疏忽,居然忘了。请您放心,他正式来上学之前,我一定带他去把头发修修的。”
既然是子玲在保证,陈书记就不再多说什么,倒是杨校长好心又多事,说道:“老陈,既然这孩子的辫子也留了好久了,刹时间剪掉可惜了,就让他接着留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书记一听,敛起了笑容。杨校长自知理亏,只能一笑代过,不再吭声。陈书记拍拍子骏的肩膀,半劝半命令地说:“男生不许留长发,这是哪间学校都有的校规。倒底是男子汉,留个短发多精神,尽学那些明星做什么?而且,男生留长发,显得挺颓废的,还不够正派。”
子骏心里头正气,不愿多说话,还是子玲说了几句敷衍话。陈书记又照例向子骏训示了一些“好好学习”之类的调调,就走出去了。姐弟俩也没多留,随后告辞。
十二 校长助理的诞生
送走了诸人,杨校长看看手表,已经快九点钟了。九点钟将会有人来面试校长助理一职,她整理好文案,吩咐蓓妮说:“蓓妮,你去冲一壶茶来,面试的人就来了。”
蓓妮边泡茶边问:“杨校长,来面试校长助理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呀?”
杨校长看了蓓妮一眼,顽皮地说:“是男人,据说还是位帅小伙子呢!准合你心意!”
蓓妮脸蛋一红,呐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杨校长笑着说:“他是别人介绍来面试的,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蓓妮问:“是谁介绍的?”
“小青呗!我的干女儿杨小青。”
“原来是她介绍的……”蓓妮自言自语地说,“既然是她介绍的,一定不差吧……”杨校长暗笑,假装没听见。蓓妮又问:“杨校长,您是怎样认了杨小姐做干女儿的?”
杨校长说:“小青念初中时,我是她学校的副校长,是我发掘了她的歌唱天赋。虽然她后来转学了,但她依然跟我学唱歌,久而久之,我就认了她做干女儿了。”
杨校长并不是正牌师范学校毕业的,年青时,她是部队文工团里的“金嗓子”,退役后调去学校“继续革命”,做音乐教师,渐渐的才当上一校之长。陈书记和杨校长是老相识了,两人当年曾在一个文工团里,陈书记是副团长(杨校长当年人靓歌甜,甭说多有男兵缘了。其实陈书记曾追求过她,不过输给了文工团团长——一个肩上“一杠两星”,还会写诗的家伙)。蓓妮再问:“对了,杨校长,您怎么会忽然想到要请一位校长助理呢?现在学校里的职工,不是已经够用了吗?”
“这还是大家的想法。”杨校长笑ⅿⅿ地说,“我们学校本来就阴盛阴衰,女生多男生少。校职工里阴盛阳衰的情况就更严重了,女老师半数是没结婚的年青姑娘,男老师数量本来就少,又多是上了年纪的。做老师的人,本来认识异性的机会就不多,学校里又缺乏帅哥老师,所以很多女老师都抱怨了,说我们学校太缺乏活力。有一天我和小青闲聊,我偶尔提到这件事,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小青暗记在心。上个星期小青不是来学校一趟吗?其实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她说,像我们这样一间国家重点的大校,没有一位校长助理有些不相称,不如就以校长助理的名义请个帅哥回来上班,一来可以活跃一下老师间的气氛,二来可以为陈书记分分忧。我想想看也是,反正我们学校那么大,也不在乎多发一个人的工资,不如就请个校长助理回来,一举两得。于是我就叫小青替我物色一下,她很快就找到一个人选,今天就会来面试了。”
蓓妮听完就笑了,说:“喔!原来这个校长助理不是普通的助理,而是男宠哇!”
“嘘——你们心里清楚就行了,嘴里别说出去,否则会伤到别人的自尊心的。我这么劳心劳神,还不都为你们这群大小姐着想?——嗳,他好像来了,蓓妮,快做好准备。”
须臾,一位女教员领着一位年青男子走进来。他西装革履,身材高大,气度不凡,杨校长和蓓妮一见就笑了——不同的是,杨校长的笑,是出于欣赏;蓓妮的笑,几近于钦慕。杨校长起身迎接,笑着说:“请随便坐,不用拘束。蓓妮,去倒杯茶呀。”蓓妮高兴地应了声,从茶几上那套儿孙满堂杯里取出一只,斟满刚沏的香茶。男子显得很拘束,垂首坐在边上。蓓妮双手握着茶杯走到他面前,礼貌地说:
“您请喝茶——啊!”
不知怎的,蓓妮吓得怪叫一声,连手中的茶杯也掉落在地摔个粉碎。杨校长见状,嗟叹道:“唉呀,蓓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套儿孙满堂杯可是过年时小青送的,烂了一只,就不齐全了——你们有被烫着没有?”
“不、不,杨校长!”蓓妮无措地看着杨校长,指着男子惊讶地说,“杨校长,他、他是……”
“啊?!”杨校长一看,也是一惊,手中的茶杯也掉在地——可怜一套精致的儿孙满堂杯,就此少了两只!
“不错,正是在下!”男子缓缓起立,一甩头,抖出一条半尺多长的小辫子来,格格笑道,“失礼失礼!在下就是各位期许已久的校长助理,洪子骏是也!”
——“唉唷~~~~”
一记香拳重重砸在子骏的头上,他捂着头,嚷:“见鬼!我为什么总被女人欺负?我的样子很衰吗?很懦弱吗?我的命很苦吗?很贱吗?——唉唷!”
“我叫你当什么校长助理,叫你当!”子玲向子骏乱打一气,骂,“你小子,真快气死我了!快,你现在就去向校长辞职,说你只想安心读好书,不做什么校长助理了,快去!”
“你先别生气嘛。”子骏边护痛边说,“这事杨校长已经亲口答应了,连待遇、福利也和我讲妥了,能说不做就不做吗?何况,连陈书记也答应了不是吗?”
子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什么!要不是杨校长说你是杨小青介绍来的,陈书记他会答应?哼,什么半师半学呀,荒唐!可笑!”
子骏振振有辞地说:“半师半学又有什么关系?时代不同了,教育模式也要应潮流而改变嘛。更何况,丰佳学校本来就是一所新型的实验性中专,既曰‘新型’,既曰‘实验’,当然要独创一些惊人的举措来配合教育改革的发展进程,为‘教改’添砖加瓦才对!”
“狗屁!”子玲拧着他的耳朵说,“你这傻瓜!其实所谓的‘教改’,就是多向学生家长征收费用,提高教师的优遇罢了,才没有那么光彩的理由呢!”
子骏挣开她,笑笑说:“你还真当我是傻瓜了——当年我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组织学生搞出罢课案来的。小玲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私底下说说就可以了,别搬上台面呀。”
“我懒得理你!”子玲急得团团转,口里不住地说,“惨了惨了,这回祸撞大了!让大魔头重返学校,本来就是败笔,现在居然还让他做上老师了!天啊!大魔头多了重老师的身份,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这回他是黄袍加身、小鸡变凤凰啦!这间学校恐怕很快就要完蛋了,不行,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我要跳槽、跳槽!”
子骏听着,笑得直响,说:“你的想像力真好过头了。本来嘛,我就不想来这间学校上学的,是你们逼我来。好!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来就来呗!可是,我都一把年纪了,认识我的人又多,我来上学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所以嘛,我捞这校长助理的差事来做,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用来遮丑罢了。小玲姐,你尽可放心,我不会搞出什么花样来连累你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大魔头了,只是一位普通的白领族: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贮钱泡妞,仅此而已。”
子玲想想也是,子骏确实不是从前的子骏了。她叹口气说:“可是,事情演变成这样,我该怎样向我老爸交代?我不管,我会把责住全推到你头上去。”
子骏哈哈一笑,轻松地说:“这一层你更可放心。我既上学,也有工作,两全其美,你老爸凭什么要反对?我和伯父呀,表面上好像不和,实际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最有默契了!不仅如此,伯父他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呢,他敢有意见?”
子玲啐道:“胡说!我爸什么时侯欠你人情了?”
“本来嘛,我是不想说破的。”子骏干咳一声,笑嘻嘻地说,“小玲姐,你冰雪聪明,一想就明白了。我以前做大魔头时,不是搞垮了很多很多教育部门的高官吗?如果不是前面的人全倒下了,你爸的官能升得那么快?做得那么大?不是我,单凭你爸那官运呀,准一烂到底。”
子玲眨眨眼睛,叹道:“这倒是。以前我爸他呀,向来是有官望,没官运的……”
“可不!——好了,事情总算解决了。”子骏脱下西装,解下领带,挂在手上掸了掸,说,“这套‘戏服’还是我向别人借的呢,该还了——喂,林付明!”
子骏一喊,付明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吓了子玲一大跳。付明叼着根烟,鞠着腰问:“小骏哥,面试过关了吗?”
“我办事,大家都放心,何况还有小青做担保呢。”子骏把衣服还给付明,同时看见他嘴里的烟,便说,“喂,别在学校抽烟呀!——我们联合校会的汉子抽烟的姿势都那么有型,让学生看见了,会模仿的!快把烟灭了吧。”
付明答应一声,灭了烟,然后凑近子骏,用大拇指比了比子玲低声道:“小骏哥,那妞是谁呀,刚才居然敢动手打你?要不,我派几个弟兄把她给‘轮’了,替你出出气!——那妞长得不错,弟兄们肯定不会‘撤炮’的!”
子骏哭笑不得,“少来了,她是我堂姐姐呀!”
“唔……险些错杀美女。”
“还有,”子骏揪住付明的衣领说,“你那些黑社会的腔调该收一收啦!这可是一本纯洁的好书,你再不改改口,小心作者把你踢出书去,不参你玩!”
“晓得、晓得……”
“嘻!孺子可教也!”子骏松开付明的衣领,拍拍他肩膀诚恳地说,“这次多劳兄弟帮忙,我洪子骏向你道谢了!”
“嗳,小骏哥千万别这么说。想当初,小弟我没一天好日子过,还是全仗着小骏哥和联合校会才有今日,从今往后——”付明擂响胸口说,“从今往后,小骏哥便是我的好大哥,小骏哥的事,就是我林付明的事!小骏哥,我跟定你啦!”
子骏淡淡一笑,抚着付明的背道:“兄弟你太客气了,也太抬举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洪子骏,也未必就是当年的洪子骏了。明老弟,你听我说,此一时彼一时,既然你现在认了小青做大姐,那以后还是跟着她。小青这人挺好,你跟着她比跟着我有前途,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对不对?”
付明听个半懂不懂,不过他倒随和得很,一击掌说:“小骏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反正嘛,小青姐迟早是小骏哥你的人,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我跟着谁都是一样的。”
和小青认识没几天,就被人误会成那样,叫子骏好头痛。他转移话题说:“明老弟,这次你好端端的饭碗让我抢了,我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不过你尽可放心,我事先已和小青打过招呼了,她答应准帮你再物色一份更好的工作,你就耐心多等两天。等到你找到工作的那天,我请你吃大餐!”
“多谢小骏哥!多谢小骏哥!不过——”付明砸砸嘴,小声问,“不过,小骏哥,有妞儿没有?”
子骏大笑,“有!多少都有!多得够打伊拉克啦!”他爽快地说,“工作的事小青为你搞定,妞儿的事,我帮你一手包办!”
“谢小骏哥啦!”
两男人勾肩搭背,大笑而去。子玲在后头看着他们,又好气,又好笑。
“这些男人,真是莫名其妙!”她深深望着自己弟弟的背影,不由地感触万分,“沉寂了这么长的时间,这讨人厌的大魔头又开始翘起来了。老爸呀老爸,我现在终于明白您说那席话的用意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地,子骏的天地,正是在学校里!老爸,您可真有办法!”
十三 三个男人也有戏
晚风习习,夜星稀稀,墨带似的大江横过城区,将它的尽头注入掩映在黑幕下叠迭的高楼之中。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江水里,随波漾动。江堤边,一群调皮的孩子正向江中投掷着石块玩耍,却被一位多事的老人驱散。奔逃中,一个年幼孩子扑地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人见自己好像撞祸了,偷偷溜走。
子骏此时就坐在江边一间酒吧的窗前,远远地观望着这一幕,他的嘴角上,勾勒出一丝淡淡地笑。
这一晚,大家要为好友邓庐峰接风洗尘。庐峰在国外研读了四年音乐,学成归国,大家都非常的高兴。同伴中,除了子骏和庐峰,还有晓桥、羽茗、韵梓、可盈、少芬、静眉、苏樱、邹蓉、以及庐峰在国外认识的女朋友于燕。从六年前车祸后,大家再没有如此齐整地在一起聚过了。
子骏偶尔的走神没有逃过韵梓的眼睛。
“子骏,怎么了?”韵梓小声地问,伸过手温柔地放在子骏的手背上,他下意识地一缩,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面色酡然,说:
“别喝多了, 这样对你的孩子不好。”
韵梓已怀上一个多月身孕了。她不在乎地一笑,拿起酒杯,“不碍事的。”她扬脸一饮而尽,强颜道,“子骏,最近过得好吗?”
子骏点起一支烟,“还行。”
“小骏哥他才不爽呢!”坐在子骏身边的苏樱忽然Сhā进嘴来说,“这几天啊,哥心里甭提有多不高兴了。”
韵梓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子骏。”
子骏摇头说:“我没事,别听小樱瞎说。”
苏樱说:“我没有乱说。”众人都听见她的话,纷纷问:“小樱妹妹, 子骏为什么心里不爽?”苏樱一下来劲了,“咕咚”喝了一大口饮料,然后跳上沙发,叉起手大声地对众人说:“要说小骏哥心里头有多不爽?唉!就像一顿吃了十个蛋、三斤牛肉、八只苹果、五斤豆腐干——实在太不爽了!”
“别卖关子了,倒底是什么事啊?”
苏樱格格地笑,“想知道啊?”她嘴一翘手一挥,“猜猜看呗!”一旁的邹蓉大声问:
“小樱子,猜中了有没有奖品?”
邹蓉的年纪和苏樱相仿,留一头翩翩长发,性格活泼。苏樱机灵地转转眼珠,笑道:“当然有奖品啦!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奖品,这个奖品十分有意义呢!”
邹蓉兴致勃勃地问:“是什么奖品?”
“就是……”苏樱把身体缩进子骏身后,哈哈大笑说,“奖品就是——邹蓉的初夜啦!”
“你死了啦!臭苏樱!”邹蓉羞得脸红,飞扑向苏樱。两个小女生在沙发上打闹不休,可把子骏连累惨了,众人都开怀大笑。少芬止住她俩,向苏樱追问:
“小樱,倒底是什么事让子骏不爽,快说出来听听呀?”
苏樱笑着推开还要纠缠的邹蓉,这才说:“我刚不是说过了吗?要让你们猜!”
“好!猜就猜!”羽茗捋起袖子,十足赌酒的架式,说,“我知道了,是约会被女孩子拒绝,所以不爽。”
可盈“嘁”地一声,说:“羽茗的话太乡下。”
“为什么?”
可盈放下酒杯,一ρi股挤到子骏身边坐下,揽住他的手臂呷昵地说:“我的骏哥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材,他不拒绝别的女人已经很开恩了,会有女人敢拒绝他?好,就算他某天状态不佳,真的被女人拒绝了,又有什么好不爽的?——还有我哩!我是骏哥哥的后备女明友嘛,随传随到喔~~”
羽茗无奈地说:“这个蔡可盈,真是越老越骚包了——她还当自己十八二十呀……”众人也都附和说:“居然有这种人——做别人的备胎,还沾沾自喜,真服了她了……”
可盈羞嗔道:“什么嘛!你们都不懂欣赏女人!”
“得了得了,我们接着猜,别理她。”晓桥想了想说,“大概是让女人给骗了。子骏还从没被女人骗过,谁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心里自然爽不起来。”
“这不太可能。”少芬笑嘻嘻地说,“是上了男人的当吧。”
静眉笑着说:“什么呀,小骏哥又不是GAY.”
少芬又说:“那准是打牌输了好多钱。”
庐峰凑进来说:“不可能,小骏哥向来不好赌,大约是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天崖何处无芳草!是炒股赔钱了。”
“你的嘴真乌鸦!依我看,是他把那张宝贝一样的干妹妹的相片给弄丢了。”
“不,是家里的厕所塞住了。”
“不,是有人要他剪辫子!——剪了辫子,反清复明!”
“嘻嘻,是没内裤换了吧。”
“不对都不对,是他患了便秘!”
众人越说越没谱了,尽搬弄些乌七八糟的笑话。苏樱听不下去了,喊止道:“喂!你们还有没有当小骏哥是大哥?还有没有把在座的女士放在眼里?不许再说那些无聊笑话了!我再给你们三十秒钟的时间——别说我没给贴士,他既不为钱,也不为女人,更不是身体上的事,猜吧!”
大家都静下心去想。过了一会儿,羽茗摊摊双手说:“贴士太少了,小樱,再给一些贴士吧。”
苏樱叹口气说:“唉,你们这些成年人实在太笨了,又没有想像力。好吧,我就再给一个贴士——你们说,什么人最怕小骏哥?”
晓桥脱口而出道:“学校的老师!他是大魔头么。”庐峰的脑筋转得快,省悟说:“我知道了!小骏哥要重返学校,去做老师了!”
苏樱竖起大拇指赞道:“中!小骏哥不仅要做老师,还要做学生呢!”她遂把子骏半师半学的事向大家详细道出,众人哗然。羽茗笑得手舞足蹈,大声说:
“是哪间学校花钱请大魔头做校长助理?真是寿头!——诸位,看来大魔头重出江湖的日子来临喽!我们快快准备好金戈铁马红披挂,随子骏一起出征,重建伟大的联合校会啊!”
邹蓉马上就兴奋起来,扬起手说:“小樱子!小樱子!我们快快去联络各间学校联合校会的地下份子,跟着小骏哥一起打天下吧!以前,晓桥哥和羽茗哥他们可风光够了,这回啊,轮到我们新一代人露一手了!”
苏樱拍手欢喜地说:“对呀对呀!我手下有一百多个人呢!邹蓉,你有多少个马上就可以用的人?”
“至少一百人以上!”
“嘻嘻,邹蓉,原来你也一直在暗中努力呀!”
“那还用说!我们中学是大校,不比你们七十一中的威名小。”
两小女生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晓桥听着,笑喟道:“乖乖,这两个小女生行啊,动辄就出动一百多号人,比我们当初强多了。当年我们靠韵梓、可盈、少芬的‘爱猫会’起家时,只有可怜巴交三十多个人而已。”
少芬说:“以前怎能跟现在相比呀。现在,崇拜联合校会的人本来就多,况且苏樱和邹蓉,一个是子骏的妹妹,一个是邹劲的妹妹,自然有很强的号召力——她们年纪虽小,本事却一点不小呢!”
庐峰兴致勃勃地说:“光重组联合校会还远远不够,要搞,就要搞得像以前那样,办报纸开电台,经营联锁餐厅,一切都像以前一样!我们需要大学生的加入,因为他们比较专业,也更有空闲一些。招揽大学生加入的事可以交给我办,我认识很多大学联谊会的人,他们准肯出力的!我的希望是,逐渐将联合校会扩大经营,最终发展成‘联合校党’,就好像以前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塔利班’的前生,其实就是一个由学生组成的团体。”
“呵!庐峰好大的口气!”晓桥笑道,“你想步李洪志和法轮功的后尘吗?”
众人皆笑,围着联合校会的话题议论不休,然而,做为以前联合校会的领袖洪子骏,却始终一言不发。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人没有表态:一位是韵梓,她了解子骏至深,明白他此时的想法;另一位是静眉,她其实最有主意,不过她觉得时机未到,因为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未曾出场——要重建联合校会,这个人必不可缺!
时间渐晚,女孩子们不便太晚,陆续离开了。韵梓的酒量不宏,今晚却意外地喝了很多,当她吃力地起身要告辞时,子骏也站起来,搀住她说:“你喝多了,我送送你吧。”
“谢谢,不用了。”韵梓轻轻抹开他的手,目光深长地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现在,就剩下你们清一色的男子汉了。你们接着聊吧,门外有车,我打车回去。”
子骏遂不勉强,送她走出酒吧,目送着她窈窕的身影蹒跚消失。屋里,庐峰问晓桥和羽茗:“看得出,韵梓姐不很开心,她怎么了?”
羽茗叹口气不答,晓桥涩涩地说:“韵梓和她的丈夫不合。那男的在外头养野女人,一星期在家里睡不上两晚。韵梓想离婚,但她父母是体面人,女儿离婚,连家族也不光彩,就不许她离,还说韵梓如果生了孩子的话,情况会改善的。现在,虽然韵梓怀了孩子了,但她依旧很不开心。唉,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也爱莫能助。”
庐峰沉重地点点头,说:“我始终认为,韵梓姐和小骏哥才最般配。”
晓桥慨然一叹,不置可否地说:“谁知道呀……有些事,过去了就追不回来了。”
子骏回来后,他们退了包房,坐在大厅里。四方形的桌子,四位男子各占一边。子骏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他点起一支烟,向庐峰问:“庐峰,学成归国了,今后有何大计?”
庐峰在英国学了四年音乐。他的女友于燕比他大两岁,曾是英国情报局M5的职员,后因泄密几乎被判刑(据说是在第二次海湾战争前卖情报给伊拉克),不过证据不足,她最终不用坐牢,只是被炒了鱿鱼。她跟庐峰回来,似乎打算要跟他一辈子了。庐峰答道:“已经有唱片公司向我发聘书了,我准备先玩一个月,才去上班。短期内,我想先稳定一下,充实充实实践经验,接下来么,如果公司重用,我想搞一个少女歌唱组合,现在这一类的歌唱组合很吃香的。”
“好极了。”子骏鼓励道,“好好加油干,你一定会成功的!还有,如果你公司里有漂丽的女歌手,别忘了介绍给兄弟们玩玩——我知道现在的女歌手,有不少为求出名,不但卖艺,也卖身的。只要你骗她们说我、晓桥、羽茗是某某大导演大监制的公子,她们准愿意和我们去开房!”
几人大笑。正说笑间,庐峰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后,带着歉意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忘带钥匙了,没门进,我现在得回去了。”
晓桥笑道:“嗨!你小子真厉害,这么快就和她住一起了?”
庐峰憨笑说:“没办法,她举家都在英国,这里没亲没戚的,只能和我住一起。”
子骏笑着替庐峰解围说:“好啦,饭可冷菜可冷,唯独娇妻不可冷。你回去吧,今天我们放你一马。”
“多谢多谢。”庐峰边收拾边说,“小骏哥,如果你打算再组织联合校会,千万算上我一份呀。就算不能发展成‘联合校党’,还可以发展成‘联合校会股份公司’——不仅上市,还要开出国去!”
说完,他便猴急地去了。晓桥笑着说:“庐峰的劲头十足啊。子骏,重建联合校会,人人都说可行,关键是看你的态度了,我们都听你的。”
子骏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联合校会是一个奇迹,做为这个奇迹的主要缔造者子骏,经过六年的历炼,棱角快被磨平了。他轻晃着酒杯,凝神片刻,最后淡淡一笑道:“十年人事几番新,现在的学生们,未必有那份闲心了。而且,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很难再和学生们掺和在一块。就算真的要搞,还须苏樱、邹蓉她们自己努力,我们最多只能从旁策划一下而已。”
晓桥和羽茗都微微颌首,不再多说。羽茗想起一件事来说:“对了,昨天我遇见一个人了,你们猜是谁?”
“小甜甜布兰妮?”
羽茗笑了笑说:“是张言军。”
晓桥讶异地说:“张言军?呵,那小子失踪有六年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不想他现在忽然间蹦出来。他怎么样了?”
羽茗说:“模样嘛,和以前不同了,结实了很多,还把头发留长了,不过作风嘛——真一点没变!见了美女就吹口哨,和女人谈不上两句就说‘─夜情好吗’,真烦死了。我和他一起吃了一顿饭,问起他的近况,他说他早几年加入了游泳队,可惜省队落选了,他自知自己希望不大,索性不练了,重操旧业在酒吧里做酒保,暑假时开开游泳培训班,教小学生和美女游泳。总之是不缺钱也不缺妞,混得挺自在的。呶,这是他的电话号码和QQ号码。”
子骏瞅了眼,笑道:“好家伙,还是五位数的QQ号呢!嘿嘿,改天我下载个QQ炸弹软件,好好轰他一家伙!”
“倒不如偷了好。”晓桥笑道,“张言军这小子算害惨我们了,我们出车祸,还拜他一张偷Pāi的相片所赐。”
一想起六年前因为争抢相片而导致车祸的事,子骏心里既苦,又不能不深觉可笑,遂和晓桥一道笑起来。然而羽茗没有笑,不仅没笑,他的脸色反而深沉下去。晓桥问:“羽茗,关于那张相片里的人,你有没有向张言军证实一下?”
自从见到小青后,子骏对那张相片里的人也开始怀疑不定起来,便也问羽茗。羽茗慢慢呷了一口酒,干咳一声说:“我问是问了,不过事隔太久,他不记得了。”
子骏微微嗟叹。羽茗古怪地闪了子骏一眼,不再说话,把嘴唇泡进酒杯里。半分钟后,子骏方回过神来,他向每人各丢了支烟,不无感慨地说:“说起张言军,我有点惭愧。当初我以为他是个只会对女人耍贫嘴、专吃软饭的家伙,所以一路都瞧他不上眼。可后来想一想,他还是有许多可爱之处的,比如摄影,他真是一位高手。他聪明,有才华,偏不肯循规蹈矩,这一点,我们倒是满像的。”
说完,他点起了烟,然后把火机递向羽茗。羽茗打着火机,香烟尚未点燃,他身边忽地倩影一送,一年青女子与他擦背而过——她走得极快,让人全无时间去追逐她的花容,唯有地上一个微微发光的物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小姐,你掉东西了!”羽茗喊,但女子没有叫见,“笃、笃、笃”的消失在门外。羽茗忙拾起地上的东西快步追出去。见此一幕,子骏和晓桥不由喜从中来!晓桥笑道:
“子骏,你说‘缘份’是啥东西?”
子骏咧咧嘴说:“就是有妞自己送上门来!”
“解得好!——羽茗这回,怕是要交桃花运喽!”
不多时,羽茗回来了,晓桥问:“你追上她没有?”
羽茗摊摊手说:“没有。她走得好快,我追出门后就看不见她了。”
子骏和晓桥都觉可惜。子骏问:“她掉什么东西了?”
羽茗把它从口袋拿出来,“一个镀银烟盒。”
“里面有烟吗?”
“有,还是满的。”
“管她呢,正好便宜我们这些烟民了。”
羽茗好心地说:“还是不要抽吧,说不定她会回来找的。”
子骏说:“不太可能会回来,不过我们反正不急着走,就等等吧。”
三人随便聊着,不觉过去半个钟头。失主仍未见回,这时侯,他们开始分赃了。羽茗说:“算了,不等了,我们三兄弟将烟分了吧。”他抽出烟,分给子骏晓桥,晓桥问:
“这烟是什么牌子呀,全是英文,都不认得。”
子骏说:“管它是什么牌子呢,我只担心烟里面会不会加了料,有毒品。”
羽茗说:“如果误吸了毒品,我和子骏还好说,只晓桥是检查官,出了这种丑闻就麻烦了。”
晓桥说:“是啊,我正在贷款买房子呢,如果这时侯被法院炒了鱿鱼,我只能回乡下去耕田了。”
子骏说:“嗯,说不定这盒烟就是坏人设下的圈套,专门陷害晓桥的。晓桥是检查官呀,仇家多。”
晓桥说:“你别吓唬我了,我都不敢抽烟了。”
几人说归说,做归做,照样若无其事地含起烟,打着火机去点。可是,这烟半晌没点着,不仅点不着,还滴下水来!三人都被吓一跳,省悟道:
“拷,是戒烟糖啊!”
三人索然无味地吮着烟型戒烟糖。晓桥说:“这戒烟糖不甜不酸,一点也不好吃。”
羽茗说:“不会不好吃呀,我有两三年没吃过糖了。”
子骏说:“糖虽一般,但烟盒相当华贵——谁要?”
晓桥说:“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拿不到。既然烟盒是羽茗先捡到的,理应归他。”
羽茗喜道:“是吗?太谢谢了!”晓桥暗对子骏说:“那丢烟盒的女人好像很不错,把烟盒留给羽茗,保存一线希望,日后若有缘,这烟盒说不定会撮合一段良缘。” 子骏点头赞同。那边厢羽茗喜得靓烟盒,左看看右看看,翻来覆去地把玩。忽地,他手里头不知怎的变出一张纸条来,他喊:
“快看!原来烟盒里还藏着一张纸条呢!”
子骏和晓桥都好奇地凑过去看。羽茗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绢秀的字:“到江边来,不来就是傻冒!”——莫非捡到女间谍遗失的重要情报了?这世界很多碰巧,比如,有谁会想到庐峰的女友曾是英国情报局M5的职员呢?晓桥和羽茗对视一眼,倾刻达成共识,将纸条和烟盒一古脑推向子骏,晓桥说:“不用说,这准是写给子骏的——唉,先走了庐峰,现在子骏也不能留了,今晚只剩下我和羽茗喝闷酒喽。”羽茗也说:“是啊,除了子骏,谁还会有这等艳遇?现在都去半个小时了,子骏,快去啦,别让对方等得不耐烦。”
子骏仍迷惑不已。他一手拿着烟盒,一手拿着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莫非是她……对,就是她!”他歉意地看着晓桥和羽茗,不知该走该留,他俩却相当爽快,一人架住一边,把子骏提离座位掼了出去,说:
“你还瞎忧豫什么呀!听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雨,风雨交加的,你是聪明人,懂怎么做吗?”
子骏遂不再忧豫。临行前,他灵犀一动,回头将那烟盒塞进羽茗口袋里。羽茗问:“怎么?你不把烟盒还给她?”
子骏挤眼一笑道:“我有预感,这烟盒会给你带来好运。”
羽茗将信将疑,子骏告辞便去。
子骏走后,晓桥又叫上两瓶啤酒。“现在你可以说了。”他轻轻一碰杯,说,“我知道你有事在瞒着子骏,既然不便向他开口,不如先告诉我吧。”
这位检查官的机敏让羽茗佩服,他微笑道:“不急。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你来猜猜,猜中有奖。”
说完,他抽出一张二十元钞票压在酒瓶下。晓桥睨了羽茗一眼,慢悠悠地移开酒瓶,将钞票收入囊中,说:“是关于那张相片的事吧。刚才你说话时有些迟疑,我就猜到了。”
羽茗微微点头,轻叹道:“张言军告诉我……”
“嗯?”晓桥有些不安起来。
“他说,那相片里的人——”羽茗缓缓将晓桥口袋里的二十元夹了回来,清晰地说,“根本不是杨杰俞!”
半晌,晓桥干涩地一笑,“这倒是没想到……”
然而,子骏在江边遇见的女子,并非他所设想。
他看见了韵梓,她站在江堤边,凝神望着江水。
她很静,静得如一尊雕像;她很忧郁,忧郁得像一个过不去河的孩子……
十四 小青的回忆
出租车喷出一串青烟,在马路中央调转车头,渐渐加速,直至奔驰而去。
一阵飒然的晚风吹过,掀起子骏的衣领。领尖调皮地抚弄着他的下巴,他索性敝开衣襟俯在江堤的栏杆上,让江风缓解他燥热的体温。
一串极有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笃笃”响起,由远至近。子骏回头去看,只见小青站在他身后,背着双手,微微歪着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你还没走么。”子骏收回目光,无神地望向别处。
“我想看看你会和她发生什么事呗。”小青轻佻地说。
子骏无力地一笑,把下巴枕在栏杆上,“这里可没有小电影让你看。”
小青走到他身边,由衰地说:“我很佩服你,你可以和旧情人相处得那么好,而且那么的知心。”
子骏心中的酸意徒然增浓,“这不关我的事,是她总来找我而已。”
“那我就更加要佩服你了。”小青笑着说,“你居然能让一个有夫之妇仍对你念念不忘。”
子骏哭笑不得,摆摆手说:“别说这些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酒吧里?”
“因为我刚好有个委托,就在那间酒吧里谈。”
“谈得怎样?”
“恐怕谈砸了。”小青微叹一口气,问:“你为什么这么迟才出来?”
“刚开始时,我没发现你留在烟盒里的字条。”
“真蠢。”
子骏一笑,说:“那个烟盒我送给羽茗了。”
“为什么?你习惯借花献佛的吗?”
“不。”子骏耸耸肩说,“因为我猜到那个烟盒一定不是你的。”
小青好奇地问:“为什么?因为我不吸烟?”
子骏说:“我留意到了,那烟盒上的香味和你身上的香味不一样。”
小青腼腆一笑,烂漫地问:“你留意过我身上的香水味?”
子骏看看她,挨近几分说:“至从上次吻过你,就留意到了。”
“讨厌……”小青且嗔且羞,“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去。子骏兀自好笑,点起一支烟。
江风很大,吹得人微凉。子骏朝十步开外的小青扬扬手,问:“喂,你冷不冷?”小青瞟了他一眼,有意不睬。子骏笑了笑,望着远处说:“今晚的月色挺美,只可惜没有什么星星。你喜欢看星星吗?”
小青不言。子骏问:“喂,倒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哑了?”
“没你那么弱智!”
“好像生我的气了。”子骏抬高嗓门说,“别装蒜啦,如果你真的气我,就不会在这里等了我一个小时。”
小青又往旁边走开十几步,直到听不清子骏的声音为止。她一路忍着不去望他,好久之后,她偷偷向那边睨了睨:他不见了!
“这没良心的家伙,一点情趣也不懂!他为什么不来哄我?……”小青心里恨恨地骂着,四周地望,好在她发现了,不远的一棵榕树下躲着一个人,他很不小心地露出半边ρi股来——除了子骏还会是谁?小青暗笑:“这傻瓜,还和我玩捉迷藏。”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绕到他身后,照准他露在外边的ρi股一踢——
“谁?!”
对方暴跳而起,怒目盯着小青。小青一看傻眼了,他不是子骏,而是一个提着垃圾袋的中年人!她慌忙道歉,三步并两步地跑开,心中晦气极了。
“真是傻瓜。”一个笑声从小青背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不由骂开了:
“你刚死哪去了?!害我出丑!”
子骏笑道:“我刚才去买东西了。”
“买什么?”
“花。”
“买花干什么?家里种?”
“不是。”子骏笑笑,认真地说,“送你。”
小青暗喜,“谁要你送!”顿了会儿又问:“花呢?”
子骏摊摊手,“没买到。”
“……”
“哈哈哈哈!”子骏捧腹大笑,活像个招人厌的调皮小孩,“我说买花送你你就信啊?你可真够发骚的!”
小青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调头就走。她走了许久都不见子骏追上来,心中更羞更气,脚步愈加快疾。却听“突突突”一阵响声,子骏开着摩托车来到她身前,说:“别生气了。来,我带你兜兜风去!”
“一部破摩托车就想载我兜风?想得好美!等你买了大跑车才邀我兜风吧!”
“还是你说的,我有‘恐车症’,不敢开四个轮子的。”
“不会泡妞就不会泡妞啦,尽找破借口!”
“嘻!谁说我要泡你?真臭美!”
“……”小青停住脚,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子骏不知看见了什么人了,忧豫一下,然后停住车喊:
“我不送你了。你小心看路,前面黑!”
“关你屁事!”
子骏又喊:“喂,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点!”
“谁要你送?真以为我稀罕你的破车!”
小青愈走愈疾,还尽挑些摩托车行动不便的小巷走。子骏倒真有性格,说不送就不送,许久,小青都没有见到他再追上来。
“这家伙,又玩什么花招?”小青不由地开始发急,站着等了会儿,不得以照原路走回。她起初只是慢吞吞地走,渐渐的,她忍不住了,越走越快……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大路上空荡无人,几盏路灯寂寞地发着光。小青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一盏路灯下,静静地等子骏回来。但是,他会回来吗?
风真的很凉。
望着不远外的一幢房子,她记起来了,这六年前的同一个地方……
——江边新开了两间酒吧,一间是PLAY WITH FIRE,另一间是野人吧。
一位少女出现在两间酒吧之间。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口里念念有词地将它往空中高高抛起。
“叮当——”
她的技术好逊,硬币从她的指缝漏出,滴溜溜地滚到马路上。马路上车来车往,她双眼瞅紧硬币,闪让着汽车向它走去。突然,一个小男孩飞快地从她身边跑过,捡起地上的硬币逃之夭夭,少女气得大喊:
“臭小孩,干嘛抢我的钱!”
小男孩边跑边笑,“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拿不到!”
“臭小孩!你给我站住!”少女紧追几步,眼看是追不上了。她喊:“钱可以给你,但你至少告诉我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
“反面啦!”小男孩说完,身影消失在街尾。
“反面的话……”少女抚抚头发,走进野人吧的大门。
野人吧,名如其吧,酒里的服务员全穿着很有石器时代风味的趣怪制服,妙趣横生。小小的舞池里挤满了人,人们围着舞池中央一个祭坛似的圆柱体疯狂起舞,好像在拜祭。少女潇洒地穿过人群来到酒柜前,一蹶ρi股坐在像石头似的高凳上。
“你好,野妞!”一位男酒保一下闪出来,笑吟吟地对少女说,“想喝些什么?我愿意为你提供全套服务——喝酒按摩兼开房!”
少女看着他一怔,“原来是你?哼!”她抿抿嘴,不耐烦地说,“别叫我‘野妞’,又不是和你很熟!”
酒保戏谑地说:“一次生两次熟嘛,何况我们是第三次见面了!——你别介意我叫你野妞,因为在野人吧里,人人都‘野’!”
“你老婆才野!”
酒保格格笑道:“你可真幽默,来,我请你喝一杯汽水。”
少女鄙夷地说:“要请就请我喝酒,谁要汽水?我又不是小孩子!”
酒保摊摊手说:“真抱歉,我们酒吧里有规定,不卖酒给未成年人。”
少女悻悻地说:“你才未成年!下半年我就读大学了。”
“读大学?”酒保笑道,“别懵我了,下半年你连初中都没毕业吧。——呶,如果你不爱喝汽水,就喝果汁吧。”他把一杯果汁推到少女面前,她一把抓去,气哼哼地啜着。酒保索性将工作丢到一边,和少女搭讪:“你今天好漂亮呀,不穿校服,穿牛仔裙,身材全显出来了,好性感!”
少女瞥了他一眼,“你不必费力气讨好我了,那三百块钱,我一定不会还你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酒保笑着说,“用三百块钱结识到像你这样的美女,我赚到了,又怎么会和你斤斤计较?”
“好大方。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是吗?”
“这倒不必。”
“哼!”少女做个鬼脸,移到一边去坐。酒保紧跟不舍,“别生气了,不让你喝酒全是为你好,你犯不着总冲着我来吧?”
“我冲着你去?嘁!你以为你是棵葱!”
“好啦,真拿你没办法。”酒保取出一只新杯,装了半杯酒,“喝吧!喝醉了被别人占便宜可不关我的事。”
“你老婆才会被占便宜!”少女抓过酒杯猛喝一口,又“扑”地一下全吐出来,“什么?是菠萝啤!”
酒保笑道:“将就一点啦,菠萝啤也算酒嘛。”
少女没法,拿起杯子说:“帮我兑一点可乐。”
“好说好说!”酒保边兑可乐边说,“我和你见过三次面了,每次都被你骂一通,至少,你要让我知道是谁在骂我吧。”
“你用不着知道。”
酒保友好地说:“我的名字叫张言军,你呢?”
少女轻蔑地撇开脸,“我管你叫张言军还是叫张无忌,我才不稀罕!”
和这种辣妹相处,一味软的不行,适当时要来点硬的。张言军冷笑一声道:“噜里八嗦的,我在问你名字呢!”
少女果真吃这一套,她莞尔一笑,懒洋洋地说:“杨小青——有意见吗?”
“哈!原来是小青姐姐啊!”
“嘻,免了免了。”
言军认真地打量小青一眼,然后一探手,从酒柜下面取出一部相机,“来,美女。”他狡猾地说,“摆个漂亮POSS,让我照一照,嘻嘻嘻~~”
小青阴笑道:“你还没接受教训啊,上次次偷Pāi我,险些被我连相机也砸了,这次你还敢来?”
言军格格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来说:“我给你钱,如何?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孩,一定很为零用钱发愁吧。”
小青伸手就去抢钱,言军忙忙护着,不紧不慢地说:“想赚钱的话,不如,我们签约吧。”
“签什么约?”
言军娓娓说:“我其实是一位有名气的业余摄影师,现在正在物色一位好模特。你的素质十分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你签约,你做我的模特儿——放心,做模特儿不会耽误你什么时间的,你每星期只需要来我的摄影棚一趟就可以了。酬金嘛,按小时计或按天计,由得你。奇*shu$网收集整理不过你和我签约后,就不可以再和别的摄影师签约了,行吗?”
小青想了想,大声说:“我知道啦,你其实是一个三级摄影师,专拍黄|色照片!”
“喂,快别这么大声!”言军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说,“这是艺术,你不懂啦!——当然,如果你愿意做我的人体模特儿,我愿意付三倍酬金!”
小青嗤之以鼻,隔了一会儿又说:“签约做你的模特儿是可以,不过我绝对不拍写真照!”
“行、行!”言军嘴里应着,心里想:每个想出名的女人都这样,起初都说绝对不脱,到最后还不是脱个一干二净?他把钱递给小青,诚肯地说:“我信得过你,先给你订金,下次来,我们再签书面合同。”
“真麻烦。”小青收起钱,心中暗笑:他的钱可真好骗,做什么模特儿呀,真是白痴!她问:“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别的模特儿吗?”
“有——”言军的双目忽地一亮,“洪子骏!”
“耶?”
“不,我是说那边呢。”言军指指远处说,“洪子骏也上酒吧来,倒真少见。”
小青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扎辫子的男人正挤过舞池向这边走来。言军招唤道:“小骏哥,好久不见了!”
子骏微怔了一下,认出是张言军,笑道:“原来是你呀,想不到,你跑这儿来混了。”
“哪里美女多,我就在哪里混。”言军笑吟吟地敬上一支烟,“坐下来喝点什么吧,我请客。”
子骏接过烟说:“不客气了,我刚喝过。”
“相请不如偶遇嘛。”言军拿出个大杯,倒了满满一杯啤酒给子骏。子骏说声“谢谢”,这才坐上凳子,心不在焉地呷着酒,眼睛不住地往四周溜。言军见了问:“怎么了?骏哥,你在找人?”
“哦。”子骏点点头问,“对了,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位女孩上哪儿去了?”
听他一说,言军才发现小青不见了,他四周找着说:“咦,怪了,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桌底下也没有,那妞能跑哪儿去?”
“算了。”子骏摆摆手说,“没什么事。”
言军把头从桌底抬出来,笑着说:“那妞挺‘拽’的。怎么,她得罪骏哥什么啦?”
“不……”子骏呷了口酒说,“她是我干妹妹,我不让她泡酒吧。”
言军纳闷地想:原来小青就是子骏的干妹妹,怪得这么‘拽’!我拍洪子骏干妹妹的写真照,被他知道了,不会打死我吧……他四周一望,往前指道:“呀,她不是在那儿吗?”
子骏调头望去,酒吧里,“杰俞”正追着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围着桌子乱跑。子骏放下酒杯,快步走去。
“臭小孩,快给我站住!敢抢你姑奶奶的钱,看我不揪掉你的小鸡鸡喂狗!”
“杰俞”边追边喊,卖花的小男孩怪叫着直逃,从迎面而来的子骏胯下钻过。“杰俞”紧步追去,却一下撞进子骏怀里。
“晦气,又让他逃了……”“杰俞”气得一跺脚,瞟了子骏一眼,拱拱手说,“对不起,撞到你了。”
子骏问:“你为什么追他?”
“刚才在外面时,他抢了我一块钱!——臭小孩,抓你去喂猪!”
子骏一笑。“杰俞”又瞟瞟他,满不在乎地说:“既然你没有被我撞伤,那就没事了,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子骏一把拉住她说:“别在这里玩了,快跟我回去。”
“杰俞”一怔,疑惑地打量子骏一眼,猛地甩开他的手骂:“你算哪棵葱?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要玩─夜情,找你妈玩去呀,九不搭八!”
子骏被吓了一跳,他瞅了眼围观的人群,小声说:“别调皮了,杰俞,别人都看着呢!”
“谁是杰俞?我姓杨名小青!”小青讪笑道,“帅哥,你这假装认错人的泡妞方法早过时半个世纪啦,乘早换掉吧,丢人现眼的!”
子骏一下愣住了,皱起眉头细细辨认着她:她身穿一套短袖牛仔衣,配一条牛仔短裙,烛光在她古胴色的脸上跳跃着,那长长的眼睫,瞪得滚圆的双眼,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唇,五官与杰俞一模一样,只缺了……子骏看仔细了,她嘴角边确实没有那颗小美人痣。这么说,她当真不是杰俞?子骏且惊且疑,尴尬地挠着头,说:“对不起,真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他鞠了鞠,转身走开了。没抓到那小男孩,小青本来就气,又被子骏无理取闹一场,她忍不住朝他背影骂了句:“这算什么意思?当我是妓汝呀,你这笨蛋!”不想这句骂真让子骏给听见了,他停住脚,回头看着她。小青一见可慌了,怕他来报复,调头逃,子骏在后面追着说:“喂,你别跑呀,听我说。”
小青愈慌,照样跑,谁知此去山前无一路,她竟跑到墙旮旯里去了。前无路,后有子骏,小青自叹命薄,无奈只好放软了口吻,怯生生地对子骏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骂你的。看在我年少无知、还是靓女的份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最多,我随便让你泡啦,还不行吗?……”
原来这妞欺软怕硬呀。子骏友好地笑笑,和善地说:“不,刚才是我失礼了,因为像长得很像我的妹妹,而且灯光又暗,所以我一时认错人了。”
他并不是来报复的,小青总算松一口气,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一阵,最后歪歪嘴,“果真是认错人了……”她了然无趣地自言自语,“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为了泡我,故意认错人的。真失望……这家伙还长得挺帅啦……”
子骏莞然一笑,客气地说:“这样吧,我请你喝一杯算赔罪,肯赏脸吗?”小青瞥了他一眼,没反应。子骏潇洒地甩甩头说:“来呀,喝一杯。”说完他已先自起步。小青又瞥了他一眼,抿抿嘴说:
“懒有型!喝就喝,怕你下药不成!”
两人便回到酒柜前。刚才那一幕言军全看在眼里,他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忙东忙西的,只心里好不得意:原来是洪子骏认错人了,这下,我又有机会拍小青的写真照了,帅!见小青来到柜前,他有意逗道:“换完卫生巾回来了?好,再喝一杯菠萝啤吧!”
小青凶了他一眼。子骏随后坐下来,礼貌地问:“你想喝点什么?”
“干马丁尼!”小青不假思索地说。
“好极了!”子骏一点头,朝言军做了个手势。干马丁尼是烈酒,言军稍稍忧豫,还是拿起了调酒壶。他驾轻就熟,一会儿就调好酒,将酒液滤入敞口鸡尾酒杯中,又放进一枚酿水橄榄,杯边挂上一条柠檬皮,摆上一支牙签。
“干马丁尼!”
言军将酒搁在小青面前。透明的酒液晶莹发光,配以青色橄榄和橙黄|色的柠檬皮,美观高雅。小青端起酒杯来,新奇地打量一眼,然后伸出唇轻抿了一口——
“……”
酒味的优劣小青一点品辨不出,只觉苦辣难咽。她强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轻吐一口气,悠然不迫地说了声“不错”。言军在酒吧里工作快一年了,没少见识过在酒桌前逞强的女子,所以小青有多少斤量,他一眼看穿。不过一旁的子骏好像被她出色的演技瞒过了,抚掌笑道:“你棒极了!”
“小意思。”小青淡淡一笑,不紧不徐地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由于渐渐适应了酒味,她不觉得那么难入口了。子骏还当她是出来混惯的女子,抖出一支烟问:
“抽一支么?”
小青接过烟,子骏忙为她点燃。“谢了。”她一挑发梢,懒洋洋地说,“酒,你已经请我喝了,你可以去陪你的朋友了,或者,去找你的妹妹。”
子骏笑着说:“我是一个人来,没伴儿。”
“呵呵……”小青古怪地笑了两声,好像暗暗高兴。子骏举起酒杯说:
“能和你喝一杯真是太荣幸了,我们认识一下可以吗?”
小青晃了晃快空的酒杯说:“再请我喝一杯,你想怎样都行。”
子骏笑道:“这么说,是我赚到了——言军,请再来一杯干马丁尼!”
又是干马丁尼!小青抚抚开始发烫的脸,暗暗叫苦:他该不会想灌醉我,然后……可事到如今,她不好拒绝了。那边厢言军又调好一杯干马丁尼,他知道小青喝完这杯铁醉无疑,偷偷朝她打眼色,遗憾的是她没发觉到。
硬着头皮喝完第二杯干马丁尼,小青开始坐不住了。子骏见她已醉,看看表说:“唔,时间过得真快,我送你去坐车好吗?”小青早想撤了,遂点点头。两人走出酒吧,子骏拦下一出租车。他见小青并不算很醉,问:“怎样?自己能坐车回去吗?”小青点下头,坐进出租车里。子骏扬手说了声“拜拜”,就“嘭”地关上车门,自己找回家的交通工具。这时,小青从车窗伸出头来,喊:
“喂!”
子骏停下问:“怎么了?”
小青抱怨地说:“你不是说送我吗,为什么不上车?”
这妞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子骏还在忧豫,小青推开车门,懒懒地向他伸出一只手去,似醉似醒,声音充满诱惑力:“上来么,快点~~”
话语间,只见她目中秋波一闪,风情中更带着几分轻佻。子骏像触了电似的,身不由己的就被她拽上了车……
——“小姐,请问你上哪儿?”司机问,似乎这句话他已问过许多遍了。
“哦?……”小青这才从深沉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她茫然地看看车厢,又看看司机的脸。
“小姐,你倒底坐车不坐?”司机很不耐烦地问。
又过了数秒,小青才真正清醒过来。“对不起……”她推开车门,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坐车了……”
“九不搭八!”司机悻悻地骂了句,开车飞驰而去。小青默默望着,良久,她回身走到那盏路灯下,又傻傻地等下去……
十五 相处的火候
与此同时,子骏的摩托车停在了一幢高级住宅楼前。
“到了。”子骏摘下头盔,对坐在身后的一位女子说。女子像恍然惊醒一样,缓缓地松开紧抱着他腰多时的双手,慢慢落地。他用半是恳求半是无奈的口吻对她说:“求你别再乱跑了,韵梓。”
韵梓轻轻笑了下,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子骏真挚地说,“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韵梓无言。子骏说:“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好,你回去吧,小心开车。”
“那我走了。”子骏倒过摩托车,这时,韵梓喊:
“骏!”
子骏停车看着她,她走前几步,看着他欲言又止。子骏问:
“还有事吗?”
韵梓咬着唇。一会儿后,她轻呵一口气,“子骏,”她微笑问,“刚才和你一起在江边的女孩,就是杨小青吗?”
子骏憨然一笑,挠挠头说:“那事,你也知道了?”
“是羽茗告诉我的。”
“羽茗那小子,真的很多事,嘿嘿……”
韵梓小声地说:“子骏,她长得真的很像杰俞。”
“嗯……”想起杜明炯请客那晚晓桥说的话,子骏在韵梓面前有一点点不安。韵梓扬起脸来,笑盈盈地问:
“你很喜欢小青,对不对?”
子骏嚅嗫不言。就算他不说话, 甚至矢口否认, 他对小青的心意依旧不言而喻,因为杰俞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除了小青。
“你回去吧。”韵梓轻拍了拍子骏的车尾,目送他远去,“去吧……”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
路上几乎不见行人了,就连出租车也不多。是的,有什么人会在星期三的凌晨一点钟仍在大街上徘徊呢?恐怕只有像子骏这种第二天不用上班的闲人。
在一个拥有近千万人的大都市里,要想一口气将车直开到目的地是一种很奢侈体验,因为总有等不完的交通灯在阻滞你的行程。但这一切在凌晨的时分里将变得可能。
虽说不上披星戴月,但是也足够风尘仆仆的,子骏将车飚到了江边。江边的风总是特别的大,在一盏孤寂的路灯下,子骏望见了冻得微微发抖的小青。他放慢车速,不动声色地把车停在她面前。两人在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内对视许久,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从对方的脸上发现出特别惊讶的神色。
“喂。”不知过了多久后,子骏首先开口了,“这么晚了,你还在等谁?”
小青将脸一撇,“反正不是在等你。”
子骏一笑,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罐饮料,说:“咖啡,热的。”
小青爱理不理地接过。热腾腾的咖啡格外香、格外暖,她珍惜地合上双眼,让那股暖气随着心跳和血脉一起,回荡在全身,最后由鼻息呵出。她舒畅地笑了,问:“这么晚了,哪里还有热咖啡卖?”
子骏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才说:“我路上捡的,你信不信?”小青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子骏挠了挠头,如实说:“是在七十一便利店买的。”
“特意买给我的?”小青用肩膀一蹭他问。
子骏做个鬼脸,“别做梦了你!”
“哦~~”小青洋洋自得地喝着热咖啡,揶揄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还在这里?”
子骏白了她一眼,讪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小青轻擂了他一拳,然后问:“你除了买咖啡,有买别的东西没?”
“没有。”
“真蠢。”小青说,“难道你没想到我的肚子会饿?”
子骏懒懒地动了动身体,“别埋怨了。”他说,“我这就去买还不行吗?”
“不,我去。”小青一挤眼,“不过你请客。”
“求之不得。”子骏拿出钱包,小青说声“别小气”,抓过钱包就跑了。子骏说:“嗳,这附近的店都关门了,远些才有店。你开我的车去吧。”
不多时,小青开着摩托车回来了。她采购了不少的货,装了满满一袋子。袋里除了饮料,都是零食之类。子骏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小青问:“你倒底想找什么?”
“烟呀。你没帮我买烟?真笨。”
小青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不可以戒烟?你的身体本来就没完全恢复,还吸烟,就更伤了。”
“噜嗦。”子骏瞅见她胀鼓鼓的胸部,一勾手指头说,“拿来吧。”
小青用手掩住,“这是我的波。”
子骏哭笑不得,“你的波才没那么大!——拿来吧,是不是想我动手。”
小青一嗔:“讨厌,别总拿别人的身体开玩笑嘛!”说着她拿出装在上衣口袋里的烟盒交给他。子骏还真够厚脸皮,“滋”地在烟盒上亲了下,顽皮地说:
“真香!还有奶味!”
小青照头就给了他一拳。她把钱包还给他,狡黠地说:“你猜猜,你的钱包里少什么东西了?”
子骏便打开钱包去看。小青好有心,还把他的钱包整理过了,大钞和零钞分开来放在不同的格格,硬币统一放在边格里。钱包里的物什一样不缺,唯独少了那张相片,原来她对相片的事还念念不忘呢!怪得她那么积极主动去买东西,其实只为看相片。子骏笑道:“好家伙!你偷东西的品味还不是一般的特别——看过了是吗?那就还给我吧。”
小青将相片扬了扬,又背在身后,“不还喽!”
子骏求道:“你行行好吧,这张相片,我只有一张呀。”
“你紧张什么嘛。”她潇洒地一甩长发,凑近脸去,双唇间温温软软地呵出一句话,“坏蛋,你暗恋我?”气息带香,拥有比话语更强的穿透力和吸附力,似乎将子骏的脑髓囫囵吸出,只留下一个空白的脑壳儿,轻飘飘的如同气球。轮到他重新醒过来时,急不可待地做出个呕吐的动作,“你少臭美一分钟会死吗?”——可是已经迟了。她耸耸肩,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态,“你不暗恋我,为什么会把我的相片随身带着?老实招了,免受皮肉之苦。”
子骏先是一愣,而后大笑道:“你误会了,相片里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干妹妹,我干妹妹和你长得很像的。”
“呸!”小青大声说,“根本就是我!这是我十四岁被人偷Pāi的相片!”
子骏又一愣,半晌后摇着头说:“不,不可能是你。”
小青冷笑道:“你既然说不是我?好,你拿出证据来呀。”
子骏一下哑口无言了。他确实没有证据,张言军是唯一的线索,但事隔六年,张言军已将这事忘记了,而且,小青和杰俞本来就长得极像,相片中很难分辨得仔细。子骏想了许久,才说:“我干妹妹的嘴角边有一颗小美人痣,但你没有。”
小青把相片一把扔回给他,鄙夷地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点!相片上的人嘴角边有痣没?”
子骏急忙打着火机去看:相片中的女孩的嘴角边,别没有痣了,就连一丁点与肤色稍异的痕迹也没有!他迟疑许久,仍不死心,说:“大概是因为拍摄时的光线问题所至。毕竟她嘴角边的痣很小,不一定会反应在相片上。”
“你啊,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小青冷笑说,“让我完完整整地告诉你这张相片的来历吧。它是我十四岁那年,有一天上学在车站等车时,被人偷Pāi的。偷Pāi我的人名叫张言军,我当场就抓住他,逼他交出底片,但他说自己是星探,发现我非常漂亮,想先拍张相片,然后又问我想不想去演戏。我当时年纪还小,竟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还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满心希望他会再来找我。谁知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一点音讯也没,我才省悟被他骗了。不过冤家路窄,几天后,我正好在街上碰见他,我就K了他一顿,抢了他三百块钱和手提电话,胁迫他交还底片和相片。他无法,第二天就打我的电话约我出来,把底片和已冲洗出来的十多张相片还给了我,我就把手提电话还了他,但三百块钱没还,他自知理亏,也只好就此作罢。你这张相片,肯定是他暗地里留下做纪念的,后来却到了你的手里。你不信的话,我家里还有十多张一样的相片,想不想看看?”
小青说得有根有据,振振有辞,不由子骏不信。他心中不禁懊丧:一路以为相片中的女孩是杰俞,谁知闹了半天,自己居然把一个陌生女子的相片糊里糊涂地揣了许久,岂不可笑?这还罢了,如果让晓桥和羽茗他们得知间接造成一场车祸的相片里的女孩是杨小青,他们一定会很吐血。当然这里头最大的受害者是子骏,难道这杨小青生来就是他洪子骏的克星?
更让子骏感到失落的原因是,他将一个女孩误当做另一个女孩那么久,并且将她的相片当做心爱之物贴身存放,莫非这暗示着他和杰俞真的无缘?不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缘份本是天成,自有它的神机妙算——也许这回歪打正着,小青才是他注定拥有的女人也说不定。想到这,子骏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青,她一手拿着咖啡罐,一手按在项下,双眼望向远方,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如果是这样的女人取代了杰俞,子骏真的无话可说了。他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有共鸣似的一同望着远方。
皓月在深夜里愈发的明亮,她的瞳孔里也闪耀出越来越多的妩媚。她仰起脖子,深吸了一口清冽的风,然后优雅的、悠然不迫的将视线向他平移过去。“你好烦!”她眉头一蹙,似乎厌恶,俄而又一笑,半喜半嘲地说,“你为什么总是偷窥我?快赔钱!”
——但她是无论如何不能用钱买到的女人。子骏的脸“唰”地一红,硬撑着说:“帅哥看美女,我看你是给你面子!”
“你算帅哥?”小青仰起脖子“哈、哈”干笑两声,嘲讽地说,“我看你啊,就和我家里养的大鹦鹉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德行,呆头呆脑、木木樗樗的,除了吃饭睡觉,缝人叫两声外,就只会沿着杆子两头乱爬,一点都不可爱!”
子骏深觉她说话的声音很动听,尤其是故作冷淡的时侯。他一点不介意她的嘲笑,伸出手去轻轻拨弄着她鬓边细长的发辫。他这样做很大胆,但她并没有反感,也没有闪开,只是习惯性的、不愿服输地赏了他一记冷眼,然后嘛……噫!子骏发现她的脸上居然升起了一朵红艳的云——这妞儿害羞了!这暴力女居然也会害羞?而且害羞的样子居然是那么美?子骏好有成就感呀,好得意!他想也没多想,指尖已移向她尖巧的下巴,轻轻挠着她的痒。她的脸愈红,眼波不安地跳动着,想垂下头去,却被他手指拨起,又要垂头,又被拨起。如此三番,她终于无措了,无计可施了——她真的很羞,真的很慌,其实她只消走开一步就可以了,她却不会。最后,要不是被她急出一句话来令子骏分了神,否则她的唇不可能逃过他的吻了。
“再动,我杀了你……”她含嗔说,眼神是满凶的,但语气是那么的忧豫和无力。子骏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她,慢声问:
“你家里除了养鹦鹉,还有养别的动物吗?”
“有……”她含怨闪了他一眼,脸仍在微微闪躲他的指尖,芳心的忐忑表露无遗。“我还养了一只小狗……是巴布拉多猎犬。”
她的顺从与腼腆让子骏对她怜惜不已。“它们都起了什么名字?”
“小狗叫做‘拜拜’,鹦鹉,我刚刚替他换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倒底,小青不是那种被动的、对男人顺从到底的女子,她终于反击了。只见她一吐舌头,凶了子骏一眼说:“叫做‘子骏’!合起来就是‘拜拜子骏’!”
说完,她一张口去咬他的手指。子骏且痛且喜,快乐地笑起来,问:“那么,鹦鹉以前叫做什么名字?”
这一刻,小魔女特有的嚣张、高傲的表情又回到她的脸上。她喝了口咖啡,爱理不理地说:“叫小猫。”
“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小青扬手将空咖啡罐丢到马路上,不耐烦地说:“因为我觉得它太懒了,也太肥了。它既不爱飞,又贪吃——有一次它差点吃了老鼠药!它还有一个劣癖,就是喜欢在拜拜的窝里头排泄。为此,拜拜已经不止一次气得想吃掉它了。虽然这个劣癖它现在已经改了,但拜拜依旧对它存有偏见。不过,这些尚算其次了,最主要的是它会学猫叫,——它好好叫便罢了,可它尽学些发情的猫叫,并且一叫起来就是半个晚上,好多野猫都被它的叫声吸引过来,在我家楼底下也叫个没完。你说,像这样讨厌的鹦鹉,是不是该炖了吃掉?”
子骏大笑。小青问道:“别光说我家呀,说说你家吧。你家里有养宠物吗?”
子骏故弄玄虚地说:“我家里养了一只老虎和一只羚羊。”
小青笑道:“你家开动物园的?”
“我是在打比方。”子骏绘声绘色地说,“老虎是我的堂姐姐子玲。因为她总打我,又喜欢抢我的东西——她抢便抢了,抢到之后又不要,真气人,所以她是老虎。羚羊是我干妹妹苏樱,她很调皮,也很可爱,总是在我面前蹦来跳去,这里翻一翻,那里看一看。有时侯她把我惹烦了,她就一蹦一跳地跑掉,动作又灵活,追也追不上。可过不了多久,她又在我身边蹦弹起来,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原来如此。”小青又问,“你说的干妹妹苏樱,就是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女孩子吗?”
子骏有些郁闷地说:“不,不是她。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叫杨杰俞,但是自从我病后,就和她失去联络了,一直没有找到她。”
“是这样呀……”小青一叹,俄而又高兴地说,“不如这样吧。反正我和杨杰俞长那么像,不如你就认我做干妹妹好了,你同意吗?”
“干妹妹?……”子骏沉吟不语。若是早几天小青提出这个要求的话,没准他会答应,但是现在……他咧咧嘴,反戈一击说:“其实你是想更方便接近我,所以才找个做我干妹妹的借口吧?”
“是——吗——?”小青把子骏的手臂掐得生痛,子骏忙改口说:
“干妹妹就干妹妹吧,反正干妹妹离女朋友也不是很远了,适当的婉转一点也不是不好,只是……只是用这种方法好像太老土了一些。”
“臭美!谁答应要做你的妞了?”小青赏了他一记掏心拳,又兴致盎然地问,“那么,你能形容一下我像什么动物吗?”
子骏挠挠脸,装模作样地说:“我不敢说,说出来你准又打人。”
小青平和地说:“尽管说好了,我保证不打你。”
她愈是表现得客气温文,潜在的“爆发力”也就愈大,子骏深知这一点,他边计算着逃跑的时间边快速地说:“你呀,就像一条鳄鱼!看上去好像好欺负,其实又凶很又狡猾!”说完,他就猛地往旁一跳,疾步跑开。但是,小青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笑着说:
“你跑什么呀?傻瓜,我答应过不打你的。”
子骏半信半疑,远远警戒着,“喂,我说你像鳄鱼,你也不生气吗?”
小青耸耸肩,微笑说:“你只是形容我的脾气像鳄鱼,我不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的,所以不生气。但是如果你说我的外貌像鳄鱼的话,我就会生气了喔。”
她说话的声音仍是那么动听、温柔,还带着些调皮劲儿。子骏心头一动,认真地说:“其实,你比较像梅花鹿才对。”小青面带笑容地听着。子骏接着说:“你的外表像梅花鹿一样美丽高贵,心里面,也像梅花鹿一样温顺、宁静。”
小青听了,笑得很甜很开心。“喂,你可要小心!你这样费尽力气地拍我的马屁,我反而会生气喔。”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子骏戏谑地说,“梅花鹿纵使千般好,也是有不足之处的,就是它不喜欢让人骑。我小的时侯曾经试过去骑梅花鹿,它不仅让我摔了一跤,还踢我的ρi股,现在我的ρi股上还留有当时摔跤的伤疤呢!”
小青已听出了他话中的含意,“那是你不够耐心。”她微妙地一笑,声音如雾,轻且淡,“梅花鹿不同马,马的性子烈,吃硬不吃软;梅花鹿性情温顺,只要耐心地对它好,对它多多照顾,它是会让你骑的。”
“真的吗?”子骏缓缓向她走近,挤眉弄眼地问,“我试一下可以吗?”
小青瞟了他一眼,笑着把身体转过。“你以为我在说什么?我只是在说梅花鹿而已。”她若无其事的、边向前走边说,“你要试,就找真的梅花鹿试去——我是鳄鱼,不是什么梅花鹿。”
说完,她已走出许远。
——和小青相处,讲究的是一种火侯、一种默契。要真正认识她、品味她,绝对不可以用一颗热切或莽撞的心,因为这样做,往往只迷醉于她美丽的外表,到最后不免被她飞扬跋扈的小魔女作风折腾得遍体鳞伤。事实上,她最吸引人之处,恰恰不是她的外表。年仅二十岁的她,身上洋溢着一种别具一格的成熟感。成熟在某种意义上是和年龄挂钩的,但对她而言却不是:真正成熟的人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糊涂一点,可爱一点,她便是这样。她爱打人、爱骂人、好大喜功、暴力、有时还犯傻气等等这些性情,不是她的本质,也不是她装,而是她有意培养出来的,这会令她更可爱,也更加不同寻常——根据心理学的论证,一个有点傻瓜的美女比一个聪明的美女更能引起男性的兴趣,更能令男性垂涎——她真是一位调情高手!子骏总算看出她的城府来了,同时也更加被她吸引了。
“喂!你准备死在那里吗?”小青在摩托车旁喊他。她一手叉腰,一手甩着挎包玩儿,子骏收起思绪,快步向她走去。她说:“我还在你钱包里放了另一样东西,不看一看吗?”
“是情书吗?”
小青耸肩不语。子骏打开自己的钱包去找,很快他发现了,是一张字条:“你选中式还是选西式?我建议你选西式。”——这是什么意思?中式?西式?是洗澡的方式?是打牌的规矩?又或是婚礼的方式?但可能性最大的,是小青要变着方法来捉弄子骏。他正待回答,小青摇摇手指头说:
“你先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考虑清楚,等时侯到了,我自然会向你要答案。”
子骏点头答应。
星期三凌晨的夜有什么玩头?消夜?泡吧?——开房!——NO!是看欧洲联赛冠军杯足球赛!
比赛以令人振奋的结局告终。这时,天色已蒙蒙做亮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小青将头盔交还给子骏,愉快地说,“今晚我好开心!谢谢你!”
“我也很开心。”子骏指指楼梯口,“我送你上去吧?”
小青皱皱眉,机灵地说:“你会不会很危险?”
“拷,我不是那意思!真是狗咬吕洞宾……”
小青格格一笑,“我——懂——嘻嘻~~”接着,她一本正经地问,“现在你想好了没?选中式还是选西式?”
子骏心想:如果她有心捉弄我,无论选哪个结局都是一样的。比如选中式她会用李小龙腿踢我两下,选西式她会用阿里拳打我,然后读秒。所以他很干脆地说:“中式!”
“中式?”小青眨眨眼睛问,“考虑好了?我在字条上有特别注明过建议你选西式的,——不改改吗?”
改不改都会挨打,子骏肯定地说:“不改了,就选中式。”说完就拿手遮住半边脸,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却在心里坏坏地想:她不打我便罢,打不痛我也罢,如果她真的打痛我,我也不是省油灯——乘她打我时,我一把拽过她来亲一下,这样就不吃亏啦!嘻嘻~~comE ON!你来打我呀,越重感情越好!他满心欢喜地等小青来,然而——
“那么……”小青甜甜笑了一笑,将手掌扬了扬,“那么,我们再见啦!”
“耶?”子骏愣了半截儿。
“拜拜!记得星期五晚上约我喔!嘻~~”
说完,小青飘然而去。
“这是怎么的说?她居然不打我?她还真聪明……”子骏好生纳闷,但此时也没多想,他目送着小青走进电梯后,乐滋滋开车回家。
好过瘾的一夜!
十六 学校新贵(上)
洪子骏在丰佳外贸中专学校半师半学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全校人人皆知,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为了学校最有名的人物。
上班或上学,孰轻孰重?子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起了呆。他的办公室就在校长办公室的隔壁,与他同室的还有校长秘书蓓妮,蓓妮是全校最年青的职员,才二十岁。杨校长交给蓓妮的工作应该不会很多,但她从一早直忙到现在,显出力不从心的样子,坐在一边的子骏与她是个极大的反差:他拄着头,看着电脑屏幕发呆——他今天做的唯一一样工作,就是往蓓妮的茶杯里加了一次开水。
倒底是头一次工作,子骏看得出蓓妮有一点尴尬。其实她也没有多少事可做,只是故意装成很忙的样子罢了,这大概是白领们的通病。于是,子骏找她聊天,从她的口中,子骏了解到学校的许多情况:校内最有影响力的人,除了陈书记和杨校长,其次是团委书记兼训导处主任唐永辉。唐主任三十多岁,意气风发,颇有学生缘,传闻是陈书记的接班人。校内其他领导、老师各司其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训导处副主任吴任行,有学生给吴副主任起了个花名,叫做“无人性”,据说是最爱在学生面前拿架子、满口大道理大是非的一位老师,——这些还罢了,他还是一个马屁精,专舔唐主任的ρi眼,学校老师都很恶心他。他是大部分学生和老师的公敌。
圣人曰:“君子不党”。有不少人在遭集体的排斥后,爱以这句话聊以自蔚,精神胜利的认为对方全是小人。但是,说出“君子不党”这句话的,未必就是君子。事实上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君子,现在没有,古时也没有,有的只是“吃不到葡萄便诬陷葡萄酸”的人。像寻常的公司一样,丰佳学校的老师基本上分为两大党,一党是以唐主任、吴副主任为首的“训导处派”,绝大部分四十岁以下的老师都属于这一派。另一党——有言在先,他们其实无意结党拉派,不过不结党的人,实际上就属于一党,好比“不结盟适动”,名曰“不结盟”,实质上是变相结盟,只能诓傻子——不属于“训导处派”的人是少数,称之为杨校长和陈书记的谪系,其中包括子玲和蓓妮。
既然有各种各样的老师,当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学生。表面上丰佳学校的校风纯朴,其实不然——大人们拉党结派躲躲闪闪,党了还说没党,学生们是政治的新丁,没这般城府,可爱的公然拉党结派——校内男生基本上分为三大派:一派是亲三年六班学生佟凌峰的“风”派。佟凌峰以前是校内公认的老大,不过在“鹰”派兴起后,“风”派的势力大削。第二派是亲“小猛男”的“火”派。“小猛男”是二年三班学生唐小良、林俊、蔡扬的绰号,唐小良是唐永辉主任的侄儿,也是“小猛男”的领袖。“火”派是以学校社团之一的拳道社的会员为基础,是三派中的新贵。最后一派,也就是抢了“风”派风头的“鹰”派,他们以合称“三条枪”的二年一班学生殷锦宿、齐恺、周书仁为首。“鹰”最鼎盛时领导着学校大半壁江山,但是后来,三条枪受制于本班的泼辣女生(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并且周书仁又恋爱了,因此三条枪的锐气大减,似有被小猛男赶超之势。学校男生由“鹰”、“火”、“风”三大派统治,听起来有些耸人听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风”派领袖佟凌峰似乎想淡出江湖,日渐丧失了威信。三条枪和小猛男长久以来都没有矛盾,最近又不知为了什么目的而结盟了,关系尚属融洽。学生们乖乖不惹事,久而久之,老师也对这三大派放任置之了。
在办公室泡了半上午,子骏决定到课室去走一趟。子骏被分到二年一班,二年一班原班主任是张敏俐老师,不过张老师请了长假,现由子玲代理班主任。上午第三节课上课时,他由子玲带领来到二年一班的课室。因子骏的身份特殊,他的到来立即引起全班的一阵骚动:
“呀,他就是半师半学的子骏老师?唔,没想到竟这么帅呀……”
“骚货!他是半个老师耶,你不可以打他的主意!”
“校长助理来我们班当学生,会摆架子吗?”
“喂,快看呀,他还留一条麻花辫子呢!从背后看就像女人。”
“是呀是呀,好可爱的老师哟。”
“男生留长发,学校也不管么?早知道我也留长发了。”
“他不同,他是老师么。只是,他既当老师又学生,究竟多少岁了?”
“麻花辫……唉,我想起来了,他长得好像以前联合校会的小骏哥,连名字也一样!——宝雯,你会看相,快算算他是不是小骏哥本人吧。”
“想要我算?没问题,先拿十块钱来!”
“你唯一的缺点,就是贪钱!”
“我这么漂亮,没钱怎么扮靓靓?”
“其实算不算也一样,他肯定不是小骏哥本人,小骏哥在六年前保钓行动中牺牲了,他只是碰巧长得像小骏哥而已。”
女生们无不对子骏议论纷纷,窃窃欢喜。男生们对这位即将兴起的学校新贵怀着不同的心思左顾右看,胆子大的居然动手去弄子骏的辫子。子骏初来报到,自然要韬晦一些,一路陪着笑,把辫子掩进衣领下。
众人的骚动渐渐平息后,子骏松了一口气,开始审视起自己的“学习环境”:这里实在是一个天堂般的班级!男生少女生多,最前的四排座位清一色色全是青春无敌美少女!光看她们的背影。凭子骏花花君子的审美直觉,已推断出她们都是好吃好玩的小美眉(爽耶!)。最后面的两排座位则是男生是天下。其中令子骏最感惊讶的是,他星期二来报到那天,在广场上看见的四位男生全都在这个班里。书生模样的唐东园是子骏的同桌,殷锦宿和齐恺坐在他的后排,周书仁的座位离他只隔一条过道。虽然上次见面子骏没有和他们说话,但毕竟不是头一次见面,一次生二次熟,大家马上就像老朋友一样握手问好。从他们那一天的行为,子骏看得出,这四位男生都不同寻常,出于爱结英雄的脾性,子骏立即拢络他们,笑道:
“有缘千里能相会,既然大家曾见过面,就不必多客气了。我虽然半师半学,也算半个老师,但大家年纪相仿,我的岁数也不是大你们很多,要是看得起我,往后呀,大伙儿就叫我子骏哥得了。”
四男生相视一笑,齐声道:“是,子骏哥!”他们这一声叫的好响,全班同学都回过头来看,连正在上课的老师也被吓了一跳。子骏笑道:
“嗨,真是我的好哥儿们!来,今天我也没带什么见面礼给大家,只有几支棒棒糖,权当借花献佛了。呶,一人一支,甭客气。”说着,子骏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棒棒糖来,分给右左。三条枪(锦宿、齐恺、书仁)胆子不小,上课时照样吃糖,只有东园接过糖,谢了一声后,依旧专心听课。子骏有心和他们打成一片,便拍了拍东园的肩膀,信口编了首诗道:“春秋冬夏把书念,书生十年苦为谁?壮元提名乘花马,公主格格‘干’一回——嘻嘻,我平生最器重爱读书的同学了。俗话说:读书读得早,发财发得早;读书读得好,老婆长得好!东园兄,加油干,等读好了书,子骏哥我介绍一打女朋友给你玩玩!”
坐在前排的两位女生被子骏的话逗乐,回眸而笑,她们回眸不打紧,子骏可乐得心花怒放了!——这两个女生,一位妩媚迷人,一位文雅端庄,且胸部都不小。说起来,子骏以前做学生时,还没和俊俏女生为邻过,他还以为会就此抱憾一生,不想来到丰佳学校竟得以一遂心愿!遂马上挑出两支最漂亮的棒棒糖送到女孩嘴前。两美眉心喜,便轻启娇唇,一一道出自己的芳名来:妩媚迷人的叫做甄灵芬,文雅端庄的叫做叶冰婉,两人一动一静,可谓名如其人了。叫灵芬的女生不仅漂亮,而且大方,她收下棒棒糖,马上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包零食来,友好地对子骏说:“子骏哥哥,你请我吃棒棒糖,我请你吃棉花糖。吃吧,别客气。”子骏也不拒绝,吃了三四粒棉花糖。三条枪一见犯起了馋,想来分食,灵芬忙紧紧护着零食,狠瞪他们一眼说:“想吃?门都没有!别忘了,你们还都在戴罪查看期间,给我放老实一点!”
所谓“戴罪”,指的是三条枪往女生宿舍门口放死老鼠的事。三个男生讨了场没趣,灰头灰脑地返回原位,不敢支声。子骏不禁奇怪:这三位男生都长得牛高马大,尤为难得的是男子气概十足,本应很受女生青睐才对,可是为什么会被女生骂了一句后,就不敢吭声呢?莫非这班里的男生都没有地位?都是美女们的男宠?这时,灵芬朝子骏勾了勾手指,子骏便凑近耳去,灵芬嘻嘻地问:“子骏哥哥,你有女朋友没有?”
现在的女生倒是开放得可爱。子骏逗道:“没有啊,你想不想试试。”
“我试,我试!”灵芬干脆地说,“做二奶三奶都没有关系,一个月不见面也没有关系,最重要就是你把做校长助理的工资分一半给我养家。”她真不得了,子骏反被她打败。灵芬是个很活泼的女孩,侧过身子,一手搁在子骏的桌上,一手拿着棒棒糖吮着,说:“子骏哥哥,你刚来我们班,所以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千万别和我们班那些臭男生凑和!他们尽找我们女生的碴儿,一点风度也没有,让人讨厌还招人恶心!子骏哥哥,你是校长助理,一定要多关照关照我们班的女生呀,这样的话,我们女生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子骏哥哥~~”
她的话让子骏感觉很“冷”。
就是如此,子骏在二年一班安顿下来了。他毕竟是校长助理,不可以在班上起坏榜样,和众人聊了几分钟后,便首先安静下来,随便翻看起新领的课本。
与丰佳外贸中专相郊,还有一间新民生中学。新民生中学是一间有悠久历史的名校,早在解放前,由几位著名的妇女运动者倡导,创办了这间学校。当时它的名称叫做民生女子学校,曾一度享誉全国,不过它后来在战火中被毁坏了,一直没有机会重建。直到十年前,才由当初创校的几位妇女运动者的后代提议,终于另选址重建,并更名“新民生中学”,招生范围也从以往的只招女生扩大为男女生合招。新民生中学其实是一间贵族中学,在里面读书的学生不是有钱人子女便是高干子弟。可恨豪门多败子,如此之多的皇帝仔皇帝女凑在一起,必生事端,始作俑者是三年前的一位厉害女生,要校内结党树帜,闹得天下不宁,从此之后,新民生中学就没有安生过。
十七 学校新贵(下)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子骏约上三条枪、东园、灵芬和冰婉出去吃午饭。三条枪走在前面,有意避开灵芬。东园和冰婉聊着天,走在中间。而子骏却被灵芬紧紧纠缠,耷在了最后。
“喂,你别挨我这么近!”子骏用手指点开越缠越紧的灵芬,“你是美少女,和我这个校长助理走得太近,不仅让师生们怀疑,更会影响你在学校的男生缘的!——你还想不想有男生泡了?!”
“没关系、没关系。”灵芬大大咧咧地说,“我的男生缘本来就不好,好一些坏一些我都不在乎了,只不过,能和子骏哥哥手挽着手走在一起,会有很多女生羡慕我的!嘻嘻~~”
说着,灵芬的头也靠了上去。子骏甩了又甩,她仍像麦芽糖一样紧粘不舍,他哭笑不得地说:“怪得你会没有男生缘,原来你是个小骚货,让男生没有一点安全感!——喂,快拿开你的手,还有你的头,不然我生气了!”
“小器!”灵芬一嗔,负气地撇开子骏的手,子骏犹获获重生般地长舒一口气。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没过十秒钟,灵芬又贴上来了。只这次她不是献媚,说道:“子骏哥哥,你知道吗?我们班的女生很惨耶~~~~!”
原来她是来告状的。灵芬一脸委屈地说:“我们班的女生真的好惨,总是被男生欺负。”
她这话子骏可不会相信,虽然来二年一班才半个上午,但他眼见之处全是班上女生对男生大声吆喝的镜头。他笑道:“不对吧,据我观察,是你们女生把男生欺负得很惨才对。”
“可那是出于自卫呀!”灵芬假抹眼泪,可怜兮兮地说,“你不知道我们班的男生有多可恶,不是用死老鼠来捉弄我们就是往我们抽屉里放死蟑螂,总之,只要我们一不留神,就会遭他们的恶作剧。可是,我们女生平时待他们有多好呀,班里头的工作全由女生包了,考试测验时他们还是靠我们帮助才过的关。别的班里的女生都时常受到男生的帮助,而我们班里就一点温暖也没有,他们处处以怨报德!——特别是三条枪,其实他们是校内最有威信的三个男生,但他们胳膊肘向外拐,别班女生有麻烦,他们不请自来,遇到我们班女生有麻烦,他们不仅充耳不闻,还联合其他男生落井下石!子骏哥哥,你是校长助理,一定要为我们班的女生讨个公道,维护女生们应有的权益,事成之后嘛,嘻嘻——我们班的女生一齐向你敝开大门,随便让你泡,如何?”
看来,灵芬的主动献媚实是糖衣炮弹,专为拉拢子骏为女生们出气。子骏可不是一个随便就被女生利用的呆子,只敷衍说:“如果查证属实,我会帮你们忙的。”
“真的!太谢谢子骏哥哥了!”灵芬大喜,又一次把头靠过去,两只黑眸里带着阵阵晕浪,感动地地看着他,娇滴滴地说,“子骏哥哥,你真是最好的人,等我毕业了以后,就做你的女朋友,你千万别嫌弃我呀!”
子骏一听,“扑”地摔倒,扬起大片尘土……
丰佳外贸学校依山而建,远离闹市区,一旦走出学校的范围,乡土气息便十分浓郁了。众人沿着一条刚修缮过的沥青小路走到尽头,便见一排儿店铺层现在眼前。这里是一个小村落,名凤鸣村,相传明朝太祖皇帝时,某县曾有凤凰降临,鸣叫三声离去,太祖赐名“凤鸣县”。后因靖难之乱,凤鸣县百姓十死八九,没死的都逃难去了,一部分人辗转逃到此地,安居下来,将此地定名为“凤鸣村”了。本村居民原以务农为主,只因附近先后建起了新民生中学和丰佳外贸学校两座学校,此地的商业活动才得以繁荣,居民们纷纷做起了学生生意。这里有饭店,有网吧,有士多店,还有一家小型超市。书仁指点着各处,一一向子骏介绍说:“这里是丰佳外贸学校和新民生中学的交界处,顺着大路再往前走一两百米,就到新民生中学的范围了。这一带属于郊区,方圆几里内就数这里人气最旺,同学们俗称这里为‘后宫’。”
“后宫?”
“对,后宫,也有同学叫这里做‘凤鸣街’或‘芙蓉镇’——不过这是女生们的叫法,男生一般都说‘后宫’。嘿嘿,起花名是学生的专长么。”
“喔……”
书仁接着说:“我们学校和新民生中学是邻居,同学们的交往很多,关系很和睦,所以这里从没有出现过学生抢地盘闹事的事情。本地有一班地头蛇,幸好他们不会主动找学生的麻烦,我们也别得罪他们就是了。”
子骏留意着在此活动的人群,他们基本上是来自两校的学生,穿着紫红色校服的是新民生中学的学生,穿橙黄|色校服的是丰佳外贸中专的学生,极易辨认。
到底还是农村,多数饭店装修都很简朴,唯有一家名为“东方餐厅”的饭店总装璜高雅,独领风骚。子骏心想头一次请他们来吃饭,自然不能寒酸,便带头往东方餐厅走,灵芬见状,忙拉他回头说:“那家餐厅的东西不干净,别去那家。”冰婉也说道:“曾经试过有几个学生吃了东方餐厅的饭,回去就拉肚子,所以现在没有学生去那家吃饭了。”男生们也都随声附和。既然如此,子骏便由灵芬挑了一家馆子坐进去。饭店的装修很是一般,空调不知坏了多久了,只有两把半新半旧的吊扇在转,不过店内卫生就搞得十分不错,碗碟一新,令子骏惊喜。灵芬边烫着餐具边说:
“子骏哥哥,你别嫌这里穷乡僻壤的,但卫生搞得很好的。卫生部门很重视这个地方,每个月都会来检查,比在城市区里还要认真呢。来,我给你斟茶。”
她为子骏满满斟了一杯茶,随后是冰婉和东园,然后是她自己,最后她放下茶壶,自己端起茶杯啜着,对三条枪的空茶杯不管不顾。显然,三条枪在班里没有女生缘,不过东园应和女生们相处得不错。
子骏几人点过菜后,就耐心地品茶等饭。正好是午饭时分,各店里都开足马力做生意,唯独东方餐厅门可罗雀,没有一个客人。餐厅里有一老一少俩爷孙坐要电视机旁,老人大约六十年纪了,矮矮瘦瘦的,手里拿着根卷纸烟。孙女八九岁左右,扎着一条好看的三股辫,正孝顺地帮她爷爷捶背。餐厅生意不好,但爷孙俩自得其乐,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众人等了许久,总不见菜到,这时候,饭店门口吵吵嚷嚷走进来几个人。他们袒胸露背叼着烟,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善。为首的男子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留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半敞的衣襟露出他厚实的胸肌。子骏这一桌就在店门口,因此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几位学生都认识几个来人,女生们表情就很紧张,冰婉拉紧了灵芬的手,灵芬挨近了子骏,半掩在他身后。东园只喝茶,无动于衷,而三条枪纷纷站起身来,向几位来人打个招呼道:“大钟哥,你们好。”
为首的男子便是“大钟哥”,他向三条枪一扬下巴致意,然后走上前亲热地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下课来吃饭?”
书仁赔着小心答:“是啊,大钟哥,你们也来吃饭吗!”
大钟哥点点头,然后潇洒地一甩下巴道:“要不一起到包房里坐吧——美女们也一起来吧!”女生们不肯吭声,齐恺倒是挺会说话,“不,怎么好意思打扰大钟哥,我们就坐外头行了。”
大钟哥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来递向众男生,男生忙摆手谦让,大钟哥也不勉强,又把烟盒送向子骏。子骏和对方不熟,当然以“不会”推辞,不料,他发现大钟哥竟牢牢盯住他不放,神色诧异。
“小……”大钟哥口里低喃了一句,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顿了一顿后,他转脸对男生们说:“好了,你们安坐,我会叫老板快些上菜给你们这桌的。”说完,他又看了子骏一眼,然后领着众人走进里屋包房。饭店老板亲自出来招呼他们,甚是殷勤。子骏刚才听书仁说这附近有一班地头蛇,想必正是大钟哥那一班人没错了。灵芬见众人已走,这才松了一口气,蹙眉对三条枪说:
“喂,你们为什么会认识他们?吓死我了。”
三位男生见灵芬吓成那副模样,嘲讽地笑。锦宿笑道:“是我们在网吧打电脑时和他们认识的。怎样,大钟哥人长得满帅的,合不合灵芬小姐的胃口?”
“少废话,他们可是黑社会呢!”
三位男生嘲笑了一番。子骏问那些人的来历,三条枪都不甚了了,反倒是东园知道得比较清楚,说:“他们就是这一带的地头蛇。我听说,他们还有不少人,以大钟哥为首——大钟哥的名字叫章达钟——除这里之外,他们在别处还有一些地盘。他们外表上看好像很不入流,但人不算坏,至少没听过他们有找学生麻烦的事出现。在这儿开店的人都得给他们面子,从不拒绝做他们的生意,好像是因为他们比较守信用,偶尔赊账,但有赊没欠,一个月之内肯定把欠的钱补上。”
若真是如此,看来这班人还不会对学生们构成什么威胁,子骏便放了心,不过仍要说:“总之,大家以后对那些人多留个心眼,就算认识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要注意与他们交往的方式,宁可疏远不可亲近,情面上过得去就足够了——我也是老生常谈,汤来了,大家先喝汤吧。”
学生们点头应承一句后,便低头喝汤。这时候,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位留短发的女生悄悄走到众人身后,抬高嗓门“哇”地喊了一声,把众人吓得统统ρi股弹起,她笑着说:“哼!来吃饭也不告诉我,很没有义气喔。”她嗓门真不小,然后又卷起手中报纸,不论男女,把全桌人的头上都着实敲了一下,连子骏也不能幸免。不过很快地她就发现自己打错人了,忙忙向子骏敬礼道歉:“对不起,子骏老师,对不起……”这位调皮的女生叫白静,是二年一班的班长。她容貌姣好,身材均称苗条,与她一道的女生名叫肖雨滢。雨滢长得格外漂亮,是那种小鸟依人型的美女:鹅蛋脸,长眼睫,笑起来时双眼眯成一条黑绒般,显得分外温柔可亲。雨滢不但是二年一班公认的班花,在整个丰佳外贸学校中,也是数一数二炙手可热的美眉。不过她生性文静,话又不多,让男生们急切下不了手,后又因她被班中女生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男生们只能远观而不能近足,与她亲近的机会更少之又少了。乘女生们说话的时候,齐恺偷偷对子骏说:
“子骏哥,白静可是我们班的女皇帝。别看她外表可爱,实际上比武则天还阴毒,比慈禧太后还霸道,比全智贤还粗鲁。我们班里,一个她,一个甄灵芬,两个人加起来,在班里呼风唤雨、飞扬跋扈,联合其他女生来整我们男生,最可恶了!还有,白静虽是书仁的女朋友,但总是虐待书仁,不贤不淑、无德无良,真应该抓去浸猪笼!”
先是灵芬,后是齐恺,男女生互相攻讦,其不和可知。白静意识到齐恺正在说她的坏话,她表面上装做没听见般,暗地里却狠踹了齐恺一脚,在他ρi股上留下一个鞋印印。子骏招呼白静和雨滢入席说:“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来吃好了,灵芬,叫老板多添置两份餐具来。”
灵芬高兴地答应一声,便自己跑去拿餐具。白静偏惺惺作态地说:“要子骏老师请我们吃饭,多不好意思呀,我看我和雨滢还是去别处吃吧。”
书仁最厌烦自己女友没事爱假客气这一套了,扯扯白静的衣摆说:“子骏哥叫你吃你就吃吧,假客气什么,麻烦!”白静一听就不高兴了,狠瞪书仁一眼,这才和雨滢一道坐下。这样,子骏左首坐着灵芬冰婉,右首坐着雨滢白静,对面四位男生们坐成一排。这阵势,有点像男女生在进行谈判。
多亏章达钟的情面大,叫老板多照顾照顾,所以子骏这桌的饭菜不多时已经上齐。子骏见人多菜少,便拿菜单叫学生们点菜,白静一把接了去,边看菜单边说:“子骏老师真好,头一天来就请我们吃饭。别的老师可小器哩,除了我们班主任和三班的子玲老师会偶然请客外,其他老师统统一毛不拔。子骏老师,你对我们这么好,到了年终优秀教师评比时,我们准全力支持你!”
子骏不禁暗笑:爱倒老师灶的大魔头,现在如果被评为优秀教师,世界可要倒立了。他亲切地说:“严格的说,我也不全算是老师。往后啊,大家就叫我子骏哥好了。”
“好耶!”白静亲热地喊,“子骏哥哥!”
“真听话!”子骏笑着和白静一击掌,又回头逗身边的雨滢说,“咦,雨滢妹妹,你怎么不叫子骏哥哥?来来,给点面子,叫一声嘛~~”
众人都嘻哈乱笑,雨滢特别不好意思,隔了半响,才结结巴巴地叫:“子……子骏哥……哥……”
这小丫头的声音又嫩又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一下。
这群学生真的很有意思:白静不好好吃饭,专门找三条枪的碴儿,一时说他们吃得太多像猪,一时又说他们的吃相难看。三条枪倒很有男子风度,全让着她,让她骂。东园和冰婉交情不错,聊了不少话,灵芬最骚妞,对子骏热情似火,好像以为自己是子骏的女朋友一样。雨滢寡言少语,只听着别人说话,不时发出微笑而已。好久没有和这么多少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了,子骏既轻松又愉快。
十八 恶人危机
丰佳学校要求所有学生住校,说是锻炼学生的生活自理能力,子骏是半个老师,所以住校就免了。住校生活单调,课室、宿舍、小卖部构成学生们生活的三角。在学校过了三天,子骏已和不少学生混得有些熟了,和三条枪、东园、灵芬、白静、冰婉、宝雯几人尤其要好,他们常常请子骏吃东西,陪子骏玩儿。渐渐的,子骏发现,校内和他相仿年纪的老师们就没有像他这样的待遇:学生见他们面有时连招呼也没有,更别说聊天吃东西了。同样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几年、仍像学生一样贪玩的老师们,为何在学生面前和子骏有着天壤之别?大概在学生眼里,虽然年青人和学生之前有许多共同的爱好、话题,但他们一旦做了老师,身份就属于前一辈了,自然就再不能和学生同心同德,本来可以以兄弟姐妹相称的人,关系因为夹着一层师生关系而发生转变,变得互相间提防起来。就拿蓓妮来说,她是丰佳学校去年的毕业生,还有低年纪的男生追求过她,可是从她穿上制服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一切都心照不宣的改变了,以前巴不得和她亲近的男生,现在像被她抓到小辫似的,以她为圆心半径五十米的圆弧为安全线,避开走路——不仅是老师,凡是“官”人,大抵都有这么一圈让下属无法接近的“土星光环”——子骏虽是老师,同时也是半个学生,因此他在学生眼里,还有一半是“自己人”,不像别的老师那般“叛变”。因为半师半学的身份而得到广大学生的青睐,这是子骏没有想到的,——这或许就是杨校长让他半师半学的用心所在。
星期五的下午,二年一班的全体同学们专门为子骏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凑钱请子骏出去吃了顿大餐。这是一次突然惊喜,先是由三条枪和东园把子骏骗到一家酒店里,他一到酒店大堂,同学们的喷彩和拥抱辅天盖地而来。他当时是多么的激动呀,如此的温暖,几乎叫他滴下男儿泪来。
宴会结束后,子骏搭车回到家。他先洗了澡,祛除了身上的酒味,然后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回想着这两天的学校生活。
屋里的家什稍有改动过,子骏喜欢这种改动,因为房间比昨天整洁了许多。从书桌上两个陶瓷工艺品的摆位,子骏能够推断是哪位好心人帮他收拾过房间。陶瓷工艺品是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孩,一男一女,十分可爱,它们是子骏病愈后不久静眉送给他的,不仅是子骏,洪太太,子玲和苏樱也都很喜欢这对工艺品。母亲喜欢把两个小孩并排摆着,好像两人手牵着手去上学。子玲喜欢两个小孩背对背摆着,好像两人在赌气。苏樱喜欢把他们两对面贴着,像在亲吻。如今,桌上的一对小宝贝就是脸贴脸摆着的。子骏欣赏着它们许久,心里油然间被什么东西牵动一下,令他省悟起一样事来。
“呀,今天是周末了,我还要约小青出去呢!”
他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忙打了个电话给小青,小青叫他去她家楼下等,子骏便马上着装动身了。
开着摩托车,子骏不消多时已来到目的地。这是一座相当豪华的住宅楼,在一片楼宇中鹤立鸡群。能住得起它的,不贪污的官恐怕不行,因以它卖得太贵,而且每个月的管理费也不是小数目。如此说来,小青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了?——羽茗可真行,为子骏介绍了一位又美丽又有钱的女孩。
小青家住在1203号房。子骏按响楼底的通话器,告知她他已到达,还打哈哈说:“我能上去你家做做坏事吗?”小青一笑,开了门让他上楼。她的家很大,大约有两百多个平方,家具全是顶级高档的货色,不过除了一些必备家电和桌椅,别的摆设却极少,屋里显得有点空旷,因而觉察不出奢侈的感觉。子骏坐下来,随口问: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小青挑畔地说:“是啊,就我一个人,你想对我怎么样?”
子骏笑道:“什么意思嘛,你以为我真是来做坏事的吗?”
小青笑了笑,倒了杯水给他。她还没有装扮,只穿着便装,宽大的短袖衣,衣领很容易走光——性感便性感,可惜的是,她的胸部还真的不算大,身材苗条间又略显清瘦,如果能增重三、五斤,一定相当完美了(苗条固然是子骏所爱,但丰腴一些的女人才有质感嘛)。小青和他聊了几句,然后走进房间,子骏以为她去扮靓,不过她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相片。
“呶。”她把相片往子骏身边一丢,“看看吧。”
有机会看美女的靓像,子骏当然欢喜,可拿过来一看,他就傻眼了:相片里的小青全是一个造型,穿着校服,听着耳机,与子骏兜里那张相片是一模一样的。小青哂笑道:“现在你终于相信了吧,你那张相片里的人真的是我。这些相片是当年张言军被迫还给我的。”
看着这些相片,子骏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打消了。小青走进房里去扮靓,他无聊地摆弄起这些相片,像七巧板一样,把它们摆出各种造型,或摆成一个人字形,或正方形,最后,他把它们摆成一字长蛇阵。十多张相片从茶几这头直延伸至另一头,他发觉,相片要一字溜摆开看,才真正有意思——花多眼乱哩。
“哟,你把我的相片当做玩具呀。”小青从房里走出来,看见茶几上的相片阵容,笑道,“如果你喜欢,相片都送给你好了,不过不可以拿去卖喔。”
“不用了。”
子骏码好相片,深看了小青一眼。她已经穿戴整齐,一件金黄|色的绸布衬衣配一条白色的短裙,两条小辫子上系着的彩绳是和上衣一样的颜色。她脸上没有化妆,因她是不化妆也好看的美女,况且脂粉伤人,她只涂了些润唇膏,使双唇鲜亮动人,又喷了一点香水,清淡的香味令人神往。
“走啦!”她一拨长发,向子骏迷人地一笑,“我是不是很漂亮?只许看不许摸喔!”
“骚包!”
和美女并肩而行,惹起不少路人羡慕的目光。这时,子骏有些犯难了:应该带她去什么地方好呢?病了六年,现在他已不很了解自己居住的这个城市了。
“我们去哪里好?”子骏傻气地问。
小青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搞错,约女孩子出来,居然没有事先打算好带女孩子去什么地方吗?”
“这个……”子骏摸摸脑勺,越急就越没有主意,只是笑。小青扑哧一笑说:
“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看见你这样,准被你气死了。”她想了一想,“你平常最喜欢去的是什么地方?”
子骏平时常去的地方草野公园,不过带小青逛公园,这也太穷酸了一点。小青见他仍不作声,轻轻一笑说:“是不是草野公园呢?”
她怎么会知道?子骏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小青温存地笑了笑,把他的手挽起,神秘兮兮地说:“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只管走吧。”
小青没有搭子骏的摩托车,两人一起步行前往。草野公园离此并不远,十分钟后,他们已到目的地,这时,小青的手提电影话响了起来。子骏说:“你接电话吧,我去买门票。”
草野公园本来是一个不收费的公园,但公园扩建之后,财政方面出现紧张情况,因此开始征收门票,不过门票并不贵,月票也只是五块钱,可谓照顾大众了。子骏买了门票来到小青身边,小青已接完电话,一脸难色,子骏便问:
“怎么了?”
小青歉意地看了子骏一眼,说:“我临时有一个委托……”
才见面不到半个小时,小青就要走吗?子骏顿觉失望,仍笑着说:“公事要紧。”
小青微微摇头,用试探的目光看着他,“是冒充女朋友的委托喔……”
子骏不自然地一笑,抚头不言。他这个反应令小青很开心。“其时,我可以不去的,因以他事先没有预约。虽说这是我的工作,但我也不能没有私人的时间嘛。”
子骏反而大度起来,“还是去吧,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小青故意为难地说:“可是,我也不知道要多久,你等我,一定会很闷的。”
“没关系。”子骏拍拍她的腰,“这就走吧。在什么地方?”
两人乘上出租车,几分钟后便来到一家KTV的门前。据说这家KTV是全市最高档的,收费奇贵。子骏当然不便和小青一同进去,他指了指马路旁边的一间咖啡屋说:
“我就在那间咖啡屋等你,你做完工作之后,可以到那里找我。”
小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子骏刚要离去,她却一下抓住他的手,“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很快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塞进子骏手里说,“如果它一响,你就赶快来找我。”
子骏看了看手里的小物件,它是一个比五号电池稍大的圆盒子,是一个讯号接收器。他不解地问:“怎么回事?”
小青神色轻松地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多少有一点点危险。别的委托还好说,怕就怕冒充女朋友的委托,很难保证委托人不会假戏真做,所以为安全起见,接这种委托时,一般都会有一个保镖跟着我们,暗中潜伏以防不测。”
子骏笑起来道:“原来是要我做你的护花使者呀。行,没问题!不过你的功夫那么厉害,一个能打几个,我能起作用吗?”
小青哂道:“你啊,充充场面可以,真打就不行了。”
子骏一拍胸膛应:“好,我就充个场面吧!”
“那就拜托你啦。”小青笑着说,“我到里面后,会打电话又或者发个短信给你,告诉你我所处的地点。没事的话就最好,如果接收器一响,你就快赶过来。”
两人商议已定,小青就走进KTV大门。她刚进去,一个男人就朝她迎面走来和她说话。他应该就是小青的委托人了。他又矮又瘦,尖嘴猴腮,走路时ρi股还一扭一扭的,子骏一看见就恶心:他长得那么难看,怪得找不到女朋友,要找人冒充呢!泡泡心情租赁公司的业务,真算顺天应人合潮流的一项创举了。但子骏转念一想,既然要做戏,一些较亲密的动作是不可避免的。小青这样美丽的好女孩子若是被那种丑男人占了便宜……子骏陡地打了个冷颤,拨腿就追过去。
“等等,请等等!”
小青已和男子步入电梯,因听见有人喊,她便按住了电梯,然后,人影一闪,一个人沉沉地跳进电梯里。小青一见,忍不住笑了起来。
“劳驾,”子骏指了指电梯按钮板,“顶楼。”
男子看了子骏一眼,并不怀疑,伸手按下按钮。子骏偷睨了睨小青,她和男子并排站在一起,看来戏已经开演了。子骏跨上一步,大大咧咧往小青身边一站,小青就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她忍不住又在偷笑。不过那男子还真当自己是小青的男朋友,不满地瞥子骏一眼,暗扯扯小青的衣袖,与她换了个位置。子骏干咳了一声,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他的手绕过男子,在小青腰上捅了一下。小青又想笑,忙把脸撇开。
电梯在四楼停下,小青和男子走出电梯,子骏随后跟出去,直看见他们进入一间名为“蜜瓜”的包间。在进包间前,小青回过头来对子骏笑,还给了一个飞吻,子骏马上回了一记鬼脸,然后,他便找地方溜哒起来。
这家KTV里的靓女招待真不少,但是子骏居然一点不感兴趣,无他,认识了小青之后,他就对大多数靓女瞧不上眼了——正是五岳看来不看山,黄山看来不看岳哩!
闲逛了十分钟的样子,子骏又回到四楼。正巧,小青从“蜜瓜”包间里走出来,拿着电话正要打,子骏向她吹了声口哨,小声说:“过来,我在这里。”
小青向包间瞥了眼,然后来到子骏身边。子骏将她拉到僻静处,问:“里面怎么样?”
小青轻松地说:“一共三个男人,都好好的,现在正在喝酒。”
“喝酒?”子骏怀着少许不安地说,“我刚看那男的长得尖嘴猴腮,整个淫贼似的,恐怕正经不到哪去。”
“你也太多疑了。他那种人我见得多了,应付得来,何况——”说到这,她轻轻拉住子骏的手,笑容满是温存,还带着一点她所少有的、异常美丽的羞涩,“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此话如春暖花开、香遍四野,暖透子骏全身!小青欲醉般地闪了他一眼,垂首而笑,双手全然放松了,让子骏紧紧牵着。子骏心中激动不已,凝视着他愈渐娇红的脸蛋,忍不住想亲一下,偏偏他黯熟此道,自己不主动,反在小青耳边说:
“香香我好不好?”
小青抚痒地闪了闪,抬眼瞅着她,盈盈目光已醉,偏欲从还休,挣开他的手,将柳眉一挑,冷冷道:“我又不是你的妞,为什么要吻你?”
子骏假装失望,把肩耸耸,但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将小青一揽,双双旋进一空置的包间里,接着……
几分钟后。
包间的门打开一条小缝,小青探头探脑张望一会儿,做贼似地溜出来。子骏从后一抓,却扑个空。
又几分钟后。
“拷,这样都抓不到她的胸部,真是失败!”
子骏心跳若狂,坐立不安,捂着发烫的脸颊蹲在男厕所里许久许久。
那吻绵绵的……
那吻湿湿的……
那吻甜甜的……
那吻爽爽的……
那吻柔情蜜意,芳心似给……
那吻……
有了那吻,子骏可以预感到小青会无数次地吻他;可以预感到他们手牵手招摇过市;可从预感到小青天天为他做香喷喷的饭菜;甚至,他可以预感到与小青玩“美女与野兽”!天啊!他实在太开心、太兴奋了!——开心得想大喊几声,兴奋得想擂墙拆门。他太开心、太兴奋、太忘乎所以了,已至于接收器响了好久也没有发觉。
“拷,误事矣!”
子骏猛然省悟!他一点不知道接收器什么时候响起,更一点不知道接收器响了多久!他惊出一身冷汗,冲开门就往“蜜瓜”包房跑。
推开包房的门,子骏又复一惊:包房里人去一屋空,什么也没留下。他又悔又急,冲出门口大喊,“小青!小青!”
一位服务员闻声而来,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子骏一把抓过她来,大声问:
“人呢?这里的人呢!?”
服务员吓得脸色煞白,“走……走了……”
“走了多久?”
“两、两三分钟吧……”
好在不久!子骏又问:“那女孩呢?”
“一起走的……”服务员胆战心惊地答,“她……她好像喝多了……”
小青的酒量惊人,这么快便醉倒,准是被对方下了药了!子骏丢下服务员,夺路而去。一出KTV大门,他稍稍心安——三位男子正抱着小青七手八脚地往一辆轿车里塞。小青神昏体软,已没有反抗能力了。子骏四周一顾,将花基本上一株矮树连根拔起倒抓在手中,飞步赶上,揪过那矮矮瘦瘦、尖嘴猴腮的男人照脸就是一下——这男人以后准更泡不上妞了!
“哇!”
矮瘦男人捂着脸倒下,鲜血从指缝间汩汩冒出,其余两人不及反应,就被子骏左一腿、右一劈打倒。子骏忙扶住就要倒在地的小青,痛声喊:
“小青!小青!”
小青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子骏,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些笑意。蓦地,她挥手一指那矮瘦男子,恶狠狠地说:“骏,替我打死他!”
“交给我了!”
子骏扶小青坐下,然后抓起树枝大步赶上。那男人见势不妙,顾不及脸多痛血多红,四脚乱爬地逃。子骏快步追上,老鹰抓小鸡般地将他拦腰抓过,挥起树枝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乱抽,直打得他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这时候,小青大喊!“骏,小心身后!”子骏回头一看,只见矮瘦男人的两个同伙扬着修车用的扳手和钳子迎面扑来。他忙一闪,闪过了势大力沉的扳手,却被短小的钳子砍了一家伙。他负痛而起,用树枝猛地往前一捅,只听“吱啦”一声,其中一人的衣襟当胸裂开,吓得他倒退数步。子骏一鼓作气,一脚踢开打过来的扳手,一拳紧紧跟上,正中对方面门,顿时飞出一颗白白的牙齿去。小青也鼓足最后一点力气,拿过自己的高跟鞋,踉跄几步,烂了衣服的男子不备,被她的高跟鞋从后一击,滚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子骏丢掉打折的树枝,还想再上,突听一声炸雷的大吼——
“住手!”
几位闻讯而来的KTV保安员相扑似地将子骏扑倒,死死按在地上。子骏顾不上自己,急看小青,见她被保安扶起,牢牢护定时,才长松一口气,不复挣扎了。
十九 吹响的号角
在警察局里,子骏已录完口供,一年长的警员从里屋走了出来,对头儿说:“已经化验过了,他们在她的饮料里下药,是‘酣乐欣’,一种短效的安眠镇静药,——它是禁药。”
众警员一听,也不消头儿多发话,立即押着三个男子去了。头儿对子骏申诫了一番,做了一番教育劝慰后,只见小青在女警的陪同下袅袅而出。子骏忙上前问:
“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小青紧紧牵着子骏的手,笑得很甜,但看见他包扎的左臂时,她慌问,“你受伤了?”
“小事而已。”子骏轻轻捏捏她的手指,笑道,“不想这回,也让阿拉做了一次英雄救美的好戏。”
“臭美啦你。”小青娇嗔一声,忘情地俯进子骏的怀中。警察头儿格格一笑,上前拍拍子骏的肩膀说:
“没事了,小子,快带你女朋友回去吧。两个人好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青脸儿一红,也不管对方是警察,扬脸就道:“多事!”
头儿先是一怔,而后和同僚们一齐大笑起来。小青也笑了,和子骏向众人致谢道别后,双双走出了警察局。
却说,杜明炯在女友绮茹的催逼下,一个星期来天天坚持体育锻炼,还买了一台全新的多功能健身器摆在家中卧室里。这天晚上,他照例锻炼了一番,然后掀起衣摆对着镜子沾沾自喜地欣赏着自己日渐缩小的腰围。这时候,绮茹走进卧室来说:“胖子,电话。”
“别叫我胖子,我很快就不胖了。”杜明炯抱怨一句,问,“谁打来的?”
绮茹答:“好像是你堂弟弟杜明枫。”
这几年明炯做军工生意发了财,除自己争气外,也全仗担任军区参谋长的中将叔叔提拔。叔叔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名叫杜明邦,很能干,不靠父亲,自己去做生意,赚成大富翁,并且娶了个电视明星做老婆。女儿名叫杜兰茵,因小时大病一场,落下了残疾,双腿几乎不能走路,不过她奋发图强,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时装设计师,并且觅得如意郎君,决定明年过年前结婚。偏是龙生九子好坏不一,大儿子和女儿都成家立室,事业有成了,唯有小儿子调皮,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夜出昼归,尽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打电话找杜明炯的,就是叔叔家的小儿子杜明枫。杜明炯和叔叔一家感情很好,只杜明枫行为不端,虽是堂兄弟,明炯也极少和杜明枫往来,如今他深夜突然打电话来,准没好事。
“喂,我是杜明炯。”
“堂哥!我是明枫呀!”
刚听对方开口,杜明炯已是一惊:杜明枫话语里竟带着哭腔!杜明炯慌忙问:“明枫,你怎么了?”
“我……我……”杜明枫呜咽着说,“堂哥,我……现在在警察局里……”
杜明炯心中嗝噔一沉:这厮准是又惹事了!他问:“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警察局里?”
“我……我……”杜明枫遮遮掩掩地说,“我被人打了……”
明炯心中叫一声:打得好!他明白得很,杜明枫口里说自己遭人打,其实八成是自己先惹别人,被道上的人寻仇,现在被逮进警察局里,他不敢告诉父母和大哥,唯有向堂兄求援。——这种事明炯已不是第一次帮杜明枫擦ρi股了,全因为叔叔最痛惜小儿子,所以明炯始终把这些事瞒着。看来,明炯今晚是必须走一趟了。他问清了警察局的地址后,便立即着衣动身。
好在明炯在警察局里认识的人多,没费什么事就把他堂弟弟给接了出来。杜明枫是个矮瘦个儿,头上手上被打得一块青一块紫,胶布药水布满一脸,连裤腰处也裂开一道口子。随他一起的还有两个年青人,是他的猪朋狗友,一个头上缠着纱布,一个肿起半边脸,俱是狼狈不堪。明炯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把他们叫上车,先载回自己家中再说。
绮茹见自己男友深夜骤出,正在家里暗暗担心,只听大门一响,明炯领着三个鼻青脸肿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绮茹吓了一跳,忙问出什么事了,明炯摆摆手说:
“别问了,你快去准备吃的吧。”
绮茹不敢多问,忙跑进厨房张罗夜宵。明炯从房里拿过一套干净衣服让堂弟换了,待他们三人安坐之后,方问:“今晚倒底是怎么回事?”
杜明枫当然不敢把今晚他们下迷|药迷小青欲行不轨的事向明炯交代,只说是他们几人在KTV唱歌,和别人发生口角,因此打了起来。明炯半信半疑,但还没想过自己堂弟弟会混账得去干奸淫掳掠的勾当,也就姑且信了。他抚慰一番后,绮茹端出夜宵来,杜明枫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乘这功夫,明炯已盘算好此事如何善后的主意,待他们放下碗筷后,从容说道:
“你的两个朋友吃饱了,就先让他们回去吧。我这有一点钱,让他们去好好把伤治了。你嘛,弄成这样,回家去你父母准要盘诘一番,我看,你今晚就睡在堂哥这里吧。明天,你再打个电话回去,说这两天在我这里玩,学学做生意的手段,你父母应该不会怀疑,等你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了,再回家去。”
杜明枫喏喏答应着,可——这小子口里虽答应,眼角却不住往绮茹的身上睨,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明炯顿时脸都青了,却不好发作,唯有找个借口支开绮茹,心里暗暗懊悔自己好人难做,就不应该答应把这小子留在家里,引狼入室。
茶足饭饱,明炯本希望快点把杜明枫两个酒肉朋友打发去,谁想他们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抽烟喝酒,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如何报复的事。明炯拿他们没辙,本想躲到一边少掺和,又怕那两小子会顺手牵羊偷走些东西,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做在一角吸闷烟。只听杜明枫悻悻地在说:
“那臭表子,居然敢在我头上动土,还带了一个人来打我的埋伏,我杜明枫出来混那么久,何时受过这种鸟气?这回,我不做了那表子,砍掉那小子一只手,我就不出来混!”
两个同伴俱连连称是,其中一人说:“那表子不难找,可那男的,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该上哪儿找他去?”
杜明枫阴阴一笑,把烟头狠掐进烟灰缸里,“哼,能找到!”他说,“刚才在警察局里,那男的在录口供时,警察问他姓名住址,我暗暗留意到了,并记在心里。”说着,他抓过电话机旁的笔和纸,写下一行字交给两个同伴,“你们俩照这地址,明天先去摸摸情况,等到摸清摸透了,我们才好下手。”
同伴答应一声,看着纸条。大概是杜明枫的字太丑,两人看了半天一半多认不出来,杜明枫不耐烦地抓过纸条,骂了一声“笨蛋”,大声读到:
“洪子骏,湖景西路124号怡乐居B座303!”
两同伙这回算清楚了,不过,那边厢明炯就大惊失色——什么?这厮竟闹到大魔头洪子骏头上去了?他忙丢下烟,抢过纸条就看。杜明枫怪问:
“堂哥,你干什么?”
明炯已看清了纸条,但又怕弄错,追问道:“你说的那个洪子骏,是不是高高大大、戴眼镜、脑后扎一条麻花辫子的。”
杜明枫诧异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明炯长叹一口气,斟酌着语句说:“明枫,依堂哥看,不如这事就算了吧,总不能没完没了,到处结怨哪。”
杜明枫一听,几乎拍桌子跳起,“怎么能算?!那混蛋把我们打成这样,我不二十倍还给他,我还有什么面子?!”
明炯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明枫,听堂哥一次,这洪子骏,你惹不起。”
“我呸!”杜明炯这回真拍桌子了,“有仇不报非君子,我管他是什么东西!!”
明炯还想再劝,因见杜明枫已然动怒,思量劝多无益,反伤两家和气,遂不再劝,只说:“算了,由你吧……对了,你们刚才说还有一个女的,又是谁?”
杜明枫撇过脸去不理睬,一个同伙代答道:“那个女的名字叫杨小青。”一听这个名字,明炯又复一惊——说来也巧,昨天他和一客户谈完生意后,两人吹了一阵牛皮。原来那客户所在公司的女老板,就是杨小青的妈妈。小青是一个半黑半白的人物,浑名小魔女,逞勇好战,最擅长击剑,她的剑法,连奥运冠军都不是对手。不仅如此,她手下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加上她妈妈是大老板,正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比当年的大魔头洪子骏还厉害几分。这杜明枫惹此两挈天巨柱,不死何待?明炯深恨自己这堂弟弟太不争气,却又不能不担忧,他自知劝也没用,只能重操旧业,又在想如何善后的办法。
好不容易安顿好明枫,明炯身心俱疲回到卧室。绮茹还未睡,见自己男友一脸忧闷,问:“你怎么了?他们走了吗?”
“嗯……”明炯含糊应了声,坐在椅上只是抽烟,不时在摇首叹气。绮茹递上他的睡衣,体贴地说:
“别尽抽烟么。有什么事,不妨和我商量商量,说不定我可以为你想个主意的。”
明炯会对绮茹恋恋不舍,不仅因为她漂亮,更因她聪明体贴,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人选。他遂将明枫的事告诉绮茹,并说:“明枫这人赖皮得很,他决定要报复,谁也阻止不了。可洪子骏和杨小青是他能对付得了的吗?洪子骏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他大哥的声威仍在,依旧可以一呼百应。杨小青现在正走红,比洪子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枫这回是自己往死路里钻呀……”
绮茹心中忐忑。她沉吟一会儿,问:“这事情怕是阻止不了了。你怎么考虑?”
明炯叹了口气说:“两头难做人呀。洪子骏是我的老同学,我不能坐视不理,可我又不得不替明枫着想。本来,明枫是不值得同情的,可叔叔最疼他,我总不能任明枫胡作非为吧。还有,洪子骏尚且容易卖个人情,或许肯答应不和明枫计较,但是杨小青那女的就全不是这个说法了。这你一来我一往的,纠缠不清,事情该如何善后呢?”
绮茹思量一会儿,“不如这样吧……”
“你快说。”
绮茹温存地一笑,“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小骏哥商量这件事。”她说,“很显然,明枫是斗不过小骏哥他们的,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如何保全小骏哥,而是如何保全明枫。要保全明枫,你必须把这事和小骏哥商量。子骏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他答应网开一面,小青也会听他的,这样,明枫充其量被略施小惩而已,应该不至于大碍了。”
明炯思量许久,也不得不如此了。
二十 巧治恶棍
武侠宗师说过一句话:江湖事江湖了断。
星期六小青在吃晚饭时,收到杜明枫发来的一则短信息:“有种明天晚上七点在××路工地开场,怕死就来侍侯大爷我三个月!”
看到这则短信,小青笑得饭都喷出来:我还没找他算帐,他就死不及自己送上门来了。她回了一则短信道:“你姑奶奶等你来送死。”
不多时,杜明枫又发来一则短信:“有种!到时我一定会×了你!哈哈哈哈!!!”
小青阴阴一笑,“好啊,我会连你爸、你爷的一起剪掉喂毛毛虫。”
接着,同样在吃晚饭的子骏也收到杜明枫的短信息:“小子,你爷爷明天晚上七点在××路工地等你,不来你就等收尸!”子骏看了一眼,把电话丢到一边,只顾继续吃饭。身旁小青问:“为什么不回?骂骂他也好呀。”
“急什么呀,等我吃完饭再收拾他。”子骏轻蔑地说。
两人便悠闲地吃饭品茶,那边厢杜明枫一连发了十几则短信来,子骏均充耳不闻。最后,他茶足饭饱了,方拿过手提回道:
“老弟,你连发十几条短信来,现在手指是不是很累?”
杜明枫才知自己被捉弄了,气得呱呱叫:“废话少说!不来是杂种!”
“老弟,可惜你妈生的就是杂种。”
“@*★!”
“老弟,你的口很臭耶。”
战书已下,子骏和小青商量道:“杜明枫的老底你查清了吗?”
小青鄙夷地说:“查清了,他家是军区的,杜明枫是认识不少兵哥没错,但他为人奸滑又没义气,兵哥们早和他没话说了。像他这种人,别说现在没后台了,就算有后台,我一样要整死他!他呀,既没后台又没功夫,不打他白不打,才不用和他客气!明天晚上我带上人,我们一起收拾他。”
子骏思付一会儿,笑道:“他算什么东西,何必我们两位去劳神。”
“唔?”
子骏说:“若我们两人亲自去,就太抬举他了,不如这样……”
他低声说出自己的方案,小青听了,笑ⅿⅿ地说:“好极了!只有这样才显得出大魔头和小魔女的厉害!”
星期日晚,××路工地。
据说建设资金不足,这外工地已废置四、五年了。几年前开挖的地基处处草蒿,下午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更令地基大坑活像个黄泥水游泳池。七点钟不到,杜明枫领着二十多个人来到工地,他们个个手持木棒水管,三五成群的在商讨“满清十大酷刑”。杜明枫小心翼翼地站到地基大坑边,望着三、四米下的那滩黄泥水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对前晚的两个同伙杨禅和刘广说:
“等会儿那个贱人和那小子来了,我们先揍他们一顿,然后嘛……”他淫笑数声,“打完那小子后,就把他五花大绑丢到坑里!——在这鬼地方,三两天之内没人会来救他!至于那贱人嘛,莫浪废了——我先上,然后是你们俩,最后是今晚的所有弟兄,嘿嘿嘿……”
杨禅刘广都格格阴笑,弟兄里一个叫程树杰的年青人Сhā进话来说:“枫……枫哥,这……这样做好像……好像不太好……”
“哦?”杜明枫冷眼扫去,“你说什么不好?!”
程树杰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是……算了……”他垂首走开,“我……我没事了……”
“九不搭八的家伙,怕的话你就先滚吧!”杜明枫啐骂一声,继续和杨禅刘广说Se情玩笑。这时侯,忽听后方“咣当”一声作响,杜明枫怪问:
“拷,是什么东西倒塌了?这破地方。”
程树杰飞奔而来,慌失失地说:“枫……枫哥,工……工地的大铁门……门塌了。”
“你小子的口吃怎么越来越严重了,猪一样蠢!”杜明枫领上杨禅、刘广和程树杰来到工地铁门前,只见铁门边被车前灯照得一片雪亮,铁门连一截砖墙都倒了,尘土飞扬,一位身穿宪兵制服的兵哥手持莹光棒向后吆喝着。杜明枫正在奇怪,又听一阵“突突突”的车轮响,一辆大车辗碎砖石,朝杜明枫几人直直开过来——乖乖,居然是一辆军用装甲运兵车!杨禅刘广开心得手舞足蹈,欢呼说:
“枫哥,你的面子真大!不但请到军队来助威,还居然开了部装甲运兵车来,实在太炫了!”
“我……我没请军区里的朋友出马呀……”杜明枫迷惑不解,转念一想,“喔,我明白了,准是他们听说我有行动,主动来帮忙的!嘿嘿,我杜明枫的面子原来这么大呀!”想到这,他忙不迭掏出烟盒来迎上去,“有劳有劳!车就停在这里吧,前面地方小,停不下这台大车。”
装用运兵车果然停下了,然后舱门一开,一队荷枪实弹的军警鱼贯而出,“踏踏踏”的整齐的列成一排。这阵势,看得小弟们统统在咬手指头,杜明枫更是高兴得差点没跳舞。领头的大兵走到杜明枫面前,“叭”地行了个军礼,杜明枫忙手忙脚地回了一个军礼去。那大兵将一把微型AK冲锋枪斜挎在腰间,掀开防爆头盔的护镜——他头上还戴着头套,只露出眼睛,真酷毙了!
“你就是杜明枫吗?”大兵问。
“对、对!我就是杜明枫!”他恭敬地递上香烟,“辛苦啦,大哥——抽支烟解解乏吗?”
大兵一摆手,指指自己的头套。他回头望了杜明枫的小弟们一眼,问:“就带了他们来吗?一共多少人?”
“一共二十七个人,都是我的好兄弟。”杜明枫赔着小心说,“敢问大哥,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哦,”大兵稍怔了怔,答,“我们是陆军101空降师装甲营的。”
“陆军101空降师?”杜明枫不禁奇怪:101空降师不是美国佬的王牌军吗?怎么中国也有个101空降师?从没听说过……那大兵干咳了一声,补充道:
“我们陆军101空降师是新组建的部队——反恐战争嘛。”
“哦……”杜明枫遂信之不疑。那大兵又回头望了众小弟一眼,小声地自言自语:
“有二十多个人呀,坐不下呢……”
“大哥,你在说什么?”杜明枫问。
“没什么……”大兵摆摆手,望见了地基大坑,便走过去沿着坑沿踱了几步,然后扬手叫过一位部下指着大坑耳语一番。小兵得令,又小声将命令转述给其他士兵,然后,十二位兵哥分成两组,一组人站在众小弟的身后,端枪指定,另一组人指挥众小弟排成两列站在坑沿,那位领头大兵则和他的副官守在杜明枫、杨禅、刘广和程树杰身边。杜明枫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正想问问,却听那大兵朝部下们猛地大喊一声:
“推他们下去!!”
“啊?”
只听得一串“卟嗵、卟嗵”作响,二十多位小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众兵哥毫不手软地推下大坑,摔得满身泥浆,叫苦不迭。他们咿呀鬼叫地要往上爬,可“坑”陡四壁,连个着手的地方也没有,况且地基又深,没爬两步,又“卟嗵、卟嗵”全摔下去。兵哥们看得呵哈大笑,背起枪,将工地上那些破木烂桩一个劲地往坑里砸,简直就像在大活埋!杜明枫四个人又惊又疑又怕,惴惴地问那领头大兵:
“大……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没事没事。”大兵轻松地对杜明枫说,“我现在带你们去见两位首长,只是那两老喜欢清静,讨厌人多吵杂,所以只好先委屈你的小弟们一阵了。——来,四位,我们上车吧!不远,就在草野公园。”
杜明枫四人面面相觑,大兵用枪管抵住他们的腰只情崔促,四人吓得战战兢兢、冷汗淋漓,不得以上了运兵车。那大兵最后上车,拍拍舱门冲前方驾驶室喊:
“林付明!兔子逮齐了,可以开车喽!”
威武的装甲运兵车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尽情地飚,所过之处无不引起交通混乱。
“真帅!”付明雀跃地说,“开车几年了,没想到这回让阿拉开了把装甲车!嘻,开装甲车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喔~~”
身边穿一身宪兵制服的阿三说:“只要跟着小青姐,别说开装甲车了,说不准还有机会开一把F-117隐形轰炸机呢!”
“真的?”
“当然啦!”阿三不无得意地说,“我们‘沟女奇兵’跟着小青姐有六年了,什么新鲜玩意没玩过?小青姐和小骏哥相比,小青姐虽然没有小骏哥那样的魄力和霸气,但说到威风阔气,小青姐可要比小骏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付明点点头,“的确,小骏哥为人比较低调,喜欢玩阴的,小青姐就喜欢轰轰烈烈。他两人性格互补,倒真是绝配!”
“是啊,有他们两人在,重建联合校会有指望了,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嗯——对了。”付明问,“这部装甲运兵车是哪里弄来的?真的如阿四所说,是从陆军101空降师弄来的?”
“别傻了,什么陆军101空降师呀,那是阿四唬杜明枫的,——可是装甲运兵车呢!杀人武器!又不是东风牌大卡车,哪有说借就借这么爽的道理?这部车呀,其实是CS主题公园里的模型。我们的军装和枪,也都是从CS公园里借来的。怎样?就像真的一样吧,这回还不把杜明枫他们吓出尿来!”
“模型车?模型车也能开呀……”
“谁说模型车就不能开的?只要改装一下,它还能打到日本去呢!”
“真炫!开装甲车假扮军队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呀?”
“是小骏哥的主意。”
“喔?这么大排场,倒不像小骏哥的作风,比较像小青姐的作风呢。”
“其实,我明白小骏哥这么大摆排场的用意。”阿三嚼起口香糖,“他呀,是不想让这件事拖得太久,想毕其功于一役,省得以后麻烦——谁会有胆子敢和开装甲车的大兵过不去呀?经过这一次,杜明枫应该知趣了。”
二十一 开始
众人押着杜明枫四人来到草野公园观江台,子骏和小青已在此等侯多时了。杜明枫几人吓得牙关直打颤,嘴里不住地发出“得得得”的声音。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青哪管三七二十一,抢步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子骏在一旁看着她,竟打了个冷颤,心中七上八下的想:小青生气时可真可怕。本来杜明枫被打死也不值得可怜,但杜明炯求我网开一面,我不可以不多担待一些。更何况杜家是高干家庭,如果小青这暴力女真的把杜明枫打得躺医院了,杜家追究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到这,子骏上前拦住小青说:
“这样打下去也没啥意思,不如我们换一个玩法,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青住了手,问:“是什么玩法?”
“是——等一等,”子骏看见了程树杰,问阿四说,“这小子是谁?”
阿四答:“他是杜明枫的一个小弟。今晚杜明枫一共带了二十多个人来,其他的全部就地处治了。”
子骏打量了程树杰一会儿,见他长得满粗大的,但其貌不扬,显得傻里傻气的,和一般地痞流氓的形格格格不入,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树杰打了个寒噤,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程……程树杰。”
子骏听出来了,自言自语:“咦?他好像有点口吃……”
程树杰以为子骏在对自己说话,就说:“是……是。”
“真的口吃。”子骏不禁对程树杰心生怜悯,便说,“先不管这小子,等会儿再处治。至于这三个人嘛,嘻嘻——将他们按倒在地,脱掉他们的鞋袜!”
小青问:“脱他们的鞋袜?你想干什么?”
子骏狡黠一笑,“士可杀不可辱哩。”他调皮地说,“现在不是很流行足底按摩吗?我们就免费替他们服务一次!——林付明,你去挑几条草来,‘沟女奇兵’六位老弟,动手吧!”
众人已然会意,大笑着动手。付明拨了几棵草来,分给阿财和阿宝,其他人负责把杜明枫、杨禅、刘广牢牢按在地上,并脱了鞋袜,露出光光的脚板底。小青笑得肚子都痛了,捏着鼻子摇头叹:
“唉呀呀,这三个笨蛋的脚,怎么都这么臭啊!真是万里飘‘香’呢!是不是刚耕过田回来?”
“不是耕田……”阿猫老大不情愿地嘀咕,“是香港脚!还掉皮呢!小骏哥出了个什么馊主意呀,居然让我们干这种臭活……”
“别埋怨了,谁叫咱们是小弟?干活吧!”
众人立即开始动刑。子骏这招儿不仅绝,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软灸涌泉”(涌泉:|茓位名。在人脚底正中)——杀人不过头点地,一刀下去,痛得也利索,可挠脚底痒痒的感觉太奇妙:痒中带麻,麻中带酸,酸中还带痛,叫人笑又不是,哭又不是,还喘不过气来,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大家玩到兴奋处,早忘记了脚臭味,将酷刑一口气进行了十多分钟,杜明枫三人算惨到头了,声厮力竭,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几乎窒息。大家玩够了,也笑累了,这才饶过他们。
杜明枫三人夹着尾巴逃去。见把他们整得那么惨,小青的气也消了。一旁程树杰快吓傻了,全身冒冷汗,小青勾勾指头叫过他,问:“你当真口吃吗?”
“是……是……”
“你为什么会口吃?”
“生……生下来就这……这样。”
“真可怜……”小青心想:他不仅口吃,可能还弱智。弱智人的相貌,就是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她问:“你不像是坏人,为什么会和杜明枫那些流氓混在一起?”
“我……我……我……”一急起来,程树杰更加不懂说话了,“我……我……”
别人说话只是嘴在动,可他说得连鼻子眼睛都在动,仿佛五官的分工淆乱了。见他那副可怜相,小青的心肠一点儿也硬不起来了,“算了。”她摆摆手,“看你累成那样呀……你走吧,我不问你了。”
傻人总有些固执,程树杰仍在“我……我……”个半天,最后总算“我”出一句整话来:“我和他是在我们家的……的餐厅认识的。他……他说他会帮我……我妹妹找工作。”
“哦?你家开餐厅的?你还有一个妹妹?”
“是……是。”
“你妹妹今年几岁了?”
“十……十八岁。”
小青心想:女大十八变,九成是杜明枫想打那女孩的鬼主意,才会去拉拢程树杰。程树杰本来就傻,才会上杜明枫的当的。她问:“你妹妹也跟你一样吗?”
程树杰直摇头,憨直地说:“不……不是的,她……她很漂亮的!”
可不,杜明枫真是一条色狼!小青不无担忧地问:“那么,你妹妹喜欢杜明枫吗?”
“不……不喜欢。”
“为什么?”
“她……她说,杜……杜明枫长得丑。”
“就是嘛!”小青格格地笑,又问,“你们家的餐厅在什么地方?”
“在……在先烈路81号,名……名字叫‘味美餐厅’。”
小青转向众人,“你们有谁去过这间餐厅?”
阿宝答:“我去过。”
小青问:“东西好吃吗?”
“不错,餐厅的面积也满大的,只可惜地方太偏,就算东西好吃,生意也不见得好。”
小青又转向程树杰,“你和你妹妹现在都在餐厅帮忙是吗?”
“我……我是厨师,妹……妹妹说餐厅赚不到钱,要……要出去找别的工作做。”
“你还是厨师呀,真看不出来!”
“我……我是跟我爸爸学的,我……我爸爸身体不好了,没……没再炒菜了。”
小青心里盘算着:其实他怪可怜的,改天我去他家的餐厅看一看,看能不能帮他们家一点忙。既然他妹妹长得漂亮,又想找工作,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反正我妈的时装公司快要开业了,正在请人。更重要的是,如果能说服他们把餐厅发展成为联合校会的学生餐厅就最妙了。
打发走程树杰,小青就把人手解散了。此时,子骏正在不远处和一个胖胖的男人讲着话。那男人小青见过面的,他是杜明炯。
“多谢你了,骏哥。”明炯说,“多亏是你,杜明枫才不至于大损。”
子骏微微摇头,淡然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么。”
“这回全亏你了。”
“小事。”子骏说,“只是,杜明枫这人心术不正,如不早早管束,以后会闯大祸的。光一味袒护他不是办法,是应该采取些措施的时侯了。”
明炯点点头,俄而苦叹道:“豪门多败子啊……”
子骏轻轻一笑,“我们也是略尽人事而已。”
“是……”
“对了……”子骏有些踌躇地说,“杜明枫的哥哥,是不是杜明邦?”
“对。你认识他?”
子骏面色阴郁地说:“我还和他打过交道。”
“唔?”
“还不是一般的交道。”
明炯不解,“什么意思?”
子骏笑笑,“都是从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明炯心中疑虑,但没有细问,只说:“骏哥,我深知杜明枫的劣性,他赖皮得很,不是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往后,你和杨小姐还是多多提防得好。”
子骏笑道:“小人难养嘛,我看得出来,兵来将挡就是了。”
明炯真挚地笑了,“骏哥,不论你如何韬晦都好,但一到关键时刻,仍是霸气十足啊。”
子骏朗声大笑,“老喽!现在的大姐是小青才对。”
明炯顽皮地挑挑眉毛,“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唉呀,见笑见笑。”
“才子配佳人么。好了,骏哥,我先告辞了,改天再好好搭谢你。”
“好说。”
子骏送了半程。回来后,小青发现他神色凝重,仿佛怀着许多心事。“你在想什么?”她问,“刚才你和杜明炯说话时,我就看出你怪怪的。是不是和那个叫杜明邦的人有关?”
子骏假装没听见,兴致勃勃地说:“前天我们就想来这里走走,不过没走成。小青,不如我们在公园里逛逛吧。”
草野公园,顾名思义,它是城市中心的一片绿荫。这里花繁叶茂、树木成林,“观江台”是后来才在江边开辟的一片休闲区,而公园的主体,是一个由树林层层环绕的小湖。
圆形的小湖怀抱在树林的最深处,一条铁索桥横跨湖面,连接着湖岸与湖中央的一个小竹亭。湖里有鱼,湖面有亭,湖边有树,湖顶有月,清幽中暗含勃勃生机。见此美景,小青不禁赞叹道:
“哇,这里真美!”
“对。”子骏指着环湖的一条小石子路说,“你踩过石子吗?”
“踩石子?”
“就是这样。”子骏脱下鞋袜,赤脚站在石子路上,“经常踩石子,对身体很有好处哩。”然而,小青却捂着口鼻睨着他的脚。子骏暴躁道:“喂,你可真煞风景!”
小青顽皮地一笑,“逗你玩玩而已,其实你的脚一点味道也没有。”
“本来就没有!”
“你还真小气,玩玩也不行——好啦,踩石子是不?我陪你踩就是了。”小青脱掉高跟鞋,可脚刚接触石面,她“啊”地缩回去,“呀,真痛!这能算路吗?简直就像针毡!”
子骏笑道:“别怕,我不是好好的吗?慢慢走吧,等适应了就好。”
“旦愿脚底别生茧就好……”小青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抉着子骏慢吞吞地走,可没走多远,她汗都冒了,啮牙咧嘴地说:“唉唷喂~~~~我不行了,真的很痛~~~~”
子骏笑着说:“如果很痛,就证明你身体有病。”
“你才有病。”小青望了望长长的石子路,鼓足干劲,“看着吧,我一定可以走完它!”
小青不愧是运动细胞特别发达的女子,不一会儿,她就适应过来。两人肩并着肩有条不紊地向前走着,仿佛漫步在沙滩上,身影在月光下显得神秘,笑语在静夜中变得昵喃。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挨得很近很近,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轻、越来越柔,似乎他们的交谈随时会停止,以吻来取代一切。
“唉唷~~~~”走着走着,小青忽然停住了,苦着脸说,“不行了,脚好麻好麻,我真的走不动了。”
子骏说:“那别走了,我们回头去拿鞋吧。”
“我不!”小青信誓旦旦地说,“我就不信走它不完!”
子骏笑道:“别逞强了,我们连一半也没走到。”
石子路环湖而筑,少说也有四、五百米长,他们的确连一半也没走完,小青负气地蹶高了嘴。不过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鬼主意,又笑起来,狡黠地对子骏说:
“你替我走完它好不好?”
“小意思。”
“不。”小青双手扳住他的肩,笑ⅿⅿ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你背着我走完它!”
“耶?不要吧!”
“有风度一点不行吗?”小青不管不顾,一下跳上他的背,朝前一指,“去喽!驾!”
“你还真不客气……”
子骏一点不介意做一回小青的“马”。背着她走石子路,虽然累点,但真的是一件奇享受的事:她软软的胸部紧贴在他背上,蠕来挪去的,不仅如此,他的双手不是还托着她滑嫩嫩、凉荫荫的大腿吗?他其实大赚特赚了!——不过,这些只要子骏心里头的一点小想法而已,真正让他感到快乐的是,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与小青恋爱的幸福。
“子骏,”小青甜甜问,“我会不会很重?”
“不重。”
“可是你喘得很厉害呢。”
“锻炼身体嘛。”
“你累的话,就放我下来吧。”
子骏反而将她往上一托,“少废话。”
小青格格地笑,适意地晃着双腿,“其实,你很喜欢把我背在背上的,是不是?”
“那还用说,我可以吃你豆腐呀。”
小青又笑,调皮地把气吹在他耳背上。子骏说:“别吹,很痒哩。”
“我爱吹~~”小青的手慢慢伸进他衣襟里,抚着他的胸膛。子骏喘得更凶了,假装不耐烦说:
“你别乘机占我便宜。”
“我哪有占你便宜。”她口上说得光明正大,手依旧往他衣襟里摸,脸还和他的脸紧紧贴在一起。子骏回头看她一眼,正中她脉脉闪闪的双眸。他威胁说:
“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啦!”
小青在他脸上一香,“好呀~~”
子骏真被她打败,“我明白了,你是有意让我背的。”
小青烂漫一笑,柔柔地说:“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人家在给机会你背。”
子骏停住脚,一蹲身放下小青。
“怎么了?”小青大胆地看着他,眼里春水澜澜,眼睑的崭动间,带着聪慧,更带着几许情yu,“你的体力真差劲,如果你以后结了婚,怎样体贴你老婆呀。”
“真够累的……”子骏假意在抹汗。小青拿出纸巾为他拭汗,就在这时,他双手一钳,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非礼啊。”小青小声喊起来,但鬼都不会相信,因为她是笑着在喊的——笑得比任何时侯都开心、都美;喊得比任何时侯都更富挑逗。“非礼啊,快来救命呀。”
“救你个头!”子骏将她逼到栏杆边。体肤的接触,令她兴奋,令她欢悦,她笑得越来越艳,越来越媚。她明明甜得希望他为所欲为,偏偏一直不曾放弃假意地挣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喊“非礼啊”。她愈是挣愈是喊,愈是能激起子骏的情yu。他尽量温存地去接近她,可这她实在太调皮,且吻且闪,就是不愿安生顺从。这回子骏真急了,不分青红皂白,照她胸部狠狠一抓——原来这个地方是这女人的弱点,她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软了下去……
月清湖静,薄雾淡笼下的小湖,流动着银色的空气。他们相依在湖心的小凉亭里,享受这仿佛浸在水里的、美妙的夜。
凝视着正望着湖面发呆的子骏,小青搂住他轻轻地问:“你在想什么?”
子骏呼了一口气,动了动身体,“我想抽烟……”
小青笑了,“不,你想的不是这个。”
“其实,我在想哪间宾馆既不贵又舒服。”
“没来由想宾馆干什么?”
“这还用说吗?”子骏做个鬼脸,“当然是想和你去开房啦!”
小青无奈地皱眉,“你的脸皮真的不是一般的厚耶。”
子骏得意地吹:“阿拉泡妞,全凭脸皮厚!”
“少得意了,谁是你的妞呀!”
“嗷——嗷——!(狼嚎声)”
“别玩了,你还设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小青认真地说,“你心里在想什么?”
“开房呗。”
“洪——子——骏——!”
子骏笑着摆摆手,“没有想什么啦,真的,——来。”他拍拍自己大腿,“来,宝贝,坐上来。”
“我不喜欢‘观音坐莲’……”
子骏将她一揪。她坐在他腿上,脸静静地俯在他项下,像睡去一般。
微风起了,月亮冉冉穿行流云之间,时亮时暗——这就如子骏此刻的心情,时而兴奋激动,时而甜蜜平静。再没有哪种距离比这更美妙了,他的下巴蹭着她的额,眼睛凝视着她的脸,整个身体都与她的体温交融。他小心地解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深深地拥紧。
“骏……”
“嗯?”
“骏……”她梦呓般声音在他项下留下一团暖气,“我们已经在拍拖了,是吗?”
“是。”他回答。
“骏……”她抬起脸来深深看着他,然后吻吻他,最后重新偎回去。子骏轻轻拍着她的背,婴儿似的摇晃着身体。好久好久,他的颈边留下一滴温热的泪迹,他忙支起她的身体——她噙着泪,用最动情的眼神看着他。
她想笑一个,但泪水不自禁地流出更多。
她想哭一场,但爱情不是为了哭泣。
她想说一句,但与其千言万语,何不吻他?
她想快乐地吻他,但他的心里,就真的没有杨杰俞的影子吗?
子骏想的,她一早已看穿了。他什么也瞒她不过,正如他瞒不过自己。
小青知道:这仅是开始。
二十二 回忆的续章
有一位哲学家如是说:当男人烦闷的时候,他们可以把自己当做一条小狗,只消在外头溜哒一圈,就不烦也不闷了。
在夜晚的大街上,子骏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想到了这位哲学家的话,同时也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幕:
那是六年前的车祸……
下了半夜的细雨终于在清晨停止了,迷雾的晨雾飘冉在无边的树海上,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顶巨大的白纱帐子,如烟气般缓缓地浮动。子骏从一顶支在湖边的帐篷中钻出来。当他的身体与湿润清凉的空气接触的一瞬间,一夜的疲惫刹时间从体内隐去。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坐在湖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子骏,你醒了呀。”在缥缥缈缈的笼罩着晨雾的湖边,走出一位女子来。她是韵梓,一身粉红色衣裳的她就如清晨的一抹烟霞,“子骏,吃过早餐我们就该出发了。”
早餐过后,众人收拾好行装,上车前往下一处旅行地点。晓桥是司机,他使劲地伸了一个懒腰,一头钻进驾驶座。子骏发现他精神不振,情知他夜里只顾着玩,没睡足觉,说:“你精神不好,不如让我来开车吧,你替我指个路就是。”
晓桥求之不得,遂与子骏换位。坐在中排的韵梓不放心地说:“这样行吗?子骏才刚学开车,天雨路滑,他能应付得来吗?”
晓桥想想说:“这倒是,这一路全是山路,还是我来开好。”
子骏遂不逞强。伙伴中再没有人会开车,晓桥依旧坐回驾驶座上。
到达目的地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刚出发不久,雨又下起来了。雨势颇大,风刮着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雨刷刷得飞快。这一程大部分是山路,沿途又有道路施工,几乎让晓桥辨不清路径了。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对子骏说:“子骏,咱们说说话吧,看见你们在睡觉,我更悃了。”
“好。”子骏坐直身体,往晓桥嘴里塞进一支烟。晓桥深吸了几口,说道:
“我忽然想起来,子骏,你不是有一位干妹妹叫做杨杰俞的吗?为什么这回你不带她一起来玩?”
子骏有两位干妹妹,一位叫做苏樱,是邻居家的女儿,还在念小学。另一位,便是晓桥所说的杨杰俞。杰俞是一年多前与子骏相识的,她的父母很早已离婚,生活一直很孤独,子骏很同情她,就认她做了干妹妹。杰俞今年十四岁,性情温柔文静, 不过最近却变得有些神秘兮兮起来——大约女孩到了这个年纪, 就会春潮涌动的缘故吧, 反正子骏没有这方面的体验, 帮不上她的忙。他对晓桥说:
“杰俞一向不太喜欢郊游,正好这几天她有别的事,所以没有来。”
晓桥说:“我有许久没见到她了,她还好吗?”
“挺好,已经有很多男生在追她了。”
晓桥兴致勃勃地说:“你有带着她的相片吗?我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样了。”
子骏小声道:“开什么玩笑,我带着别的女孩的相片,韵梓会杀了我!家里就有。”
晓桥会意地一笑,睨了眼正在熟睡的韵梓。子骏接着说:“邹劲葬礼那天她也来了,一直在静眉身边,你没发现吗?”
邹劲是子骏等人的死党朋友,因交通意外发生了不幸。在座的邹蓉就是邹劲的妹妹,因哥哥去世,她十分伤心,大家组织这次郊游,正为了让邹蓉散散心。晓桥叹了一声说:“那天是什么日子呀,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子骏点点头,俯首不语。这时,身后的羽茗Сhā进来:“喔!原来和静眉在一起的女孩就是杨杰俞呀!啧啧,她的变化太大啦,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想不起是她。”
羽茗与子骏、晓桥都同龄,三人是最要好的朋友。子骏回头看了眼羽茗说:“唔?原来你没有睡呀?”
“听你们在聊美女的事,我就睡不着了。”羽茗边翻着自己的钱包边说,“嗯,我这有一张美女的相片,相片里的人和杰俞长得好像。子骏,你看是她不是?”
晓桥笑道:“相片?是祼照吗?嘻!”
“是祼照就发达了。”羽茗将一张相片递到子骏眼前,晓桥也凑过头去看。这张相片显然是偷Pāi的,相片中女孩身穿中学校服,一身古胴色的肌肤,秀直的长发间有几缕亚麻色的挑染。她五官俊俏,柳叶眉,长而卷的眼睫,一双瞳仁乌黑发亮。阳光直射在她的脸上,眸内的水波在阳光中反射出点点光彩,熠熠生辉。她微侧着头,一手把书包抱在胸前,一手在拨弄着耳上的耳塞——耳塞似乎弄痛了她的耳朵,又似乎耳塞里传出的音乐令她很不满意,那轻抿的双唇中透出了几许娇气,也带出几许不耐烦。晓桥一见相片,顿时眼前大亮,正要夺过相片一赏再赏,不料子骏已先一步抓过,惊讶地问道:
“她就是杰俞!小子,相片哪来的?”
羽茗大喜道:“哇,真是她!好极了,我终于知道美女的芳名了。说真的,我见过那么多美女,只有她让我瞧得顺眼哩!”
子骏追问:“这张相片倒底是哪来的?”
羽茗呵呵一笑道:“抢来的。”
“抢谁的?”
“张言军呗。”
“张言军?是谁?”
“唉,不就是联合校会里公认的大情圣张言军呗。”坐在羽茗身边的蔡可盈被吵醒了,说道,“张言军那个人呀,真是花心大萝卜!星期一、三、五泡妞,二、四、六分手,星期天还温习性知识,真无可救药了!他除了泡妞,还有一样嗜好,就是偷Pāi美女的相片,拍的相片或自己留着,或高价卖给别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摄影技术可高超了,赶得上名家水平。他偷Pāi杰俞的相片不奇怪。——怪得前些天我遇见他时,他向我抱怨说他最喜欢的一张相片被人抢去了,原来抢他的相片的人是羽茗你呀!噫,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傻哥哥也懂欣赏女人哩~~”
羽茗哈哈大笑,问道:“可盈,你有被张言军偷Pāi过吗?”
“怎么没有?!”可盈抱怨说,“我问他拿相片,却被他买了!——呜,那还是我穿比基尼的相片呢,惨……”
羽茗笑得手舞足蹈,“是穿内衣的相片呀!”
“是比基尼!不是内衣!真没文化!”
“反正都是两点一星嘛,嘻~~”
“你脸上的痣才是两点一星!”
这边厢羽茗和可盈聊得正乐,那边厢晓桥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相片,说:“杰俞真是一位很有味道的女生呢,我是越看越喜欢了——喂,羽茗呀,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了,你就割爱一回,把这张相片送给我吧,回头我请你吃大餐感谢你!” 说着,晓桥就把相片往怀里揣,羽茗大喝一声“休想!”便急忿地去夺,晓桥边护着相片边说:“嗳,别抢——兄弟嘛,别这么小器——喂,我正开车呢!哇呀!小心相片,烂了就没有了!”
羽茗不管不顾,抢得愈急。子骏看见晓桥和羽茗将杰俞的相片抢来抢去,心里很不是味道,索性大喊一声,也跟着抢成一团。子骏、晓桥、羽茗这三位雷打不散的好兄弟如今竟为一张美女相片争得面红耳赤,满车的人都大笑不止。唯独韵梓是越看越心惊:晓桥正在开车呢!怎么可以这般胡闹?她大声喝止:
“喂!你们有完没完呀,想撞车是不是?!”
韵梓的提醒非常重要,可惜已经迟了——前方一辆大货车响着喇叭迎面而来,晓桥顿时慌了手脚,胡乱打起方向盘——
“嘎——!”
车轮在剧烈的摩擦中发出尖励的巨响,汽车在原地做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后,“咣当”一声倾倒在路边,整车的人随着车身的倾倒,叠罗汉般压在一起。
“拷!真该死!”晓桥又悔又急,一脚蹬开车门,狼狈地爬出车外。同伴们缝此厄运,都争先恐后地往车外爬,晓桥七手八脚地协助他们脱难。
韵梓首先被救出车厢。她惊魂未定,跌坐在路边,失魂落魄地望着翻倒的车发呆。突然,她惊叫一声,指着晓桥血淋淋的手臂怆惶大喊:“晓桥!你……你流了好多血哇!”
晓桥下意识地往臂上一摸,怔愣道:“我……我没有受伤呀?”
“不是你的血还会是谁?”韵梓慌恐地向四周望,又复大叫,“子骏?子骏呢?他……他还在车里呀!”
晓桥顿然醒悟,疯了似地扑向前排驾驶座——眼前的情景令他惊呆了:子骏倦俯在车厢下,已不省人事,在他的头下枕着一堆破碎的玻璃,一滩殷红的鲜血正在飞速地扩散。晓桥痛心地喊“快来救人啊!”便一步跳进车里……
——这场车祸,无疑改变了子骏太多太多。他使劲儿摇摇头,挥去这些不愉快的思绪。这时,他引伸出一个值得他思索的问题:女人在烦闷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柔和的月光洒床上,在微光中,浮现出一位俏丽女子的身影。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枕头的一角被咬在她嘴里,咬得很紧很紧,咬得很久很久。
“这么说,女人在烦闷的时候像一只小鸟。”子骏点起一支烟,想着,“并且是一只受伤的小鸟,俯在巢里默默地添吮着受伤的伤口。这就像女人的行为——睡在床上,咬被角,一声不吭,甚至无声地饮泣。”
想到这,子骏格格地笑出来,路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以为他是神经病。
“什么屁话!难道女人就不能像一条小狗去外头溜吗?”月光中的女子一下扔了枕头,一骨碌坐起来,“我不是一只受伤的小鸟,而是一只快乐又美丽的夜莺,我要在外头飞呀飞呀,飞呀飞呀!”
想到这,她跳下床,开始找衣服穿,并故意弄得“砰砰嘭嘭”地响。母亲听到女儿房里奇怪的响声,敲门问: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响?——杰俞!”
房里的女子没答话,大力地打开门走出来。她已焕一新,打扮得漂亮迷人,只脸上的表情显得又酷又狠,十足一个坏女人模样。母亲问:
“杰俞,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女子一点头,“我要像一条野狗一样,在外头玩个彻夜不归!”
母亲没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女子大步走向门口,飞快地一拉门,开门时带起的风吹起了她短裙的下摆,母亲在后头喊:
“杰俞!”
“干嘛?”女子不耐烦地说,“妈,你别劝我,我已决定彻夜不归了。”
“不是……”母亲追上去,忧郁了一下说,“杰俞,外头有些凉,还是换一条裙子吧。”
女子“扑哧”一笑,冷然道:“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这条裙子不短我还不穿呢!”
“杰俞……”
“放心啦,妈。”女子在母亲脸上亲了一下,把她轻轻推回,说,“你以为我杨杰俞是吃素的?我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现在啊——哼!”
大江的流水声隐隐传来。杰俞知道,走下这条长长的台阶,再转过一个弯,她就可以看到大江了。
晚风迭送,它沿着阶梯倾斜的角度,一阵接着一阵吹上来。杰俞喜欢这种由下往上吹的风,因为她喜欢自己的裙摆随风起舞的美态,因为她喜欢幻想当自己屹立在风中的那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潇洒与霸气。还有,因为她也喜欢风吹进她的裙底,在双腿间悄然抚弄的快感。
眼前的每一级台阶,就仿佛代表她生命中的每一个月。她走过一级又一级,时间也仿佛在风中回塑了一月又一月,累至数年。她逐一的回想,还一的搜索,至到那一点时,她刚好走完了所有的台阶,折入一条弯道——这条弯道就想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的生命全因这个转折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这正如走过弯道后,她可以看见空阔奔流的大江。
此外,她还看到了一个人。他正俯在江提的栏杆上,对着江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二十三 六年前的情愫(1)
五岁的杰俞被夹在父母当中坐着。她一只手被爸爸紧紧握着,一只手被妈妈牢牢抓着,她睁着童雅的双眼四下里张望,除了坐在周围的一些一半陌生一半熟悉的亲戚外,格外显眼的就是高台之上一位身穿黑衣的叔叔。在他的头顶上,挂着一块比他的头大很多的雪亮的国徽。杰俞听妈妈说,他们今天要到法院来,但到法院来做什么,妈妈并没有说,杰俞也不懂得去问。
杰俞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当法院将她的监护权判给妈妈时,爸爸的双眼湿润了。这是杰俞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爸爸流泪。爸爸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在亲着她的脸,颤抖地在她耳边说着“小俞,以后要听妈妈的话。爸爸会经常来看你的,乖,小俞,乖啊……”杰俞根本不理解所谓监护权是怎么一回事,但看见爸爸哭了,妈妈也忍不住拭泪时,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以后会像隔壁家的小玉姐姐,变成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了。她搂着爸爸的脖子,将小脸俯在他的胸前,哭着说,“爸爸,我不要你走,小俞不要你走嘛,呜……”
但是在那一天,杰俞还是离开了爸爸,和妈妈沿着一条陌生的路走了。她俯在车窗边,望着雨幕中的爸爸,望着那被落在窗户上的雨水割成数段的身影……她猛地扑进妈妈的怀里,让泪水深湿了妈妈的衣裙,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从那之后,杰俞的生活就完全改变了,她每个星期基本上只能和爸爸见一次面,而妈妈却总不在家里。在小学入学报名时,老师问杰俞叫什么名字,她的回答令妈妈很尴尬。报名过后,妈妈抚着她的头轻声说:“小俞,你上学后,妈妈给你换了一个新名字了,以后,你跟妈妈姓,叫杨杰俞,知道了吗?”杰俞呆呆地点了点头。她望着那些在父母的双手间荡秋千的同龄小朋友们,口里喃喃地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见。
八岁的时候,杰俞从外婆家搬到一间大的房子里。不久之后,一直照顾她的外婆去世了,杰俞的生活因此变得更寂寞。又过了几年,杰俞再次搬家了。这个家非常的大,大得可以装下几百个她,并且还是两层楼的。她十分记得搬家时妈妈对她说的那句话——这句话大概是妈妈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了——“小俞,妈妈的心肝宝贝,以后,妈妈要给你最好的生活,最好最好的,别的人都比不上!”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是多么自豪与幸福呀,可她哪里会猜得到杰俞此刻的心情呢?对杰俞而言,搬到更加大的房子里去,只意味着恐惧——房子越大,她就越感到自己渺小,小得几乎天花板上的一盏小灯掉下来,都能压扁她一样……
这一年,杰俞十二岁了。在这一年里,她开始接触到“迷失自我”这一类的字眼,同时,在这一年里,她见到了一位震彻她心腑的人……
在那一天,那些一直欺负她的可恶男生又找她麻烦了。他们拿着树枝儿赶她,她吓得拼命地跑,跑得就快没有力气时,只好躲进一个公园里,男生们没钱买票进公园,便埋伏在门边。
杰俞其实很聪明,她知道自己不能从正门出去,便走到公园的指示图前,找寻有无另一个出口。这间公园名叫草野公园,她在指示图前站了一分钟后,便对这个公园失望起来,因为它只有一个出口。看来她无路可逃了,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逛来逛去消磨时间。
刚刚下过雨,且又是在临近初秋的傍晚,所以公园里的空气特别清新。树梢上浮动着薄薄的白雾,像一顶巨大的纱帐子,在微风中缓缓流动,景致异常的美。杰俞不知不觉地被它吸引了,跟着它流动的方向,走进了树林的深处。
白雾越来越浓了,似乎就浮动在她的头顶。杰俞渐渐高兴起来,伸手想去摸,虽然她没能摸到,但手心感受到清凉湿润的空气,仍让她惬意轻松。她仰着头,紧步追着、追着,忽地,她脚底一空——
“卟哒!”
杰俞的身体从高处落下,摔了个人仰马翻。幸好是摔在草地上,才没有受伤,但这一摔仍让她好痛。她回头看了一眼,原来自己是从一处高高的路基上摔下来的。她懊悔自己是那么的不小心,简直可以说是个笨蛋。她抚着摔痛了膝盖,拍着弄脏了衣裙,本来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天色越来越暗,杰俞心想那几个可恶男生应该失去了耐性,已经走掉了,于是,她寻着来路往回走。这个公园不算兴旺,何况还不到饭后散步的时分,所以不见一个人影。树林的道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她走了许久也不见出路,越来越害怕起来。
杰俞其实很聪明,她开始用树枝在路上做标记。在来到一个三叉路口时,她折断树枝放在路边,就在她蹲下身的时候,发现在一片矮树丛背后的草地上有一群人。
“问问他吧,我就可以快些走出去了。”杰俞这样想着,向那群人走去。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
“啊——!”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杰俞顿时胆战心惊,调转头就跑。但,莫明而来的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在跑了几步后又停下了。在经过一番思想的苦斗后,她决定悄悄溜回去,躲在矮树丛后偷看着他们。
草地上共有十个人。在草地右侧,一位女生正跌坐在地上,她穿着校服,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长相(幸好她的衣衫是完整的)。她身旁还蹲着两个女生,也穿着校服,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两个人都怯惧地缩着身体,捂着脸,小声地抽泣着。在这三个女生的左右,环立着两男两女,他们也是学生模样,但没有穿校服。其中一位杰俞依稀认得,他最近总在她的学校出现,听别人说,他的来头相当不小,是联合校会里鼎鼎大名的虎将——邹劲。在草地左侧还有三个人,最左边的是一个大块头男生,他盘着双手,阴阴冷笑着。最右边的是一位女生,她留着潇洒的披肩长发,乍眼一看她是一位外表文静的美丽女生,但此时要她盯着对面女生目光中,严励而透出凶悍,让人不寒而?。在这一男一女中间的一截树桩上,坐着一位男子,从众人皆立他独坐的派头可以看出,他是众人的头领。他身材高大,至少一米八十的个头,脑后拖着一条半尺来长、像女孩样的麻花辫子。上身穿一件红白相间、显得有些花里胡哨的格子衬衫,外套一件下摆很长的白色风衣。下身穿一条黑色直筒裤,配一双又黑又亮的皮鞋。他捋着两只袖子,翘着二郎腿,左手手肘支在腿上,右手Сhā进风衣口袋里,垂首看着平放在腿上的一份报纸,神情悠闲轻松,仿如一人独坐。縝r>“唔,原来如此……”
在经过许久的沉默之后,做老大的男子终于开言,他适然地轻呼一口气,嘴角勾勒出一丝感叹的微笑。然后,他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女生,指着报纸对她说:
“韵梓,你看,这‘床前明月光’中的‘床’字,原来不是常人理解中睡觉用的‘床’,而是古时井边的井栏呢,想不到吧。”
本来,在这种紧张时刻里,众人都期待着大哥发号施令,孰料他竟风牛马不相及地说诗解意起来。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微微皱起了眉头。唯有那位叫韵梓的长发女生,她好像早已预料他有此一着似地,兴致勃勃地俯下身去,一手扶稳发丝,一手牵过报纸,问:
“真的吗?在哪儿有说,让我看看。”
“呶,在这里。”男子指着报纸,“李白做《静夜思》的年代,是在唐朝。那时候,人们对‘床’字的用法比现在多得多。《康熙字典》里就注明了‘床’字四种不同的意思,一是指睡卧之具;二是指物品的托架;三是指托盘之类;四是指井口边的栏杆。‘床前明月光’中的‘床’字,正是指井栏。原来,唐朝时民居的窗户和现在大不一样,装有极密的窗栏,因视线被极密的窗栏阻隔,要从窗里仰望窗外的明月不大可能。由此可见,李白是站在井边,望着井中月亮的倒影而成诗的,并不是站在窗前望月而诗。——哈哈,一首烩炙人口的名诗竟被误解了千年之久,真有意思!”
众人听了他一番解说,都赞同地点点头。男子把报纸让给韵梓,潇洒地一掸裤管,环视众人一眼,侃侃笑言道:“古人有云:书中自有千种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车如簇,可见书的好处不胜枚举。只可惜现在的书报,许多已大失雅观了,哗众取宠的多,真才实料的少,不过就算如此,好书好报不可不读,就像这份《联合校刊》——想不到我刚才读的那则文章是由学生自办的《联合校刊》上看来的吧?哈哈《联合校刊》出版一年了,辛苦了好久,现在是越来越有专业水准了,很让人值得高兴嘛。”说着,他独自笑了几声,又把目光人徐徐转向对面的女生,“咦?她怎么还坐着?快扶她起来吧,这地上潮得很,坐久了,会把内裤也弄湿的。”
众人一阵大笑,随即,坐在地上的女生就被扶起来,还有人为她递上纸巾。
此次“交涉”的目的,是为了让《联合校刊》在更多的学校中扩大发行。众人起初还因那男子莫名其妙地说诗解意而深感奇怪,此时他不动声色的就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来,众人无不屏息静听下文。那男子一按大腿站起身,油亮的皮鞋“滋滋”地踩在草地上,缓步踱了几转,而后调转路线,缓缓向那女生而去。女生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警惕地注视着他。在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后,她的精神防线几近崩溃,脸上的表情似怒似惧,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在她抬起头时,杰俞看清了她的面貌——她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学校里公认的大姐邱静眉,绰号“蛇蝎之女”,是一位阴毒女生,常在校裙下摆下藏着一把刀,因此别人又称她“裙底刀”。至于那位男子,杰俞也猜出七八分了,从他脑后的那条半尺来长、女子样的麻花辫子来看,他应是联合校会的主席,大魔头小骏哥洪子骏!子骏格格一笑,神色轻松地对静眉说道:
“静眉妹妹哟,你我可谓不打不相识。《联合校刊》创办有年,因得到各方大力支持,颇得大家喜爱,《联合校刊》希望在你们学校里发行,也是顺应人心的一件大事。可我不懂你出于何种考虑,偏偏要阻止呢?我先前向你们学校派去的三位联络员,头一个被你赶回来,第二个被你关了大半个下午,累得筋疲力尽的回来,第三个就更惨啊,是我们的人给背回来的。就连邹劲,他本是一番好意,却遭到你们的围攻。想不到我联合校会竟然在你的手里连吃四次败仗,我深感佩服之余,还要请你保个密,别把这次我们联合校会连吃败仗的糗事给抖出去,我就对你感激不尽了。”
他语气虽轻松诙谐,但其中的威压不言而喻。静眉抬起眼睑扫了子骏一眼,动了细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说:“你们的人太目中无人了,就算联合校会再大,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吧!”
子骏朗声一笑,摆手致歉道:“这是我的不对,没有好好约束自己的人,惊了小姐的驾了,可是——”他话峰一转,声音中透出寒意,但脸上依旧笑容可掬,“可是,俗话说‘两国交战,不靳来使’,我派去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惨,你未免太狠心了点吧?”
静眉有些退缩了。她紧咬唇,双手不自觉地拽紧了裙摆,像是豁出去地说:“头……头一个人,不是好端端的放回去了吗……是你们欺人太甚,我才会那样做的。”
子骏实是有意在试探静眉,如果她像平常女生那样,只会哭,只会求饶,他就会全不把她当一回事。她敢和他顶嘴,证明她是有胆量的——不像寻常的大姐大,没事时嚼着香口胶摆酷,遇事时吓得脚软——子骏颇欣赏像静眉这样的女生,既漂亮,还胆色过人。他笑道:
“呵呵,这么说来,这事反倒是我们的不对了。好、好,君子不讳其过,小生这厢有礼了。”
说着,他动作滑稽地双手做揖,叫人忍俊不住。静眉见他笑容真诚和善,全无戏谑之色,油然想起以前常听别人说“小骏哥不同寻常的大哥,为人幽默诙谐而不失真诚礼貌,从不摆架子,对女生犹其客气,仿如一位大哥哥”,照现在看来,好像此言不虚哩。她畏惧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积压在肚里的一口恶气忍不住发作出来,恨声说:
“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
此话才出口,她立即后悔:大魔头虽然客气,但他的手下全是虎狼之辈!——听见她出言不逊,左右羽茗等人立时逼近,脸色阴沉如铁,静眉顿时乱了分寸。子骏却一点不介意,轻轻一挑指尖,示意众人后退,然后,他笑眯眯地揽过静眉的肩膀,——静眉全身都僵了,被他这一揽,几乎扑进他怀里去——他挑挑眉毛,用极度暖昧地口吻说:
“你能这样说,想必已经原谅我了——耶~~”
语调儿嬉非常,害得静眉的脸又红又烫,忐忑不安。这边厢子骏已恢复了常色,笑着说:“好了,我们说正经事吧。”便一甩衣摆,退出三步开外,面含浅笑,娓娓说道:“有关《联合校刊》在你们二十三中学发行的事,我原本的提议有三条,一是希望你们能加入联合校会,大家一起合作一起玩;二是由我方派出联络人,在你们学校统筹校刊发行的事务;三是利润分配问题,你们可以二十三中发行校刊所得利润中提成百分之三十。很可惜,这些提议并没有被你们采纳,但是不要紧,现在我修改了提议,希望你们能重新考虑。”
说到这,子骏向韵梓勾了下手指头,韵梓马上从书包里取出一本文件夹。子骏将文件夹转呈给静眉,静眉边看边听他说:“首先,我依然希望你们能加入联会校会。可能你们对联合校会有一些误解,以为加入联合校会后,自己原先的组织、团体就不复存在了,其实不然。‘联合校会’,是一个类伙于联合国的组织,只负责调停矛盾和联络各派,让各派有一个统一的舞台。在联合校会里,派系无论大小,全部一视同仁。所以,你们尽可放心加入进来,一起玩,一起维护学生的权益,维护学生世界的安定,让同学们都让安心求学,免受不良学生和坏人的滋扰,也别让学校限止了同学们的自由或不合理的加重同学们的负担。——当然啦,我并不勉强你们现在就加入,你们大可考虑更长的时间,等多久都可以,什么时侯都可以。”
听着子骏一番冠冕堂皇的措辞,站在一旁的羽茗不由暗暗好笑:美国佬当初建立联合国,才不为什么“求同存异”,纯粹为了通过联合国主导全世界,令自己的霸权主义的施行找到一个合法的途径。子骏会建立联合校会,无非是这个想法,令联全校会主导整个学生世界。当年,子骏是依靠韵梓、可盈和少芬这三位姐妹的“爱猫会”起家的,联合校会名义上是各派求同存异,真诚合作,实际上是由“爱猫会”说了算——联合校会即爱猫会,爱猫会即联合校会——子骏比美国佬聪明,他是不会允许联合校会中的其它派系壮大的。一方面,他把新秀人材全部收罗在爱猫会麾下,并建立联合校会第一旅,以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另一方面,他以改革为名,大收特收女生为会员,并把大量女生安排到各派中——这招儿最阴,是美人计!联合校会里女生济济一堂,又有最忠诚子骏的“情感援助会”的多事女生做红娘,大牵红线,搞得各派男生花多眼乱,连泡妞还唯恐来不及,哪有心思造爱猫会的反?更何况,女生们喜文不喜武,她们不仅献计献策,有利于联合校会从帮派转型向“学生公司”的方向发展,而且久而久之,除了爱猫会外,各派渐渐阴气盛阳气衰、文气重武气轻,一无造反的魄力二无造反的人,爱猫会的主导地位自然稳如泰山。静眉的组织不过数十人而已,对拥有五千人的联合校会完全构不成威胁,子骏对她们如此郑重其事,一是无敌最寂寞:现在已经很难得有敢于反抗联合校会的人了,他想借此找找乐子;再者是为了静眉和她的组织里为数不少的美女学生——二十三中,可是盛产美女的宝地呀!
“这第二条嘛,是关于联络人的事。”子骏接着说,“如果你们同意校刊在二十三中发行的话,有关校刊发行的具体事务可由你们全权代理。不过,我仍然希望在你们学校里指派一个联络人。这个联络人只负责参谋校刊发行的工作,别的一概不管,因此,你们在二十三中里固有的地位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羽茗清楚,子骏的第二条提案是一个圈套。联合校会势力下的所有学校都设有联络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联络人一职可轻可重,表面上他是宣传工和专门跑腿的人,事实上他们都是联合校会的亲信,能力出众。在必要的时侯,他们可以先斩后奏,代联合校会控制一间学校!所以,联络人的真实身份是督军,也是间谍,只要子骏想,联络人是有把握取静眉而代之的。
“第三条是分钱问题。既然三七分帐你们不乐意,就五五分帐好了!”这句话子骏说得相当爽快,无非是收买人心之举,试问静眉自保不暇,还哪有胆子敢向联合校会伸手要钱?静眉年纪轻轻,如何能同老奸巨滑、超早熟的大魔头相比?已然被他说动了。子骏也不再多饶舌,最后说:
“好啦,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各位的时间金贵,我也不多担耽了。庐峰、可盈、少芬,你们送送静眉她们吧。”
“好的。”
庐峰很绅士地向静眉和她的两个同学扬手请行。几人刚起步,子骏在后叫住,脱下自己的风衣塞进静眉手里,体贴地说:“你的衣服都湿了,来,披上它吧。”
静眉这小女生真的被子骏弄得有些感动起来。她本不好意思要,但自己实在很狼狈,少芬早抖开风衣披在她身上了。静眉掩掩衣襟,深看了子骏一眼,随众人去了。那头羽茗目光怪异地打量子骏半晌,在他耳边小声问:
“子骏,你想学大人包二奶呀?”
“你胡扯什么!”
“不是想泡她,干嘛对她那么好?”
子骏淡淡笑笑,“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他长吐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然后轻唤道:“韵梓。”
“嗯?”一路在望着静眉背影独自发呆的韵梓听见唤声,走上前问,“什么事?”
“你去问问那个小女孩,看她有什么事。”子骏头也不回地一指身后的一片矮树丛,“她在那里偷看好久了。”
子骏指的,除了杰俞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杰俞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早被大魔头发现,吓得弹起来,想逃,但裙摆被树枝儿勾住,反被寻声而来的羽茗逮住。韵梓很快赶来,支开动作过份粗鲁的羽茗,拉起杰俞的手关心地问:
“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杰俞本来就胆小,这会儿更怕得牙关打颤,半晌吐不出一个字。这时邹劲也走过来,他只看了杰俞一眼,便认出来了,说:
“你的名字叫杨杰俞对吗?在这里干什么?”
韵梓问:“咦?你认识她呀。”
“不认识。”邹劲说,“我只知道她是和邱静眉同校的学生,前两天我到邱静眉学校去,偶然看见她,见她怪怪的,一问人,便记下她的名字了。”
听邹劲形容杰俞“怪怪的”,子骏亦有同感:这女孩皮肤是古胴色的,倒是与别人不同。他笑道:“邹劲说的不错,这女孩长相果真特别,黑黑小小的,可爱得像一颗黑珍珠,长大之后,或是朵黑玫瑰咧。”
杰俞因为长得黑,又戴眼睛,所以被人“黑芝麻”、“黑金鱼”的嘲笑,但“黑珍珠”、“黑玫瑰”这类的形容词,显然是在赞美自己。她一直以黑为耻,万想不到会有人喜欢她的肤色。她认真地看了子骏一眼,心里油然高兴起来,还差点儿笑出了声。子骏怜惜地摸摸她的头,温和地说:
“杰俞妹妹,你迷路了是吗?”
因为子骏的表扬,杰俞忽然间不怕这个大魔头了,呶着小嘴问:“咦?你怎么会知道的?”
子骏和谒地一笑,“哈哈,原来哥哥猜对了呀!”
杰俞腼腆地笑了,笑时两只黑莓子般的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动人。子骏不禁心喜:这丫头的眼睛很漂亮呢!他转脸对韵梓说:“韵梓,你送送她吧,这树林是按八阵图布局的,没有路标,实在不好走出去。”
“嗯,我来送。”韵梓友好地搭住杰俞的肩膀,又对子骏说,“对了,待会我到哪里找你们?”
子骏说:“公园的小餐厅吧,我们去那儿吃一顿。”
“好。”
韵梓带着杰俞去后,子骏、羽茗、邹劲三人便向公园餐厅走去。邹劲的年纪比子骏小三岁,是联合校会后起之辈中的佼佼者,是未来的接班人。三位男生一路说笑,一路欣赏着景致,走得很慢,许久才来到公园餐厅前。餐厅的外观是一间颇有乡土气息的木屋,外墙上一多半都爬满牵牛花——红花绿叶配,桥阁倒影随,好不雅致!三位男生附庸风雅地抬手谦让着,举步欲进,忽见一位女生急匆匆地从餐厅里倒撞出来,定眼一看,竟是韵梓!韵梓一把抓住子骏的手,心急如焚地说:
“子骏,快去!快去看看那个女孩!”
二十四 六年前的情愫(2)
原来,韵梓送杰俞走出公园门口,刚要折回,忽见七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男生挥动着树枝一涌而来,老鹰抓小鸡似地把杰俞按倒在地,边骂边打,好不残忍!韵梓不能坐视不理,忙上前劝阻,可几个男生不管不顾,差点儿连她也一迸教训了。韵梓无计可施,只好跑回头去找子骏。可怜杰俞孤立无援,被几个顽劣男生男生欺辱得好惨:手脚俱损,书包被扯破,新崭崭的课本文具散落一地。七个男生穷闹一阵后,消过了气,便拍拍ρi股走了。杰俞蹲在地上,呆望中泥水中那一本本曾是爸爸花了一下午时间用彩纸包裹起来的新书本,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心里恨极了。
子骏几人闻讯赶来时,已经迟了。子骏跌足一叹,招呼众人帮着忙收拾书本文具,自己走到杰俞面前,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和谒地说:
“别怕,已经没事了,有哥哥在呢。”
说着,她就去扶杰俞,杰俞抬起泪眼不认识似地看着他,突然歇斯底里地一推,嚷道:“你别动我!”
她不知那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也是子骏毫无防备,只听“卟哒”一声,泥水四溅,子骏整个人仰倒在地,背面全变了颜色。这一下,不仅是子骏几人,就连杰俞自己也愕然了。她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惊恐已极,腿一软,一ρi股坐在地上。羽茗不禁怒上心头,一个箭步踏上前,揪起杰俞的一条胳膊,怒道:
“你这丫头,好心没好报,想找死是不!”
杰俞惊骇地看着他,泼浪鼓似地摆着头,哭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呜……”
“别这样,羽茗!”子骏忙扯开羽茗,笑道,“污得一身泥,讨得满堂彩。算了,别吓着她。”
羽茗这才丢下杰俞,盘手退到一边。子骏正欲上前扶杰俞,忽看见自己的脏手,便对韵梓说,“快点,快扶扶她,我的手脏。”
韵梓忙扶起杰俞,掸着她的衣服,怜惜地说:“别怕,杰俞,姐姐在这儿,他们不敢欺负你。”
有韵梓的庇护,杰俞不再害怕。子骏擦净了手,收拾好她的书包。他看见了她的书本,笑道:“原来你今年读初一了,可你的样子特别可爱呢!娇小玲珑的,就像四、五年级的小学生。对了,你这么漂亮,哥哥介绍一个男朋友和你玩玩,好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杰俞也笑了,深色的脸上漾起一圈红晕,媚态横生。子骏暗叹道:如果她不戴眼镜,或许是个非常不错的女生哩!他提起书包,拍拍杰俞的肩头说:“我的名字叫洪子骏,人家都叫我做大魔头,你认识我吗?”
杰俞怯怯地点点头,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我知道,你是小骏哥,对不对?”
“嗳,对啦!”子骏笑得像个孩子,说,“既然我们都认识了,小骏哥就送你回家喽!”
杰俞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懂如何拒绝,有些不知所措。子骏已决定送她回去,对众人说:“今天是不能一起吃饭了,大家请回吧,我送送她。”
“好,我们先走了。”
众人正欲走,子骏又拉住韵梓,指指她身上的外套说:“先借一借,你看她身上都脏了,总不能这样走呀。”
韵梓笑着说:“你还真会关心人——你比她更脏呢,也不顾顾自己。”
“我是男生,没有关系的。”子骏让杰俞穿上外套,那头羽茗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子骏穿了。韵梓看了看杰俞,想到了什么,小声问子骏说:
“对了,你别忘了打听清楚欺负她的那些男生是谁,他们真的好可恶。”
子骏一笑说:“好,我自有主意。”
韵梓不再多说什么,和羽茗、邹劲一起走了。子骏看着杰俞,坏笑道:
“杰俞妹妹,小骏哥背你回家~~好不好?”
天完全黑了,黑得像染了一层浓墨,透不出一丝光线。过了一会儿,阵阵雷声由远而近传来,低沉得像山林中野兽的哀嚎。雨眼看就要来了,杰俞忙关好窗户,才掩下窗纱,就听见水珠打在窗上的声音。
“唔,好大的雨啊……”子骏瞅了眼窗外,继续专心地整理着杰俞的课本。杰俞跪在茶几前,呆呆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不一会儿后,子骏已把书本全弄干净了,他把它们举到杰俞眼前,笑道:“你看,全干净了,基本上还和以前一样吧!”
杰俞推开眼镜,把书本贴在眼前细细观察。很快,她的眉头松展了,换作是开怀地微笑,只话语说得很挑剔:“唔,马马虎虎啦。”
这句话显然不是一番辛劳后的子骏所期望的,他皱眉说:“喂,杰俞妹妹,小骏哥我可是费了一番苦心呐,你就不能说点动听的?”
杰俞不懂地看着子骏。好一会儿后,她才省悟,红着脸呐呐地说:“谢谢你,小骏哥……”她的声音又娇又甜,挠得子骏心头痒痒。杰俞学乖儿倒学得很快,从果盘中摘下一颗葡萄,剥了皮递到子骏嘴边。鲜亮的葡萄肉嘟嘟的十分诱人,子骏一探嘴,不仅吃走了葡萄,还连杰俞纤细优美的手指也一并含进口中。杰俞“呀”地一声缩回手,又怨又嗔。子骏得了便宜不卖乖,口里吃着,脸上得逞地嘻笑,不过,善恶终有报——他觉嘴里的葡萄有股怪怪的味道,想吐出来,却又没地方吐,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杰俞发现他脸色的异样,问:
“小骏哥,你怎么了!”
“唔……”子骏恶心地咧咧嘴,“这葡萄有怪味……”
“有怪味?”杰俞剥了个葡萄自己尝了,“没有呀,挺好吃的。”
“有啦。”子骏砸砸嘴说,“好像是咸味……”
“咸味?”杰俞歪头想了想,失惊叫道,“我知道了,你刚才吃到我的手指了!”子骏一时没反应过来,杰俞向他羞涩地一笑,转身就往洗手间跑,“我回来不记得洗手了!”
杰俞的手泥里来水里去的,回家这么久,竟一直忘记洗手,子骏一心想占便宜,谁知反招来罪受,有苦难言。不一会儿后,杰俞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走出来,她重新跪在茶几边,边剥着葡萄边说:“小骏哥,我想把你和韵梓姐姐的衣服洗干净了才还给你,好么?”
子骏边补着书包的挂带边说:“不用了,我待会儿带走就行了。”
“行啦!”杰俞笑吟吟地说,“我洗好之后,你有空就来我家拿,好不好?”
人家说借书是恋爱的开始——有借有还,借一次书而见两次面,真赚!只想不到洗衣服和借书亦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这丫头要缠住子骏不放了。子骏没甚所谓,点头答应,然后问:“杰俞,你家可真大,你父母准是做大生意的吧。”
杰俞甩着手上的葡萄皮,显得心不在焉地答:“我妈妈是做生意的。”
“女强人呀。”子骏问,“那你爸爸呢?又是大老板吗?”
杰俞惆怅道:“不,是教师。”
子骏开玩笑说:“有点不配呀。我想,你爸爸是个‘气管炎’吧。”
杰俞无所谓地一耸肩,往子骏口里塞了一个葡萄,“不知道。”
她的回答很奇怪。子骏好奇地注视着她,杰俞闪了他一眼,避开他的目光,“其实我的爸爸妈妈……”她用小指一挑发梢,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他们早就离婚了。”
“……”
“法院把我的监护权判给了妈妈。”杰俞吸吸鼻子,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说,“可是我并不想跟着妈妈,并不是我不爱妈妈,而是她整天就知道工作,赚钱。你能相信吗,七年来我已搬了四次家了,如今这房子,恐怕也住不久了……我妈妈就是这样一个好强又多变的人,好像我在她心目中,还不如房子和车子重要……”
说到这,杰俞再压制不住哀伤,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子骏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安慰她好,因为他本身有着与她类似的感受。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拍拍杰俞的手背,沉沉地说:
“杰俞,其实小骏哥我和你有点像……”
杰俞一怔,抬眼看着他,“小骏哥的父母,也离婚了吗?”
“不。”子骏垂下头,嘴角轻轻一勾,似笑似悲,“在我四岁时,我爸爸就去世了,他是病逝的。”
“小骏哥……”
“因为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所以总觉得自己矮人一截,况且,我又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你一定想像不到吧,堂堂联合校会的主席,小时候竟是一个体育成绩没及格过,被同学欺负得不敢去上学的胆小鬼……”
杰俞忍不住一笑,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很不礼貌。她抹抹泪,挨近子骏而坐,问:“那你后来又怎会成为大魔头的呢?”
“是因为我的堂姐姐,我叫她小玲姐。”子骏搭住杰俞的肩头,两人同病相怜般互相倚在一起,“小玲姐的年纪只比我大两个月,但她比我勇敢得多。我们两个并不是在同一所小学念书,但她为了保护我,每天都先护送我上学后,自己才上学。放学后,我留在学校里等她来接我。她曾跟许多欺负我的同学打架,因此得罪了很多人。有一次,那些人又找上我了,他们有十多个人,是有意纠集在一起的。我被几个人按倒,牢牢压在地上,其余的人去围攻小玲姐。小玲姐打架其实一点不厉害,每次都是靠指甲和吓唬人取胜。这次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很快就被治服。比起我来,那班人更恨小玲姐,他们把她绑在树上,扬言要用树枝打死她。她怎么挣也挣不脱,在走投无路间,她突然向我大喊‘子骏,你还算男子汉吗?快救救我呀!’也就是她这句呼喊,我一下子彻底惊醒了,当即挣脱束缚,一顿不要命地乱打,居然真的把那些人全打跑了,救了小玲姐。从那之后的好多天里,我进入了疯狂状态似的,一个人,单枪匹马,也不去上课,只提着两只拳头逐一到每间学校去心收拾那些欺负过我和小玲姐的同学——不论男生女生,我全都狠揍了一顿。有些有甚至被我打掉了几颗牙齿。我的变化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以为我被恶魔附身了,全部对我俯首称臣,所以,从那时开始,就有人叫我做‘魔头’。后来我长大了,别人也从当初叫我‘小魔头’改口成‘大魔头’了,嘿嘿。”
杰俞听了,心中黯然,想:“原来小骏哥小时候与现在的我际遇相同。但是,他起码还有个堂姐姐保护他,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唉……如果我有一个哥哥,同学们肯定不敢欺负我了。哥哥……”想到哥哥,她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子骏,脸上露出几分欣然与期望。子骏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了眼茶几上的课本,说:
“杰俞,你有漂亮的纸吗?我想替你把课本重新包一包封皮,原来的封皮,大多烂了,不如拆掉重包。”
“不,不可以拆!”杰俞像听到噩耗般弹起来,死死按住课本,滚圆的双目带着深深的执拗,“这是爸爸给我包的,不可以拆!”
子骏温言劝道:“都烂了耶……”
“烂了也不可以拆!”杰俞执拗地夺回课本,抱在胸前,神情愤怒了,一副会和对方拼命的架式。子骏完全可以理解她,于是柔和地一笑,说:
“好啦,不拆,不拆。”
杰俞不相信地瞅着他,在发现他并不像在欺骗自己后,才把课本从手递上,脸上露出和解和歉意的笑。子骏并没马上接过课本,用征求地语气说:“不过,封皮烂了,让别的同学看见,会笑话你的。不如这样吧,旧的封皮我们不拆,在旧封皮的外面再包一层新的封皮,好不好?”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杰俞爽快地答应了,马上取来一叠彩色封皮纸,子骏立即着手工作。杰俞也乖巧得很剥葡萄喂他吃着,两人说有笑,相处得非常愉快。
就这样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当矗立在厅角的座钟发出一声鸣响时,子骏才发现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半。他忽然发觉自己饿了,还饿得很厉害。窗外的雨仍渐渐沥沥下个不停,但比起先前已小多了,他问杰俞说:
“杰俞,你能借把雨伞给我吗?”
杰俞意识子骏要回去了,但她舍不得这么快就让他走,因为她很久都没有和别人说到这么多话了。她是位聪明内敛的女孩,眨了眨眼,已有了挽留他的主意,于是说道:“小骏哥,你肚子饿了是吗?”
子骏说:“是的,再不快回家,小骏哥会饿得扁扁。”
“饿不扁的。”杰俞盈盈地说,“我可以泡面给你吃喔。”
“不麻烦了。”子骏只求快走,找着借口说,“况且,我也不太喜欢吃面。”
“汉堡包爱吃吗?”
“去,那是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儿。”
“牛排呢。”
“我吃不惯。”
“那就寿司吧。”
“不行,我吃了会拉肚子。”
见子骏不依不挠,杰俞索性一把拽起子骏就走。子骏忙说:“喂,你拉我去哪儿呀?有言在先,你还不满十六岁,我不能跟上床喔。”
杰俞这幼稚女生,还不能领会“上床”的真正会意,况且那年头里,性知识教育实在太落后了。她无知地说:“还这么早,谁会上床睡觉嘛?厨房里有很多好吃的,准有一样你喜欢!”
子骏还想推辞,但当杰俞拉开冰箱的一刹那,他立即无话可说了——不愧是有钱人家,冰箱里的天地就是不一样。子骏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平时少不了有学生请他吃山珍海味孝敬他。冰箱里的食物虽不及酒店里的食物那样齐备,但眼见了处全是难得一尝的珍品!杰俞拎出一个保鲜袋里,得意地晃了两晃,子骏只看了上眼,就忍不住欢呼了:袋里头装的全是差不多有拳头大小的鲍鱼!头一次与杰俞见面,她就请他吃那么好的东西,子骏真有些不好意思。杰俞马上开锅烹饪,子骏站在她身后,怀里抱着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边吃边看着她烹饪,说:
“你们家冰箱里贮存的食物可真多,够吃一个星期了,想必你妈妈是个不爱买菜的人吧。”
杰俞说:“不是她不爱买菜,而是我不爱买菜。她经常不在家,所以就在冰箱里贮存了很多食物,我饿了就自己煮,很方便。”
子骏说:“既然你妈妈没时间顾照你,为什么不请一个保姆,或者叫个亲戚来照顾你呢?食物在冰箱里放久了,营养价值就大打折扣,长此下去,对你的成长发育没有好处。瞧你现在瘦的,准是营养不好。”
杰俞腼腆地笑笑,“比起胖来,我宁愿瘦一点了。”
“这也是……”
杰俞接着说:“我自小一个人生活惯了,早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妈妈也不太赞同请人来照顾我,她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独立的人,所以希望我从小就学会自立,长大之后,生存能力就会比别人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倚靠别人,——特别是男人。”
最后那句话,杰俞有意加重了语气。子骏听了很不是味道,但另一方面又很钦佩杰俞的母亲的教女之道,说:“是啊,现在的独生子女多,哪个父母不把自己的子女视为掌上明珠?要不是现在的孩子多数软弱,我这大魔头恐怕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统一学生世界、扬名立万了。对了,杰俞,你是独生女没错吧。”
“是。”杰俞问,“小骏哥是独生子吗?”
“嗯。”子骏将袋中零食统统倒入口中,双颊胀得满满的,连说话也不清楚了,“不过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堂姐姐,她平时可以陪陪我,所以我不像你那么寂寞。”
杰俞慨然一叹,说:“如果我有一个哥哥的话,多好,最起码那些男生不敢随便欺负我了。”说完,她有意识地回头看着子骏,哀戚的眼神中所包含的深意不言而喻。子骏也有此顾虑,他明白被人欺负的感觉有多难受,他自己也是被人欺负怕了,才被迫变成现在这种性格的。他问:
“杰俞,为什么那些男生要欺负你?”
杰俞哀声说:“我胆子小……更重要的是,我家里有钱,我是全校里最有钱的学生,他们把我当摇钱树一样……”
胆子小、太有钱,的确容易被坏心眼的同学找碴儿。子骏心想:我既然认识了杰俞,就不能对她的事袖手旁观!于是,他揩了揩满是油的手,从裤袋里摸出一样晶莹剔透,如同水晶的椭圆形物件。它上面还穿着一条不绣钢链子,链子与椭圆形吊坠的连接处还有一块小小的金属牌。子骏把它挂在杰俞的脖子上,用勿庸致疑地口吻说:
“杰俞,你以后只是戴着这个,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别说是你的同学,就连老师也要忌你三分呢。”
杰俞当然知道这条项链式物件意味着什么,它就是学校里各别同学经常向人炫耀,像时髦装饰品一样挂在胸前的东西——联合校会的会员徽章!椭圆形吊坠大概有半只鸡蛋那么大。是钢化玻璃制品。内嵌有一个立体形有联合校会的标志:大三角形内嵌成一个倒三角形。连接着吊坠与链子的金属牌上,一面刻着“联合校会”四个字,另一面是一行编码:52014,这编码无疑是该徽章的编号,同时也是持有该徽章的会员的身份号码(编号52013与52014这两枚徽章因数字含意极好,因此子骏把它们收藏起来。后来,52013由韵梓拥有了,现在52014送给了杰俞)。
不言而喻,小骏哥已经收录杰俞成为联合校会的一员了。手捧着这枚珍贵的徽章,杰俞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不错,在以前,当她看见那些原来与自己际遇相似的女同学,自从她们挂上这枚至尊的徽章后,不但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们,她们甚至敢调转头来找别人麻烦。——这条项链,挂上它,简直像得到神的庇护!多少时间以来,杰俞是多么地向往它、多么地想得到它的庇护呀!但是,也正是因以别的女生得到了它之后,那些可恶的男生再不敢欺辱她们,就把一腔怨气都发泄到杰俞这位没有它的女孩身上。所以,杰俞又相当矛盾的十分地痛恨它,因为它间接造成了她不公平的命运。
杰俞再一次细细端详着这枚徽章。她明白,她现在终于拥有保护神了,她可以从此与屈辱的日子永运告别!她本应该很高兴才对,可她竟一点没高兴起来。她很想让自己十分快乐地向眼前这位小骏哥说声“谢谢”,可她实在无法说出口——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感到自己有点儿恨这个小骏哥!恨它太嚣张、太不懂体察别人!——“给我这枚徽章算什么意思?是降恩还是施舍?我或许真是一个弱者,或许除了这枚徽章之外,我再不会抓到救命的芦苇,但我才不稀罕别人的可怜!我真正要的……要的……真正要的一位真正关心我、对我好的哥哥!”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恨,恨得她想把这个除了满足人的虚荣外,冰冷得全无一丝人情味的东西掼在地上!她手里死死抓着它,几次想动手掼下去,最终都退缩了——并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她不敢在小骏哥眼皮子底下这样做。她只能负气地扭过身,抓起勺子用力地在锅里乱搅着,恨不得要把鲍鱼全部搠穿!
子骏没有体察到杰俞的心事,他不可能有所体察,因以在杰俞思想翻腾最激烈地时间里,他正思索着如何解决邱静眉的事,直到听见一阵刺耳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杰俞正板着一张脸,歇斯底里地拿勺子往锅里乱捅乱搅,滚烫的汤水点点四溅,她竟全然不觉!子骏忙抢过勺子,往锅里瞅了一眼,笑着问:
“杰俞,你在干什么?”
杰俞仍旧在气头上,一撇脸走到冰箱后面,“我在切鲍鱼呗!”
子骏登时笑了,“有像你这样切的吗?”他捞起鲍鱼,问,“我来切吧,怎么切好?”
“不切啦!”杰俞嚷了一声,走回灶前。她垂着头,不让子骏看见她发红的眼眶。她把鲍鱼重新丢回锅里,盖好锅盖,然后还是躲在冰箱后头。子骏已经看出来了,温和地说:
“怎么了,杰俞,是不是小骏哥只顾着吃零食不帮忙,惹你生气了?”
“谁有生气!”
“哟,这还不是生气?”子骏逗道,“生气可不好哩,生气会使皱纹增多,会伤肝,更惨的是会影响‘波波’发育哩!”虽然,杰俞仍气咻咻的,但听见笑话,心情多少好一点了。子骏笑着说:“杰俞,我明天会去一趟你的学校。”
“真的?”杰俞以为子骏是要去找她,大喜过望,一步跳上前,扬起泪迹未干的脸,拉住他的手问,“小骏哥是去找我吗?”
子骏要去一趟杰俞的学校,其实是为了静眉,倒不真为了杰俞,不过这花花大魔头最会骗女孩子了,摸摸杰俞的头,笑眯眯地说:“找你找你,当然要找你!”
杰俞更加欢喜,“呀,小骏哥真好!”她急问,“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下午。”
“下午我要上课,不能陪小骏哥玩呀……”
“放心,放学之后,你在校门口等我,我会去找你。”
“嗯!对了,小骏哥下午不用上课吗?”
“有课,但我不上了。”
“旷课不好呀,老师会骂的。”
“哼,连老师都怕,我这个大魔头不当也罢!放心吧,老师不过混碗饭吃,都是纸老虎——吓唬人天下第一,做起事来倒数第二。”
“嘻嘻,——那倒数第一是谁?”
“傻丫头,当然是保安啦。”
“是吗……只不过,小骏哥,你总旷课,不担心被学校开除吗?”
“嘿嘿,他们敢开除我,那么他们的子女就甭想安生成长了!——小骏哥能叫他们全变成小叫花子!”
“噫!挟子胁父,小骏哥果然是大魔头咧!”
“嘻嘻,过奖过奖,小骏哥我呀,不仅能挟子胁父,还能挟妻胁夫,挟桌胁椅,挟党胁国,甚至挟天胁地呢!”
二十五 六年前的情愫(3)
下午最后的一堂课是体育课,为了方便放学后一哄而散,学生们往往会带上书包去上课。今天一整天都下着雨,户外活动是不能进行了,体育课便移师到室内体育馆进行。
在室内进行体育课通常比较轻松,半堂例行体育运动结束后,老师便宣布解散,让学生们自由活动。男生们总是闲不住的,或在软垫上跳来跳去,或争乒乓球打,有些不怕死的甚至冒雨在泥泞的足球场上踢水球。女生们就安静得多了,或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或抱书本温习,有少数几个会跟着男生打打闹闹。总之,各有各的消遣,只有静眉悄悄地走到了体育馆门外,搬张椅子坐在雨幕边。
联合校会终于正式向二十三中学入侵了。二十三中学里正规的学生组织是学生委员会。一直以来,学生会在二十三中里开展工作都十分顺利,颇具威信,但对于一支带有黑帮色彩的学生组织联合校会的入侵行动,它根本束手无策。联合校会是一个庞大得惊人的组织,门下子弟五千,拥戴它的学生何止十万二十万!它事实上是一间学生公司,用暴力手段在学生中进行商业活动。在强大的联合校会面前,老师们早已成了缩头乌龟,只求明哲保身。学生会中某些被虚荣冲昏了头脑的学生干部,为了保存自己在学校里的威信,竟发起白日梦来,妄图通过以暴易暴的方式来与联合校会抗衡。于是,做为学校大姐大的邱静眉,自然被推上了刀尖火海。
静眉心里头很清楚,以自己这个小得连名字都没有的团体,要与几乎已统一学生世界的联合校会抗衡,根本是以卵击石。但为了本人的自尊,她做了激烈地抗争,侥幸地取得了一些胜利,并且连联合校会少壮派中的佼佼者,会中第四号人物邹劲,都被她“裙底刀”这一独门秘技唬住。初战告捷确实令静眉兴奋不已,但好境不长,在昨天下午,她好不容易七拼八凑出来的几十号人马,竟被亲自到访的联合校会第三号人物郑羽茗(子骏老大、韵梓第二、晓桥、羽茗老三,邹劲老四、其余可盈、少芬、庐峰等各撑会内重要部门)登高一呼,竟全吓得作鸟兽散。静眉尚负隅顽抗,一甩裙摆亮出她的“裙底刀”——羽茗不亏是联合校会中的头号高手,用脚一扫,她就连人带刀栽翻在地,然后,她被羽茗抓到了大魔头洪子骏的面前……
静眉总算领会到小骏哥的厉害了。她服输,但一点不甘心,就在她一心想着“输也要输得有面子”的时候,小骏哥竟意外地对她十分客气。昨天之后,静眉终于认识到小骏哥是怎样一个人了,他是一名学生,但他又和所有学生完全不同:在他超凡的气慨和超级的聪明下,似乎隐隐包含着一些男性的温柔……
一阵带着雨腥的风吹过屋檐下,纷密的雨点“沙沙”地打在静眉的身上。秋凉已到,雨点是冰冷的,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衣襟——衣料的手感是陌生的,她起初一愣,很快又想起如今穿在自己身上的风衣,正是昨天小骏哥借给她的风衣。不知怎地,她今天竟会穿上这件与自己体形格格不入的大风衣来到学校……
又一阵凉风向静眉扫来。她感觉很冷,但她又不想进体育馆里去避雨,因为她害怕温暖会使她更加的不清醒。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风衣把自己包得更紧……
呼吸间,静眉闻到了一股不知从哪儿发出的极淡的烟草味。她四下里望望,周围全然无人,也没有任何烧着的东西。忽然地,她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那个大魔头也抽烟!他平时总教训男生不准吸烟,而他自己却触犯禁令。静眉有种发现别人隐私的快意,把脸埋进有淡淡烟草味的风衣襟口里,格格地笑了。
“静眉,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女声在静眉子耳边响起,她抬头看去,来人是自己的好朋友龙小凤。小凤轻声地说:“静眉,大魔头找你来了……”
“洪子骏?找我?!”虽然已是意料中事,但静眉仍吃惊不小,“他为什么事找我?他亲自来,不会是好事……”她心里忐忑地想,忙问小凤:“小凤,他现在在哪里?”
“呶……”小凤指了指远处。静眉举目望去,雨雾下,一位撑着蓝伞的男子正站在五十米开外处。他红衣黑裤,捋着两只袖子,面带微笑地望向这边,他就是大魔头!静眉一阵心慌意乱,忙离开椅子——在全无遮档下,雨点连接不断地滴在她头上,她一手遮着头,一手捂着襟口,不安地向他走去。
“嗳,你别过来了!”
远处的子骏向她喊了一声,紧握着伞踏开水渍向她跑来。静眉听见喊,更加地无措,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雨里。子骏跑得更急,像一阵风似地刮到她面前,她的头丝在风中飘起,再垂落肩畔时,她发现自己已整个儿遮在伞下。
“都叫你别过来了嘛。”子骏掸了掸静眉肩头的雨水,向她微笑,高举的伞几乎全让给了女孩。静眉拨开额前的长发,抬头望着他,忽然间不会说话了。雨水像有意捉弄,刹时间风雨交加,向两人倾泄。子骏望了望横扫的雨幕,把伞又再向她让了让,指指前方,缩着半边被浇湿的脸说:
“别傻站着了,到前面去吧。”
静眉的肩膀被人轻推了推,机械地迈出步子。她垂着头,抱住双臂,除了拥抱之外,她的身体不可能与他贴得更近。前方的路像一片浅沼,她走得全然不辨深浅,子骏一味迁就着她,义无反顾地踏进深水中。待来到屋檐下时,静眉发现他的皮鞋已经水淋淋了。
“呼,突然间那么大的雨(好像拍戏)……”子骏收起伞支在墙边,问,“没淋着你吧?”
“没有……”静眉有种感觉特殊的紧张,心跳得很快。她拼力调节着自己纷乱的思绪,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最后,她想到了自己的纸巾,便摸出来递给他。
“噢,谢谢。”子骏摘下眼镜,双手捧着纸巾拭脸,动作斯文得仿如女孩。纸巾湿透了,有一小片粘在他的眉毛上,像白眉道长一样。静眉先一步发现,“扑哧”一下笑出来,子骏挑开那片碎纸,也笑了。有了笑声之后,静眉的心里就不那么紧张了,又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指着他的皮鞋说:
“你的鞋都湿透了。”
子骏磕了下鞋尖说:“只不过泡了一下水,没那么容易湿透的。你的鞋还好吗?”
静眉小声说:“我穿的是运动鞋,鞋底比你的鞋厚。”
“这就好。”
静眉看了子骏一眼,然后搬过自己刚才坐的那张椅子说:“你请坐吧。”原以为自己不再紧张,但这句话说出来竟十分不自然。子骏微笑说:
“女士优先嘛,还是你坐吧。”
静眉怎敢让大魔头站着?当然推让。子骏转了转眼珠,坏笑道:“要不这样子吧,我坐椅子,你坐我的大腿上,好不好?”
静眉腼腆地笑了。这时,小凤搬来一张椅子,两人这才不再谦让,都坐了。子骏瞅眼静眉身穿的风衣,认出是自己的,便以此为话头,先说道:“你这件风衣很有型嘛,你穿着真好看。”
“嗳……”静眉这才留意到,忙脱风衣说,“不,这衣服是你的。”
子骏佯装迷糊,“啊,原来是我的吗?”他止住静眉,无所谓地摆摆手,“天气凉,还是你穿着吧,况且,我觉得你穿着它很好看。”
静眉不知子骏是信口胡诌,只为拍马屁,还以为是好话,微微开颜说:“真的吗?今天,有好几个同学都说这件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和我很般配。”
“我就说你穿着好看嘛!”子骏嘴里继续把马屁拍着,眼里细细地打量:风衣穿在静眉身上,虽然显大,但大衣裹娇躯,反显出她娇小玲珑之美。她捋起风衣的袖子,露出两条白白的嫩笋,又添几分潇洒之美,果真有与众不同的好看呢!子骏爽快地说:“既然它更合适你穿,这衣服就送给你好了。”
静眉怎么能接受?忙说:“不、不!我不能要的。”
这件风衣是韵梓送给子骏的生日礼物,他借给别的女孩穿,韵梓已经有点吃醋了,若再送人,韵梓准生气。想到韵梓,子骏也不敢真送了,见静眉又要脱风衣还给他,便说:“既然你喜欢,就多穿几天玩玩吧。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随便帮我洗一洗它,嘻嘻嘻~~”
静眉还从来没帮男生洗过衣服,心猿意马地点了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后,静眉终于忍不住探究子骏此行的来意,试探地问:“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吗?”
子骏一笑,反问道:“怎么,你们学校的美女,还希望我多带些人马来一同瞻仰?”
静眉含羞道:“不是……”
子骏风趣地说:“我们不是已经和解了吗?你我之间相安无事,我一个人出来溜哒溜哒、转悠转悠,到你们学校来看看你,和你玩一玩,说说话儿,再一起旷两堂课,出去钓鱼打游戏机,不是挺自在的!”
静眉垂头一笑,放开胆子对他说:“我可没你那么喜欢旷课,旷得课多了,我的学费不是白交了吗?”
子骏抚掌笑道:“你说得很对哩。不过嘛,你我和普通的学生不同,你是‘蛇蝎之女’,我是‘大魔头’,别说老师们都巴望着我们旷课不来,就算倒贴钱请我们旷课,他们也乐意呢。”
静眉和子骏一样,都不算正经的好学生,他这话很对她的胃口,笑嘻嘻地点点头。子骏摸了摸口袋,掏出两支棒棒糖来,丢了一支在静眉怀里,然后把自己那支棒棒糖纸扯开,捏着棒儿转了几圈,喜孜孜地说:“卖棒棒糖的靓女没骗我,这‘小叮当’棒棒糖上果真有漂亮女生留下的口唇印儿,啜起糖来,滋味格外美妙耶!”
静眉不禁好奇,也想看看棒棒糖上女孩的口唇印儿,便凑近头去看,“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在这里呗。”子骏把糖凑近她面前,故弄玄虚说,“就在小叮当的口袋上,还看不到吗?什么眼睛呀。”
静眉不知是计,把头越凑越近。就在这时,子骏用糖在她娇唇上一碰——“啊!”静眉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子骏面带恶作剧后的顽皮,嘻皮笑脸地说:
“嘻嘻,这不就有唇印了吗?——啦啦啦啦~你中计了~~”
静眉才知中计,不禁莞尔。子骏如获至宝地举着棒棒糖,坏坏地说:“俗话说得好,豪夺不如巧取,偷吻不如骗吻!真是天上仙女一面不见,凡间女子一吻易求哩!沾上香吻的棒棒糖一定特别好吃吧,吃它的滋味,会不会像KISS呢?YEAR~~”
子骏“嗷”地一声把糖含进嘴里,起劲地啜着,还夸张出一脸满足得要呻呤的表情,看见就招人讨厌。静眉笑得春光满面,娇唇吐芳,流莹半嗔间,忍不住打了子骏一下,“你这样子像联合校会的大哥吗?就像个讨人厌的小孩!”
子骏看着她媚态百生的笑脸,心中暗道:“笑呀,你再笑得好看一点,看我不搞定你!叫你一辈子都讨厌我,嘻嘻嘻。”他陪着她乐了一阵,忽然皱起眉头佯装发愁。静眉发现,收起笑问:
“咦,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搞什么鬼?”
“唉,不玩了……”子骏哀声叹气地说,“再玩下去,我这大魔头就威信全无了。要是你们都不怕我了,怎么办?”
静眉盈盈地看了他一眼,暗暗一笑,心想:“谁会怕你呀!以前是怕你,可现在啊……哼,原来你也是个普通的男生,见了美女就卖弄的呢!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你是堂堂的大魔头小骏哥,连教育部部长都要给你面子,忌你几分,还有谁不怕你?——嘻嘻,要真有人不怕你,是不是魏韵梓?哈哈哈!”
一番话说得子骏脸都红了。要不是韵梓有办法,这骗女孩魔头已不知害苦了多少无辜少女了。他摆摆手,佯装怕丑地说:“咳,你别说了,我很烦哩。”静眉调皮地一笑,然后装起高傲。子骏心情轻松,说:“对了,你们的组织还没有名称,为何不起一个?”
静眉的心中掠过一丝凄然。她看了子骏一眼,心想:“这个洪子骏倒底是怎样的一个男生呢?我该相信他吗?”淡淡地说:“我们的组织那么小,又何必起名字。”
子骏说:“还是起一个吧。只要有了名字,别人就不敢小看你们了。”
静眉没有说话,望着自己的手像若有所思。子骏认真地说:“你们组织里的女生多,就起一个比较女孩化的名字吧。韵梓的组织名叫‘爱猫会’,不如你们就叫‘爱犬之家’吧,又或者是‘狗狗协会’,嘻嘻。”
静眉扑哧一笑,“真无聊的名字!看来你没有起名字的天赋呢。”
“那你说了算喽。”
“嗯……”静眉伸了个懒腰,说,“不如就叫‘倒洪子骏会’吧。”
“耶?”
“这个最好!嘻嘻!”
“不要了啦,美女~~”
“才不!”静眉做个鬼脸,脆脆地笑,然后站起来,出神地望着渐小的雨,“嘻嘻……”她不知想到什么,自己先笑了,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子骏,“不如我们交换条件吧。”
子骏新奇地问:“交换什么条件?”
静眉说:“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好像我比较赚呢。”子骏笑道,“如果我的条件是要你做我女朋友,你也答应吗?”
静眉耸耸肩,爱理不理地说:“你不答应就算了呗。”
子骏一笑,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呀。”静眉故意慢腾腾地把身体挪近他。子骏伸手在裤袋里摸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个晶莹剔透如同水晶的东西,轻轻挂在静眉的项下。
“联合校会有两千多个女生。”他似劝似逗地说,“她们中有香橙公主(魏韵梓)、西瓜宝贝(蔡可盈)、苹果女侠(郭少芬)、樱桃妹妹、山楂丫头、葡萄小妮、香蕉美眉……现在,我给你起个昵称,叫做蜜桃姐姐,这样嘛,我们食品家族又更加丰盛了。”
众所周知,凡是在联合校会里有名头的女生,都会有一个以食物为名的昵称,这是子骏以“秀色可餐”一词中引伸出来的新主意。静眉看着这枚联合校会的徽章,深知自己已无力回拒它了,就像在舞会中难以拒绝一位帅哥的邀请一样。她抬眼去看子骏,但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那乱七八糟的洪子骏,正捏着一支新棒棒糖认真地盯着。他那歪嘴压眉的样子好狡猾,似乎正盘算着怎样再一次去骗她的香吻。静眉不能再给他任何诱骗自己有机会了,攥紧徽章一溜烟地跑进体育馆里。
“喂,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跑了?”
子骏喊着,但静眉头也没回,身影很快消失。他重新坐下来,把新棒棒糖装回袋里,心中在想:“洪子骏呀洪子骏,你骗少女的技量是越来越五花八门了。这事儿千万不能让韵梓知道呢,要被她知道我还在搞蜜蜂采花主义,我这只辛劳的小蜜蜂就找不到家儿归了……唉,人一走桃花运来,挡也挡不住……”
他正发呆间,静眉又回来了,她双手背在身后,不知拿了什么,一脸奸相地盯着子骏没完没了。他做了个鬼脸说:“看什么看?想勾引我啊?”
静眉狡黠地一笑,单刀直入地问,“你抽烟的,是吧?”
两天前,子骏和晓桥、羽茗一道儿玩了两根,但他发觉烟其实不怎么好抽。想到自己曾在所有中学中发过禁烟会,他只能隐瞒说:“瞎说,你爸才抽烟!”
“别想隐瞒,我证据确凿!”静眉抖抖身上的风衣,小声说,“有烟味哩~~”
子骏哑口无言,静眉得逞地一笑,拿出掩在自己身后的书包,一下子塞进他手里说:“你曾发过禁烟会,不可以带头违反。我是没有胆量揭发你,但我的嘴向来不严,又会说梦话,最好的办法除了杀死我灭口外,就是帮我拿书包,只要我一高兴,或许什么都不记得了。”
子骏接过她的书包背在肩上,阴笑道:“好家伙,真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你敢要胁我?我可要提醒你,千万别忘记我的名号。”
静眉摆着双手连声说:“忘不了忘不了,你是大魔头嘛。”
“嘻嘻,算你聪明。”
“不过——”静眉一挤眼睛,“不过,现在你不是了。”
“哦?”
静眉天真地一笑,调皮却十分真心地说:“我服你,所以你不是大魔头了——你是小骏哥!”
今天,子骏是为了感化这位“蛇蝎之女”来的,谁知到了最后,最感动的反而是他自己。静眉的话实在太宝贵了,他极少口拙,此时他很想说一句感激的话,至少说一句笑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说: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交换条件的吗?你好像已经答应我的条件,加入联合校会了,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静眉眼珠儿一转,笑道:“小骏哥,你知道这世界上欠什么东西是最难让人难受的?”
子骏笑道:“欠扁?”
静眉一笑,“错啦!”她大声说,“是欠别人的人情!”
子骏明白了,笑着说:“你的意思,是要我一辈子都欠你一个人情?”
“是啦!”
“拷……”
“哈哈。”静眉抬腕看看表,双手按子骏坐下,昵声说,“现在离下课还有三分钟,你耐心地坐在这等一会儿,可不许偷看我的书包呀。”
说完,静眉轻盈地跑了,子骏望着她,油然发现她身上一片明亮——天际边一缕阳光从阴云中挣扎而出,在大地上投下金色的光影。雨势已住,积满水的操场犹如一面纯洁的镜子,闪耀着点点金光。
二十六 六年前的情愫(4)
放学的人流从拱形的校门鱼贯而出,杰俞独自站在校门口边,静静等着小骏哥出现。雨刚停,传达室的老伯正拿着扫把清扫着校门前的积水,离校的学生们路过时,不得不放慢步子小心避开他扫把划出的弧形,人流前进的速度因此减慢了。在拥塞的校门口,杰俞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为了不影响别人走路,她几乎贴着墙根站,但就算是这样,还有很多同学向她投以抱怨地一瞥,嫌她碍事。
七个男生加入放学的人流,他们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排成一堵人墙,令走在他们身后的学生不胜其烦。他们便是昨天欺负杰俞的七个男生,号称“二十三中七少”。七少只顾大声说笑,走着走着,其中一人撞在了校门边一个软棉棉的物体上。
“唉哟,是谁站在这里,真碍事!”男生一点没撞痛,只习惯性地抱怨。他撞到的人是杰俞,杰俞抚着肩膀,看了他们一眼,马上胆怯躲开。七少们见是杰俞,顽劣之心顿起,只因未离学校范围,不便造次,一旦走远,他们一阵猛追,把杰俞团团包围。其中一个稍胖的男生搡了她一把,说:
“杨杰俞,你刚才撞到人了,不道歉就想跑吗?”
杰俞被他搡得倒退一步,站在身后的男生又一把搡过来,她的身体在七少中被搡得左摇右倒,好容易才站稳。她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那你站在校门口干什么?”
“我在等人……”
“等人?是等人还是等死?”
七少高声怪笑。杰俞越发害怕,想从人缝中逃开,却被硬生生地挤回。一个瘦男生亮出拳头,耀武扬威地在她眼前比划着说:“如果你想逃跑,我就对你不客气!”
杰俞颤抖着不敢吭声。一个头稍矮的男生出面当和事佬,假惺惺地说:“算了算了,今天我们的心情好,别因为她扫了我们的兴。反正她家里那么有钱,正好我们有些渴了,就让她请我们吃东西吧。”
七少们便向杰俞敲钱。他们三天两头就问她要钱花,她如果不给,或者数目不合他们心意,轻则被打几拳,重则……重则,就像昨天那样。杰俞别无选择,害怕地问:
“要……要多少……”
一高个头男生勾勾手指头说:“问什么?把钱都拿出来就是了!”
他们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往敲钱,都会说个数目,或二十、或三十。杰俞的零花钱多,每次都破财挡灾,但照今天的情形来看,他们非抢她个身无分文不可。杰俞没有办法,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胖男生马上抢过去,数了数,阴笑说:“不只这一点吧?你这么有钱,应该会带很多钱在身上才对。”
杰俞的经验,就是把钱分开在不同的地方放。她说:“没有了,真的……”
胖男生不由分说,伸手说要去搜她的口袋。杰俞下意识地护着,她这一护,摸到了口袋里一样硬硬的物体——那是联合校会的会徽!因为她心里有些恨它,所以只收在口袋里,没有戴起,但在这危急时刻,她猛然意识到它的作用。
“别动我!”杰俞猛地大喊。七少一怔,恶狠狠地说:
“你说什么?”
杰俞小心按住装有会徽的口袋,一点不惧,针锋相对地瞪了他们一眼说:“你们最好给我小心一点,不然,小骏哥会把你们像蟑螂一样踩扁!”说着,她双手一拨,拨开众人径直往前走。七少们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张。高个头的男生说:
“我们别上了她的当,她在装蒜呢!别让她跑了!”
七少们顿时省悟,猛虎下山般追上,把杰俞狠狠揪住。杰俞大怒,突来神力,双手一阵乱捣,捣开众人,见他们还要扑上来,她退后一步站定,“唰”地亮出了王牌,大声说:
“我是联合校会的人,你们谁敢碰我!”
联合校会的徽章谁不认得,七少登时像中了定身法,怔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看见他们惊骇的样子,杰俞感到无比痛快,她一手举定微章,有意炫耀地在他们眼前逐一滑过,冷笑道:“看清楚、认明白了吧!要是不怕死,就来和联合校会作对呀!联合校会五千多个人,他们想要你们怎么死,你们就得怎么死!”
杰俞还是头一回骂人,她感觉把积压在体内好久好久的恶气一下子都吐出来了,痛快无比。七少们不禁打了个寒噤,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全软瘪了。倒是那个高个男生尚有一丝冷静,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呀?昨天她还怕我们怕得要死,怎么今天突然就加入了联合校会了?二十三中里确实有几个女生加入联合校会,想当初她们入会里时,联合校会都会来大肆宣扬一番,怎么唯独杨杰俞加了联合校会的事,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喔,我明白了……”想到这,他不禁火冒三丈,乘杰俞不备,一把将徽章夺过,杰俞顿时慌了,扑过去就抢,喊:
“你干什么?快还给我!”
“还你!”高个男生还得不是徽章,而是一踹。可怜杰俞身娇体弱,怎经得起这猛地一踹,惨叫一声,软棉棉地瘫倒在水洼之中,晕沉沉不能动弹。其余男生见了,惊慌失措地说:
“喂,你在干什么?她是联合校会的人呐!你不要命啦!”
高个男生冷冷一笑,“我呸!”他说道,“她才不是联合校会的人!”
“你怎么知道?”
高个男生不慌不忙地说:“你们好好想想,以前联合校会来我们学校收人,哪一次不是大张旗鼓,可为什么这次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就证明,杨杰俞根本就没加入联合校会,那枚徽章,准是她偷别人的。”众男生回念一想,都觉有理。高个男生“哼”了一声,看了眼抓在手里的徽章,一扬手狠掼在地,咬牙切齿地说:“什么联合校会,什么大魔头,我们居然被这种雕虫小技唬住!这回,我们再不能放过她了!”
其余六少一怒冲天,揪起杰俞就要打,高个男生却摆手喊止,看了四周一眼,说:“这里离学校还不远,要是被别的同学看见我们打人,明天报告老师就糟了。”
众人一想也是,遂把一腔怒火全发泄到杰俞的书包上。他们扯烂她的书包,将书本文具捣碎一地——昨天子骏辛辛苦苦替杰俞包的新书,也全报销了。个子稍矮的男生看见地上的联合校会徽章,捡起来在衣摆上擦个干净,喜滋滋说:“这东西不知她从谁身上偷来的,但东西不坏,往后一定有用,不如我们留着吧。”
高个男生说:“留着也好,如果我们以后碰见了‘蛇蝎女’邱静眉,就把这个亮出来,谅她也不敢拿我们怎样了。”众人附和说:“是啊是啊,邱静眉一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迟早会找我们的麻烦的,往后我们有了它,就不用怕邱静眉了。”高个男生挥手领着众人就走。矮个儿男生小心揣好徽章,急步要赶上众人,不料眼前黑影一闪,他“扑”地一声撞在一个大块头男生身上,摔个四脚朝天。
“唉唷,是哪个混蛋!”
他捂着脸乱骂,还没看清对方,忽觉双脚一空,竟被对方揪起在半空。同伙们一见,“呼啦”一下围定大块头男儿,恶狠狠说:“喂,你想死啊?快放了他!”大块头男生也不答话,一挥手把矮个儿男生丢开几米之外,侧目盯着众人,目光冰冷如铁。只听那边杰俞在冲这里喊:
“小骏哥!小骏哥……”
一声呼唤划裂喧哗,箭一样刺进子骏耳膜深处,似痛带酸。他再掩不住心头悲怜,撞开七少的包围,抱起一身泥水的杰俞,紧紧贴在胸前。看见她面青唇白,鬓乱体酥的样子,子骏痛心地说:
“对不起,杰俞,小骏哥来晚了……”
“我没事,小骏哥……”杰俞紧抱住他,深深埋进他怀里,泪如雨下,“我没事了,真的没事……”
多好的一个女孩,遭此横祸,开口第一句竟仍在安慰子骏。子骏心中的自责更深,他温言慰藉着杰俞,转脸看向那班作恶多端的男生,眼里迸出狰狞的青光。七少做梦也想不到大魔头竟真的收下杰俞,惊恐已极,夺路就要逃,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只见半空中裙摆一撩,飞快地闪出一弧冷刃来——静眉手持短刀,天神般地挡住了他们去路。
“你们干得好事呀!”静眉将短刀一摆,冷冷白光反射在七少的脸上,“谁要敢逃,今天就活不成了!”
先遇大魔头,后缝蛇蝎女,七少们撞正克星,绝望地对视一眼,心知这次是再劫难逃。他们在静眉的命令下,矮树墩似地堆成一堆儿。子骏把杰俞抱到干净的地方坐下,见她面色渐渐恢复了红润,已无大碍,他总算放心。静眉把裁决权让给子骏,自己坐在杰俞身边呵护着。从静眉投来的目光,子骏看得出,这是希望他不要轻饶了那班小子,而他另有一套打算:要整治这班小子易如反掌,关键是杰俞,她性格软弱胆小,如果以后又遇到这种事,光凭一枚联合校会的徽章能保住她吗?子骏想了一想,看着七少们说:
“你们过来。”
七少晦气地互相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地走近。他们在静眉目光在威逼下,照旧蹲下了。子骏招手叫过杰俞道:“杰俞,你来。”杰俞不知子骏有何用意,慢慢地走上去,躲在子骏身后面。子骏揽过她,推她站在七少面前,说:“杰俞,他们平时总欺负你,你心里恨他们,是吗?”
杰俞当然恨透了他们,同时又怕极了他们。她看了眼蹲在自己脚下的七少们,又抬头看看子骏,微微点点头。
“好!”子骏让开一步,指定七少,用不容置辨地口吻道,“你去,每人打一个耳光!”
杰俞猛地一怔,她不明白子骏为什么要让她做这种事,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全无反应。子骏抬高了嗓门再一次说:“去,每人打一个耳光!”
看来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杰俞从来没有打过人,更加不敢打人,也不懂打人。她望了眼七少,他们像将要受刑的犯人,一个个双眼紧闭,咬着唇,身体簌簌发抖。她梦游似地站到一个男生前,抖索地举起手,那男生惊恐地动了动缩紧脖子,双手抓紧膝盖,嘴里因害怕而发出“呜呜”的声音。看着他,杰俞刚下定的决心马上就动摇了,她垂下手,无助地看向子骏。
“打!”
子骏励声命令道,声音大得像打雷。杰俞吓得浑身战怵,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只知道颤颤地往后退。对于一个怯弱的女孩,这种要求实在太严荷了。静眉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想劝一句,可还没开口,就被子骏威严的目光慑退。
“杰俞呀……”子骏深深一叹,眼神在这时恢复了怜爱与温存,但在刹那后,他的眼神比先前更加的严厉和坚决。他咬着牙,抓住杰俞细小的胳膊,几乎是在强迫地说:“杨杰俞,你醒醒吧!杨杰俞,你一定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住你,父母不行,朋友不行,小骏哥我也不行!唯一能保护你的,是你自己!杰俞,要想不再受人欺负,要想变得勇敢,除了靠你自己,再没有别的办法!来吧,坚决点,打!!”
杰俞痛苦地闭着双眼,脸色白得如同涂蜡!此时在她脑海里,以往屈辱的一幕幕片断在翻腾着,强者得意洋洋地大笑和弱者耻辱的哀求,种种影像像爆竹丢进火堆里,炸得火花迸溅!突然地,她猛得扭过身,带着一种疯狂的情绪,带着要挣脱一切、破灭一切的勇气,挥起手掌狠狠地向一个男生掴下去——他痛叫一声,仰面栽翻,在地上连滚几转。
“好!打得好!”子骏大声鼓舞道,“打!”
响亮的耳光声像倾倒了一叠盘子,连续不断地响起。男生们捂着红肿的面颊,卷在地上痛苦呻吟着。杰俞的手掌痛得发麻,失去知觉。她感到自己的力气完全用尽了,但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淋漓的感觉。她回头看向子骏,发现他一脸欣慰之色,笑容里充满了激动。她多想对子骏说一声“我行了!”多想对子骏笑一笑,但眼前一片恍惚,身体仿如悬空,摇晃了几下后,扑倒在子骏怀里,大声哭起来。
“好,杰俞,你干得真好。”子骏支起杰俞,拭着她的泪,说话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栗,“你终于变坚强了。杰俞,你以后会像小骏哥,变成一位人见人怕的女魔头。”
杰俞喷声笑了,揩着泪又是感动又是怪怨地看着他。子骏扶她到静眉身边,然后走回七少之中,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他们,冷傲地说:“你们年纪小,整治你们不究显得我持强凌弱,这次说放过你们——不过,机会只给一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还欺负人——哼!”七少们如蒙大赦,一迭声地应承发誓。子骏指了指杰俞的书包和文具,命令道:“快把它们收拾起来,一张纸片都不能少!”
七少们不敢怠慢,不多时说全收拾干净,捧着满怀碎纸残片。子骏瞅了眼,心知它们无法可救。高个儿男生是七少的头领,自然比其余人有些过人之处,他说:“请小骏哥放心,东西虽烂了,但我们一定会买新的赔给杰俞姐姐的。”
子骏看了他一眼,他年纪虽小,人却长得满英俊,再过两年,说不定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汉,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个儿男生答:“我叫何少鸿,和杰俞姐姐同班。”
“嗯。”子骏点点头,转向静眉说,“这几个小子倒是可以办点事的,不如你收了他们做小弟吧。”静眉一向很看不起这几个只会欺负女生的小恶棍,不过既然子骏开了口,她不便不答应。子骏叫过七少到身边,从袋里摸出一堆物件,逐一抛给他们。七少们一看,见是联合校会的徽章,自然大喜过望。静眉懂子骏的意思,照例向他们申试一番,未了,她看看杰俞,对子骏说:
“小骏哥,杰俞既然已是会员,但没有一个专属的组织恐怕不太好,要是她遇上麻烦,没有专门负责她的人为她出头,反而处处劳驾联合校会,为免麻烦了一点。既然杰俞和我是同校,就索性也让她跟着我吧,往后我说能照应她了。”
联合会员里每一个成员都会专属的组织,比如爱猫会、小斧头帮、笑傲江湖派等等,联合校会是各派别联盟后的总称。静眉的顾虑不无道理,子骏低头沉思几秒,笑道:“杰俞有你照应,当然好,不过我看还是不必了。”
“为什么?”
子骏一笑,把杰俞揽到身边,拍着她的肩膀,“我已经决定好了。”他双目生辉,热呼呼地说,“她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女生,——我要认杰俞做我的干妹妹!”
众人皆是一怔。据人们所知,大魔头还未认过干妹妹,杰俞受此荣宠,往后,她就一跃成为联合校会中的头等人物,是联合校会的公主了!子骏亲昵地捏了捏杰俞的鼻子说:“杰俞妹妹,以后我就真的是你沾亲带故的小骏哥了,你心里可以不愿意,只是小骏哥我一言九鼎,你不从也得从。嘿嘿,这也算是我们俩的缘分呀。”
于杰俞而言,这一切发生的都突然了,她与子骏相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现在他居然真的做了她的哥哥!她心中太兴奋了,太高兴了,什么小骏哥一言九鼎,什么联合校会的公主,她全都不了解,此刻在她闪烁着晶莹的眸子里,已告诉人们所有一切:杨杰俞终于有一个哥哥了!
二十七 六年前的情愫(5)
自此以后,杰俞就经常和子骏见面。就这样,很快过去了一个月……
这天,杰俞在家里细心打扮自己,因为小骏哥今晚约她去吃饭,所以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约会。杰俞知道小骏哥的胃口,他最喜欢穿短裙的美女,因此,她找出那条买了许久但一次也没穿过的迷你裙。裙子是雪白色的,质地软柔,很轻。她高高兴兴地穿上它,然后去照镜子,结果她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呀,真暴露!”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裙摆,“如果穿这条裙子出去,一定会被笑话的,不行,我还是换了它好。”想到这,杰俞准备脱裙——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当她的手触及腰部的一瞬,忽然灵犀一动:“我的腰真的很细呢!”杰俞重新站在镜前,仔细端详起自己。“我的腰这么细,如果配上短一点、窄一点的上装,就可以把我的腰部曲线描绘出来了。更重要的是,我的腿也很漂亮,虽然我的个子还不高,但我的身材比例十分好,双腿又长又直。小骏哥喜欢穿短裙的美女,大概他是醉翁之意不在洒,他真正欣赏的是美女的双腿吧,嘻嘻,我好像找到小骏哥的软胁了。静眉姐姐说,男人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了。嗯,虽然是比较暴露,但只要小骏哥喜欢,我就穿吧。——对了,穿短裙不可以像穿其它衣服那么随便了,我要好好试验一下,确保性感而不会走光。”
杰俞搬来一张椅子,在镜前坐下来。
“嗯,坐的时候千万不可以叉开腿,要并拢双腿坐……想跷腿时,一条腿要紧贴着另一条腿移上去,这才显得优雅,也不怕走光。”
杰俞对着镜子练了一会儿坐姿,然后娜开椅子,背对着镜子弯下腰。
“哇!露出ρi股来啦,真丢脸!穿这条裙子时,千万不可以弯腰呢!不妙呀,要是想捡东西时怎么办呢?……嗯,听小骏哥说,女孩子拾东西时不可以弯下腰去捡,要先走到物品的一侧,然后双脚分前后站定,这才蹲下身体去捡——记住,要蹲下去啦。”(弯腰捡和蹲下拾,这大概就是“捡”和“拾”的分别所在了)她把一支笔扔在地上,然后依旧原定方案,缓步走到笔的左侧,右脚向前迈出一小步,其距离正好在蹲下去时,左腿的膝盖与右脚脚尖在同一水平行线上,并且双腿要始终并拢,最后才伸手拾笔。这个动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尤其是在她换上高跟鞋后,她蹲下去很容易失去平衡。不过美女天生和高跟鞋有缘,她很快就适应了高跟鞋,成为一位真正的美淑女。最后——
“再练练长发美女的招牌动作吧,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这样——”
杰俞对着镜子,左手伸到项后的头发下,然后往斜后方一拉,与此同时她微仰起头,顺着左手的去势做了个甩头的动作——一头长发潇洒地抛起,带出一阵香风,又直又顺地飘落在肩膀。
“哇,我是天才吗?连我都会被自己迷死了!如果小骏哥看见,他一定会爽得晕过去的!好啦,再换上隐形眼镜,就一切OK了!只要今晚好好表现,小骏哥准高兴得流出口水来。好,去也!”
子骏告诉杰俞,他在晚上六点钟在联合校会总部等她。联合校会总部设在贸易大厦二十八楼,二十八楼全层都属于联合校会的办公室。一出电梯,联合校会的招待厅便在眼前:朱红色的招待台后的墙上装饰得金碧辉煌,正中镶着金光闪闪的联合校会标志。这么大派头的一间大公司,有谁会想得到,它是一位名叫洪子骏的高中学创建的呢?
联合校会的主要成员是中学生,不过在联合校会总部办公的基本上是大学生,因为大学生都比较有空,乐意做兼职,更重要的是,他们处事能力会比中学生强。已过了下班时间许久,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唯有会议室还亮着灯。长形的会议桌边坐了许多人,居中主席位上坐着子骏,他左首坐着晓桥、羽茗、邹劲和庐峰,右首坐着韵梓、可盈、少芬和静眉。其余人物,都是联合校会中的重要骨干。当杰俞出现在会议室内时,人们都用惊羡地目光打量着她,这令她十分骄傲。晓桥夸张地叫道:
“乖乖,大美女耶!好爽!子骏,我们联合校会什么时候又招进来一位美女,我怎么不知道?”
除了子骏,众人竟一时认不出杰俞来。静眉细细打量了一眼,不敢相信地说:“杰俞?!你是杰俞吗?”
静眉的口吻让杰俞更感到高兴了,她很响亮地说:“对呀,我是杰俞!”
众人立即一阵高呼,女生们又羡又妒,男生们则好像找到了生存意义似的表情,看得目瞪口呆。杰俞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风光过,腼腆地笑了。又偷眼去看子骏——别人都在盛赞她,但她最希望的是听见子骏的称赞。可惜子骏一声没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到发现她投来的目光后,他才出声,问道:
“杰俞,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杰俞一怔,难道他忘了今晚与她的约会了吗?她鼓起腮,埋怨地说:“你忘了吗?小骏哥,你今晚约我出去吃饭的……”
子骏这才想起,一拍脑门说:“唉呀,瞧我这记性……”
杰俞低嗔:“讨厌……”
子骏走上来拍了拍杰俞的肩膀说:“小骏哥现在有事要谈,很快就谈完了,我们等一会儿再出去吃饭好吗?”
“哦……”杰俞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失望地看了子骏一眼,吸吸鼻子说,“你们接着谈吧,我可以去外面等一会的。”
“这倒不必。”子骏把一张空椅子搬到自己座边,“外面没有人了,你找谁玩去呀。你留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小骏哥很快就谈完事情了。”
杰俞遂安坐下来,子骏也落座,继续开会。原来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关于“第二届学生书画展”的筹备工作。一位女生展开公文夹,侃侃向众人道出了举办计划,说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大家听后,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只子骏默然不语——筹办计划基本上是上届学生书画展的翻版,没有什么新意。韵梓和子骏相处几年,又是他女友,最了解他的心思不过了,知他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十分不满意。子骏的智慧和魄力远非同龄人能及,天知道他心里会想出什么奇怪的主意呀。韵梓挖空心思思考了一会儿,才捡出一些好听地说道:
“筹备计划考虑得满周道的,特别是加设了专家评奖这一条,非常好。想当初第一届学生书画展是办得多么不容易,光找展览会会场就忙得焦头烂额了。那时候,大家一点经验也没有,只是凭想像和冲动,硬是把展览会办下来了,事后别人都形容它是一次奇迹。这次我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和教训,只要认真做,一定能办得有声有色的。”
老实说,子骏最反感听这类场面话了。他微睨了韵梓一眼,动了动身体,干咳一声,对做报告的女生说:“经费问题怎么样?”
女生答:“已做了预算了,问题应该不大。”
“不。”子骏微微咬着牙,“不足够。”
“嗳?”
子骏说:“光以第一届的经费运用情况来估算是不是够的,毕竟这次我们准备请专家出席,光是他们的出场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如果算上宣传工作方面的费用,那点儿经费不顶事。”
女生一听子骏的话,心中大喜,毕竟联合校会这所学生公司资历太浅,还没形成一套最佳的运作机制,一直都是靠学生们高昂的士气去弥补不足之处的。虽然联合校会开展工作无往而不利,但说到牟利的能力和办法,就远不及正牌商业公司了,所以她最担心的就是经费问题。现在听子骏的语气,似乎他准备押大注了。果然,他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上届书画展,是我们勒紧裤带硬着头皮办下来的,不过现在我们的财政情况已宽裕多了。办学生书画展是件大好事,说什么我们都要办下去,而且还要办得最好。这类学生书画展,以往教育部门没有少举办过,但是都得不到积极地响应,反而愈来愈走形式化的路线了——我们联合校会一定要拿出魄力来,超过教育局!联合校会基金里已有不少的资金了,一味存着没有用处,该拿出来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钱这玩意儿嘛,有来有去,花起来是快,但赚起来也不难。”
这番话有一锤定音的功效。子骏顿了一顿,接着说:
“关于筹办事宜,我有几条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首先是宣传方面,如果只是征集本地学生作品的话,《联合校刊》和联合校会电台的宣传作用足够了。不过我希望这次把网撒得大一些,尽量争取更多的外地作品参展。所以,我们就要打广告,以‘教育局主办,联合校会协办’的名义在政府报刊、电台、甚至电视台上登广告。我伯父是教育局局长,挂个名头的事他肯帮忙,何况他辖下的学生活动办得好,也算是他的政绩嘛——如果他敢小气,我就用再次组织大罢课的话吓唬他(在伯父面前,子骏这招是屡试不爽)——在政府报刊、电台上打广告的好处是不仅能征集更多的作品,更重要的是可以把这次展会的名声搞大了,——名声大,反应涌跃,自然会有更多的观众慕名而来,观众多了,我们就不愁赚不到钱。当然啦,我们要把学生关系充分利用起来,联合校会的成员那么多,应该有些学生的家长是报社、电台的职员,又或者记者之类的。我们拜托他们多在家长面前撒撒娇,把正牌记者多请来几个,打广告时适当的给我们一点优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是作品评选方面,既然请专家评奖,就必须有大牌书画家坐阵。要请得动这些名宿,首先我们要把展会的名声弄大,让他们觉得来一趟值得。另外,他们肯来,对展会的宣传作用也是不可估量的。我知道有许多书画家都很注重对年青一代的培养,既是学生办的学生书画展,他们不得不支持,只要出场费合适,他们会来的。
“第三点是会场布置方面,计划书上对此有详细的计划,我就不多说了,要提的只有两点。一是礼仪方面,联合校会里漂亮女生多得是,礼仪小姐方面自然不成问题。不过光漂亮不行,在事前还必须对她们进行一下有关方面的培训,还要对她们灌输一些书画方面的知识,否则别人一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就太丢联合校会的脸了;第二点嘛,是要在会场组织一支医护队。不少书画前辈年事已高了,来一趟不容易,虽然医护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但最起码让他们觉得我们是细心周到的,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下次展览再请他们出席,就多了一分把握了。
“第四点是有关请赞助商的问题。毕竟我们的资金和经验有限,能有赞助商进行投资的话再好不过,商业社会嘛,这一套还是流行的。不过要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有赞助商支持固然好,但那些商贾奸滑得很,搞不好会把学生书画展弄得变了味道,把原先的文化活动变做一次商业活动了。所以要切记,不论何时,我们都要牢牢抓住主动权。”
……
夜幕渐黑,学生书画展的议题告一段落,子骏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先议到这吧,大家还有什么事,现在都说吧。”
羽茗第一个举手,笑眯眯地说:“这段时间里,我在各间学校中扫‘黑’,发现两个不错的男生,一个叫林付明,一个叫章达钟,今年都读初二。虽然他们的年纪小了一点,但都满热心能干的,还立了功。子骏,你看给他们俩一点什么奖赏呢?”
子骏笑道:“既然能被你郑羽茗相中,可想而知,他们准是能跑能打的调皮精吧。”
羽茗笑了笑说:“其实他们也是被别人逼出来的,本质倒一点不差。”
子骏说:“既然如此,就给他们一点地盘,让他们收收小弟管管场子,慢慢让他们由‘黑’转‘白’就行了。”
“好嘞!”
羽茗刚说完,可盈就接上口了,“前两天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一个女大学生的男友叫联合校会的人打了,那女生气不过,一连向我们联合校会投了十封投诉信,要我们严惩肇事者。骏哥哥,你说怎么办好?她投了十封投诉信呢!”
子骏笑道:“一连投了十封投诉信?那妞儿对我们联合校会好大的怨气啊。她叫什么名字?”
“张敏俐。”
“张敏俐?咦?她不就是我以前的学姐吗,现在上大学了。”
“对,她的大学生男朋友叫中学生打了,她怨气能不大吗?”
“那么,这事的起因你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是她和她男朋友在联合校会的学生餐厅吃饭,她男朋友用假钞结帐,当场就被收银员发现,可他死活不认帐,还白赖我们的人冤枉他。看场的兄弟气不过,上前理论,这才动起了拳脚。”
“嗯,是谁先动的手?”
“是那个男的!当时张言军上前去讲道理,和他说假钞可以归还,只要他用真钞付帐,就不再追究了。他不但不理,还推了张言军两把,碰坏了不少东西,所以我们的人才会动手的。”
“嘁!敢和联合校会的人玩命?真是找死!”
“可不是!那家伙没被打得住医院,算他好彩!”
“哼,这么来说,那个叫张敏俐的妞儿也太是非不分了,居然敢厚着脸皮连投十封投诉信——就算一百封、一千封投诉信又如何?不对就是不对!不过嘛,看在她是我师姐的份上,她男友的事就不追究了,打烂的东西也不让她赔了,至于投诉信嘛——嘿嘿,可不能叫她白写一场。可盈,带上你的嫡系部队,再带上她的投诉信——一封信一个耳光,抽她十个巴掌,就算把这事了结了。”
韵梓在旁Сhā话道:“她是你师姐呀,不给点面子她?”
子骏不以为然地说:“就因为她是我师姐,所以我才叫可盈亲自去一趟,若换了别人,我保证不了她的性命安全了。”
韵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可盈又说:“我去办当然没问题,不过,张敏俐是个大美女呢,骏哥哥忍心打美女?”
“美女吗?”子骏把眉一挑问,“有你漂亮吗?”
可盈自然维护自己的自尊在先,“当然没有!”
子骏格格一笑,把指尖一挑,“打!”
“好嘞!”
可盈说完,轮到少芬开口了:“前几天,我和联合校会啦啦队的女生们到一间学校里去做义务演出,不想被我发现一件事,原来,在那间学校里也有‘三条枪’呢!”
“三条枪”是子骏、晓桥、羽茗这三兄弟的绰号。他们一听,立即跳起,“哪里来的毛头,敢冒他爷爷的大名?”三人的手整齐地一挥,大喊,“给我打!”
少芬格格直笑,卖着关子说:“敢冒三位大哥的大名,的确该死,不过,他们不可以打呢。”
“为什么?”
少芬说:“因为他们都是小学四年级的孩子呀。”
子骏三人大笑,“原来不是冒名顶替,而是搞个人崇拜,小小年纪可真是难得,有志气!少芬,你就帮我们老三条枪回个人情,给他们小三条枪每个人一封红包,再每人给一枚联合校会的徽章,一顶帽子,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好说好说,封红包的钱先拿来吧。”
三人立即凑了三十块钱交给少芬。少芬换了三张崭新的十元钞票,接着说:“他们三个小男生好可爱呢,要不要我介绍三个小女朋友给他们走走?”
“嘁,你就爱弄这些伤风败俗的玩意儿!随你的便吧。”
“什么伤风败俗,这叫做雅俗共赏哩。”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了一通玩笑。子骏看看表,已近七点钟了,说:“好了,今天就议到这儿吧。再过两天,庐峰就要代表我们联合校会参加全国中学生钢琴比赛了,在此,我们预祝他旗开得胜,顺便泡个钢琴美眉回来!”大家起劲儿地鼓掌,子骏又说:“我们联合校会的游泳场已开放了好几天了,我还没有看过。明天我约各位美女们去游泳——嘿嘿,我有好久没欣赏过你们穿泳装时的美丽身姿了,记得明天穿内衣来游泳哇!(内衣=比基尼)”
此言一出,他便被女生们K了几拳。众人收拾好东西,陆续离开了。子骏对韵梓说:“今天我要陪杰俞玩,你早点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那我回去了。”韵梓回过头看看杰俞,“杰俞,我走了,拜拜。”
杰俞扬起小手说:“拜拜,韵梓姐姐。”
韵梓走后,房内只剩下子骏和杰俞。这时,杰俞莫名感到一种不安。
“小骏哥……”杰俞怯怯地问,“你总看着我干什么……”
子骏一路在看着她,现在仍看着她,看着她的长发,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腰,看着她的双腿,看着她的高跟鞋……
“杰俞……”在看了她许久之后,子骏终于说话了,脸上是一种左右为难的表情。“杰俞,我不当你的干哥哥了,好不好?”
“为什么?”杰俞惊讶地问。
“因为……”子骏侧过身体,语气像在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淡淡地说,“一日为妹,终生为妹,这话可是我说的。我想,如果哪一天韵梓不要我了,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杰俞“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很羞涩,也笑得很开心。就在这时,她眼前一暗,子骏把屋里的灯全关了,四周一片漆黑。杰俞惊慌地喊:“小骏哥,为什么关掉灯?我看不见你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挪动椅子的声音,然后只听子骏在说:“别怕,我就在你前面,你放心走过来说是了。”
“嘻嘻,你在和我玩捉迷藏呀。”
杰俞伸长双手,摸索着向前走。子骏又说道:“快到了,快到了,抓到小骏哥,小骏哥送份礼物给你。”
“真的?好,天涯海角也抓到你!”
子骏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杰俞怕他会逃,猛地加快脚步。忽地,她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往前一倾,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拌倒在地的时候,身体却撞进子骏的怀里。她高兴地说:“哈哈,我抓到你了!小骏哥,我抓到你了,你要送我一份礼物,不许赖皮!”
“我不会赖皮……”子骏柔和的声音在杰俞耳边响起。
“太好了!”
杰俞高兴得想跳,但猛然间,她意识到有地方不对劲——她还在子骏的怀里呢!并且,他似乎是有意让她倒在他怀里的,不是么,那也是张绊到她的椅子是他放的,是他有意告诉她在什么方位的,现在,他的双臂已经紧紧揽住了她。
“小骏哥……”
杰俞抬头想看清他,但她只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和感觉到自己脸上他温暖的气息。她可以挣开的,就像以前挣开那些欺负她的男生,然而此时她不懂了,甚至把这种简单的动作也遗忘了。在他的怀里,她的感觉太强烈了,也太多了,他的身躯、他的心跳、他的温暖,以及他内心鲜为人知的事情……
光管闪了几下,重新亮了。
子骏的脸,一如以往的英俊,一如以往的平静,一如以往的透出些坏男孩的邪气。
“杰俞,你抓到我了,小骏哥要一份很好的礼物给你。”子骏点了点自己的钱包,然后又装回口袋里。“走吧,杰俞,我们去吃饭了,你一定饿了吧。”
子骏站在门口等着杰俞,杰俞默默地走出门去。
“杰俞,顺手关上灯吧。”
杰俞按灭了灯,房内又一片漆黑了。
“我们兄妹俩还是头一回约会哩,嘻嘻。”
子骏轻快地迈着步子,像个顽皮可爱的孩子。杰俞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
“他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哼哼,好会装呀。”
杰俞嘲弄地一笑,随他走进电梯。
“他真的把我当成小女孩了……我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吗?”
在电梯里,杰俞背对他而站。
“气人,被他占了便宜,却不可以骂他……”
杰俞感觉到子骏正在偷偷睨她,她暗呼一口气,心中既得意又有几分沮丧:得意的是今天自己的这一身装扮果真迷倒了子骏,沮丧的是,她还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呢……
“算了……”她微仰起头,缓缓把手缩进项后的长发下,“真想快点长大。”
——长发被她潇洒地甩起,柔丝在微香的空气中舒展着,有几缕调皮的发梢,在子骏的颊下一滑而过。
二十八 六年前的情愫(6)
开心的时光总是流逝得特别快。
子骏结束了他在学校的传奇生活后,轻而易举地就在政府里某了个美差,如愿以偿的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韵梓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了大学,活得越发有魅力了。晓桥和可盈考入司法学校,两人关系也愈发亲密起来了。羽茗在他表姐开的公司里上班,除了工作外,他渐渐迷上射击。自从他迷上射击后,他家附近的路灯就再没有亮过。少芬考上了医科大学,医科大学里没有很多女生,她决定上学无非是想被更多人追罢了。邹劲顺理成章地接过了联合校会的大旗,在庐峰和静眉的扶佐下,他把联合校会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过没过几久,庐峰和静眉都各天地了:庐峰自从拿到全国钢琴比赛一等奖后,对音乐的钻研更加投入,高中能否毕业尚属未知之数。静眉则误会邹劲对自己有意思,搞得她有些朝秦暮楚,被青春期的烦恼搅得一塌糊涂,以致于渐渐丧失了“蛇蝎之女”的威风,变得很小女人起来。而杰俞……
杰俞已经十四岁了。上初二后,她转学到了一间师资条件更好的一中读书。她很快喜欢上这间学校,因为它是少数没有被联合校会侵占的学校,她联合校会公主的身份也得以这间学校里保密——杰俞实在不习惯被同学们“俞姐姐”前,“杰俞姐”后的叫个没完,在这间学校里,她可以落个轻松自在——其实也不算轻松,因为她是校花,所以……
学校每天都有校车接送学生。这天清早,杰俞来到校车指定接送点等车。这附近几乎没有与她同校的同学,所以她一般自己等车,孤零零地站在路边,一边听耳机一边看小说。
十四岁的杰俞已长成一位婷婷玉立的妙曼少女了。因为她的肤色和水雾般妩媚的眼神,所以,每每有上班族的男士放缓脚步观察她,而她也已经习惯了总会被人观察的生活:若是她有事做时,自然无心留意他人的注目,若是她正好有空或无聊时,灾难就降临在男人的头上了——她会有意在别人注意的时候挑挑自己的头发,或者抿抿嘴,甚至于漫不经心般地投去一个电眼,把手指微微伸进自己的领口里去——做为一位美女,她领悟到了女人的乐趣是什么了,就是让男人有得看没得摸!
校车好久都没有来,不知是否苦于塞车。手提CD机的电量不够了,杰俞只能停下CD播放,胡乱调着电台的节目。联合校会的电台应该开始播放了,杰俞调到联合校会电台的频道,耳机里“沙沙”响了一两秒,竟传出一阵冗长的哀乐来。她听见,不觉疑惑:记忆中,就算国家重要领导人去世,联合校会电台也不管不顾,照样歌照放曲照播,专门和政府电台对着干,如今突然间放起哀乐,不知是何兆头。她正想再听一会儿,看有没有播音员说明原因,这时,一位披着长碎发的漂亮女生从后捂住了杰俞的双眼——她的名字叫蓝影莹,是杰俞的同班同学兼同桌。
“唉呀,影莹,你吓了我一跳咧!”杰俞轻捏了影莹一下,笑着问,“你今天怎会到这里来等车?”
影莹笑着说:“我搬家了,搬到这附近来。”
杰俞高兴地说:“太好了,以后我上学就有个伴了!咦,你什么时候搬的家?”
“昨天。”
“你的家一定很漂亮吧,下午放学我到你家玩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对了,我买了一张新CD碟,你听吗?”
“好呀,只是——”杰俞晃了晃手中的耳塞,“我的CD机没有电了。”
“不要紧,我有,我们一起听。”影莹从书包里拿出CD机,放上光碟,而后两人同用一对耳塞,享受起极富活力的歌曲。她们耳里听着歌,嘴上不误说话,影莹说:“小鱼儿(影莹给杰俞起的昵称),你认识我们学校高一级的那个‘花尼姑’吗?”
杰俞说:“认识呀,就是整天收藏帅哥明星海报的那位呗,怎么啦?”
影莹诡异地望了望四周,俯在杰俞耳边说:“你记不记得我上个月和你说过,我无意中发现她和一个男生在公园里KISS的事?”
“记得,你还说,那男生是三十中的。怎么了,花尼姑被他甩掉了吗?”
“要是甩掉了还好,可是事情不那么简单哩。”影莹把嗓门压得很低,“花尼姑和那男的发生关系了呢。”
“发生关系?”杰俞不解——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模样长得无懈可击,可脑袋仍很木瓜——问道,“是什么关系?”
杰俞无知的表现令影莹感到惊讶,“当然是性关系啦。”
“嘻……你怎么知道了?”
影莹不无得意地说:“因为实在太不凑巧,昨晚她和那男的在公司里约会,又被我撞见。我听到花尼姑在说‘死了,我这个月没来,怎么办啊,都怪你’——哈哈哈哈!小鱼儿,是不是很好笑?”
杰俞只看着影莹兴灾乐祸地笑,都不知她笑为何事——毕竟在那个年代里,男生们对性知识只有一知半解,而女生们性知识盲就笔笔皆是了,可谓第三类“文盲”了(一、二类文盲是没文化的文盲、不讲卫生文盲,几年后又出现第四类文盲——不懂电脑文盲)——杰俞无知地问:“没来就没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还算大不了的事?”影莹惊鄂地看着杰俞,猜不出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的明白,拐弯抹角地问,“小鱼儿,你妈妈没有跟你讲过那些事情吗?”
杰俞耸耸肩问:“是什么事嘛?”
影莹微红着脸,小声说:“性知识呗……”
杰俞古怪地看了影莹一眼,“这些事,不是只要男方知道就行了吗?”她说,“何况,我妈妈除了跟我讲车子和房子,时装和化妆品,别的事我不记得她有讲过。”
影莹摊摊双手说:“时代不同了,女孩子也应该知道这些事的。”
“有这个必要吗……”
“不过……”影莹不解地问,“你整天看言情小说,不可能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呀?有很多,我都是看言情小说了解来的。”
杰俞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小说说:“你认为它是言情小说?”
影莹看了眼书名,“呀,是《东周列国志》。”她翻了翻书,皱眉说,“基本上是文言文呢,你也看得懂吗?”
“起初不懂,不过看多了大概意思就明白了,再不懂,我还可以查古文字典,或者问小骏哥。”
影莹说:“这是男生才会看的书呀,我爸爸就看过……小鱼儿,你喜欢看这种书?”
杰俞摇摇头,“说不上喜欢,成天打打杀杀,你虞我诈。”
“不喜欢你还看?”
“小骏哥爱看呀。”杰俞笑着说,“他对我说,言情小说是无聊、颓废的东西,看了等于白看,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要看书,就要看科普、历史之类的书籍,科普书使人知识丰富,历史书使人了解这个社会,了解社会变迁的规律。虽然我不喜欢看这类书,但是我希望自己像小骏哥那样,什么都懂。”
影莹睨了睨杰俞,心里想:小鱼儿该不会喜欢上她干哥哥了吧?她把书还给杰俞,说:“言归正传吧,小鱼儿,‘没来’就是……”
“怀孕!”杰俞叫得好大声。影莹瞪大眼睛直跺脚说:“喂,你别那么大声呀,别人听见,会误会是我们哩!”杰俞忙把手指按在唇边“嘘”了一声,低声问道:“你是说,如果‘没来’,就表示怀孕了?”
其实影莹对这方面也是一知半解,她笃定地说:“对,没错!”
杰俞皱眉一想,惊道:“坏了,我这个月也……”
“啊?!”影莹吓得一跳三尺高,哭丧着脸说,“这么说,小鱼儿你也怀孕了?”
杰俞一下慌了,“是啊是啊,这可怎么办嘛,听说女孩子不结婚就怀孕,会死的!”
“冷静,冷静!”影莹揪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儿想了想,然后问,“小鱼儿,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一提到“男朋友”,杰俞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子骏,她的脸“唰”地红了,嗫嚅道:“没、没有吧……”
影莹又问:“那你有没有和男生上过床?”
杰俞更加羞燥,大声嚷:“更加没有!”
影莹忙把手指按在唇边,“嘘——那么,你应该不会怀孕才对呀……真搞不懂了……”
杰俞问:“你的意思是说,没有上过床,就不会怀孕,对吗?”
“那是当然。”影莹推了推眼镜,像小专家似地说,“上过床,就表示发生了关系,不过上过床不一定会怀孕,这全靠运气,运气好就不会怀孕,运气不好就怀了。小鱼儿,我们女孩子一定要非常小心才是。”
杰俞听得似懂非懂,叹道:“好复杂呀,也好危险,还是不谈恋爱比较好……”影莹哈哈直笑,拍了拍杰俞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不过,小鱼儿,你要千万注意呢,初夜对女孩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就算真要上床,对方必须是自己最喜欢的男生,而且,上床后第二天,你一定要对他说‘你要对我负责’,男生听了这句话,就不敢不乖了,还会对你更加好的,记住啦?”
这话杰俞倒全明白了,她心中暗怀鬼胎,想:“如果用这种方法,小骏哥也许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两人随便聊着。校车终于来了,车上男生巴结美女不易,“小鱼儿,来这里坐”、“小鱼儿,这里有位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好象迎接贵宾似的,让杰俞不胜其烦。她和影莹挑了后排的位子坐下,远远避开男生们的视线。唯一没有跟众男生凑和的是一位花名的“一休”的男生,他是杰俞的同班同学。头又大又圆,显得相当幼稚,不过点子却很多,所以被称为“一休”。杰俞一向高傲,别的男生越是对她阿谀奉承,她就越不屑一顾,只对“一休”另眼相看。“一休”就坐在杰俞旁边,正在看报纸,杰俞向他打个招呼后,继续和影莹聊天。
校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前进速度很慢。影莹昨晚收拾新房,弄得很晚,坐车在车上睡着了。杰俞渐感无聊,偎在影莹肩上照着镜子。几个月前她做了治疗近视眼的手术,视力已恢复到1.5,看着镜中自己明亮清澈的双眸,静时如一泓清泉笼薄雾,动时如星河流动闪银烁,真让她越看越喜欢,不觉入迷。忽地,“一休”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杰俞的自我和谐。
“完啦,联合校会……”
杰俞一怔,她对“联合校会”四个字是格外敏感的,忙问:“喂,你说什么完啦?”
“一休”被她吓一跳,眨眨眼睛说:“我说联合校会完了。”
杰俞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说联合校会的坏话,在她而言,抵毁联合校会即是抵毁小骏哥。她严厉地说:“一休,我不许你说联合校会的坏话!”
“一休”并不知道杰俞是联合校会的公主的身份,面对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我没说联合校会的坏话呀。”
“还没说?你刚才说‘联合校会完了’,是什么意思!”
“联合校会的确出事了。”影莹被吵醒,打了个哈欠说,“他们的大哥出事了。”
“大哥出事?”杰俞立即联想到小骏哥,惊问,“小骏哥怎么了?”
影莹摇摇头说:“不是你干哥哥,是邹劲,我刚才听联合校会电台播告的。”
“对,是邹劲。”一休把手中的报纸移向杰俞,杰俞只看了一眼就傻了——《联合校刊》的红色标题今日却变成黑色,更当眼的是,报纸头版便是巨大而肃目的“讣告”二字!杰俞的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只隐约听见“一休”又沉又哑的声音说:
“邹劲出了这种意外,联合校会怕是群龙无首了……唉,星期六下午邹劲出殡,还是去看看吧……”
二十九 六年前的情愫(7)
邹劲是骑摩托车时发生意外的,连人带车摔进了公路旁的深壕,车毁人亡。悼念仪式在星期六下午两点半举行。这一消息引起了学生界的轰动,出殡当日,殡仪馆内人山人海,聚集的学生不下两万人,真是针Сhā不进,水泄不通。殡仪馆负责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不得不急请武警来维持秩序,几乎要封路。不仅学生越集越多,众多新闻单位也闻讯而来,可现场挤得连做报道的地方也没有,记者们只好爬上楼顶去工作。
杰俞和影莹、“一休”等几位同学一早就到场了。现场的学生实在太多了,几乎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多亏是有武警在场维持,人潮虽众,但众皆有序,场面还算平静。联合校会的众多骨干集合在另一处,形成|人潮外的一个小集团。小集团中静眉发现了杰俞,担心她被人群挤到,便把她从众同学中拉出,牢牢护在身旁。杰俞在一群骨干中没有发现子骏的身影,便问:“静眉姐姐,我哥哥在哪里?”
静眉看看表说:“他很早就来了,因为他忽然觉得有些胸闷,所以到外头去喘口气。仪式就要开始,他该进来了。”
她话音一落,只见得人群一阵骚动,不断有人在呼“小骏哥来了,小骏哥来了!”一传十,十传百,人群自动分开两边,让开一条大路。不多时,便见子骏、韵梓、晓桥、羽茗、可盈、少芬一班联合校会的前辈大腕,缓缓步入大厅。人群随后紧簇一团,争相观看大哥风貌,场面登时大乱,连武警都没了主张。子骏面色憔悴,双眼发黑,但着装还是一如以往的整洁干净。他回首望了望人群,向庐峰勾勾手,吩咐道:
“你带些人,把悼念会堂的入口把着,别让他们四周乱窜,惊了邹劲之灵,然后再帮着武警们维持一下秩序。人实在太多了,千万不能出事。”
庐峰一点头,立即领上些骨干人物和把会堂的入口层层封住,另一方面又指挥他的谪系部队的几十位健壮小哥四周维持秩序。人群大乱,武警正没辙,不料联合校会一出动,学生们立即乖乖安静,武警们很觉面上无光。子骏几人闪身进了会堂,和静眉等人汇聚一处。邹劲的母亲和妹妹邹蓉已哭成了泪人儿,亲友们正劝慰着,子骏上前吊唁几句后,站在邹劲柩前,手抚灵榇默默发呆。
悼念仪式很快开始,奏乐,默哀,致敬后,在场近三万人有序地绕灵一圈,向死者亲属吊唁,直到天色擦黑,悼念仪式才宣告结束。子骏已经筋疲力尽了,坐在椅上,垂头默不作声。韵梓紧握着他的手,小声安慰着,静眉正安慰着邹蓉,庐峰带领谪系部队在场外维持秩序。杰俞招呼自己的同学先行,然后自个儿来到子骏身旁,当她看见子骏的手正和韵梓的手紧紧相握时,她眼里向韵梓迸出一道敌视的目光。
人群散去极慢,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呼声,不知多少人在喊:“斧头悍帮先发难,情感救援最败家,笑傲江湖重登场,联合校会就解散!”
堂内众人一听,俱吃一惊,羽茗大喊道:“是谁在造谣!”喊声未落,只见庐峰涨红脸冲进来,慌张地说:“不好了!‘笑傲江湖帮’的人和‘小斧头帮’的人一共一百多个,在外头闹起来了!”
众人又复大惊——邹劲尸骨未寒,联合校会就起内讧了?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子骏,子骏面色铁青,咬紧牙关对静眉说:“静眉,你去看看。他们这样闹,像什么话!”
“我?”静眉一怔,忧豫地看了看其他人,没有动身。只这一瞬,子骏的脑子里转换出无数信息。他微叹一声,拍了拍静眉的手臂,低沉地道:
“去吧——去传我的话。”
“哦……”
静眉低声应着,看了众人一眼,和庐峰一同出去了。不一会儿,外头重新恢复了平静——但这已是联合校会最后一丝平静了……
许多人都猜想得到,随着邹劲的意外,联合校会内的一场惊变在所难免。
在人们众说纷芸的时候,停播的两天的联合校会电台又重新开始广播了,校刊照常发行,联锁餐厅照常营业,一切都秩序井然,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杰俞明白,这一切都是小骏哥在起作用,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帝国垮掉。可是,如果没有了他,又会怎样呢?
唯一不利的是,那天在殡仪馆听到的童谣——斧头悍帮先发难,情感求援最败家,笑傲江湖重登场,联合校会就解散——它传遍了每所学校。杰俞当然知道这首童谣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这首童谣原本不是这么说的。
斧头铁帮三十二,情感救援二当家,笑傲江湖传五代,联合校会平天下……
今天,杰俞的学校里一下转来七个学生,都是男生,听说他们是通过关系转学来的。杰俞起初不以为意,但在下午放学时,她被一班男生团团包围了。
“你们想干什么?!”杰俞大声质问,把吓呆了的影莹护在自己身后。令她大为惊讶的是,他们竟是今天刚转学来的那七位男生,为首的人,竟是何少鸿——也就是说,他们是以前总欺负杰俞的二十三中“七少”!
“怎么是你们?”杰俞早已和七少合解了,心中稍安,问,“你们怎么转学到这里来了?”
“这是小骏哥的意思。”少鸿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接着说,“小骏哥来了,他在校门口等你呢。”
子骏来了?杰俞转学后,子骏还从未到过她的学校来,今天突然到来,会有什么大事吗?杰俞叫影莹先走,然后对七少说:“你们快带我去。”
子骏就坐在校门边一间小茶餐厅里。餐厅里还坐着几位学生,七少一进门,连骂带吓把他们撵走,然后各搬张椅子守在门口。子骏应该刚下班,椅背上挂着他的西装,他最不习惯穿西装了,脖子下的领带被他揪得像条咸菜一样。杰俞一坐下来,就闻到他身上发出的烟草味。
“杰俞。”子骏递过一瓶饮料给她,然后自己点起一支香烟,笑着说,“七少忽然转学,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杰俞点了点头,看着他手里的烟问:“哥,你怎么抽起烟来了?”
子骏看看香烟,微微苦笑,“不知不觉就抽起来了……”
杰俞理解,邹劲的事一定让他十分伤心。太重朋友情义,也许是他唯一的弱点。
“少抽一点好么?”杰俞体贴地说。
“哦……”
杰俞动了动身体,问:“哥,你今天忽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子骏搁下烟说:“七少是通过我伯父的关系,安排到你们学校来的。”
他的用意杰俞敏感地觉察到了,小声问:“来保护我?”子骏微点点头。杰俞惊讶地问:“联合校会的情况,真的这么差?”
子骏没有答话,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杰俞意识到联合校会的麻烦比预期的大得多。她并没有追问——什么时候都保持平静,这正是小骏哥最喜欢她的地方。子骏吸了口烟,沉沉地说:“联合校会,它既是学生公司,也是一个黑帮,不过,它现在还乱不起来。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七少在你身边照应你。其实,我很早就有这种想法了——杰俞,我要给你一支谪系部队。”
杰俞鄂然,“谪系部队?我的?”
联合校会的重量级人物,手下都有一支谪系部队,少则三、四十人,多则七、八十人。在联合校会的组织中,谪系部队除了联合校会主席和所属头领的命令外,其他人的话是一概不从,也就是说,他们是一支私人卫队。这是一支极隐密的部队,全是联合校会内的精英。杰俞回头看了七少一眼——转学之后,杰俞就再没和他们见过面,如今一年多过去,他们全都长成极有男子气概的小帅哥了。子骏接着说道:“七少这一年来,帮联合校会干了不少事,其实早应该让他们自立门户了,不过我想把他们留给你用,所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他们手下还有一批人,除了七少的队伍之外,再加上会内的一班新进后生,现在,杰俞,我把他们都交给你。”
说着,子骏将一份名单交给杰俞。名单极长,注明了每个人的详细资料,总共二百零三人——这是联合校会众多谪系部队中,人数最庞大的一支部队了!杰俞不觉兴奋起来,兴致高昂地问:“哥,我能为联合校会做点什么吗?”
子骏却摆摆手,认真地说:“杰俞,你必须明白,我给一支谪系部队给你指挥,并不是希望你为联合校会做点什么。你现在还小,能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不仅是你,就连邹蓉、苏樱,我都安排好了,不过她们都还是小学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反而你是最危险的。”杰俞像被浇了一个冷水,嗒然无言。子骏轻松地笑了一下,劝慰地说:“杰俞,你不用担心,联合校会并没有出什么事,不是还有哥在吗?”
“不,我不是在担心自己。”杰俞缓缓看了子骏一眼,喃喃说,“我只是不想像一个局外人似的,我也能帮你的忙的。”
子骏欣然地笑了——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是绝不会让这个亲爱的干妹妹卷进纷争里去的。“会有机会的,杰俞。”子骏看看手表,起身道:“今晚我约了几位联合校会的骨干吃饭,要布置一些事情,我要先走了。”
杰俞说:“我送送你吧。”
“不了。”子骏指了指七少,微笑说,“人虽交给你,但他们对你忠心不忠心,还要看你如何相处呢。好好和他们聊聊吧,他们和一年前完全不同了哩。”
子骏走了许久,杰俞仍未平静下来。这份名单里的人全是初中生,与她年纪相仿,这意味着,他们全是联合校会近一年来培养的后起之秀,他们将是联合校会未来的骨干——为了应付意料不到的状况,子骏预先留了一手,将联合校会的底牌交代给杰俞了,也就是说,如果联合校会要有什么闪失,以后能复兴联合校会的人,只有杰俞和她率领的嫡系部队!杰俞想:“小骏哥一下交给我两百零三人让我指挥,实在太恐怖了!要是把这两百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是多么庞大的阵容呀!”她觉得十分兴奋,因为她终于领略到做为联合校会公主的威风了——起居八座,前呼后拥,顶得上国家元首的派头——从今天开始,杨杰俞将会摇身一变了!
“杰俞姐。”这时,七少走到杰俞的身边。少鸿说:“杰俞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杰俞扫视他们一眼,然后直走向茶餐厅柜台,“啪”地往柜面上一拍,留下一张大钞。“买东西!”现在的杰俞,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八瓶可乐,八支雪糕,一包万宝路外加一只打火机!”
“哇,杰俞姐真酷!”
“嘻嘻,那当然!”杰俞把东西一一分给七少,又把烟盒一抖,“抽烟?”
七少均摆手,“小骏哥下过禁烟会,我们不敢违反。”
杰俞冷笑说:“废话!不抽烟像黑社会吗?!”
七少无法,唯有各自拿了支含在嘴里。杰俞好像十分老道,把自己的书包住少鸿怀里一丢,斜叼着烟,双手Сhā进短裙口袋里,一扬头道:
“走!”
杰俞趾高气昂,大摇大摆地走在马路正中央,不时吐着烟圈。七少紧跟在她身后,一字排开,像堵墙似的,将宽阔的马路完全堵塞。
“帅耶!”杰俞大声喊,“我是大姐大!”
三十 六年前的情愫(8)
子骏深知,现在联合校会的问题,不怕内讧,就怕找不到接班人。邹劲的统帅能力在联合校会中是无人能及的,子骏等人离开后的一年里,邹劲不但延续了联合校会的鼎盛时代,还新发掘、扶植了一大批得力骨干。可惜他英年早逝,难保盘龙居虎的联合校会里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占山为王,自立门户。因此子骏首要问题,就是要先稳住这批骨干。
子骏已离开一年,会内的新人他大多不了解,为了稳定人心,子骏大费了一番周张。同时,他又要考虑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谁来做联合校会第三任主席?
子骏唯一有信心的人只有两位,庐峰和静眉,他俩是他一手提携起来的,把联合校会交给他们,子骏放心,不过,他们俩却缺乏统帅能力。
庐峰肯定不行,他能办事,却没有多少主意,更要命的是他性情太温和了,如果他做主席,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
静眉原是不二人选,她绰号“蛇蝎之女”,亦柔亦刚,魄力十足——只可惜现在的她完全不是一年之前的她了。现在的她实在太女人了,柔情似水,再也凶不起来。唉,女人是说变就变的……
这么说来,联合校会就再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了。子骏曾考虑用选举的方式推选出新的主席,或者像欧盟一样,采用轮值主席的制度,又或者索性不设主席,只设秘书长,实行联合国安理会那样的制度。不过这三种制度都有很大弊端,贿选,意见不统一,甚至私底下扶植个人势力,政治交易等等。何况,做为中国人的子骏一点不喜欢西方那些洋玩意儿,他始终认为中央集权制是最好的政治体系。
为了这事,子骏苦恼得几乎失眠了。联合校会是他亲手创建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够让它垮掉。他甚至想到,索性由自己来做这个主席算了,但这肯定不合适,他已经退会,现在又跑出来当主席,肯定会被人说闲话的。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不是学生了,他已有自己的工作,自己新的天地,联合校会的事,还都要交给学生们来办,他顶多从旁出几个主意而已。
接班人的事是不可以再拖了,小斧头帮和笑傲江湖帮已露反相,它们是除爱猫会外联合校会内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帮派,如果不赶紧控制住他们,打消他们篡权的念头,联合校会就真的祸事了。
“斧头悍帮先发难,情感救援最败家,笑傲江湖重登场,联合校会就解散。”想着这句骇人听闻的童谣,子骏不知不觉走到了杰俞的家——杰俞今天约他到她家去吃晚饭。
厨艺是杰俞最薄弱的一环,为了这顿晚餐,她大费心思,总算炒出了几道像样的菜肴。子骏来得正是时候,兄妹俩坐在餐桌上开饭。菜色很丰富,海陆空俱全,杰俞的烹调技术也很有进步,但子骏心中苦恼,一点食欲也没有,坐在桌边发呆。杰俞见了,提议说:“我们来喝点酒,好不好?”
没胃口时喝些酒的确是好主意。杰俞家一向没有客人,她找了一会儿,只找出一瓶啤酒,这瓶啤酒还是半年前她学喝酒时买的,快要过期了。她为子骏满满斟一杯,子骏原本只想喝点开开胃,但酒入愁肠,仿佛一石击破水中天,一发不可收拾,他索性抓过酒瓶,闭起眼将整瓶酒一干而尽。
“嗝……”子骏打了个酒嗝,看看空荡荡的酒瓶,说:“杰俞,还有酒吗?”
子骏的酒量一向不宏,杰俞见他面色已红,劝道:“哥,你还是不要再喝了。”
子骏摆手笑道:“难得喝一次痛快酒,快去拿吧!”
杰俞实在不想再拿酒,但转念一想:哥他的心情不好,醉一场减减压,或许对他有好处,反正我家里有房间,大不了在我这里睡一晚上呗。于是,她起身走进厨房,别的酒一瓶没有了,唯有一支香槟,它是影莹送的。影莹的母亲是一间酒行的大老板,影莹从酒行的仓库里拿了一支最高级的香槟给杰俞尝一尝。香槟是好,可这种时候实在不合适开香槟。杰俞想来想去,想起妈妈有时候失眠时,会喝一点酒帮助入眠。她遂来到妈妈的卧室,果然发现了一小瓶XO,她拿起来掂了掂,自语道:
“只这么一丁点儿,根本不够小骏哥喝……算了,大不了我下楼去买好了。”
想到这,杰俞拿过酒就要往外走,刹那间,她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狠敲一下,让她顿然醒觉:
“小骏哥喝醉了酒,发起疯来怎么办?打坏了东西倒没有关系,只是他真的控制不住,对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袭遍杰俞全身,她四肢发凉,脚一软跌坐在床上。可奇怪的是,她脑子里除了惊讶,全然没有害怕,她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一点儿畏怯之心也没有,或许是她太相信小骏哥是个好人,或许是她认为小骏哥醉后会安静地睡去,或许是她仍固执地认为小骏哥只是她的干哥哥,又或许是……
又或许是她潜意识中根本在希望这种事情的发生!
——“初夜对女孩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就算真要上床,对方必须是自己最喜欢的男生。”
几天前影莹对杰俞说的那番话,又一次在她心头牵绕。“要让小骏哥永远也不离开我,除非用这种方法!”她嚯然站起身,压制着心头鹿撞,连续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再次举起酒瓶,望着那晶莹的酒液,心中默默酝酿对策。
“小骏哥虽然不怎么能喝酒,但他的自制能力相当强,如果不乘此时一口气将他灌醉,等他忽然间相通了,可能再不会多喝了,所以机会只有一次!可是,仅靠这小半瓶酒,要醉倒他根本不可能,我再去买酒行是行,就怕我把酒买回来时,他的酒瘾过了,反而不想喝了,依旧白搭……对了,厨房里不是还有瓶香槟吗,一起拿给他,应该会让他喝醉的。只是,那是香槟,邹劲三七未过,他一定不会喝的……不如把香槟和XO兑在一起,据说两种酒兑在一起更醉人,这次铁定醉倒他!何况,不是还有它吗?”
杰俞的双眼直勾住床头的一瓶安眠药,一把抓过它……
那边厢子骏独自坐着。他等了许久,才见杰俞拿着两杯半黑不黑的液体走出来。
“这是什么酒?”子骏好奇地问。
“我兑的。”杰俞口里答着,低头将大的那杯放在子骏面前——这其实是用可乐、XO和香槟兑成一起的酒,还加了冰块。当然,子骏那杯里放了安眠药。
“你也会兑酒?”子骏接过来呷了一口,吐吐舌头说,“唔,好奇怪的味道……”
“这杯酒叫做‘黑夜里的冰山’。”杰俞信口开河地说,“我有个同学的哥哥是做调酒师的,是他教我兑的,听说,这种鸡尾酒是现在酒吧里很受欢迎的一种酒。”
子骏怎么会猜得到杰俞有意害他?放心地又喝了一口,不过这酒的味道实在不怎样。他皱着眉头说:“味道实在太奇怪了,这种酒,也会有人喜欢喝吗?品味好怪。”
杰俞见他不想再喝似的,怎甘计划落空?眼珠儿一转,撒起娇来说:“我不嘛我不嘛~~就算我兑酒失败了,但好歹是我头一次兑酒,你至少得喝一半——不,是三分之二!”子骏一路很宠这个干妹妹,拗不过她意,揣着杯子一口气喝个精光——杰俞大喜!计划如此顺利,她不由开始幻想起和子骏发生关系的那一幕,心跳越来越快。
果然,几分钟后,安眠药开始发挥效力了。子骏渐感头脑晕沉,以为酒醉,他撑着想吃完这顿饭,但他愈是硬撑,安眠药的反斥就愈大。终于,他自感不支,摇摇晃晃地起身,抱歉地说:“对不起,杰俞,小骏哥有些喝多了,想歪一歪,过一会儿就好。”
关键时刻终于来临了!杰俞心中激动无比,上前扶住子骏,假惺惺地说:“对不起,都怪我的酒没兑好。来吧,哥,到我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虽是干妹妹,但擅占女孩子闺房总是不便。子骏指了指厅中沙发说:“不用了,我在沙发上躺一躺就行了。”杰俞不从,硬拖着他往卧室去。子骏已无招架之功了,身不由已地被她按在床上。被软枕香,一睡到床上,子骏的灵魂就像破壳而出,不知飞到哪一方哪一岛上了。他闭上双目迷迷糊糊地睡去,哪里还知道什么酥手宽衣带,玉体沉枕旁——可怜洪子骏一世英雄,今日竟败于一个十四丫头之手!
但事情并未就此打住!
黑暗中,杰俞紧紧抱着子骏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胸和胸膛,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怀疑起来。
“这就叫做同床吗?不痛不痒的,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怀着这未解之迷,杰俞鼓起勇气,试着拍了拍他,轻唤着他。子骏全无反应,呼吸均匀,已然睡死。杰俞想到了一个主意,从浴室取出一杯水。
“小骏哥……小骏哥……”她醮上水,轻轻拍打着子骏的脸。缓缓的,他睁开双眼,由于酒精和药力的作用,他的意识极度迷乱,微微动了动身体,握住了杰俞的手。
“你是谁?……”他问,声音在黑暗中极其细微。
杰俞没敢答话,把脸紧贴在他的脸上,身体压住了他。
“你是谁?……”子骏又问,双手吃力地推着她。杰俞灵犀一动,俯在他耳边轻语道:
“我是……我是韵梓。”
“韵梓?唔……”
子骏信以为真,把她的头按在胸前,温柔地抚摸着,杰俞感到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忽地,她的身体剧烈地一震,被抛向一边,紧接着,子骏硕大的身影热烈地压住她,然后,她的衣服被揪开。
“韵梓……”
子骏含糊地低喃着,吻着杰俞的颈和Ru房,一手缓缓Сhā进她的短裤——一种触电似地感觉直窜进杰俞的体内,这一刻,她真正害怕起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不喊出声。
“韵梓,我很烦啊……很烦……”
他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头乏力地埋在她双|乳之间。好久,杰俞感到自己的胸前湿了——是眼泪!他哭了!
“怎么了?”杰俞忙捧过他的头,拉近自己唇边,柔声地问:“你怎么了?别哭,会吓坏我的。”
子骏的头一歪,唇在她唇上一滑而过,然后,又重新埋进她|乳间。“死了……邹劲死了……”他哽咽着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联合校会……难道真的是我的错……”
头一次地,杰俞发现他哭得像个小孩子。在黑暗中,她虽然看不清他,但是她发觉只要自己抚摸着他,抱着他,他就会觉得舒服,就会觉得平静。
“唔……”
他没再流泪了,慢慢抬起头来,吻着她的唇。杰俞感到晕晕的,非常舒服。她抚着他的脸,拭着他的泪水,轻轻地笑出声来,笑声飘进他的耳朵里。
“你笑的声音真好听。”子骏抓住她的手,吮着她的指尖,“你的笑声,就像杰俞,好好听……”
他无意识的话,杰俞听了像蜜。“傻瓜……”她甜甜嗔。
月光从窗户透射进来,她可以看见他了,虽然不甚清晰,同样的,他应该也能看见她,虽然也不甚清晰。她凝视着他微微发光的眼睛,默默的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把他的脸按在她赤祼的双|乳上,温柔地说:“这样,比刚才舒服一点了,是吗?”
子骏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的头开始移动,含住她的|乳头——潮湿的兴奋像利剑般刺入她的心脏,而后,这把剑在心脏的急速起搏中化作无数碎片,随着血液、神经扩散到全身。碎片的棱角扎刺着她,刺激着她,似酸似痛,如醉如痴,最后,那无数的碎片又在重新汇集成一把更加锋利的剑,霸道地直刺入她的下体——
“啊?……”
杰俞的身体猛地一震,不知怎地,她的耳畔边仿佛响起一声东西破裂的声音。她意识到子骏在对她做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有下身充满酸意的刺痛感尤为清晰。
“骏……”
痛感仍在延续,却痛得格外不同,异常精彩、浪漫。那剧烈激荡地磨擦和异样的痛感如潮水一般,阵阵拍击出晕沉感,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意识,而在那一点没有被占据的意识中,令她明白了自己的现状:她失身了!
“嗯……”
她杨杰俞真的很天才,天才得令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会令痛感减少,快感增强。她只是把双腿抬高一些,双脚在他的身后勾紧他,就已经达到所有的目的。温馨和快意很快淹没了所有的痛,就算真的有痛,它也只能做为温馨和快意的完美的协凑。在醉人的舒适中,她领悟到了女人的真谛,感受到做为女人的幸福。她贪恋着他,贪恋着快感——是贪恋让她保持了冷静,完全顺从,并迎合着他,他的吻,他的抚摸,他的起伏,以及他在她身上施加的一切……
“唉呀……”
这时,她的身体一下子竖了起来,坐在他的身上。
莫名其妙的,杰俞的潜意识里好像更喜欢这种姿势,也许他有点累了,也许他只想换一换,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她坐了起来。意识在这一刻回到了她的脑海,她睁开双眼,看着月光里的他,摸了一下他的脸,吻了一会儿他的唇,向他微笑一下,之后……她也记不清之后她做过什么了,隐约有点记忆的是,似乎在几个世纪之后,在一阵猛烈加快的冲击中,一种异样的东西留在她的身体深处,然后,她与他一起,一头栽倒了……
厅内的座钟响起冗长地报时声,一下,两下……
一切都归于平静太久了,杰俞身上的燥热已经褪去,但亲热的吻感还余留在她的肌肤上,余留在她的神经中,她永远不会忘却。
一阵凉风穿透窗逢,吹在她赤祼的身体上。她微觉凉意,更担心子骏受凉,忙起身去掩窗。窗外的城市笼罩在一片淡红的烟雾之中。近处,几家未睡的住户仍亮着灯,那灯光是如此明亮,如此刺眼——只一瞬,就将杰俞从未完的幻想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唔,我干了什么事啊!”
一阵强大的悔意迅速地袭占脑海,五官尽数被酸麻催化,她捂住脸,夺路逃出,在角落里嘤嘤哭出来。
“我究竟算是什么呀?!是子骏的情人?不,他的情人是魏韵梓,刚才他一直只是把我错当成韵梓……是他的干妹妹吗?不,更加不!我已和他上过床,已不再是他干妹妹了……呜,我倒底该怎么办?不可以把这事告诉他,既不是他的情人,更不是他的干妹妹,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
三十一 六年前的情愫(9)
天亮了,晴空万里,预求成过急示着新的一天将有一个极好的天气。
和煦的晨光照进屋里,子骏舒适地伸了伸双腿。昨夜沉沉的醉意仍余留在脑中某处,令他一时间不能清醒过来。他茫然若迷地呆望着翠绿色的窗帘,随手拨了一下。
“叮叮当当……”
挂在窗帘后的风铃清脆地响起来。垂在风铃下的一面小铁牌左右摇摆,上面趣雅地写着“小鱼儿,生日快乐!小骏哥赠”。看到它,子骏猛然省悟过来:他昨晚喝醉了,还睡在杰俞的床上呢!他一骨碌爬起来——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他拍胸口长松一口气。
“呼,好在好在,好在昨晚的梦不是真的。如果和杰俞那样……太可怕了……”
子骏完全放心,慢腾腾地伸懒腰。忽地,他发现有什出地方不对劲(杰俞没帮他拉好裤链?),他隐约有记忆,他记得昨天睡下去时,床单明明是淡蓝色,可现在怎么变成淡紫色了?杰俞什么时侯换了床单?
“算了,别管这些小事,或许是我昨天看错了。”
子骏振作精神,出房去找杰俞——他再没有去追究床单的问题——其实,他只消掀开床单看一眼,一切都真相大白:这淡紫色的床单下,就是那张染有落红的淡蓝色床单!昨夜,当杰俞决定隐瞒真相后,她毁灭了现场一切证据。但她实在无力将留有铁证的床单从子骏沉重的身体下扯出来,于是,她只有加铺一张床单:像铺路一样,先把他的身体推向左边,铺好左边后,再用相同的方法铺右边。她真是犯罪天才,一切都隐藏得太好,子骏一点也没有觉察出来。
今天是星期天。杰俞喜欢唱歌,在子骏的鼓励下,她参加了歌唱培训班,每周日上午上课。她还会去找她爸爸,父女俩好好欢聚一天。杰俞的父母都知道自己的女儿认了一个干哥哥,杰俞的母亲名叫杨瑞青,漂亮得像淡出影坛的女明星。她二十岁生杰俞,今年三十四岁了,但外表依然像二十五、六的大姑娘,真是绝世“老”美女!杰俞越长大,就越像她母亲。杨女士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把子骏当做弟弟看待,还特意招待过子骏,并且不许他叫她阿姨,要叫“青姐姐”——“姐姐”后头还得加个“儿”——“青姐姐儿”,你说呕不呕死?(这半老徐娘有够臭美了)但杰俞的父亲子骏就没见过了,因为他听杰俞说过,她的父亲是教育工作者,官当得不小,却在大魔头罢课案中倒台了,和子骏有仇哩!所以子骏一直有意避开他。
把杰俞送到她爸爸家楼下后,子骏和她告别,然后去找韵梓——说来真讽刺,他洪子骏干什么事都一帆风顺,和韵梓的感情却屡遭危机。韵梓的父母是国家科学研究院的院士,文化是够好了,但脾气却不好。他们的门户思想很重,认为女儿和一个连大学也没念上的人恋爱是件丢脸的事,而子骏又心高气傲,打死不愿烧两老的灶,因此他变成韵梓家的不速之客。当子骏在韵梓家楼下看见韵梓一身便装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已意识到约会要泡汤了。
“你父母在家?”子骏冷冷问。
“我妈在。”韵梓不安地向楼上望了眼,生怕她妈会举着扫把杀出来似的。子骏一见她惴惴不定的样子就来气,粗声粗气地说:
“怕他们吃了你呀!别管他,快回去换衣服,我们出去!”
韵梓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骏,你别生气好吗?”
“我没生气!”子骏烦燥地将石子一踢,“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你父母为什么总看我不顺眼?——你也真是,你年纪不小了,为什么一点主见也没有?以前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反而一天不如一天了!”
面对子骏的责备,韵梓垂头不语。她和子骏在初二认识,高一开始拍拖,到现在有三、四年了。中学时的韵梓,是个性格叛逆的女孩,她喜欢子骏,要和子骏在一起,根本不在乎父母怎么想,然而现在长大了、懂事了,她反而变得怯懦顺从。这或许就是成熟会令人变得胆小的道理吧。子骏独自抽了半支闷烟,心情却一点没好起来,说:“你干嘛不说话?”
韵梓沉沉叹了一口气,“骏,”她强颜说,“杰俞她好吗?”
“你别想转移话题!”子骏霸道地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上去换衣服,我们出去!”
韵梓紧紧咬着唇。良久,她幽幽抬起脸——她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一下跳到花丛后躲起来,小声对子骏说:“骏,我爸回来了,你快躲一躲吧。”
子骏回头一看,果然,她父亲远远向这边走来。“这老家伙……”子骏暗骂一句,挺起胸膛说,“他来了又怎样?我偏要让他看!”
韵梓急了,“骏,你快进来呀!”
“笑话!他算老几?我的小弟比他的学生多多了!要躲,也是他躲我才对!”
“天啊,他最不喜欢你的地方,就是你是黑社会大哥了!”
“什么呀,你以前不是黑社会大姐吗?”
“骏!”韵梓哀求道,“骏,你有没有为我想一想?我爱你,但我也要自己的父母呀!”
子骏无言。过了片刻,他仰首一叹,最后转身竟去。韵梓追去几步问:“你要去哪里?”
子骏咬紧了牙关,“要我洪子骏躲着他?——”他恶狠狠地说,“他算哪棵葱?哼!”
他悻悻地一走了之。韵梓久久望着他,心里浸满激动。
“韵梓?”这时,父亲来到韵梓身边,“韵梓,你怎么站在花丛里?”
韵梓缓缓闪了父亲一眼,一甩长发,冷淡道:“我在等子骏。”
父亲一怔,四周望了一眼,“你说洪子骏?”
韵梓点点头,朝前一扬下巴,“看见了吗?他刚走。”
父亲朝前望去,果然望见了离去的子骏。他一叹,不由怒起,“你怎么还在和他来往?你现在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了,前途一片大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然而,韵梓用一张固执而充满对抗的脸迎向他。“身份?哼!”她用一点不留余地的口吻说,“爸,你相信不相信,如果你和妈妈再反对我和子骏交往的话,我就索性做一回卓文君——和他私奔!”
说完,她转身而去。——因为这个决心,在子骏病时,她苦苦守了他四年……
不过现在,她却因为这一句近乎忤逆的话被父母软禁了起来。
三十二 六年前的情愫(10)
那天晚上,子骏独自一人去了一间名叫“野人吧”的酒吧浇愁。酒,他的确喝了不少,但他没想到要醉一次,他只想静一静,喝一喝酒,抽一抽烟,看一看酒吧里的表演,最后回家洗一洗澡,看一看书,以一种平静且不用太多思考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天。不过,令他始料不及的是,爱情的感觉事实上可以以一种不请自来的方式产生——当人们心里头最不想思考“爱情”的时侯,它偏偏来了。
它偏偏来了,它带来了一位女子。
她来了,她与他一见面,他深藏于内心的渴望就被她唤醒——他可以把她权当做杰俞吗?
她来得真是时侯呀,在他的思想最脆弱的时侯。
是命中注定吗?或是有所预谋?
这位女孩的名字叫做杨小青。她今年明明只有十四岁,却成熟老练得令他相信了——
“我弟弟都已经领ID了,你说我今年多少岁?”
其实,那一年的小青才刚过完六一儿童节。不过,欺骗有什么所谓呢?─夜情都是从欺骗和隐瞒开始的。
子骏竟有这么傻,直到临上车的一刻,他方才领悟出小青眼神里含意。
“沿江东路”有多远?出租车一路疾驰。在暗暗的车厢里,小青热情地吻着他的唇,子骏平生头一次在这种时侯说了声“不要”。——真蠢,不是吗?小青格格地笑起来,简直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接着,她似乎十分得意的样子,索性跨坐在他腿上,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牵引着他的手伸向她的裙底。子骏心里在对自己说:我不会失控,我更不可能失控,就算这妞立马就脱干净了都好,我是绝对不会失控的。
“沿江东路”有多远?出租车仍一路疾驰。小青似乎拿他没辙了,——NO!她只想换个方式罢了。她静静凝视着他,细细抚着他的脸颊,双眸若水,在微光中莹莹发亮。子骏是避开了她的眼神没错,但却情不自禁地在倾听着她的呼吸声。在这样一个昏暗的环境里,她一起一伏的胸部与她呼吸声远比美貌致命!
“沿江东路”有多远?出租车还一路疾驰。天呀,她为什么要挑那么远的地方?子骏只想快些下车去!可——下车后他又会有什么作为?他回家去洗澡看书?去找九成不可能找得到的韵梓?去找杰俞,傻乎乎地告诉她“我今晚遇见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子”?无论他将会去做什么都好,真的,真的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抱着小青,得到更多的舒适,得到更多的温暖,得到更多的平静……
“沿江东路”有多远?出租车停住了。他将何去何从?
“我来就行了。”小青拿出从张言军那里骗来的钱付了车资,和子骏下了车。江边的风很大,一出车门,小青的长发迎风而舞。她望了眼来风的方向,双手抱紧了自己。
“好冷……”
她躲在子骏高大的身体后。子骏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谢谢。”
她穿上他的外套,卷起过长的袖口。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总是显得特别的娇小可爱。她双手伸进发后,将长发一抛,然后挽起他的手,妩媚地注视着他。子骏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送你回去吧。”子骏在摆酷,说,“时间已不早了。”
小青暗暗一笑:猪鼻子里Сhā葱——装象!她把头摇了摇,“我不可以现在回家。”
“为什么?”
小青举起一只手凑近他鼻边,“闻到什么味了吗?”
子骏嗅了嗅,“挺香的,是香水味。”
小青笑道:“你鼻子是单孔的?”
“什么意思?”
“只会闻香的!”小青掸掸袖口说,“是烟和酒的味道。闻到了没?”
子骏又嗅了嗅,“好像有一点儿。”
“就是嘛。”小青叹声说,“我一身烟酒味的回家,我爸妈准打死我。”
“没那么严重吧。”
“真的。”小青煞有介事地说,“因为我长得超级漂亮,所以我爸妈特别特别紧我,紧得神经质了!可是,我从小就不听他们的话,又学喝酒又学抽烟,还总是夜归,爸妈说,与其让我上坏男人的当,不如打死我来得安心。你说,我现在回家,不是找死吗?”
子骏莞尔一笑。小青接着说:“本来,去年我高中毕业时,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名牌大学,亲戚朋友都来道贺,可我爸妈却愁眉深锁,一点高兴不起来——你说为什么?因为他们害怕我离开家后,变本加厉,更加学坏!于是将我弄到一所本地的普通大学上学,真气死我了!倒不是气他们不给我去念名牌大学——反正我的好成绩全靠‘出猫’,我自己有自知之明——我气得是,白白浪废了一个可以摆脱他们魔掌的机会!”
子骏说:“别怨他们了,他们也是为你好。”
小青满不在乎地说:“要真为我好,就应该让我独立!至少,他们也应该学会懂得相信自己的子女。我的性格,就像一个弹簧,你越压制我,我就越给你好瞧!你不压我,我反而没事。”
子骏睨了她一眼,心头升出一种悲凉:虽然小青的性格太极端了,但又不无道理。如果韵梓有小青两分的执拗的话,我和她的感情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一旁小青见他沉吟不语,便问:“你想什么?”
子骏缓缓摇头,“想自己的事罢了。”
小青兴致勃勃地问:“有苦恼吗?对我说吧。我爸是心理医生,我跟他学过几招,已小有所成了!特别是帮人解决爱情烦恼,我相当有一套喔。”
子骏哂道:“少扮爱情专家了。何况,我根本没有爱情方面的烦恼。”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小青吃吃笑道,“男人玩─夜情,通常有五种原因:一是图刺激贪新鲜,想多玩几个女人,顺便增加点人生经历。二是不想谈恋爱,只想解决性问题,但又不想召妓。三是追时髦,证明自己很棒。四是玩─夜情玩到不可自拨。五嘛……嘻嘻,这种人介乎玩与不玩之间,并不主动,也不全被动,只想找点慰籍,倒不在乎是否发生性关系——你就是这一种。”
子骏忙退开一步,“我可和你没关系!”
小青笑道:“我们现在是没有关系,不过过了今晚就难说了。”
子骏冷言道:“你也太小看人了。”
小青一脸揶揄,“好笑!你真以为你是棵葱?本小姐陪你玩,还嫌你不浪漫呢!尽知道装蒜。”说着她脱下外套扔进子骏怀里,将手一扬,“拜拜!后会无期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掉。子骏初时恼火,俄而又笑了:这妞有点味道!你不信我敢玩,我偏玩给你看一看——当然不是真和你“上”,但不给点颜色你瞧,显得我大魔头太窝囊了。他高声喊道:
“喂!你给我站住!”
小青慢悠悠回过头,“干嘛,想打人呀?”她轻蔑地一笑,“你未必打得过我哩!乘早滚开吧,不要自找苦吃。”
这妞真“跩”,偏偏对子骏的胃口。他不仅不怒,反而瘾头更大了,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我想打,也不忍心下手。”
小青风情地一笑,“谢啦~~”又爱理不理地问,“你倒底想说什么就快点说,我今晚还有下半场没玩哩,别碍手碍脚。”
子骏抬高嗓门道:“我现在和你去开房!你敢不敢来?”
小青抱着肚子格格直笑,笑了好一会儿方说:“小朋友,可别义气用事哟~~不怕我吃了你?”
子骏阴笑道:“小丫头,胸部还没长大,难怪你不知道你干老公的名头!”
“哦,有这回事?说来听听呀,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吓人。”
子骏道:“你干老公我号称‘无敌小钻风’,一尺长,碗口粗,迎风而起,不快不收,誓将女人捅上天!”
小青笑得粉面生娇,哂道:“就这么一点东西呀——呸,我只用两只手指就拧得断你小鸟的脖子。”
“少得意,我话还没说完呢!”
“说啊,我看你还有什么宝。”
子骏接着道:“我这号儿,还有五行之强哩!”
“五行之强?我明白了,就是遇金而萎,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烂吧!哈哈哈哈!”
“谬也!所谓五行之强,就是像金一般坚硬,像木一般茁壮,像水一般温柔,像火一般炽烈,像土一般持久——服不服!?”倒底是女孩子,小青且笑且羞,不再反驳。子骏得意洋洋地说:“嘻嘻,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吧。乖乖侍侯我享乐,完事后,我赏点零花钱你用。”
小青敛起笑,鄙夷地看着他,“钱?你不提起我还差点忘了。”她的手不紧不慢伸进裙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晃了晃,“我刚拿的,是不是你的?大傻瓜~~”
子骏一怔,忙去摸自己的口袋,叫道:“臭丫头,你什么时侯偷了我的钱包?”
小青得意地说:“傻瓜,你不知道现在有很多女生借‘援助茭际’或─夜情之名偷钱骗财的吗?你好运气,今天被你碰见了一个。”
子骏有些着了慌,又转念一想:她若存心偷钱,就不会说出来,况且她一个女孩子,我还会拿她没办法?她逗我玩哩。遂放心地说:“我钱包里倒是有张野人吧的酒水优惠卡,我用不着了,你要,就送给你吧,也算我们认识一场。”
小青打开钱包一看,果然有张优惠卡。“嘁,一张破优惠卡就想和我交朋友,你也特赚了!”
“好说。”子骏真心地说,“别开什么─夜情的玩笑了。明天是星期天,你也不用上学,走,我请你去吃夜宵。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钱包就先放在你那里好了。”
子骏一片诚意想交她这个朋友,不料,她忽然猛跑起来,边跑还边嘲弄:“真蠢!我明明是黑杜会,你眼瞎了,居然把我当好人!——来追我呀,追到我,我做你的妞儿又何妨?”
“臭丫头,你来真的啊!”
子骏装模作样地去追。他起初以为小青不会真逃,可她越跑越快,一溜烟闪进一条偏巷,消声匿迹了。子骏这才慌了神,急追进巷中。小巷里黑洞洞的,不辨路径。他小心翼翼走进去,唤:“小青,小青!别玩了,快出来吧!”
四周死寂无声。子骏晦气极了:居然被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骗去了钱!真蠢到家了!他不辨方向的乱找,心想这巷里黑,她走不远,或许藏起来了。找着找着,前方出现一条岔路。
“她走哪条路去了呢?”
无奈,子骏只好用抛硬币的方法,最后选择了左边的路。巷里比刚才更黑了,他借着火机的光往前走。忽地,他脚下不知踩上什么东西,“卟吱”地一声响。
“拷,踩狗屎了?不会吧,据说踩到狗屎会倒霉一个星期呐……”子骏移过火机去看,然后,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踩到狗屎,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它是一只爬满苍蝇的死老鼠!他蹭蹭鞋底,继续向前,半明半暗的也不知走了多远,最后越走越后悔起来:这条巷没个头,找不到她便罢了,待会儿回去不知还要花费多少功夫,踩多少次死老鼠,唉……他越走越心凉,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灯火。他抖擞料神,加快脚步向它走去,只听——
“哥俩好哇,喝碗酒哇,街上的表子人人搞哇!天天搞哇,两厢好哇,生个儿子做村长哇!……”
灯火由这间旧瓦房里传来。天气热,门也没关,房里一木桌边围着几个光着膀子的黑汉子正在喝老干烧,只有一叠花生下酒。子骏心知他们都是民工,生活清苦。他放轻步子从门口过去,依旧向前。
这样,子骏在这九曲十八弯黑巷里走了多时,已是不耐烦到极点——这里死老鼠多、垃圾多、蚊子多,一路上尽是扑鼻恶臭,还有,路上隐约的白色物体,不是废纸,就是不知谁乱丢的“日本国旗”(卫生巾)!子骏又沮丧又恨:这个杨小青,要是被我抓到你,我抓你去喂狼——吃剩了骨头再去喂狗!让你落个香消玉陨、尸骨无存!
子骏边走边骂,又过了一程。小青眼看是找不到了,照原路走回去也是受罪,子骏决定一直往下走,总会走到头的。不多久后,他终于看见宽阔的马路。
这一带,子骏一点不熟,身上的钱全被小青骗去,如今兜里只剩下几个硬币,真够落魄的!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悔,无从发泄,踹起一脚,将路上一石头踢得飞起来——他的脚趾头都踢痛了——石子横飞,撞上墙反弹进一条岔路里,只听一声——
“唉唷!”
岔路里响起一女子的喊痛声,子骏心想石子八成砸到人了,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我倒霉,忙开溜。他溜着溜着,忽来灵犀:“不对不对,那‘唉唷’一声,怎么这么耳熟?莫非……”心存这一丝侥幸,子骏折回头,几步跑到岔口一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子骏注定和小青有缘!
三十三 六年前的情愫(11)
“找死啊你!把石头扔过来……”岔路路口,小青正蹲在地上紧紧捂着脑门,泪眼渗渗地瞪着子骏。见她这般可怜,子骏怜香惜玉心发作了,笑着说:
“奇怪,你怎么知道石头是我扔的?”
“我才不管是谁扔的,反正谁过来看我就赖谁!”
“噫!真是贼抓不着,却抓个打更的抵罪!——唉,我也是无心之失,你还好吧?”
“好你个头!痛死了,呜……”
子骏愈加怜悯,抚着她的头说:“来吧,你打我几拳解解气吧。”
“打你又有什么用!”小青的眼泪又扑簌滴下一串来,“幸好是擦边,不然我死定了!唉唷,也不知破相了没……”
子骏细细看了看,说:“没事,连条痕也没有,绝对不会破相。”
“要是我破相了嫁不出去,我就——”
“就什么?”
小青耍赖道:“我就逼你娶我!”
“嘻嘻,我可没想过自己会娶个女骗子做老婆。”
“你才是骗子,我不知道有多清白!”
“骗我的钱跑路,还说不是骗子?好在老天爷有眼,让我捉到你。”子骏勾勾手指头说,“好了,捉迷藏结束了,只要你乖乖把钱包还我,我看在你是个美女的份上,就不计较了,照样请你去消夜。”
小青挠着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真的不是要骗你的钱,只想和你玩玩罢了。我若有心骗你,还会说出来吗?”
子骏不耐烦地说:“你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之把钱包还我就是了,我没功夫和你耗。”
小青一脸苦相,“钱包……钱包……”她嚅嗫说,“钱包……被人抢了……”
子骏冷笑道:“呵呵,还贼喊捉贼哩!——别装蒜啦!快还来吧,我答应不和你计较!”
小青分辩说:“真的!真的被人抢了!我不骗你!”
“你还真赖皮!”子骏忍不住火了,“快点还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小青吓得一缩,泪水夺眶而出,负气地说:“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呀?我没拿没拿一万个没拿!不信,你随便搜好了。要是有,随便你拿我怎么样!”
她的泪如走珠落玉般,看得人心痛,子骏反而没了主张。“你哭什么嘛。”他拍着她的手,和善下来说,“倒底怎么回事,你明白告诉我就是了,我不会怨你。”
小青用衣袖抹把泪,哽咽着说:“刚才我走出巷口时,突然闪出三个人来,说是抢劫,还用刀抵住我的肚子。我说我没有钱,他们就搜我的身,把你的钱包搜去了。有个男的极不规矩,到处乱摸,我不从,他就打了我一耳光。我心想保命要紧,就逃,逃到这里却把脚崴了,幸好他们没追上来,钻进刚才那条巷子里去了。我崴了脚,不能走,又找不到你,又怕又急,谁知道你一来就用石头扔我,还说我是骗子——什么嘛,我这么美丽,为什么偏偏这么倒霉?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呜,我不想活了,我要去死!呜……”
说完,小青就蹬开两腿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子骏半信半疑,没奈何,只能先治治她的脚再说,便说:“你脚崴了,我先背你上医院看医生吧。”
小青点点头,止住哭。好在不远就有间门诊部,子骏背她进大堂里坐下,然后去挂号。但走到挂号处前,他犯难了。小青喊:“你愣着干什么,挂急诊号就行了。你连病也没看过啊,真笨!”
“不是……”子骏支唔说,“我没有钱了,你有吗?”
“什么?我还以为你有钱呢!”
“唉,真不该把钱都放在钱包里……你一点钱都没有了吗?”
小青将口袋翻个底朝天,苦笑说:“他们真是伙穷贼,连零钱也不放过……”
子骏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只剩两块钱零钱……算了,让医生先给看吧,我打电话搬救兵。”
小青咋舌说:“没钱看病,多丢人呀!”
“这有什么办法?”
“才不要呢!丢人现眼的!”小青离开座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子骏追去问:
“嗳,你去那里?”
“去抓贼!”小青头也不回地说,“那三个小贼,敢把姑奶奶我害得这么惨,我要抓住他们,剥皮抽筋放血喂狗!”
“先把脚看了吧。”
“不看不看!”小青一抿嘴,“省得有人怀疑我是贼!”
“你这话说的……唉!”子骏无法,只能跟着她,问,“人海茫茫,你去哪里抓贼啊?”
小青指了指说:“他们是往那条偏巷逃的,我们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发现。”
虽然希望相当渺茫,但那钱包里有子骏一个月的伙食费不说,还有许多证件和提款卡。钱没了尚可,只证件和卡又报失又重办,不知要花多少功夫,他想:钱没了就没了,能找回证件和卡倒不错。毕竟贼对证件和卡一般不感兴趣,说不定丢在路上,还有找回来的希望。他遂说声“好,我们去找”,可抬头看时,小青不见了!
“这臭丫头,又被她耍了!”子骏气得暴跳如雷。不多时,却见小青一拐一拐地从门诊部里出来,他恼怒地嚷:“你又跑哪里去啦?!”
小青扬扬手里的手电筒,不紧不慢地说:“巷里太黑了,没有照明工具怎么行?所以我借了只手电筒来。”名曰“借”,事实上是小青乘医生不注意时偷的。手电筒是医生看病的必备工具之一。子骏不禁莞尔道:
“你这妞还真鬼机灵。”
有了电筒,那条黑巷就不再恐怖了。子骏背着小青走,小青打着手电,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两条路。想起踩死老鼠的事,子骏觉得走左边的路不吉利,遂说:“不如我们走右边吧。”
“干嘛走右边,我喜欢左边。”小青扬手一拍子骏的肩膀,“快走,驾!”
“‘驾’什么‘驾’,我又不是马……”
事实证明,走左边果然是不吉利的,那是一条死路,只有暗黄的一盏灯泡照亮一堵长满青苔的墙。子骏怨:“我都说走右边好,你偏不干,这下累死我也……”
“别抱怨啦,失败乃成功之母嘛,年青人受点磨练对成长有好处哩。”
“你骑在我背上还不够,还说风凉话?信不信我扔你进臭水沟里!”
“嘻嘻,你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你喜欢我~~”
“嘁!你这女人又臭美又自大又不懂礼貌,还放荡!就算这地球上的女人全死绝了,我也不甩你一眼!”
“嘻~~你害什么羞嘛,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罪的,乘现在人少,你就大方认了吧,不要以后才来后悔没有向我表白。”
“哼!你头脑发瘟,精神有病,二十岁还不戴奶罩!”
“呸!你满脸生痘,三餐‘伟哥’,八十岁还是个处男!”
“你洗澡被人看,睡觉被人‘轮’,做鸡总被人砍价!”
“你说话有口气,脱鞋有脚气,晚晚手Yin都发屁!”
“你每天每夜茶烟酒,男人冲你射‘奶油’!”
“你一天到晚讲粗口,‘打飞机’专用左手!”
“你……”
“啦啦啦~~‘你’什么‘你’!说不过我了吧?哈哈哈~~”
吵架斗嘴不是子骏的强项,他没奈何,憋着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小青一拍他的背,指道:“呀!前面有灯!快去看看,说不定是贼窝!”
子骏认出来了,说:“不是贼窝,那里是间旧瓦房,里面住了不少民工,我刚才还路过他们门口哩。”
“那就对了!”小青说,“现在常有民工做案。刚才抢劫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八成是他们!”
子骏想想也是,遂背小青到瓦房前。他已累极了,靠在一边歇着。瓦房的门虚掩着,没锁,好像在等谁的门。小青蹑手蹑脚走近门边,偷眼向屋里瞅。瞅着瞅着,她不知看见了什么,恨得牙齿咬得“嗝嗝”响。子骏怪问:
“你看见什么了?民工在Zuo爱?”
“你来!”小青一把楸子骏近前,“你看桌上放着的是什么?”
屋里一地花生壳,民工喝过酒,全睡下了。子骏往木桌上一看——唉呀!那不是他的钱包吗!居然真的找到了!只是,该如何进去拿呢?
“看你又笨又大的,就知道不灵活,还得我去拿。”小青脱了高跟鞋交给子骏,“他们都睡了,正是好机会,你帮我把风——机灵点!”
“好,你多加小心啊。”
小青轻轻推开门,探进头仔细张望一眼,正要进去,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床板响动,一民工掀开蚊帐。小青吃一大惊,忙掩上门,飞身扑到子骏身上。
“谁在外头?是李哥吗?”那民工开门走出来,刚出门,他就怔住了——
“噢,宝贝,快点……呜……”
一扎辫的男子正把一女子按在墙上,抱起她一条腿努力做“功课”。女子是个大美女,好像十分爽,呻吟之声滔滔不绝。那民工格格一笑,“搞什么鬼,居然跑这里来打野战,真会挑地方。”他掩门回去了,看来并没有怀疑。小青长松一口气,猛地把子骏一推,低声骂:
“喂,你放尊重一点,臭手!”
子骏挠挠头,脸红道:“这不能怪我,我的手不搁你胸上,就演不像了。”
“你准是小时侯妈妈的奶没吃够——手像跳交际舞的姿势就足够像了——Zuo爱时乱抓波,是强Jian犯的习惯!懂了没?”
子骏呐呐应了声。两人还没彻底分开,只听一阵脚步响,子骏哪管三七二十一,又抱起小青一条腿按在墙上“发功”——手依旧搁在她胸口。
“噢,宝贝,comE ON——咦?好多人!”
听小青说,子骏好奇地回过头——乖乖,实在太热闹了!刚才那民工真义气,光自己看还不够,居然将满屋子的人全叫起来共同观瞻!子骏小声说:“不好,被他们注意到了!——只怕瞒得了一个瞒不了一群,未免露馅,你就将就点,让我真做吧。”
“别开玩笑了!”小青羞燥地说,“还演什么演呀,先撤吧!”
说完,她放下裙摆拉起子骏就走。民工们一阵阴阳怪笑,也散回屋里,各自安睡不题。子骏和小青在远处等了十分钟,又回到瓦房前。房门依旧虚掩着,屋里鼾声如雷,大灯也关掉了,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在一角发光。两人又耐心等了几分钟,在确定民工都睡死后,小青决定动手了。
钱包仍放在原处没移动过。小青四肢着爬进房去,小心绕开地上的花生壳,顺利拿到钱包。她打开钱包一看,里面竟一张钞票也没有。
“子骏。”小青爬回门口,小声说,“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办呐?”
子骏问:“证件和卡还在吗?”
“还在。”
“这就行了,你出来吧,我们快走。”
小青却没动身。她咬着唇,踌躇几秒,又爬回头去。子骏急说:“你怎么还不出来?”
“我要找回你的钱。”
“别找了,快出来吧。”
“我不。”
“唉……”子骏怕说话惊动民工,不敢多说,只能由小青去。小青的胆子真大,在房里东找西找,还弄出点响声来。子骏愈发担惊,说:“算了,你快出来吧。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险,我已很感激你了,求你出来吧。”小青不答声,转到民工的床边,轻轻揪起席子去找。民工白天干活很累,睡前又喝了酒,还看了场假三极片,梦中自然格外美妙,小青在床边东搜西搜,竟浑然不觉。小青一连搜了四、五张床,最后,她眼前一亮!
“骏!”她回过身,得意地晃晃手中的钞票。子骏且喜且忧,直招手说:
“好样的!快出来呀!”
小青来去自如,安然回到门外,把钞票交给子骏说:“快数数,看有没有少?”
子骏数了数,却少了一大半。但他担心小青不甘罢休,又冒险回房去搜,便说:“太好了,一文不少!”小青高兴得连连跳起,欢喜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都说嘛,有志者事竟成!”
子骏却不言不语,看着她出神儿。小青怪问:“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开心?”
“唔……”子骏指了指她的脚,咕哝说,“你的脚,什么时侯好了?”
小青脸儿一红,做个鬼脸说:“傻瓜,我说脚崴了,你就信啊?还真好骗呢!”
“什么?”想起自己背着小青走了大老远的路,累个半死不活,子骏又好气又好笑,正想骂两句,猛地背后传来一阵痛楚,向前一栽,扑到小青身上。
“原来是你!”一男人出现在子骏身后,恶狠狠盯住小青说,“哼,想不到被你找到这里来了——好,这回,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啦!”
三十四 六年前的情愫(12)
两人一时忘形,连背后有人来了也不知道。子骏打量对方一眼,他个头不高,穿着套半旧不旧的便宜西装,腰间别着部手提电话,却不像是做苦力的民工,倒像包工头。子骏问:“抢劫的,就是他吗?”小青点点头,害怕地把身体躲进子骏身后。子骏自恃功夫好,且对方又矮小,一点不惧,暗暗拽紧了拳头。小青意识到子骏要开打为她报仇,立马来劲了,一个劲怂恿说:
“骏,你真的好MAN喔~~就是他打了我一巴掌,还想非礼我。亲爱的,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子骏陡地打个冷颤,“什么?‘亲爱的’?”
小青盈盈一笑,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下,“打赢他,我就做你的妞!上啊——驾!”
“你不说‘驾’不行吗?”
“我只是想鼓励鼓励你。”
“以后别说‘驾’啦!”
“哦……”
这边厢子骏小青在危急关头不忘调侃,却闷了那边厢的包工头。他暴跳道:“喂!你们废话完了没有!”
“吵什么吵?!”子骏一勾手指头,“来呀,我打得你变柿饼!”说着他已摆出个漂亮的POSS.小青越发兴奋了,冲那包工头倒比大拇指说:“臭小子,你死到临头了!我老公是跆拳道六段高手,不出三招就打得你趴地上!”子骏也为自己壮壮士气说:“对,你死到临头了!我第一拳打得你掉门牙,第二拳打得你脑震荡,第三拳……”子骏只顾吓唬人,小青在旁暗晒道:“什么跆拳道六段呀,是Zuo爱六段才对——做一次爱,中间歇六次……”
包工头好像被唬住,皱起了眉头。子骏瞅准他这个破绽,迅雷不及掩耳就出一拳,不料,包工头居然喊开了:“喂!大伙快起床!有贼!”子骏吓得倒跌。倾刻间,瓦房里一窝蜂涌出十几个人来,并且人人手持铁铲锄头之类,子骏见大势不妙,战惊惊对小青说:
“都怪你,如果你不吓唬他,他为必会叫这么多人来。”
小青已愣半截了,僵硬地说:“干嘛怪我?就算我们不吓唬他,屋里的人听见打斗声,还是会出来的。”
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子骏收起架势,摸着下巴说:“唔,好在你的脚没有受伤。”
“什么意思?”
“无他——”子骏猛地拉起小青,撒腿就跑,“不快逃就没命啦!”
两人拨足狂奔,包工头领着人紧追不舍。对方人多,子骏心知硬拼是死路一条,唯今之计只有先逃出这条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暗巷,逃到马路上就一切好说了。两人借着电筒照明一路逃,很快甩远了追兵,孰料忙中有错,两人走错了路,竟跑到了那堵满是青苔的墙下——一条死胡同!
“错啦!”小青喊,“快回头呀!”
子骏懊恼不已,急领小青回头,但已经太迟了,去路已被尾随而来的追兵封住!
“咦?怎么只有三个人?”小青一拍脑门,不禁欢喜,“我知道了,准是刚才在岔路的时侯,他们大部分人往另一边追了!——他们三个人就是抢劫的那三个人!”
子骏一点也笑不出,“你别高兴太早了,他们有三个人呢,仍旧是场恶战……”
“好说好说!”小青双手握紧自己的高跟鞋,笑ⅿⅿ地说,“我有高跟鞋做武器,可以帮上你的忙!”
子骏瞅了眼她的高跟鞋,大为泄气,“高跟鞋项个屁用,你别给我添乱了……”
“高跟鞋不行,那这个怎么样?”小青丢开鞋,手一抖,现出一条黑色皮带来。子骏大为眼熟,小青坏坏地说:“不用猜啦,低头看看你裤子就知道了。”
子骏低头一看,连忙提住裤头,“臭丫头,你什么时侯……”小青洋洋自得地说:“见笑见笑!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头吧?我嘛,姓杨名小青,人称我小魔女!——相貌无与伦比,功夫无懈可击,正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男人将我当佛拜!炫呢!”
她还在沾沾自满摆POSS的当儿,只见手起掌落,那包工头早一巴掌将她掴摔在地。她摔个四脚朝天,裙摆高高反起,露出条淡紫色绣花纯棉小衩衩来。子骏以手加额,苦苦地叹:“什么呀,原来是大话魔女……”但他已不及旁顾了,包工头领着两个帮手凶神恶煞向他逼来。子骏的功夫虽是不赖,但还不到以一敌三的境界,便索性擒贼先擒王,专挑包工头下手。他被三人围在核心,左挡右架,打得不可开交。
包工头却是个敌手。别看他矮,其貌不扬,毕竟是做过粗活的,一拳一脚虽无套路,却势大力沉。子骏急切战他不赢,何况投鼠忌器,还要防备包工头两个帮手偷袭,越打就越被动,越打就越苦闷,情急之下,他不得以拾起小青的高跟鞋做最后一搏——不想居然是小青说中了,高跟鞋果然是一样绝佳的武器!鞋身因为本身的曲线,握在手里手感极佳,方便使力。鞋跟又长又硬,像一个小锤头,一砸一个凹儿。必要时,尖小的鞋头也能大派用场——反手一捅,尖硬的鞋头如一把匕首,入肉三分!——妙哉!高跟鞋全身都是宝!(经此一战,“十大兵器”谱中怕要多加上高跟鞋这一项了!)
正是有勇三分武,有兵(器)七分强!子骏信心爆发,一手一只高跟鞋,犹如双龙出海、龙凤齐鸣,竟打得包工头满头包满身凹,血流不止。子骏心中大快,同时又在纳闷:刚才我没少受包工头的两个帮手的偷袭,怎么这一回儿他们无声无息了?哈哈!准是见我厉害,吓跑了!想到这,子骏更加逞勇恃强,步步紧逼,最后拉满了弓,双手一记巨抡——真是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将对手砸晕在地——漂亮的结束动作!
“呼,难缠的家伙,总算干倒他了……”子骏长舒一口气,抹一把汗,回头去看小青——这一看,他顿时懵了:那两个帮手哪曾逃跑?竟全睡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小青手里晃着根皮带,在他们两人的身体上跳来蹦去玩耍呢!子骏又惊又疑,不敢相信地问:“他俩……是你干的?”
小青假意四周看了眼,才说:“除了我,你还有看见别的人吗?”子骏唬得张目结舌。小青一笑道:“我早说过嘛,我是小魔女杨小青,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男人将我当佛拜!——你不信的话,被我打一拳试试?”
这不由子骏不信:刚才搏斗中,他一门心思找包工头下手,根本无暇理会另外两人。如今他们倒下,不可能是急病突发,只能是小青做的好事!他心中叹道:“我原以为她只会说大话吓唬人,不想竟然深藏不露……好特别的女孩!就算是以前的韵梓,也不能和她相比。唉……”油然间,子骏心头涌出种对小青相见恨晚的感慨,他无比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正在穿高跟鞋,那弯腰现粉怀,侧手提鞋跟的姿势……子骏真的着迷了……
“傻瓜,你看什么?”小青穿好鞋,婷婷立在他眼前,向他一个劲地笑。子骏暗暗长吁,掩饰地笑笑,说:
“刚才被抢劫时,你的钱也被抢了是不是?”
小青省悟道:“对啊!刚才只顾着找你的钱,反把自己的钱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们一时半会醒不来,嘻嘻,让我们也做一回强盗吧!”说完,她动手去搜三人的口袋。原来他们三人抢劫后,马上分赃了,刚才小青在瓦房里搜到的钱只是三分之一。这回子骏不仅取回了所有失款,还赚了一笔,亦和小青分了赃。小青喜滋滋收好自己的一份,高兴地说:“虽然我们的做法太不道德,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抢了他们的钱,也是他们活该!你说对不?”子骏笑着点头,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心里既暖又甜。小青又说:“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辙吧,要是他们的同伙找到这里来就麻烦了。”
一句话提醒了子骏。两人不敢多留,寻回手电筒结伴而出——也是他俩合该做一对亡命鸳鸯——没走几步,只听近处一阵吆喝声起,一群人急冲冲朝这边赶来。子骏跌足一叹:“早知别贪图那点钱物,就应该早早走人!”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一鼓作气,灭了他们再说!他冲小青喊:“他们来了!”小青哭丧着脸,正要去寻家伙,那班人早冲到面前——人人肩扛开山大铲碎石铁锤,比刚才一战,不知要凶险十倍二十倍!子骏背若芒刺,冷汗直流,不容多想,抢过一步先把小青护定身后,拍拍她的手道:“别愣了,快脱了高跟鞋给我罢!”
小青苦笑,“高跟鞋也不顶用了。”她抓起刚才包工头用的扫把棍递给子骏,“用它吧!”子骏正要接,小青转念一想,又说一声“等等”,用尽全力把扫把棍往墙上连敲几下,棍子裂开七八瓣儿,像雨伞支架,抖起来“沙沙”作响。然后她背过身去,手伸进衣下“啪”地一扯,扯出自己的文胸来,三绕两扎,结结实实绑在扫把棍中间位置。子骏奇怪问:
“你这是干什么?”
“没看过成龙的电影《醉拳Ⅱ》吗?”她打了个死结,将改装好的扫把棍交给子骏,“这武器还有个名字,叫做‘开花飞血棍’,棍头散开片片,打起来像片片刀刃,比普通棍子不知厉害多少倍!”
这小魔女真是不得了,对打架的事特别熟悉,实在不是庸脂俗粉可比!子骏瞅眼手中那杆“开花飞血棍”,又瞅瞅小青,忽然笑道:“他们一共九个人,不如这样吧——你功夫比我棒,就多辛苦一点,你对付五个,我对付四个,可好?”
小青气得发抖,“你还算男人吗?!”
子骏又说:“那反过来好了——我对付五个,你对付四个?”
小青冷笑道:“你太抬举我了。我的功夫还没练到家,顶多只能打两个人。”
“耶?!要我一挑七!?”
“不然你还想怎样?”小青嘲弄一笑,又深深看子骏一眼,满腹凄怆地说,“你捡到了!居然有一个和你认识不到半晚上的美女,心甘情愿与你赴汤蹈火……”说不完,一滴泪已滑眶而出。子骏感动地一笑,手轻轻一拨,将她拨开一旁。小青愣了。
“我刚才和你开开玩笑而已。”他深挚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啦。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你是女孩子,他们不会注意你,我尽力拖住他们,一有机会,你就逃吧。”
小青身体一抖,泪滑更速,“我逃了,你怎么办?”
“没办法啦。”子骏强颜一笑,声音微微发颤,“你逃出去后,马上报警,能来得及的话,算我命大,否则……唉!也罢!也罢!!自古英雄多横死,你就权当做我是个救美的大英雄,也不枉我洪子骏来这世上风流一糟,与你认识一场!”
小青面色发白,“扑”地一跌,坐倒在地。子骏回望她一眼,浅浅一笑,然后使尽浑身解数,将一杆“开花飞血棍”舞得“嘞嘞”作响,如万道剑影笼身,飞旋杀出。这一刻,小青方如梦初醒一般,向子骏飞扑而去,大喊一声:
“求你们别打啊!”
她才喊,脚下却绊在包工头身体上,“唉呀”栽一大跟头——真个好摔!如金身菩萨倒台,烂成块块泥坯子!众人一见,立时看呆了,不由全住了打斗。
“你……你们别打啊……”小青摔得头晕眼花,艰难地挪蹭到子骏身边,一把抱住,呜咽着说,“别打他啊……贼是我,打人的也是我,和他没有关系……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别打他……”子骏听着她说,手一松,棍子掉落。他心头大恸,将小青用力拥进怀里。众民工一时没了主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侯,民工里一高个子站了出来,指着子骏小青说:
“咦?他们不就是刚才在我们房外打野战的那两个人吗?”
众人细细一认,纷纷赞同。小青抬睑看了那高个子一眼:在瓦房外时,就是他领众人一起来看子骏和小青打野战的。看过,小青闭上双眼,重新埋进子骏的怀里,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高个子放下手里的铲子,翻过包工头的身体看了一眼,居然喜上眉梢,手指脚划地招呼同伴:“大家来看啊!他是李春章!”
“李春章?”众人且惊且喜,“乒乒乓乓”丢尽手里的家伙围着包工头边看边笑,或曰“这‘李蠢脏’,死鬼要帐——活该!”或曰“打得好打得好!这‘李蠢脏’,打死了才痛快!”总之是你一言我一语谩骂不休,更有甚者,还抬起腿踩上两脚。子骏和小青在旁见了,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雾煞煞的。子骏说:
“这可奇怪了,他们倒底帮哪边呀?”
小青说:“别管他们帮哪边了,乘他们不注意,我们快开溜吧!”
“是是,快溜!”
两人蹑手蹑脚的要溜,突然背后响一声:“你们别走!”两人吓得登时矮了三寸。那高个子大步流星走上前,两只钳子般的铁掌一伸,子骏刚要格挡,谁知对方竟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涕零地说:“哎呀,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们呀!你们可帮我们这些打工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了!”子骏小青面面相觑,愈发懵懂。那高个子说:“被你们打昏过去的人,其实是我们的包工头,叫做李春章,我们面上叫他做‘李哥’,私底下都叫他‘李蠢脏’!他这人,实在坏透了!说是这里有好工作做,既赚钱又不很辛苦,把我们从家里骗出来打工,谁知到了这里,他一天到晚逼我们做苦工,我们累得死去活来的,晚上只能睡在破瓦房里,真是猪狗不如……他没收了我们的证件,让我们回不得家。他又好赌,输了钱就从我们的工钱里扣。我们的工钱本来就少得可怜,他又扣,连自己吃饭都不够了,总之是苦啊……另两个人,是他的帮凶,负责监管我们,平时对我们打打骂骂,根本不当我们人看!——这还没完,有时‘李蠢脏’欠下的赌金太多,扣我们的工钱也不够补,就纠集他两个帮凶晚上拦路抢劫,不想今天劫到你们二位头上,活该他们倒霉!我们曾经到警察局里告过‘李蠢脏’他们仨,可我们的事,有谁理?好在今天老天爷开眼,让二位替我们出了口恶气。我们正好乘机会,回头收拾一下回乡下去,再也不受他们的鸟气了!”
原来如此!民工们纷纷向子骏小青道谢不题。两人走出暗巷时,巳是凌晨两点钟了。
三十五 六年前的情愫(13)
刚才的惊险慌恐的心情,随着深夜马路上寂静的气氛而趋于平静。子骏和小青手挽手走在街上。他们走得毫无目的,但谁都不想先说话,破坏了两人交融在心中的那份默契、和谐。
“子骏。”终于,还是小青先开口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子骏说:“我一路在等你先开口呀。”
“为什么要我先开口?”
子骏笑笑,“不为什么。”
小青机灵地闪了他一眼,“狡猾!”她把头倚在他的肩上,娇腮发烫,灿漫地说,“要带我去哪里,随你好了……”
子骏怜惜地注视着她,“小青。”
“嗯?”
“我很想知道,你倒底是黑社会,还是─夜情人,又或是女骗子?”
小青看看他,微笑问:“你说我是哪种人呢?”
子骏想想说:“三种都是。也可能三种都不是。”
“倒底是还是不是?”
“这就要你来告诉我了。”
小青笑了,“其实,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罢了。”
子骏耸耸肩,“可我看你一点都不普通。”
“我只是比普通大学生调皮一点点。”
“我看你不只调皮一点点。”
“那么,我比普通大学生都长得漂亮。”
“这话我信了。”子骏心里知道,小青是不会对他说得太多的,但她喜欢他,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只是,喜欢并不等于要厮守——同理,他喜欢小青,并且对小青着迷,但是他心里时时刻刻都未曾忘记韵梓。
也许,他和她相见得真的不是时侯……
“子骏。”
“嗯?”
“去疗伤吧。”小青抚着他青肿的手臂,温情地说,“你一定很痛,对不?”
子骏点点头,望见了那间门诊部。“我们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去看病了。”小青笑了笑,却没有动身。子骏问:“怎么不走?”
小青飞快闪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只顾向前走,“并不一定要选这间……”
子骏不明,但仍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
夜路深深,扬起微微的风。路很静,但小青的神情更静,让子骏看不透、猜不着,唯有蓦然而来的一种灵感似乎在告诉他:他与小青,仅仅只有这一夜……
“到了。”小青轻轻地说,话声像拂过子骏心头的风,微凉,淡泊。他或许可以平静地对待与小青天亮后的分别,却无法平静地对待自己眼前看到的景像——这里有一家宾馆。他木然注视着她,她只是淡淡地一笑,伸手将他往宾馆大门的方向轻轻一蹭。
“去吧。”她侧过头,让子骏看不清她的神色,“让我帮你疗伤。”
“小青……!”事实上,子骏根本不可能平静地对待有关小青的一切。他情绪激荡,头脑阵阵发晕,“难道……难道我们不能做一对普通朋友吗?”
“可这是游戏规则。”小青像含着一块冰,语气那么的低温,“别说你不想,否则,我会永远恨你……”
……
第二日。
在子骏醒来的时侯,小青已不在他的身旁。她拿走了他的打火机,留下张千斤重的字条给他:
“子骏:你的打火机我拿走了,有缘再见吧。小青。”
——“原来是这样……”静眉微笑说,“这样,故事就算完整了。”
子骏“咚”把干了一杯酒,疲倦地俯在桌上,干涩地说:“完整什么呀,小青她一定恨死我了,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报复我……我活该!”
“瞧你,你这是何苦呢。”静眉劝慰道,“如果她恨你的话,就不会再来找你了,她要报复你,更是无稽之谈。我知道,她心里面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她仍然喜欢你的。”
“喜欢我?”子骏苦苦一叹,“唉……”一用力,飞快地站起来。
“嗳?”静眉问,“你又要去哪里?”
过了一会儿。“继续溜狗。”子骏莫名其妙地答,然后走出静眉的球吧。
三十六 约定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皎洁的圆月将宽阔的江面铺上一层银辉,江水反射着月光,将两岸映亮。
“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想起赵暇的《江楼感月》,子骏的思绪更浓。
草野公园观江台的灯,在这时全部熄灭了,在洒泄的月光中,子骏的身影与江水融为一色。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似孤寂,似悔恨,一种荒凉的悲意袭上子骏心头。
“云母屏风独影深,长河潮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情天夜夜心。唉……”
一叹之下,江水拍岸,激起阵阵水花。
“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怎么了?大才子?” 背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子骏回首一望,目光已钉在了她的脸上。“冷雨敲窗不可听,挑灯闲读牡丹亭。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草野公园观江台,我们竟不期而至——是不是想我了,小哥?”
小青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她的笑靥在月光中特别娇艳妩媚。子骏豁然开朗,真心地一笑,向她招招手,“过来么。”
小青眉头一皱,“好危险!”
子骏笑了,“少噜嗦,叫你过来就过来啦!”
小青有意拖沓着,慢吞吞地走近他。子骏深深看着她,如今他眼中的她,又多了一个她,那是六年前的她——比起六年前,她长高了不少,发型也变了,人也更成熟更美了——唯一不变的是,她的胸部似乎没有进步。
“小青……”他凝视着她,似爱似怜,数不尽的深情蜜意。
“叫我过来,却不说话。”小青不耐烦地扫了眼,不在乎地说,“想眉目传情?对不起,我又不是你的妞,不明白你的眼神是啥意思。”子骏含蓄地笑了,垂下了头。小青舒适地呼了一口气,手指在栏杆上弹着,轻松地说:“这地方好美呀,也能列为本市的一景了。”
她的语气一如平常,子骏不由地感激她:这些天来,她总是不时地暗示着他,暗示着他们的过去。现在看来,她对他的深情,仍如六年前一样。
看着小青,子骏心潮澎湃。
“对不起……”他忽然说。
小青不解地看着他,“干嘛突然道歉?”
“原来……”子骏长吐一口气,“原来,你瞒了我那么多事……”
“嗳?”不知怎地,小青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我没……没瞒你……”
“别不承认了。”子骏牵过她的手,深情地说,“我都想起来了,六年前,我们已见过。”
“呼……”小青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吓我一大跳……”
“嗳,你说什么?”
“没有呀。”小青的脸上现出腼腆和温情,“你终于记起我来啦。”
“嗯。”子骏点点头,把她牵得愈紧,逗道,“原来,我们发生过─夜情,好爽哟~~”
小青的脸全红透了,嗔了他一眼,嘴硬说:“少占了便宜又卖乖了!谁在乎那种事?缝场作兴,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念念不忘,无聊透顶!”
“对。”子骏认真地说,“你说的对,我忘不了……”
他缓缓拥她入怀。她没有挣,顺从地贴紧在他胸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抱着小青的身体,子骏的自责更深了。
“对不起,我居然可以连这也忘记。”
小青飞快地摇摇头,“我不怪你。”她埋在他项下,喃喃地说,“你是病人,总算情有可原啦——又是恐车症又是失忆症,真惨。”
子骏莞尔,“刁嘴。”
“嘻……”
江边的风,吹得情人无比舒适。子骏慢慢地离开她的温情的唇,凝视着她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着她娇涩的桃脸,深情地问:“这几年来,你还好吗?”
小青点点头,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一脸欣慰地说:“孩子有这么高了,已经五岁,是女孩子,正在上幼儿园。”
子骏大惊失色,冷汗夹背,“你是说……说……”
“对,我们的孩子!”小青眼里闪动着幸福的光泽,开心地说,“她的名字叫‘洪紫茵’,你喜欢吗?小茵好可爱呀,已经会背诗了,她最会背那首诗‘花花世界为何,唯独子骏潇洒,君子坐花醉饮,谈笑引蝶招蜂。’——嘻嘻,那是她爸爸的诗,她每次背完这首诗,就会缠着我说‘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好想爸爸,好想!’那傻孩子呀,最想的人,就是你了。”
这是事实吗?小青生了他的孩子?天呐!子骏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没有想过有人会叫他“爸爸”,没有想过有人会叫他“老公”,没有想过自己会携妻抱女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个小青,实在太毒!太不负责任!——孩子能说生就生吗?真儿嬉!子骏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差点儿没晕过去,瘫软在地上。忽而又乍然跳起,双手握拳,信誓旦旦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老婆孩子一肩扛!我今年二十六了,有妻有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辛苦了你啊,小青,几年来独自抚养孩子,太不容易了——我女儿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他话说完,小青就哈哈大笑起来,似感动似嘲弄地说:“想不到,你倒是一个负责的男人,唉……”
“你什么意思?”
“哈哈!”小青得意洋洋地在他耳边说,“骗你的!谁会为你生孩子啊,笨蛋!”
“什么?”
“我说骗你的!根本没有孩子。”
听到这,子骏一口气吐出来,浑身无力,怨道:“什么嘛,你怎么随便开这种玩笑,搞得我刚才紧张得要命……”
小青吃吃地笑,笑得没完没了,然而笑到最后,她的神情反而凝重起来。
“你又怎么了?”子骏警惕地问,“我防着呢,别想捉弄我。”
小青轻轻摇头,她想起过去,脸上带着忧郁,“你好过分……”她凄然说,“十四岁的女孩子去堕胎,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吗?多丢人呐……恨死你!”
听她的话,子骏心都痛了。他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认真地说,“别生气了。让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小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眼睛里多了一层动人的水泽。子骏想去吻她,但她闪开了。
“这个……”她在挎包里摸着,摸出那只她时常把弄的银白色的打火机,“这只打火机就是那次之后我拿走的,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侯了。”
小青把打火机递向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小青拒绝了他的爱情?是她和他从此没戏可唱了?子骏踌躇着,忧豫着,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它。结果,火机被小青一下子抛进他怀里。
“好喽!”小青伸了个懒腰,神色轻松地说,“这回,我们就算两不相欠了。虽然我很亏本,不过,还是算了吧,算了。”
“小青……”子骏呆呆地注视着她,心中很痛,沮丧得抬不起头来。小青睨了他一眼,哂笑道:
“你这个样子真脓包!”
子骏惨笑,发觉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缓缓地点起一支香烟,抖抖地吸着。烟气随风飘去,一会儿后,他的神态渐渐恢复了平静,似乎已有所决定。
“小青。”他轻声唤。
“唔?”
他紧紧盯着她,微微一笑道:“我不会放弃的。”
小青耸耸肩,摇了下头说:“别赌气,我喜欢过你,所以我不想让你伤心,但你也别自找苦吃。”
一口烟气又随风而散。子骏把手一伸,拉她到身边,“我很少这样认真过。”小青的手在他手里越握越紧。他一掸烟灰,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劲,“我知道直到现在,你仍喜欢我。我还知道,你不可能永远拒绝我。”
小青的脸,微微有些发白,她本想装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不堪重负般地长呼一口气。
“哼!”她抚抚头发,把脸背过一边,良久后泄气地嘀咕,“讨厌……竟然被你说中……”
在说话的同时,她的手紧握住了他。虽然她一眼也没看他,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微微发烫的手,他已明白她内心的一切了。他心里不禁高兴:原来示爱就这么简单呀,脸皮厚一点点就搞定了!我真是天才!这时候,小青终于转过脸来,在她的脸上,子骏发现了那种完全倾心的潮红。
“你笑什么?”小青假嗔道,“被你得逞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嘻~~”子骏坏笑一声,厚脸皮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讨厌……”小青掩嘴而笑,子骏乘机抱她入怀。可是,她又不从了,急得他抓耳挠腮——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这女人偏爱在关键时刻出难题。果然,小青一脸认真地问:“子骏,你了解人为什么要吃饭的真正原因吗?”
她好无聊!但子骏还是用心思考了一会儿,答道:“除了本能,应该不会有别的原因吧。”
“那么,睡觉呢?”她又问。
“也是本能。”
“玩呢?”
“本能。”
“结婚呢?”
“还是本能吧。”
“那么……”小青机灵地一挤眼,“你想我做你的妞,想和我在一起,也是出于本能而已喽?”
“这……”子骏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应该不算本能,而是……”
“欲望?”
“也不是这样说,而是……”
“对我的一种补偿?”
“不,我是真的……”
小青掩住他的口,柔柔地说:“看来,你还没搞清问题的状况。六年前的事,并不足以验证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关系,只是很肤浅的。你对我的了解也太少了,你喜欢我,顶多是喜欢六年前的我罢了,但是我和六年前相比,其实变化了许多。子骏,我了解你,你并不是滥情的人,你会喜欢我,除了我漂亮之外,我必然还有许多过人之处吸引着你,但是对于女人来说,你这一点爱,并不算慷慨。你口里不承认,但我知道或多或少,你是出于还债的心理而要和我在一起,这对你太不公平,对我,只会造成伤害。
“女人的身体其实不算什么,最重要的还是你对我的心。你的心,我已经知道了,我并没有吃亏,因为我并没有白爱一场。所以,我们都不欠对方什么了。从明天起,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了,要么,你认我做干妹妹。我知道你很宠爱杰俞,我也想试试有个哥哥的味道,毕竟我也是独生女,我也曾盼望有一个好哥哥。要么,你重新追求我,像别人恋爱一样,努力地追,厚着脸皮地追。反正嘛,追不追由你,答不答应由我,这很公平,了解?”
她的这番话,让子骏无比感动,他有力地一点头,“我铁追你!”
“别说铁追,钢追我也行,最好是钻石追!”小青浅浅一笑,在他唇上很响地亲了一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虽说我不可能永远拒绝你,但是世事无绝对,就算你不变,但难保我不会变。不是我自卖自夸,追我的人啊,少说也凑够两次梁山泊聚义了。你是有很大优势没错,但不是胜势,如果你懒洋洋的不努力,或者在学校里搞蜜蜂主义,我就再不理你了。了解了没?大傻瓜!”
话语浸入子骏的心里,化作甜意。这么有意思的女子,他彻底被她吸引了。
“对了。”小青笑眯眯地说,“你说要追我是吗?好,我要看看你的决心。”
“嗯,你说。”
小青把手掌一摊,挤眉弄眼地说:“女人都是很贪心的,我要你送些东西给我。”
“送我的精子给你好吗?嘻嘻~~”
“有病!”小青不耐烦地说,“快点,送礼物给我,就现在。”
子骏明白,小青其实是想要他的信物,信物都是贴身之物。子骏身无他物,只有脖子上戴的一条犬牙项链。这条项链是他在病中少芬送给他的护身符。项链是少芬的一片心意,子骏当然不能转赠,除它之外,子骏还有一只火机,它与六年前买的火机款式相近。
“接着。”他把自己的火机抛给小青,“和原来那只火机很像哩。”
小青高兴地一笑,仔细地端详着它。忽地,她眉头一皱,把火机丢了回去,
“我不要它。”
“怎么?”
“此物最相思!”小青飞快地把手伸进子骏的口袋,拿去了原来的那一只火机,喜滋滋地说,“东西用久了有感情,我还是比较喜欢它!东西没变不要紧,最主要的是它的意义完全不同了就好!”
子骏耸肩一笑,“随你。”
“好啦!”小青亲昵地拍拍他的脸蛋,妩媚地说,“我刚才说,我们会从明天起重新开始,但明天还没有到,所以我们的旧情人关系仍没结束——今天,我是你的!”
子骏一怔,逗道:“好大方!开房也行?”
“你们男人,为什么总爱那些事?——除了那个之外!”小青脸上带着潮红,特别好看。她像小女孩一样,双手牵着他说,“这里太亮了,走,到那边暗一点的地方去,嘻嘻~~”
大礼当前,子骏却不知所措起来。
草地是那般柔软。小青不是开玩笑的,她斜坐要他怀里,搂着他,香香的吻落在他的嘴上和脸上。做惯大姐大的女人连与男人亲热时也霸气十足——她真主动,就像六年前在出租车车厢里时一样。
四周太暗了,子骏看不清她,也看不清周围还有没有别人。
“别担心,这里不会有人的。”小青吻着他,语气微促,“我常到这里来,所以很清楚。这里十一点钟之后就没有人了,今天也不会例外。”
子骏没吱声,也没有吻她,他总觉哪里不对劲似的。
小青停住吻,在黑暗中幽幽看了他一眼。接着,她的手背过去动了动,不知做了什么。然后,她在他耳边低吟道:“别这样么,来——内衣我已经解开了,高不高兴?”
子骏的手让小青引领着,伸入她的衣服里。内衣半挂,他摸到她的Ru房:它软软的,那一点很有质感,烙着他的手心。她抚痒地笑了,笑声中洋溢着翩翩瑃情。
“高兴吗?”她问。
“高兴……”
“喜欢吗?”
“喜欢……”
“大不大?”
“不大……”
“讨厌!”
“嘿~~”
“吻它呀!”
她挺直上身,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襟间特有的女人香和柔软的双峰,令他置身于花丛一般。他用手托起它,试着吻着,她微颤一下,双手更加有力地抱紧他。然后,他选取了那一点……
她的身体微微发烫,樱桃在亲吻中膨胀很快,弹弹的,圆圆的,让他无法抗拒。
绵绵的低吟和柔柔的气息在他耳边重复着,他避近就远,贪心地去吻她的唇。她的唇在这时才是最娇嫩的,软软的,热热的,仿佛吻上的不是她的唇,而是一片潮湿且温暖的气流,舒爽怡人。
待重新平静下来时,他们都发现月亮的方位改变了许多,本来,在他们的角度是看不见月亮的。
月光洒泄,在地上镀上一层梦幻般的银色,江风中隐隐传来午夜冗长的钟鸣,若有若无。
“十二点了。”小青眸子闪烁着机灵的光,身体一下闪出他的怀抱,“不给喽~~”
她几步跳出草地。子骏有些欲罢不能了,还是克制着,随后走出来。月朗风轻,眼前一片清新,他舒展了一下身体,适意地观赏着静夜的美景。
“有人……”小青忽然说。子骏也看见了,在远处长长的台阶的转角处,他发现了一女子飘起的发梢。他紧走几步,想看得真切一点,但什么也没有发现了……
( 第一部完 )
第二部 玫瑰如何铿锵 三十七 “男宠”不好做
子骏所住大院的市场边,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间花店。店里的花有许多品种,其中,摆在店前大花瓶里的一束红玫瑰格外耀眼。
看见玫瑰,子骏想起昨晚与小青分别后,她留在他衣袋里的一张字条:
“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事,有许多解不开的心结,所以,我不期望你马上就会百分之一百地对我好。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吧,调整好你的工作,调整好对我的心,直到你觉得自己可以敝开心绯爱我的时候,就送一支红玫瑰给我。我会等你的玫瑰,但不包证会等很久。”
殷红的玫瑰像绒绣,花瓣上闪亮着晶莹的露珠,迷人的清香从那俏丽的瓣层间吐放出来,令子骏久久留连。
“先生,想买玫瑰吗?”漂亮的女店员热情地说,“今天的玫瑰可好了,送给女朋友,她准开心得晕过去——她一晕过去,那你想对她怎么样都可以喽~~”
子骏淡然一笑。隔了一会儿,他问:“有南非玫瑰吗?”
“南非玫瑰?”女店员微怔,很快又说,“这里什么品种的玫瑰都有,你可以随便挑选,而且,我们也代客送花的。”
“算了,下次吧。”
子骏摆摆手,然后走开了。
其实哪有什么南非玫瑰,想到小青的那张字条,他觉得自己不可以太草率。
------序
子骏在丰佳学校上班已一个多星期了。在这一个多星期里,他的工作少之又少,这令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只是要要贫嘴,逗女职员开开心就可以了。
“男宠的生活真无聊,像在白开水里加糖,虽然有甜味,但一点出高级不起来。”
子骏坐在办公室里小声唱着歌。蓓妮的办公室桌前空空如也,她今天请假了,否则她可以陪子骏解解闷。杨校长正在会客,子骏想:就算帮客人泡泡茶做做服务员,也比傻闷着强。不过,这种工作轮不上他做了,一位女老师对他说:“堂堂校长助理怎么能做泡茶这种小事呀,还是让我来好了。”——在人还难得的还保有一线自知之明时,恭维的话是很伤人的心的,比如老婆丑得连做丈夫的也认同,别人硬要给他戴高帽说“你老婆真漂亮,你真有福气啊!”——子骏想:“什么?!我堂堂校长助理居然连代客泡茶也不配么?狗眼看人低!”于是,他去找陈书记了。
子骏来学校半师半读,陈书记原本是最反对的一位,但当他得知子骏是小青介绍来的后,又突然不反对了,不仅如此,还默许子骏的长发——小青好神通广大呀。通过几天来的接触,子骏发现陈书记并非自己原想所想的一个保守派,陈书记很和善,更令子骏钦佩的是,他相当博学多闻。
陈书记正俯在办公桌前写东西,子骏从窗口瞅见:既然人家正忙着,他这个闲人还是别捣乱的好。正准备走人,陈书记叫住了他:“是小洪啊,进来么。”
子骏开门走进屋,说:“您正忙呀,陈书记。”
“开了一个星期的会,现在要整理一下会议总结。”陈书记抬手让道,“坐吧,喝杯茶好吗?”
“您正忙着,我打扰您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来吧。”说着,陈书记沏了一壶茶。他是好茶之人。子骏接过茶杯,慢慢拨开浮叶,茶香浓郁,酣醇爽口,一品之下,赞道:
“西湖龙井!陈书记,好口福啊!”
陈书记像是遇到知音,大喜道:“只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小洪,你对茶满有研究嘛!”
子骏谦逊道:“我哪有一口即辨的本事,其实是从茶叶上看出来的。西湖龙井和别的茶不同,泡在杯里,可以看到一旗一枪,交错辉映,芽芽直立,实乃茶中极品。”
陈书记更喜,“现在像你一样会品茶的年青人是越来越少喽,来——”他打开装茶的罐子,取出一小包50克装的茶叶,递给子骏说:“酒缝知己,茶也要缝知己,拿去泡泡喝吧,不够,只管到我这来拿。”
这包茶叶正是西湖龙井茶,别看只一小包,价值却一点不绯。子骏忙说:“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拿着。”陈书记爽快极了,硬把茶叶塞进子骏手里。子骏拗不过,便接了,谢道:
“那我却之不恭了,回头,我搞点云雾茶回敬您。”
陈书记抚掌笑道:“好!云雾素以香馨、味厚、色翠、汤清而闻名,也是极品。我就先谢谢你啦。”
一老一少同品茶。陈书记缓缓拨着茶叶,笑着道:“这茶叶,还是我女儿过年时给我买的,一直没遇到知音,纵然茶好,一个人喝起来也不过瘾。小洪,你我可谓忘年之交喽。”
“陈书记过奖了。”子骏笑道:“我空有个样子而已,说起对茶的研究,陈书记您才是泰斗。”
“哪里哪里,充其量,我老头儿只比你多喝两年茶而已。”
两人轻松地笑起来。子骏品了口茶,说:“这茶真好喝,陈书记,您女儿真孝顺,送这么好的茶给您。”
陈书记笑道:“她就爱花这个钱。”
子骏说:“做儿女的能投父母所好,就不算乱花钱了。”
“说的是。”陈书记笑了一笑,略带狡默地看了子骏一眼,放下茶杯,说,“小洪,我看你不太像是十九岁的人嘛,告诉我,今年多大了?”
子骏一怔,心想准是自己说话太成熟,让陈书记动疑了。他脸一红说:“实不相瞒,我今年已二十六了。”
陈书记点点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似乎一早料定。“我看你的眼神,就不像十九岁的小伙子,也是经历过不少事的人了吧。”
子骏抚抚头说:“陈书记您阅人无数,我是一点也瞒不住您。”
陈书记微笑一下,继续呷茶,脸上露出一丝会心地笑。
在陈书记办公室里泡了半个上午,子骏有不少收获。首先,他喝了陈书记不少好茶,还白拿了一小包茶叶。其次,他还捞了一份差事:班际篮球赛即将举行,陈书记指定子骏为主管老师,担负组织工作。虽然这份工作对于大魔头来说太大材小用了,但总比整天瞎无聊强得多。有了陈书记给的花顶子,在中午时,子骏二话不说,就把学生会体育部这几年来有关学生体育活动的资料档案全弄到手里。
丰佳职校每年的体育赛事真不少,每年一届的班际足球赛和班际篮球赛是头等大赛,规模较次一些的,有女生排球赛、毽球大赛、乒乓球赛、羽毛球赛等等,可谓五花八门。还有一样比赛令子骏耳目一新,那就是“级王挑战赛”:各个年级先决出一个篮球“级王”,然后四个年级的“级王”进行淘汰赛,优胜者将和上届冠军进行决赛,决赛采用三场两胜制决出总冠军。这项赛事起初是由学生自发组织的,因为办得有声有色,所以两年前学校将它提升为正规的校际赛事,同时设定了丰厚的奖金。从去年起,级王挑战赛又加进新的喙头,不仅计划开展足球赛类的级王挑战赛,还仿照丰田杯(丰田杯:国际足球赛比赛,由欧洲杯赛冠军对擂美洲杯赛冠军),由级王挑战赛的冠军对阵班际队球的冠军,决出一个王中之王——这是丰佳学校体育界至高无尚的荣誉了。去年的篮球王中王是三年一班篮球队,足球王中王是已经毕业的上届四年二班。
班际篮球赛也设立女子项目,不过女子比赛一直很不成功,这主要反映在女生参赛队伍的数量上。从第二届起,参赛队伍数量就开始减少,到了第四届,弃权的班级竟达到半数,照此下去,再过两年,女生篮球赛就办不起来了。子骏做为新任的球赛主管老师,当然得想办法把女生们的体育热枕提高。
做为二年一班的半个学生,子骏自然会比较关心本班的体育成绩。二年一班是全校各班中男生数量最少的一个班,全班四十二个人,男生仅十二位(包括子骏)。因为人材的局限,再加上本班男生被女生压制得惨,好多男生都想换班,对什么事都不积极,所以体育比赛的成绩是公认的全校最差。
这个下午,是子骏到丰佳学校上班后过得最充实的一个下午。他翻阅了学校内所有有关体育活动的资料,并且制订好一份奖励计划,至于筹办活动的细节,自有体育部的学生向他作工作汇报,他只须稍稍指示一下就行了。
就这样,下班时间又到了。这个大魔头,逐渐感觉到做老师的好处:教师,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无论你是带官衔的教师还是平民教师都好,不愁没有供你指挥、帮你干活、光明正大地被你骂、并且享受以上待遇不必出分毫钱财的人,那就是学生。还有更妙的一点,便是老师做错了事,可以很轻易的移花接木,转移到学生身上去。
三十八 郁闷的校长助理
由这个星期开始,子骏就要开始负责留校值班工作了。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校内十分安静。值班老师的工作之一,就是检查各班晚自习的出勤和纪律情况。
本次查房是子骏头一次正式以老师的身份出现在学生面前。他的助手是两名学生会委员,一位是高头儿男生,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是二年五班的学生。另一位是白静,原来白静是学生会的秘书长呢。大概是与平时不同的见面方式让白静很好奇,她大胆地揪了一下子骏的辫子,笑着说:
“子骏哥哥,请多多关照!”
二年一班的课室在教学楼201室,从高层往下查,二年一班通常是最后检查的一个班。看见“子骏哥哥”身着丰佳学校教师制服出现在课室里,全班学生都调皮地起哄——丰佳学校规定教职工上班要穿西装制服。子骏半师半读,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只偶尔上一上学。每次上课,他都会换掉制服,穿便装和学生们在一起,因此大部分学生是头一次见他穿制服。子骏有两天没来过课室了,心里头还真有些想念这群小男生小女生。
白静例行公事的开始点名。子骏站在讲坛边扫视着整间课室,以目光向比较相熟的同学打个招呼:锦宿、齐恺、书仁、东园、冰婉、雨滢、宝雯,最后,他看向灵芬。据子骏几天的观察所得,灵芬是班上最活泼的女生,还最开放,只要她有空,就会对子骏纠缠不休,搞得子骏都怕了她了。但最近两天,她一反常态,对子骏不理不睬,好像在和他闹意见。
“喂。”子骏走到灵芬桌前,叫了声她的绰号,“智多芬。”
灵芬故作冷淡,像没看见子骏一样,照样和别人说个不停。
“芬儿~~”
子骏再叫了声灵芬的昵称,灵芬只瞅了他一眼,反和别人说得更大声了。子骏怔愣半晌,最后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道:
“叫你咧,美女~~”
谁知,灵芬依然不给面子,还把脸一撇,背过身子去。
“这丫头怎么了?”
子骏彻底地讨了场没趣。他暗自纳闷,正打算回头走人时,灵芬终于应声了:“找我干什么?”灵芬爱理不理地瞅着他。子骏想问问她倒底出了什么事了,但在看见周围许多双好奇的眼睛后,他止住了。
“没事儿。”子骏从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丢给她,“想请你吃糖而已。”
查完房回到值班办公室,已经八点钟了,接过一个打错了电话后,子骏开始感觉无聊。办公室里既没有电脑又没有可看的书,子骏唯有抽起闷烟。这时,有人敲门了。
“请进!”
子骏忙坐正身体,心里头正想着总算有个人可以帮自己解解闷了,不料来人是灵芬。
“子骏哥哥!”
和几分钟前的故作冷淡完全不同,灵芬面带微笑,妩媚而狡猾。一瞧见她怪怪的笑脸,子骏顿感不妙,果不其然,灵芬慢条欺理地锁死门,掩好百叶窗,然后猛地一个扑——
“甜心~~!”
子骏悴不及防,被灵芬扑个满怀,“卟哒”一下向后仰翻。他乱嚷道:“你搞什么!别这样,让人看见的话,我有理也说不清啦!”
“你嚷那么大声,也会让人听见的。”灵芬笑嘻嘻地扶起他,然后ρi股一蹶,居然坐在子骏大腿上。他忙推。
“哇!你规矩一点!”
灵芬偎在他怀里像个娃娃,娇滴滴地说,“怕什么嘛,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上星期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
“放屁!我和你没关系!”
“是没有关系,不过,很快就会发生关系的~~来,你这样,然后,我再这样……”
“发你个神经!”
子骏一弹而起,逃也似地冲到门边,将门大开。灵芬得意地一阵大笑,戏弄似地看着他,坐在他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子骏见她不准备再有所行动,才松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好了,你有什么事?快说吧,说完就给我走。”
灵芬露出惊讶地样子说:“你说什么呢,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叫你来?没有!”
“赖皮。”灵芬从口袋拿出那支棒棒糖说,“你给我糖,就是暗示我来找你,对不对?嘻嘻,我就知道你准想我了。”
子骏哑巴吃黄连,叹了一口气说:“这几天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我又不是来‘好朋友’。”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看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除了你,我不会喜欢被别人欺负喔~~”
“我跟你说正经的!气人,你一点不把我当老师看……”
灵芬格格一笑,好容易才正经下来,“子骏哥哥。”她玩着桌上的笔,“下个月就到我的生日了。”
“几号?”
“二十。”
子骏看了看台历,笑道:“好极了,正好是周末,是十七岁生日吗?”
“不,是十六岁。”
“唔,你真小。”子骏暗暗想:才十六岁就有那么大的胸部,真厉害!灵芬兴致勃勃地说:
“在班里,我是年龄第三小的同学,年龄最小的是雨莹,她八月份才到十六,接着是宝雯,她的十六岁生日是七月三日。”
“嗯。”子骏笑着问,“十六岁是大寿之一呢,的确应该好好庆祝。你想好怎么过生日了没有?”
灵芬高兴地说:“我想……”她才开口,电话铃响了,子骏朝她做了个“等会儿”的手势,然后接起电话。来电话的是一个老太婆,她的地方口音极重,又听不太懂国语,子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对她解释清楚。最后,他放下电话,长吐一口气。
“烦人的家伙……灵芬——咦?”
灵芬不知什么何时离开了,子骏追出门去,但已见不到她。
“这丫头有点不对劲,准是发生什么事了……”子骏想着,重新坐回桌前,
无聊感又在侵袭着子骏,令他坐立不安。抽太多的烟,让他感到恶心,他心中不由纳闷:我这是怎么了?以前的我不是很有耐性的吗?“
时针像停滞了,总在一个地方徘徊不前。子骏垂着头,不住地叹气。
“神啊,给我一个女人——不,就算是男人也好啊……”
不停地叹气,让子骏头都晕了。他深陷椅中,双脚搁在桌上,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周瞅着:门是米黄|色的,像Jing液的颜色。门把手是新的,圆鼓鼓的像女人的胸部。空调没开,那空调品牌的广告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明星。墙上的画是世界地图,不是美女海报。地板上的地砖是白色的。留言板的留言是过时的。办公桌是旧的,斑斑点点的像生老人斑。桌上的笔筒很漂亮,里头的笔却一点不高级。考勤表已经签过名了。报纸放在桌角,它的第二版是一篇人体摄影展的特别报道,刊登着不少图片,子骏好像还没看过——咦?报纸?——对,就是这份报纸,它是办公室里唯一奇怪的东西!
“这份报纸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出去查房前并没有它呢。不可能是灵芬带进来的,她进房时手里什么也没有拿。”子骏拿过报纸,左看看右看看,那篇人体摄影展的特别报道上附有几张精彩的人体摄影作品的照片。他逐一欣赏着,当他看到一位赤祼女郎捂着私|处站在一面墙下的照片时,她胸部上一个被人画出的感叹号跃然入目。
“很无聊吧,到校门口来,我会让你高兴高兴。”——这行字就写在那叹号旁边的白页上。子骏心头一动,嚯然跳起,朝校门口跑去。
百米长的大道一望到头,路上不算亮,只零零星星的有几盏明黄|色的路灯。一位女子站在灯柱下,垂着头,一手扶稳长发,另一手拿着手提电话玩着。她长长的眼睫为她的侧面增添了一道除胸部外最迷人的弧形(描写得真没品味)。
是小青!
“游戏打输了?”子骏微笑着,已站在她身后。她一怔,回过头动人地注视着他。看着她柔情的眸,子骏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一只狼,好光明正大撕去所谓的风度。
“输了。”小青放下手提,娇气地说,“怎么打也超不过一百分,我好气呀。”
子骏柔和地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个圆形带小棍儿的玩意,说:“别生气了,我请你吃糖。”他把棒棒糖举到她的眼前,她嫣然一笑,没去接,只是张了张口。“好,喂你。”子骏剥掉糖纸,像钓鱼一样用糖敲着她的唇,逗她玩儿,就是不把糖放进她嘴里,直到她不耐烦地给了他一拳才停止。
“好吃吗?”他问。
小青抿抿嘴:“只一块钱一支的棒棒糖,就想哄我开心?没这么爽的事!”
“好啦,美女。”子骏一路讨好着,一路溜着四周,拉起小青的手说,“到这边来。”
“干什么?”
“来就是。”
“讨厌……”
风顺着空旷的道路一直吹上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黑黑的树影后,两人从拥抱中缓缓分离。小青像喝醉了一般,浑身酥软无力,偎在子骏的怀中。当她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因他的抚摸而顶高时,她脉脉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一个似羞似怨的笑。
“别动了。”她软软地说,“我快被你弄HIGH了……”
“那才爽哩。”子骏坏坏地说,继续他的“二垒安打”。小青微喘着,强忍着波动的情yu。最后,她伸手一拉,把他的手拽了出来,“别再动,再动就打死你。”
子骏住了手,温柔地拥紧她。小青问:“上班会不会很无聊?”
子骏说:“有点儿。”
“我都看见了。”小青笑着说,“你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神不守舍的,这儿瞅瞅那儿瞅瞅,就像个傻瓜。”子骏不好意思地抓头。小青接着说:“我也知道,让堂堂大魔头做这些小儿科的工作,太大材小用了,我看呀,还是尽早为你物色一份新工作,好让你一展所长。比如,成立某某政党之类。”
子骏忙说:“不,没那回事,这里很好。”
小青浅浅地笑了,“来,你听我说。”她轻抚着子骏的脸,双目含情,认真而温存地说,“我很高兴,因为我听说了,你在学校里表现得挺不错,在学生当中,很快就树立起你个人的威信了。子骏,我知道你,你表面上表现得很淡泊,但你的心里是很希望能干些大事情的。也许这间学校并不是适合你干大事的地方,不过,我仍希望你留在学校里,因为学校是你的基地,以前是,现在仍是。你要好好干,千万不要因为无聊才接受工作,你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和霸气来,用你的心去做工作,——记住,好好加油,你的事业进步多一点,我就会更爱你多一点,了解了吗?”
来学校两个星期了,子骏一直没有得到足够重视,直到刚才,他还在暗暗沮丧,但此时听了小青的话后,他豁然开朗了,心里渗透了甜意。他用力地一点头说:“我一定会!”
“我相信你!”小青捏着他的脸蛋,顽皮地说,“你是大魔头,我是小魔女,我们是同一来藤上结出来的两个怪果子,所以啊,我们的心灵是相通的,嘻嘻。”
子骏又是笑又是感动,无言以对,唯有用深吻来回谢她的温柔与关爱。
“唉,搞什么嘛……”小青忽地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说,“虽然答应让你追,但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妞儿,为什么要被你吻来吻去呢?气人呀,本来可以拒绝亲吻的,偏偏做不到,唉……”
子骏不禁莞尔,问:“如果你是我的妞儿,和现在会有什么不同吗?”
小青把眉一挑,“当然不同啦!”她扳着手指,条理分明地说,“首先,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第二,我的钱不一定是你的钱……”子骏扑哧一下笑起来。小青滔滔不绝地往下说道:“第三,吃饭逛街买东西,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让你埋单;第四,做了你的妞后,情人节我再也不会寂寞;第五,我可以在我所讨厌的女人面前炫耀我的英俊潇洒的男朋友;第六,我会有一个忠诚而健壮的奴隶,帮我做家务搞卫生替狗洗澡为我按摩剪手指甲脚指甲睡觉为我放蚊帐东西坏了你要帮我修而且不许骂我不许打我不许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比‘倒爷’还长气);第七,现在有许多商场娱乐中心推出情侣特价,有了你,我就可以获得情侣优惠,省下不少的钱;第八,我喜欢看恐怖片,走恐怖迷宫,往后有你陪着我,就算我怕得叫多大声也好,你都会罩着我、保护我;第九,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会做我的沙包,打你不许还手,骂你不许还口,痛了也要说不痛,不痛也要装出很痛的样子……”
子骏一条一条听着,苦笑道:“倒霉,为什么都是些你爽我不爽的事?这个男朋友,我做了是寿头!怪得人家说真正的爱情是非理智的,理智的爱情不是爱,是一种利用关系,我今天算觉悟了。”
小青一笑,“你听我说完了,再发表评论好不好?”
“好,你说吧,——总不至于你受伤了,要我输血给你,你失明了,要我给眼角膜给你之类的事情……”
“认真听我说,少废话!”小青神秘地一笑,双手勾紧了他,挑逗地说,“第十,在我心情特别好,或者特别感动地时候,我会乖乖的让你抱,让你吻,让你摸,甚至,让你……爽~~”
子骏很会配合,手舞足蹈地说:“如果是这样,就算为你赴汤蹈火、精尽人忙也再所不惜!”
“咸湿精!”小青浪笑一声道,“瞧你那臭美样呀——想爽我的话,先追到我再说吧!”
“爽你?哈哈哈哈!”子骏呱呱大笑,“啧啧啧,你这个人呀,说话连脸都不红一下,我真服了你了。”
小青满不在乎地说:“说一下而已,既不罚钱也不掉肉,有什么大不了?——好啦,你高兴够了没?还没结婚就和你东搞西搞的,既吃亏又危险,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准扒我一层皮。唉……我回去了。”
子骏一怔,“你这么快就回去?”
“我不回去,留下来‘做豆腐’被你吃啊?”
“那敢情好!”
“想坏你脑子!”小青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认真地说,“我已经为林付明物色好工作了,今晚要帮他备战,后天,他就要去见工。”
子骏喜道:“太好了,是份什么工作?”
“和你差不多,在一间学校做校长助理。”
“男宠?”子骏笑问,“哪间学校?”
“一间旅游中专,女孩子很多,正好便宜他了。”
子骏点首说:“太好了,替我祝愿他面试成功。”
“好。”
“还有,你再帮我转答他一句话儿,说女朋友我已经帮他看好了,只要他见工成功,我就马上介绍给他认识,如果他见工砸了,我会带个丑婆娘去吓唬他。”
“嘻嘻。”小青笑道,“你总帮别人牵红线,为什么自己反落个光棍一条?”
子骏戏谑地说:“难道你还认为我会打很久的光棍吗?”
“讨厌!——好了,我走了。”
“送送你吧。”
“我不是你的妞,干嘛要你送。”
“好,好……”
“好了,我真走了,想我的话,就打电话来。”
“偏不打。”
“爱打不打,随便你!”
目送小青远去后,子骏愉快地踱回值班室。
三十九 这个老师不一般
“子骏老师!”
一声男生的叫唤打断了了骏对小青的回忆。那男生正侯在值班室门前,他是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郑凯文——不过部方只是他的表面身份,他在学校更深的一层身份是:丰佳学校“风”派的二哥。凯文是来向子骏汇报篮球赛组织工作情况的。
“进屋说吧。”子骏掏出钥匙打开门,“对不起,我刚才出去了一会儿,你等了很久了吗?”
凯文是个很健壮的男生,如果他的脸相再长得英俊一些,铁定是丰佳学校里的校草。他笑了笑说,“我也是刚下来的。”
子骏抬头望了望时钟,差一刻钟才到晚自习结束,不过晚自习早退,似乎已成了学生会委员们的特权。毕竟,在官僚主义横行的国度里,就算在学生中,也出现了阶级之分了。子骏先坐到椅子上,然后伸手让了让道:
“请坐吧,别客气。”
大概很少有老师会对学生如此平等客气,凯文惊讶之余,反而有点拘束起来。他慢慢坐下,想了想说:“子骏老师,我是来——咦?”他的话才开头,却打住了,因为他被子骏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给弄呆——子骏竟然向他丢去一盒烟。
“噢……”子骏发现自己的错误,一拍脑门——长期和成年人接触,令他有些条件反射。他收回烟盒,顿了一会儿,笑着问:
“你不吸烟吧?”
“不吸。”凯文也笑了。
“不吸最好,以后也最好别吸。”子骏轻松地笑道,“现在的女孩子大多不喜欢吸烟的男人,吸烟影响身体健康不说,最讨厌的是会有口气。口气和汗臭味一样,最不让女孩子欣赏了。”
凯文尴尬地笑了一笑——下午打完球后,他一直没洗澡呢。不过玩笑归玩笑,面对如此幽默且平易近人的老师,他很快就对子骏有一个“哥哥”映像。这时,子骏先开口说道:“球赛的事准备得差不多了吧。下午你的副部长已交了一份计划书给我,我已经看过了,很有创意,特别是评选每场比赛的MVP这一条。虽然评选是MVP在电视里常见,但在学校进行的球赛里,还是一样新鲜事,值得搞。另外,你们还准备与学校广播站联合,在一些引人注目地关键比赛中,利用中场休息时间搞个小型秀。这个主意十分不错,我鼓励你们去做,但还是要和广播站协商好,待你们大家协商好后,再请广播站的负责人来我这把细节说一说。”
大凡每逢到老师处做工作汇报,做学生的一开场就费尽口舌地把已提交的书面报告又重新口述一番,既古板又麻烦。更讨厌的是,在学生做汇报的时侯,老师十有八九会俯在案前抄抄写写,头都不抬一下。尚不论他们是真忙还是摆谱,只这个做法就已经相当不礼貌了——还说为人师表呢,真是狗屁!可子骏不同,他表现得十分重视,不但免去了凯文的开场白,还做了点评,这让凯文真实地感受到老师的的确确在关心学生们的工作,鼓舞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这种处事方式是大魔头的一贯作风不假,但他到学校已两个星期了,才捞到份这么个差事,算不上日理万机,他自然会做得比别的老师用心了——凯文做了一些补充说明之后,子骏接着说:
“评选每场比赛的MVP,不能有名无实,一定要服众,更不能徇私,这是其一。其二、技术统计是评选MVP的重要依据,所以在裁判工作上要做仔细,关键是持之以恒。其三、小型秀的主意好是好,但千万不能走形式化路线,要么不搞,搞,就一定要搞得有气氛,让观众们都笑起来。小型秀首先需要的是有相当能力的司仪。我们学校的司仪水平高不高,我还不够了解,万一不济的话,我倒有一个亡羊补牢的主意——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司仪,不如找些美女做司仪算了,就算她口才不好,但只要她打扮得漂亮迷人一些,至少不会出现冷场了。美女嘛,人尽想之,才高者得之,嘿嘿……反正,你们斟酌着办吧,如果你们愿意给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我也想在台上站一站,做一两回司仪玩玩呢。”
听着子骏说,凯文轻松地笑起来。他心想,这洪子骏老师怪“咸湿”的,倒挺合学生的胃口,以后会是一个不错的老师。子骏往下说道:“既然评选了MVP,一点小小的奖励是免不了的。这事不难办,我可以批些经费给你们买礼品,贵重的礼品就买不起了,不过,有限的是资源无限的是创意。买礼品的事,我请你们多费点心思,尽量挑些好的送人家吧。至于球赛奖金方面嘛,还是按去年的例,因为通货膨胀的因素,奖金数目多少会相应增加一点——唉!这钞票是越来越不经花了,还是女朋友比较实在,至少不会通货膨胀嘛,只会越卖越贱,对不,小哥?”
这油嘴滑舌的老师让凯文笑了个饱,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带体育部的干事来,大家一齐听子骏说笑话。子骏打开抽屉,把自己事先拟好的奖励计划递给凯文。凯文看了一遍,面露喜色,好像这些奖金他们班篮球队拿定了似的——凯文所在的三年一班是学校内公认的篮球最强班,去年的篮球“三冠王”就是他们!(三冠王:集班际球赛冠军、级王挑战赛冠军和五中王大赛冠军于一于身,是为“三冠王”)
“还有。”子骏问道,“我发现女生们参加篮球赛的积极性不高,一年不如一年,这倒底是什么原因?”
女生不愿参赛,这是凯文的心病。他叹了一口气说:“其实,这也不能说女生们的运动积极性不高,因为在别的体育活动中,她们还是很积极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篮球——在以前举行的篮球比赛中,曾有女生发生过意外。”
“喔?”
“是这样的。因为篮球是一种身体对抗性很强的运动,女生们怕受伤,积极性本来就有限。在第二届女生篮球赛中,有一位女生在跳起来抢球时被人撞到,不幸把手摔断了。该学生家长一怒将学校告上法庭,学校为此事费了不少劲,闹得全校满城风雨。不料祸不单行,第三届球赛里,又有女生发生意外,手肘脱臼了。手肘脱臼本不算什么严重的受伤,但一结合上次女生断手的事件,从此女生们就谈篮球色变,纷纷拒绝参赛。学校方面顾虑到安全问题,也害怕再吃官司,宁可息事宁人,并没有采取任何特别的措施,所以问题就一直拖下来。到了今年第五届,我估计报名的班级不超过十个。”
如果凯文的估计无误,丰佳学校总共三十五个班,报名班级不超过十个,这弃权率也太惊人了!子骏问:“二年一班有没有报名?”
凯文皱紧了眉头,“二年一班的女生最不积极了!她们自己不打算报名就算了,还煽动别的班级弃权,我们拿她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嗯……”子骏心中思索:“害怕受伤有违体育运动的精神,不能成为弃权的理由,但连接发生意外事件,也真叫人心寒。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光通过开会,通过下达倡议书之类的方法来号召,也不会起到作用。要使女生们克服心理障碍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更何况球赛开幕在即,根本没时间和她们耗。篮球赛包括男、女子两个项目,我身为主管老师,就算把男生赛搞得再好也罢,没有女生参赛就是我的过失,也是一大憾事。另外,二年一班值得关注:二年一班男女生不合由来已久,如果班中女生参赛,这将是调和双方矛盾的一个契机。因此,无论在公在私,我都要拨掉这颗钉子……”子骏踱步思考着,想着想着,小青的一句话闪现在他脑海:
“……拿出你的真本事和霸气来……”
——没错,是霸气!虽然子骏这个校长助理没有实权,但毕竟是有官衔的人物,寻常老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在学生当中,他又如何不能一言九鼎?何况他做为球赛主管老师,完全有权便宜行事。子骏打定主意,说道:
“凯文。”
“是。”
“明天,你召集各班体育委员开个会,除了传达比赛工作安排之外,再传我一个口信。”凯文全神贯注地听着。子骏咬了咬牙,用勿庸置疑地口吻说:“你对他们说,本届比赛,各班必须组织女生队伍参赛,不许弃权,否则,扣班级学期总评分三十分!”
凯文一听,唬得吐出舌头来——每个学期表现最佳的班级,班分也不过九十分的样子,还是同学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出错才攒下来的。如果被这狮子开大口的校长助理一句话就扣掉三十分,这个学期还有得玩吗?优秀班级的巨额奖学金是一点没指望了!凯文生怕自己听错,舔舔唇,惴惴不安地问:
“子骏老师,你的意思是说,哪个班的女生不参赛,就扣班分三十分?”
子骏阴阴一笑,“说到做到!”
重返学校以来,总算做了一件有趣的事,子骏感到很高兴。
小青的鼓励实在太宝贵了,如今子骏斗志昂扬!日子还长着哩,接下来他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呢?偷Pāi漂亮女生的相片?在丰佳学校里大选校花,开展选美活动?甚至办校刊开电台重建联合校会?有什么事他不能做?他可是校长助理,黄袍加身的大魔头,这所学校可以因为他而光彩照人,当然,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弄垮它。
如果他真想玩大一点,必须有一群好助手好搭档,最佳人选当然是三条枪和东园,其余白静、灵芬、冰婉、雨滢都可以利用起来,隔壁新民生中学也可以结为外援,就连子玲和蓓妮,也不是不可以发动的。总之,先在丰佳学校和新民生中学创建基地,然后逐步吸纳附近的体育学校、幼儿师范学校等等,稍远一点的,还有极可能由林付明担任校长助理的旅游中专。待建立起一个雄厚的势力范围之后,再发动苏樱、邹蓉来帮忙,并号召所有联合校会在校的地下份子,那么一来……嘿嘿,联合校会又重出江湖啦!多简单!
不过,大魔头最好的搭档,应该是小魔女。如果没有她,子骏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信心十足。
“嗨,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子骏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让幻想停止在他脑海,“唉,我的造反细胞又活跃起来了。我不可以这样干呐,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要结婚,生子,赚钱养家,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行我素了。而且,这份工作很不错,很有趣,如果我胡来的话,会被学校炒鱿鱼的!我要守规矩,好好做一位合格称职的老师。”
值班工作到晚自习后就结束了,夜班校车在广场上响着喇叭,提醒留校的老师们上车走人。
子骏可以回去,留下来也可以。留下来没有奖金,不过这也算做为校长助理的一个小义务,因为检查学生们夜间生活情况,同样在校长助理的工作范围之内。
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一滑而过,在触碰到一份报纸后停住了。
“很无聊吧,到校门口来,我会让你高兴高兴。”——写得多漂亮的一行字,字体紧凑而不失潇洒,一笔颇有造诣的行草。
“报纸就算了,留下这行字吧。”子骏这样想着,“哧”地一声撕下那行字,收进自己的钱包——这样做,应该不会很傻气吧。
校车的喇叭又响了,意味着最后召集。
决定了!子骏要给小青一个突然惊喜!
四十 第一次玫瑰事件
既然是帮林付明备战,小青多数会在淡宁居的网吧里。小青的母亲就是PLAY WITH FIRE 的大老板,在PLAY WITH FIRE 的六家分店里,职员们都把小青当佛一样拜。
小青曾对子骏说过,“到你觉得自己可以放开心绯爱我的时候,就送一支红玫瑰给我。”这其实是他们俩的约定。子骏觉得现在正是时候了,他先到花店买了一支最美又最贵的玫瑰,不过拿着支玫瑰走路好像很土,所以他用报纸将玫瑰卷在里面,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子骏轻快地跑着淡宁居的楼梯:一楼、二楼、三楼——
“扑!”
一个醉薰薰的女子迎面撞在子骏身上,她失足摔倒了。子骏忙去扶,道歉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女子定了定神,轻轻拨开他,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这一眼,两人同时怔住了——
“韵梓?!”
洗手间里隐隐传来呕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韵梓蹒跚地走出来。子骏忙将纸巾递上,问:“好一点了吗?”
“舒服一点了……”韵梓脸色惨白,乏力地偎着子骏,“我想喝点茶。”
“我已叫了。来,我扶你去那边坐。”
韵梓醉得脚都软了,子骏是把她抱到座位上的。
“茶来了,快喝点吧。”
子骏把茶杯塞到韵梓手里,但她双手抖得相当厉害,根本没办法拿稳茶杯。
“别动,我来喂你。”
子骏拿过茶杯,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她希冀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他边拭着她的嘴边说:“你也真是,正怀着小孩子呢,还喝成这样。小心啊,以后孩子生下来变成个小酒鬼,你就烦了。”
韵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微微笑了,“谢谢你,子骏……”
“客气什么。”子骏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头发,说,“你很累了吧,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韵梓微咬着唇,忧豫了一会儿后,神色黯然地点了一下头。子骏扶起她,正要走,她无力地歪倒在他臂挽里。
“头好晕……我走不了……”
“没关系,我来背你。”
韵梓柔软的身体俯在子骏的背上。背一个醉酒的人不同于背常人,腰必须弯成近九十度,不然背上的人会滑下去,所以子骏吃力极了。
“我很沉吗?”背上韵梓小声地问。
“真的很沉。”子骏笑道,“因为你肚子里头多了个小孩嘛。”
韵梓涩涩地笑,双手穿过他的颈,把他抱得很紧。“孩子……”她沙哑地说,“已经被我打掉了……”
子骏一愣,但现在不是问原因的时候。这时,一位女子从后追来,喊:“子骏!”来人是小青,她身后还跟着林付明。小青看了韵梓一眼,发急地说:“唉呀,醉成这样了,我叫她不要喝太多的。”
“小青!”子骏朝前方一甩头,“快,快去叫一辆出租车!”
“好。”
小青快步跑出去。付明捋起衣袖对子骏说:“骏哥,让我来背她吧。”子骏没让付明背,只让付明在后护着。三人来到淡宁居门口时,出租车已停在门前了。
“别担心,很快就到家了。”子骏把韵梓放进车,自己随后坐进去。这时,韵梓忽然哽咽起来,“我没有家了……我不回去!”
“什么?”
“我要离婚,不回去了!”
说完,她已哭倒在子骏怀里。子骏稍一忧豫,然后对司机说:“陵园东路!”——这是子骏家的所在,没办法,只能暂时把韵梓安置好再说。司机随即启动汽车,但车轮刚转起来,小青就猛地挡在车前,然后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我也去!”她很执拗地说,眼神里的担忧超出了平常的限度。
“好吧。”子骏一甩头,“开车!”
家里,子玲正在看电视。这时候门开了,走进来的却是一位陌生女子。
“咦?”子玲慌忙跳起来,操起自己的拖鞋(像打蟑螂),警惕地问,“你是谁?”
开门的人是小青,她向子玲友好地一笑,紧接着,子骏背着韵梓出现在屋里。子玲见到,丢掉拖鞋跑上去问:“咦,她不是韵梓吗?怎么了?”
“她喝醉了。”子骏边往卧室走边说,“小玲姐,快准备热手巾。”
子玲急忙去拿手巾。子骏把韵梓放上床,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子骏帮她脱了鞋,掩好被子,然后接过子玲拿来的手巾,为她拭着脸。
“她倒底出什么事了?”子玲问。
子骏答:“大概心情不好,醉在酒吧里头了。”
“你把她灌醉的?然后想占她便宜?”
“你说的是人话吗!”
“不然,你为什么不送她回家去?”
“她说不愿回去。”
“为什么?”
“我哪知道……很烦耶!你别问了!”
子玲不敢多问。子骏叠好手巾敷在韵梓额上,把台灯调暗,然后展开双臂赶着子玲和小青说:“让她好好休息,我们都出去。”
众人正准备关门离开,韵梓忽然睁开眼来,惊慌地在唤:“子骏!骏!……”
“我在。”子骏忙走回床前。韵梓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前。
“别走……子骏,别离开我……”
唤着唤着,她渐渐合稳了双眼。子玲看了小青一眼,劝慰般地拍了下她的手背,“没事的。”她轻声说,“我们在外面坐吧。”
小青忧虑地望了子骏一眼,慢慢关上房门。
回到客厅,子玲拿出点心招待小青,笑着说:“我记起来了,你就是小青,曾到我们学校里来过。”
小青点点头,强打起精神来说:“你是子骏的堂姐姐吧,原来你们住在一起的吗?”
“不,我住在隔壁,平时大家都不分彼此了。”
“是这样呀。”
小青呷着茶,偷眼打量着子玲,虽然她和子骏是堂姐弟,但一点相似的特征也没有。从外表上看,子玲像是属于贤妻良母型的女子,体态丰满,温文而雅,女人味十足。子玲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坐在小青的侧面,问道:
“原来,你和子骏认识很久吗?”
小青放下茶杯,礼貌地答:“我和他认识六年了。”
“呀,这么久了。”子玲微闪了小青一眼,女人的敏感令她察觉到一些端倪,有意说,“既然你和子骏那么熟了,为什么以前不上我们家来坐坐?——子骏他呀,表面上像公子哥儿似的,其实难得带女孩子来自己家。”
小青当然听出子玲的话来,腼腆一笑,轻轻地说:“不好意思来打扰你们。”说完,她握起茶杯含在唇边,显得有些拘束的样子。子玲曾在学校见过小青一面,但彼此并没有说过话。子玲以前以为小青是个很‘跩’的女人,但今日一见,竟被她故作淑女的样子给骗了。子骏安顿好韵梓从房里走来后,子玲忙将他扯到一边,压低嗓门笑嘻嘻地问:
“小青是你马子吗?”
子骏瞥了小青一眼,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把挎包垫地自己腿上,正往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他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子玲狡猾地一笑,“好大艳福呀你~~”她往子骏手臂上一捏,奸笑,“好静好斯文的一个女孩子,怕还是Chu女哩~~子骏呀子骏,姐姐我支持你——搞定她!”
“她斯文?她静?她是Chu女?”子骏打个冷颤,心中想:小玲姐,虽然她比你小六岁,但恐怕你还不懂什么叫性茭时,小青她就被别人搞过了。他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径直走向厨房。
不久之后,厨房里传来洗米的声音,小青对子玲说了句“我失陪一阵”,便走进厨房,原来子骏正准备做饭呢。她拍拍手赞道:“你在做饭呀,好厉害。”
子骏看了她一眼,微叹一口气,继续忙碌。小青瞅准四下无人,从后抱住他,撒娇地说:“是不是做给我吃?”
子骏用手臂轻蹭开她,说:“熬一点肉粥,等韵梓睡醒了好吃。”
小青卷起衣袖说:“让我来帮你忙吧。肉切多少?”
子骏又蹭开她,“你去坐吧,我自己来就行。”说着,他拿起菜刀。小青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好像很多心事的样子,她知道,他现在准为韵梓的事心烦。她按住他拿刀的手,娇气地说:
“别这样啦,我来帮你嘛。”
她希望自己的热枕可以令子骏开心一些,便去拿他的刀。子骏想闪开,不料,刀被她蹭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两人都吓得跳起来。子骏忍不住责怪说:
“叫你别抢,多危险!”
他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捡起刀洗了洗后,“嚓嚓嚓”地切起肉。他的冷淡伤了小青的心了,她蹶长小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希望他意识到她生气了,希望他能摸摸她,哄她两句,可子骏始终没看她一眼。
一切料理好后,子骏洗了手,这才看了小青一眼,但对她生气的样子无动于衷,只说:“她一觉醒来,粥也熬好了,出去吧。”
然后,他按灭厨房的灯,先走出去。
子玲已回去睡觉了,厅里的大灯已关掉,只留下一盏壁灯,光线很暗。子骏点起一支烟,坐在一张矮凳上。沉默间,他瞥了眼旁边的电话。
“应该打个电话去魏小姐家里。”小青说,默默看着他。他点点头,手动了一下,但只是往烟灰缸里掸了点烟灰。小青心里头明白,移到电话机前说:“我来打电话吧。电话号码是多少?”
子骏伸手按下一串按键,说:“她丈夫姓刘。”
小青点下头。隔了一会儿后,电话通了,她编着谎儿说:“请问是刘先生吗?噢,我是韵梓的朋友,韵梓今天晚上参加我们老同学的聚会。她太高兴了,所以喝得有点多……哦,不麻烦你来接她了,她现在在我家里,已经睡下了,不如就让她在这里睡一晚吧……没关系的,我和韵梓有许久没见了,也想和她好好聊聊,明天一早她就会回去了……哪里话,应该的,我和韵梓是老同学嘛。好了,再见吧。”
小青放下电话后,子骏不禁笑起来,“你还真行,很会编故事。”
小青笑道:“这是我的职业嘛,泡泡公司里的女孩,全是骗人高手。”
子骏吸了口烟,有些忐忑地问:“她丈夫没说什么吧?”
“倒是没说什么……”小青吃着点心,耸了耸肩说,“只是,听他语气,好像很无所谓似的……算了,我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让韵梓明天回去解释好了。”
子骏点了下头,然后看了表,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小青的身体微微一抖。她看了看子骏,垂下头,缓缓放下手头的点心,“你这么快就赶我走吗……”
她低微的语气令屋里充斥着郁闷的气息。良久后,子骏把即将燃灭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与此同时,小青站了起来。
“那我就走吧……”她缓缓挎上包,淡淡地说,“好好照顾魏小姐。”
“嗯……”子骏坐着没动。小青走到门前,回头去看他。
“我走了。”她说。
“嗯……”子骏仍坐着,伸手去摸烟盒。小青打开门,动作故意拖得很慢。
“拜拜。”她回头向他说。
“好……”
门慢慢地掩上。在屋内的光线消失在门逢的一刹那,小青忍不住喊了:
“傻瓜!”
她一把推开门,怒目盯着子骏。子骏吓了一跳,愣了半截儿。
“傻瓜!”小青吸了吸鼻子,像要哭出来一样,负气地嚷,“干嘛不送送我!哼……”
四十一 窈窕诡计
大院里很静,大部分住户都熄了灯。
路灯把路照成暗暗的黄|色。沿路有一排高高的铁丝网,铁丝网后面,是一个大足球场。
子骏出神地望着球场,始终没有说话。他深蓝色的上装在路灯下呈现为黑色,尤如他的脸那样暗。小青看着他,试着去牵他的手,而他却把双手Сhā进裤袋里。
道路越来越宽敞了,两人已来到马路边。
“我原本以为你会用摩托车送我的。”小青试图找些话题,故作失望地说。
子骏歉意地说:“车的电池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去换。”
“没关系啦。”小青天真地一笑,而后眼珠一转,故作神秘地说,“喂,小哥,告诉我,你选中式还是西式?”
子骏却没心情和她做游戏,想说“我们在大街上呢,别贪玩了”,话没出口,小青已沉沉扑来,她的唇紧紧贴住了他的唇——四周骤暗,两个人紧紧拥吻在一起。
——“唉,在大街上,也不怕丢人……”
一个老太婆像避瘟似的,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小青猛地跳起来,指着那老太婆很凶地喊:“我和别人亲嘴关你什么事?是不是你老公很久没爽过你,让你心痒痒了?!”
老太婆吓了一大跳,念念叨叨地去了。小青做个鬼脸,然后又去抱子骏,“别管她,我们继续!”
子骏笑坏了,闪着她说:“够了够了,多不好意思呀。”
“真封建!”小青抱怨地“哼”了声,拍了下自己的衣摆,“算了——都怪那老太婆,让我一点儿没爽起来……”
子骏又笑了,笑得有些羞涩,却是无比开心的。小青妩媚地看着他,吃吃一笑说:“咦?终于晓得笑了?我以为你今晚很讨厌我呢!”
“是啊。”子骏往她头顶一敲,“你是够讨厌的。”
小青并不护痛,也不乘机撒娇,反而洋洋得意地说:“可是,你偏偏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太听话的你不稀罕,太柔弱的你说没性格,太粗俗的叫你恶心,太可爱的会被你当做妹妹,所以嘛,只有我这种野过麦当娜,横过全智贤,搞笑过吴君如,爽过松岛莱莱子,并且漂亮得会爆起来的女人,才称得上你的心、如得上你的意~~嘿嘿嘿,大魔头和小魔女,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活宝!”
她说得头头是道,子骏是越来越迷她了。“话又说回来。”他问,“这中式和西式倒底是什么玩意儿?”
“还猜不出来吗?真笨!”小青习惯性的有些不耐烦地说,“是指告别方式。中国人作风严谨,告别是只说再见,顶多握个手,西方人不同,流行GOOD BEY KISS ,这回你了解了?”
“了解了。”
“既然了解了,以后记得常和我玩喔~~”
“知道啦!真够骚包……”
“你不是很喜欢骚包的女人吗?”小青不无兴奋地说,“其实不止中式和西式,还有一个游戏,是玩法式和日式的。”
子骏兴致勃勃地问:“怎么个玩法?”
小青神秘地一笑说:“这个嘛,虽然我想和你玩它,但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前提条件你也没有符合,所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啦!——拜拜,我走了。”
小青拦下一辆出租车,高高兴兴地走了。子骏一路望着车远去,忽地想起一件事:那支准备送她的玫瑰,他竟忘记在淡宁居里了。它可是优良品种,一点不便宜哩!
子骏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见韵梓仍睡在床上,睡得很香。
她做梦了吗?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梦,更猜不出她在睡梦是淌下的泪,是开心的泪还是伤心的泪。
子骏只想简单地为她拭掉泪水,但在手指接触到她的脸颊时,他突然感到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似的,心又痛,又乱。
忧郁和憔悴不能掩盖她的美丽。这是一张子骏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脸,曾摸过它,吻过它,甚至在小的时候,他还打过它——他们的恋爱从高中开始,与她的交情从初中开始,而相识,就是追溯到小学时代了:她是欺负过小玲姐的女生之一,子骏为小玲姐报仇,赏了她两记耳光,打得她坐在地上哭起来。后来,他又情不自禁地哄回她了。他魔头的绰号,便是她起的。
回想起往事,子骏认识她快有二十年了,她有什么样的表情,有什么样的动作,他没见过?唯有一样是他未曾见到的。
这便是她梦中流泪的样子!
“韵梓……”
情不自禁地,子骏握住韵梓的手。她的手很烫,像刚在热水里泡过,她十指葱白,指甲粉红,这是一双完美的手。
这双手是一双很富传奇色彩的手,纤纤玉指,让人很难把它和暴力连系在一块儿,是的,她的这双手曾经打过人,拿棍子打花别人的头,还偷过东西。在她读高中以前,没人会认为她的手是漂亮的。
然而在读高中之后,这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完全改变了——它是医生的手,曾为子骏止血治伤;它是助手的手,曾为子骏写过计划决策;它是情人的手,曾为子骏揩汗解衣;它是煸情的手,曾为子骏……
没有如此细看她的脸,已六年了……
没有如此紧握她的手,也六年了……
往事如风,去的快,走的却一点不轻松——思念就像落叶,风可以带走它,却无力带得更远。
现在还是四月天。
如果秋天的落叶是惆怅,那么春天的落叶就是思念吧……
真奇怪,他没能留住韵梓的心,反把她的人给留在床上。虽然这是酒醉的她,但她的美丽仍一如以往的美丽,她的美丽仍一如以往的动他的心绯。
原以为她的结婚,他可以彻底放弃她,但当她说出她会离婚时,往事刹那间在他心头弥漫,旧情刹那间在他心头点火……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几百年——先是韵梓,后是杰俞,现在又是小青,子骏的心,好像比以前更乱了……
“子骏……子骏……”
一双手轻轻推着子骏,他一下乍醒过来。
“噢,韵梓。”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你醒了呀。”
“嗯。”韵梓腼腆地抚了抚头发,说,“真对不起,我居然睡在你家里了。”
“没有关系的。”子骏从沙发上爬起,看了眼时钟,现在已是凌晨三点钟了。韵梓说:
“打扰你太不好意思了,我现在回去了。”
“现在太晚了,别回去吧。”子骏说,“放心,我已让小青打电话告诉你丈夫了,说你今晚参加老同学聚会。没事的,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韵梓忧豫着,最后怅然一叹,缓缓放下手袋。子骏说:“你先坐一会儿,喝杯水。”韵梓坐下,接过水杯,子骏忙走进厨房,粥已熬好了,香味扑鼻。他盛了一碗端给韵梓。
“哇,好香!”韵梓深深一闻,笑道,“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还有粥吃?”
子骏笑道:“别装客气了。快吃吧,别饿坏了胃。”
韵梓尝一口,“真好吃。”她笑着说,“我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有六年了。”
提到“六年”这个字眼,子骏涌起一股伤感。他点起一支烟,若无其事地说:“快吃吧,吃完还有,我熬了好多粥,足够你吃到天亮呢。”
韵梓高兴地点点头,用调匙拨着粥,可拨着拨着,她神色黯然下去。
“子骏……”
“嗯?”子骏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子骏……”厅里非常安静。她目光缓缓移向他,小声说,“子骏,当年我没有等你,你还怪我吗?”
当年?当年子骏出了车祸,韵梓曾苦苦守候了他四年,但她终于顶受不住父母的压力和爱情的无望感,和一位年青有为的教授结了婚。这场草率的婚姻很快就变成了痛苦,婚前和婚后半年多里,他千好百好,可一年过后,他的本性就完全暴露出来:争名夺利,对家庭毫无责任感,他根本就是一个彼着知识分子外衣的小人!韵梓的父母后悔了,而韵梓就更加绝望。
子骏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在掸着烟灰。良久,他微微一叹,微笑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真的吗?”韵梓的目光中充满希冀。
“真的。”子骏吸了口烟,低沉地说,“我出了那种事,为何要连累你?韵梓,你很勇敢,有没有我都好,你依然可以做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韵梓觉得欣慰。她轻松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笑了笑问:“对了,你妈妈呢?”
子骏答:“搓麻将去了,恐怕会搓通宵。”
“她退休了吗?”
“还没,不过也快了。她现在上班很轻松,一星期只上两天班而已。”
“挺好的。”韵梓用调匙拨着粥吃着,又问,“咦,你为什么不吃?”
“我待会儿再吃。”
“现在就吃。”韵梓舀起一匙粥,举到子骏面前,笑盈盈地说,“来,我喂你。”
子骏一怔,立即回避,“不,我自己去装好了。”说着他就要起身,但韵梓牢牢抓住他的手。
“吃。”她不容置辩地说,随即脸上升起温柔动人的笑。调匙伸到他嘴前,还碰了碰他的唇。子骏开始无措起来。
“吃么……”她深看着他,眼神带电。子骏忽然没了主意,下意识地张开嘴。
“好吃么?”
她问,脸凑得很近,近得快要吻到他。
“别这样……”子骏腼腆地说,背过脸去,心里忐忑不安。
幸好,韵梓没有强逼下去。她静静地吃完了粥,然后说:“我累了,想先睡。”
这句话像是子骏的救命符,他马上说:“就在我房里睡好了。”
“好。”
韵梓放下碗进屋去了。
夜深人静,客厅里就剩下子骏。刚才的一幕令他感觉疲倦,他重重躺进沙发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样就过关了吗?
卧室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忽现忽隐,是因为有人在房内活动所致。原来韵梓还没有睡,他望着门缝出了阵神儿,然后点起烟,把脸转向别处。
“真无聊,打个电话去电台点歌吧。”
想到这,他移坐到电话边,——这时,压在电话下的一张字进入他的视野……
——“子骏!”卧室内韵梓忽然在喊。
“嗳!”子骏应道,“什么事?”
“子骏。”韵梓的头从门里探出来,“你来一下。”
子骏立即走到门边,“我进来了。”
“嗯,快来。”
子骏推开门,韵梓正躺在床上,被子掩得很高。他问:“怎么了?”
“有蟑螂……”韵梓有些慌张地说。子骏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蟑螂。”
韵梓蹶起嘴说:“别取笑人了,快点帮我打它。”
“好。”子骏蹬掉一只拖鞋,操在手上,“它跑哪里去了?我抓住它,先剪须,后肢解,最后剁成肉酱。”
韵梓一笑,“别说得那么恶心了。”她微指指身边,“好像跑到床上来了。”
在床上的话,就不好用鞋打了。子骏换上一本书,猫在床边,问:“没看见,哪里去了?”
韵梓把被子包得更紧,只露出半张脸。“它准藏起来了,你上床来找吧。”
“那我就上来了。”
子骏脱掉鞋,蹲在床上一个劲地乱翻。就在这时,韵梓突然掀被而起,她赤祼地双臂像钳子一样抱紧了他,身体一滚,他就倒下床去……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蟑螂,只有窈窕诡计和美女几乎全祼的香躯……
一年半的婚姻生活终于宣告结束,办好所有手续后,韵梓和她的前夫选择截然相反的两条路走了。
顿觉轻松!阳光依旧明媚!韵梓太高兴了,她拿出电话,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他。
“子骏吗?是我!一切都办妥了,非常顺利!我好开心啊,出来陪我玩吧!”
四十二 “幸福”的校长助理
——“子骏,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吗?为什么这么开心?是不是故意气我,哼!”一大早起床,子骏还没来得及刷牙洗脸扎辫子,就听见子玲这句莫名其妙地话。
——“子骏,有什么喜事?你今天好像很高兴呀。”连母亲也这么对子骏说,真是莫名其妙。
——“小洪,今天你心情不错嘛,我看得出来。”买早餐时,卖大肉包的老妇女这样对子骏说。
——“小洪,今天你气色真不错,是不是来晨运?”买完早餐回程的途中,偶遇的邻居这样对子骏说。
——“哥,你今天好像特别棒喔,是不是因为恋爱的缘故?”来抢早餐吃的苏樱这样对子骏说。
——“洪老师,是人缝喜事精神爽吗?你今天特别帅呢!”在校车上,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在对子骏这样说。
“搞什么嘛。”子骏纳闷已极,“韵梓离婚了,我就一定会很开心吗?我又没决定自己会当她下一任老公。”
——“子骏老师,你今天的心情看来不错。嘻嘻,可不可以借我三百块钱呢?”这次说这种话的是蓓妮,幸好她不是真的来借钱。
——“小洪,你今天好开心啊——这不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吗?”又来了!杨校长可真烦人。
——“子骏老师!难得见你如此开心,不如今晚和我去约会吧,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喔!”还来!子骏开始发火了。
——“子骏哥哥,你今天好开心喔,是不是因为我?”灵芬才刚说完话,子骏便晕倒在地……
“这世界上的人是不是都变态了?不行,我要闪!”闪去哪里好呢?子骏想到了陈书记。
“小洪,嘿!我正想着你会不会来喝茶,说来就来了,快坐、快坐!”陈书记就是陈书记,果然不同凡响,子骏高高兴兴坐进办公室里。陈书记边沏茶边笑着说:“前几天你送我的云雾茶,实在是极品,连我那一向不太喝茶的女儿,一尝了你的茶,也赞不绝口呢。小洪啊小洪,你真是我的知己!”
“哪里哪里。”子骏笑道,“陈书记的知己,我还不敢当,但就茶而论,我和陈书记您可谓一丘之貂了——我今天又来叨扰您一回啦!”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茶缝知己千杯少,你以后每天都要来一趟,不来,我撤你的职!”
“遵命、遵命……”
陈书房呵呵大笑,“今天啊,我有件新货!”他拿出一袋茶叶,敝开口儿凑到子骏鼻边说,“来,你来闻闻,看得出是什么茶吗?”
此茶细扁而稍卷曲,白毫多,嫩绿微黄,香气浓郁。子骏喜道:“陈书记您考我不倒——是黄山毛峰!”
“中!”陈书记大笑道,“来来来,好好沏上一壶,我们好好侃侃茶经!”
在陈书记办公室泡了半个上午,子骏收获不小,不仅喝到了好茶,又捞到了一份新差事,是主管即将举行的学生会改选的工作。他心满意足,看看表,已近午饭时分,便拱手告辞。这时,陈书记叫住他,笑眯眯地说:
“小洪啊,你刚才一进门,我就留意到了,——今天的你啊,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咧!”
“……”
老师是不可以提前去吃午饭的,因为会被误会早退,给学生起坏榜样。喝了许多茶,子骏的肚子提前饿了,既然不能上饭堂,唯有先买点零食充充饥。
校园里有间小卖部,是外地人经营的。虽然老板每个月要交给学校不绯的租金,但依然赚得盆满钵满,只是这间小卖部给学生的信誉不太好,东西卖得普遍偏贵不说,还经常出售些次品。小卖部旁不远有一所新建的三层楼房,它是学校内学生社团的办公室,上个星期才投入使用,子骏还没进去看过。所以,他在小卖部买了支雪糕后,往社团办公室走去。
丰佳学校是一所学生活动开展得十分繁荣的学校,校内共有十三个学生社团,五花八门,就连搞女工的家政社也有。其余比较有影响的社团,例如文学社、书报社、棋牌社、集邮社、记者社、书画社、音乐社、手工模型社等等,参加社团的学生总人数超过五百位。这些社团,可谓学生业余活动的一处天堂了。
因为还未下课,社团办公室的大门都关着,子骏找不到乐子,正准备到别处逛时,只见某社团办公室的门开了,走出一位女生。她没发现子骏,拿着饭盒径直走向饭堂。
“嘿,原来还有正在营业的的社团呢。”
子骏抬眼看了看该社团的门牌,上写“书报社”。丰佳学校没有建立图书馆,书报社就成了一间小规模的图书馆。有书的地方,最合子骏心意,遂推门走进去。
“噢,对不起……”在看见房内一对亲亲我我的学生情侣时,子骏下意识地退出来。正要回头,他忽然省悟:“咦,我不是老师吗?为什么要走?”想到这,他便一推大门阔步而入。那对情侣意识到危险,已经分开了,装出互相不熟的样子。子骏定睛一看,女生虽然他不认得,但男生他认得,是郑凯文。子骏笑道:
“凯文兄,做得好大事!”
两学生羞得面红耳赤,惴惴不安。子骏暗笑,往位子上一坐,问道:“最近有什么新书吗?”
两学生心中有鬼,不敢怠慢,殷勤伺候着,捧出一大撂的新书。凯文陪着小心地说:“都在这里了,子骏老师,您慢慢看吧。”
子骏一溜书名,笑道:“好小子,连《教你说甜言蜜语》也有。”他翻开,挑出几段读道,“‘什么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当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嗯,这句不错,好像是沙士比亚的名言。——‘每当我和你独处的时侯,总有一种邪恶的念头在侵袭着我的脑海。我越是努力地去压制它,它却越发兴风作浪……终于有一天,我通过心理训练将它完全抛开了,一身洁净的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却头也不回的走掉。为什么?因为你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嘿嘿,这笑话还富有哲理性。——‘当我抬头望见空中的圆月,我会联想到你圆溜溜的小ρi股;当我低头看见大地,我会联想到你平坦的胸部;当我穿过树林看见满地的小草,我会联想到你下体上的”维也纳森林“……’——呸!这书能让同学们看吗?!”
凯文吓得汗流夹背,责怪女生道:“你真是,怎么可以把这种书也往书架上放呢?”
女生怯怯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本书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是哪个同学忘在这里的?”
“是谁忘在这里的都好,不过,你是社长,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
“你也是副社长呀,干嘛全赖我。”
两学生互相推诿,子骏听得不耐烦了,“别争了,倒底是谁把这本书搁在书架上的?”
女生小声说:“是我……”
“不,是我!”凯文看了女生一眼,往前跨上一步,“是我不小心搁书架上的,和她无关。”
瞧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子骏不禁笑了,摆摆手说:“还算你小子有点义气,晓得保护女朋友。这事就算了,我也没真想要追究什么,只要你们答应送我一本书,今天所有的事,我权当看漏眼了。”
凯文一听,如蒙大赦,女生却冒了傻气,说:“书报社的书是学校的,不能……”她才说到一半,凯文立即捂住她的嘴,小声怨:“难得子骏老师能网开一面,你还想怎么样?你想么,如果我们的事被学校知道了,你就没机会竞选学生会了。”原来这是一场政治交易。说服女生后,凯文陪着笑脸对子骏说:“子骏老师,你喜欢什么书,只管拿走就是了。”
子骏有意逗逗他们玩,指着书架上那套精装《金庸全集》说:“我老早就想拥有一套精装《金庸全集》,不如你们大方点,就送了我吧。”
“啊?”
两学生大惊失色,他们原设想被子骏拿走的书,权当作遗失算,陪点钱就了事了,可那套精装《金庸全集》少说值两、三百块,他们实在担待不起。见到两学生那副可怜相,子骏玩够了,遂说:“逗逗你们的,真小器。”
“呼……”
子骏翻了翻手头这本《教你说甜言蜜语》,笑道:“这本书倒是有点看头,很有实用性哩。凯文兄,借它给我看几天行吗?”凯文当然答应。子骏把书放膝盖上,干咳一声,问个正经事说:“凯文,篮球赛报名已经截止了,情况怎么样?”
凯文正色答:“各班都很响应,还为球赛提了不少好建议。”
“女生的情况呢?”
“自从那天我向各班体委传达了你的话后,基本上都报名了。”
子骏微怔,“基本上报名?”他问,“难道还有班级没报名的?”
“是的,还有一个班。”
“嗨!”子骏阴笑道,“是哪个班这么找死?我扣他三十分!”
凯文吞吞吐吐地说:“是……是二年……二年一班。”
“耶?”
“对,二年一班。”凯文凑上前一些,小声问,“子骏老师,你真的要扣二年一班三十分吗?”
“这……”子骏这回可有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事情明摆着的,二年一班女生们的性格大多叛逆,偏要和子骏打擂台。更主要的是,子骏是二年一班的半个学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料定子骏不得不网开一面,就连凯文,好像也看出这一点了。
做为校长助理,子骏是不能徇私的,铁定要扣二年一班三十分!但扣分顶多只能泄泄愤,对他撮合二年一班男女生复合的计划于事无补,更糟糕的是报名已经截止,紧接而来就是要进行分组抽签了,对二年一班女生做思想工作已来不及,——就算做了思想工作,也未必起作用,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但是,问题并不止这么简单。
先斩后奏,利用校长助理的威严,是有把握强迫二年一班女生参赛的,但权势不可轻用,否则会官逼民反——以二年一班女生们的叛逆程度,从今往后,子骏怕会变成她们的冤大头,不仅不利于他往后开展工作,进行计划,更要命的是他会大失人心。本校的女生们如花似玉,子骏却落得个有得看没得碰,这和他花花君子的性情太不相称。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看似辣手,但发生在子骏身上,可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略微思付,一计已成,遂对凯文说:“这样吧,我也算二年一班的一份子,就由我做代表,替二年一班的女生报个名吧。”
报名期限过是过了,但子骏贵为老师,报个名凯文不能不答应。他点点头说:“行,我添上一个名就可以了。可是,子骏老师,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强逼她们了……”
子骏诚肯地说:“与其扣三十分的冤枉分,不如进取一点,逼她们参赛的好。”
凯文点点头,“这倒是,白白扣三十分,实在太冤了,去比赛,志在参于。”
“就是这样。”一事已了,子骏转向一旁的女生,问,“你也准备参加本届学生会改选是吗?”
女生不安点了下头。子骏又问:“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二年二班的,名字叫郝超然。”
“‘好超然’。”子骏笑道,“名字起得不能再好,可人,却没能超然起来哟。”
两学生都笑了,子骏再问:“你打算竞选什么部门?”
“文娱部。”
“一定会跳舞喽?”
“会一点。”
“好极了!我相信,你跳舞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超然高兴地笑了笑。这时下课时间已到了,子骏拿起那本《教你说甜言蜜语》,最后说道:
“好了,你们都好好加油吧,我虽为老师,但更希望与你们如兄弟兄妹般相处,——得了,往后你们恋爱时,多加小心一些,我先告辞啦。”
两学生相顾而笑,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凯文目光一闪,不知想起了什么,忙追出门去。
“子骏哥!”
“子骏哥?”子骏回首一笑,“叫得好!什么事?”
“嘻嘻。”凯文抚首一笑,笑嘻嘻地说,“子骏哥,你今天的心情一定很好,是吗?”
“……”
四十三 校园暴动计划
下课铃一打响,学生们立即潮水般往饭堂涌——铃声大作,就像冲锋的号角;学生肚饿,就像冲锋战士,好不热闹!就连一贯斯文的女生们,也不由地加快脚步。
饭堂里,三条枪和东园正坐在一桌吃着午饭。他们并不算饭堂最出众的几位男生,但每位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二年一班的女生,都会很不客气地往他们脑袋上猛敲一下,让他们这顿午饭吃得很不舒坦。
“唉唷……”
这个声音在四个人中此起彼伏,像打爵士鼓,这边敲了这边响,那边敲了那边响。
“唉唷……”锦宿摸了摸脑门,溜了眼刚打他的宝雯,小声对同伴说,“真麻烦,虽然没被打痛,但是还要装出很痛的样子来。”
书仁喷声一笑说:“你小心一点,如果这话被女生听到了,我们就活不成了。”
“唉唷……”东园摸摸脑勺,扶着眼镜说,“被打几下倒没什么,反正也不痛,我只怕眼镜会掉进碗里去。”
齐恺笑道:“原来东园也很会装痛呀。”
锦宿叹了口气说:“唉,那些婆娘们是越来越过份了!这次女生班际篮球赛,我们班是唯一弃权的班级,很没面子,她们心里窝火得要命,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尽拿我们出气,气死人……”
“唉唷……”齐恺也说,“我们三个人还罢了,反正是被打惯的人,最无辜的是东园,他只不过说了一句公道话,竟然也被罗织进来。”
东园苦笑一下说:“别说了,都怪我多了一句嘴,唉……”
“唉唷……”书仁把位子往里面挪了挪,附和着说,“不过你们都比我幸运,今天一大早,白静就莫名其妙地大骂我一顿,搞得我一上午都没有心情。唉,我怎么那么命苦,在家里被姐姐欺负,在学校里被女朋友欺负,拷……”
齐恺讪笑道:“哼,如果你争气一点,敢和白静叫板,白静肯定会温柔很多。”
书仁反驳道:“别尽拿我取笑,怕女人的,你们也有份!”
锦宿抿抿嘴,不以为然地说:“别说我,我老早就提意大伙儿一块造女生的反,可齐恺是篮球队队长,怕造反惹恼了女生,会扣他的训练经费,所以造反的事一直不成。”
齐恺说:“什么嘛,我这叫以大局为重。”
锦宿晒:“什么以大局为重呀,我们捉弄女生的主意,有几个不是你出的?你呀,明里做好人,暗里做恶鬼!”
“既然你有胆,为什么不造她们的反?”
“我不是不想干,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是一边ρi股拍不响吧!”
“唉,别争了。”书仁豁达地说,“大家走一步算一步吧。”
“唉唷……不好办哩,饭堂里我们班的女生越来越多了,我们不如撤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唉唷……撤到哪里去?”
“唉唷……东园不是棋牌社的副社长吗?我们到棋牌社的办公室去躲一躲吧。”
“好,随我来!——唉唷……”
四位男生端起饭盒,猫着腰,左闪右躲,小心翼翼地从女生眼皮底下溜出饭堂。
棋牌社里有几位嗜棋如命的同学在边吃饭边下棋,除了几位棋迷外,三条枪和东园还发现了两位熟悉的身影,他们是子骏和灵芬。两人正在纸上画着什么,走近一看,他们居然玩的是井字过三关。锦宿笑道:“真弱智!玩这种幼儿园的游戏!——不仅玩,还要玩得津津有味、全神投入,我真服了。”
“关你屁事!”灵芬飞了锦宿一拳,“没事的话滚远点,我正和子骏哥哥赌东西呢!”
书仁好奇地问:“赌什么东西?”
“赌我的初夜!”
四个男生“砰!砰!砰!砰!”摔倒。子骏丢下笔,笑道:“好了,我输了,你的初夜我没福消受喽。”
虽然赢了,但灵芬一点不高兴,“讨厌,你故意输给我的!”
子骏得意地说:“想不到吧,芬儿,你一心想输给我,而我就有本事反输回给你,服没?”
“得意什么!”灵芬甩门而出,“下次我准输给你看!”
这两人玩游戏不为赢,反在如何输给对方上绞尽脑汁,让四个男生目瞪口呆,好生佩服!子骏收拾好纸笔,问四位道:“你们怎么跑棋牌社吃饭来了?”
锦宿端着碗,一ρi股坐在桌上说:“女生们看我们不顺眼,总拿我们开消,气人。”
子骏笑道:“是我们班女生弃权参加球赛,让别的班笑话胆小鬼,所以才找你们出气,是吧?”
书仁点头说:“没错,子骏哥也知道了?”
“刚才灵芬说的。”子骏坐在椅上,对一旁下棋的一位男生说,“嗨,社长,我想借你的办公室开个小会,就现在,行吗?”
“子骏老师请便。”
“多谢啦。”
齐恺问:“开会?开什么会?”
子骏笑着说:“我有点事想请你们帮帮忙。来,坐下谈吧。”四位男生各找座位坐下。子骏说道:“我想知道,弃权参赛,女生们的想法倒底是怎么样的?”
女生的事情书仁知道得比较多,先答:“弃权参赛是女生们表决通过的,少数服从多数。她们大多不相信子骏哥你真的会扣我们班三十分,以为你是吓唬人而已,毕竟建校以来,还未试过一下子扣掉某班三十分这样的大新闻。她们觉得,只因为弃权参赛就要被扣三十分,太小题大做了,顶多扣十分,——十分,我们班反正扣得起,只要往后注意一点,优良班级仍是有希望的。子骏哥,你倒底会扣我们班多少分呢?大家也算同班,我们不要求你徇私,不过少扣一点吧,五、六分就好了,不要扣太多,行吗?”
子骏摆摆手不答,转而问东园:“东园,你有什么补充吗?”
东园已有些摸懂子骏的主意了,微微一笑说:“这些大概已在子骏哥的意料之中了——因为她们是唯一弃权的班级,所以面子上很过不去,被好多同学笑话,说她们是缩头乌龟、胆小鬼。现在啊,后悔的女生越来越多了。”
锦宿一听,嗤之以鼻,冷笑道:“她们后悔什么呀,反正报名已经截止了!哼,相比起我们男生球队来,我们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她们太不争气!”
其余人都附和锦宿的话。到此,子骏已胸有成竹了,他炯炯地看着锦宿说:“锦宿,我们班男生里,你的胆量最大。你刚才说的话,能当着女生们的面再说一遍吗?”
锦宿刚要答话,书仁先急起来说:“子骏哥别说笑话了。我们背地里发发牢骚,还怕被女生偷听见,要当面对她们大放獗词,她们岂不把我们统统给宰喽!我们班的女生可跩了,连老师也拿她们没撤。”
锦宿看了书仁一眼,冷冷一笑,“你怕,并不代表我怕!”他把手一横,正色道,“在别的事上,我对她们没什么看法,可这件事不同,扣分事小,班级荣辱事大,不战先降,我受不了这窝囊气!”
见锦宿有些激动起来,齐恺劝慰说:“算了吧,别自找麻烦了,我们不是一直都没指望过她们会参赛吗?”
锦宿不以为然,“我也是为了齐恺你好。你不是一直想担任女篮教练吗?她们不参赛,你也有损失。”
“如果真这样做,命都不保,还要女篮教练来干什么。”
“总之在这事上,我就不会轻易妥协!”
“别自找麻烦啦。”
“好了、好了,大家听我说。”子骏止住众人,清了清嗓门道,“如果女生真的不参赛的话,我就不好说了,肯定要扣三十分!”众人一听大惊,却不敢说什么,都在暗自晦气。子骏格格一笑,不紧不慢地道:“你们别急,我找你们,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其实,我已经偷偷帮我们班女生报名了。”
众人都愕然了。子骏接着说:“比赛志在参于,与其扣三十分冤枉分,不如放手一拼,所以我私自替她们向体育部报了名。这件事,女生们都还不知道,但她们迟早会知道的,所以现在就要告诉她们。可是,直接讲不行,必须靠技巧,兜着圈子讲,不仅要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去比赛,还要调动起她们的斗志。”
三条枪一时没弄明白子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东园听出眉目来了,笑着说:“子骏哥考虑得一点没错!若直接告诉她们,她们准接受不了,说不准还会让子骏哥下不了台。既然不能请将,唯有激将!子骏哥,我说的对吗?”
“知我者东园也!”子骏抚掌笑道,“我就是要使一条激将计,要不消我们劝,让她们主动找上门来。”
“妙计!”东园紧跟着说,“报名已经截止,现在想要报名,只有子骏哥有办法,这么一来,先斩后奏变成了女生们的主动请缨,不仅我们分毫无损,还激发了她们的斗志。这条激将计,完美无缺!”
听东园这么一说,三条枪全明白过来了,哈哈大笑。子骏拍拍众人的肩膀,狡黠地说:“你们先别顾着笑,计谋是有了,关键还看施行,——这些,就要靠你们去办了。”
锦宿拍胸脯道:“激将而已,没问题!难得有机会骂女生一顿,还能做件好事,一百次我也愿意干!”
齐恺和书仁紧接着说:“锦宿说干,我们当然不会退避!今天中午我们就发动全班男生,下午统一行动!”
“好极了!”东园振臂鼓舞道,“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什么事都能办到!”
四位学生斗志昂扬,子骏拉过东园,平静地说:“别的男生负责激将,但你不能。”
“为什么?”
“你要画龙点睛。”子骏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我估计,女生们受了男生们的刺激后,准会把大家轰出来。如果她们轰人,大家就主动退出来了,别和她们硬拼,但东园别走,你找机会好好劝说女生,安抚她们,并给她们暗示:要想不被别人取笑,就去参赛,只有参赛才能挽回颜面。她们为了面子,不得不答应,如此一来,事儿就搞定了。”
主意既定,三条枪立即回宿舍发动其他男生进行战前准备。这时,东园小声对子骏说:“子骏哥,你这么煞费苦心地墩促女生参赛,想必还有其他原因吧!”
东园果然聪明!——表面低调,内里自有乾坤,是真人不露相!子骏笑着说:“参赛还是其次,关键在于,这是促成男女生合解的一个契机。”
东园一听就明白了,“我懂你的计划了。在篮球方面,女生是外行,必然要向男生请教。因为大家有共同目标,所以男女生肯定会紧密合作。接触是消除分歧的开始,这回,男女生合解是有指望了。”
子骏微笑着颌首,感叹地说:“家和万事兴,班集体也是一样的。如果这次真的能令他们合解,往后再不要因为一些小恩小怨大起干戈了。东园,你这个人不仅聪明,还比较冷静——这一点尤其难得!以后在班上,你要更积极地发挥自己的作用才是。”
东园颇受鼓舞,用力一点头,“我会的!”
“好极!”子骏一拍东园肩头,笑道,“我有点悃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待养足了精神,下午看你们演的好戏!”
“好!”东园目光一闪,像想到什么,笑眯眯地说,“子骏哥,我对你说。”
“好,说吧。”
“子骏哥,你今天的心情好像相当不错哟~~”
“……”
二年一班男生的集体暴动时间订在下午课后。下课前几分钟,全校一片宁静,子骏扛着大半箱可乐,悠哉游哉地来到教学楼前的广场上。
“嗨,时间差不多了,小家伙们快动手了吧。”
子骏看了眼手表,把可乐箱搁在地上,坐上去,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香烟。
“叮铃铃……”
下课钟响起,全校开始热闹起来。一位任教老师刚走出二年一班课室,大门便“嘭”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这预示着一场惊变要开始了!
别的班的同学陆陆续续走出课室,而二年一班一点动静也没有。子骏非常清楚,这种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到来前夕的死寂——越是安静,他就越感觉恐怖,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脑袋……
——“哇!!大混蛋!!!”
一声炸雷般地大骂震彻云霄,整个学校没有人听不到这声音,无不惊颤失色。
——“统统给我滚!!!”
又是一声炸雷!伴随着这一声,二年一班的课室轰然巨响,像爆炸一般,什么笔呀、尺呀、本子呀,像炸开的碎片,一古脑儿全飞出来。紧接着,脚步轰乱,一群男生抱头掩面争先恐后地向外逃。
一张白色的纸片从高而落,悠闲地在半空中翻着筋斗,最后,它飘然落进子骏的手里。
致二年一班全体女生的一封信胆小的二年一班的所有女同学:你们好——才怪!!!(画了一个鬼脸)我们是二年一班可爱的全体男同学,因获悉日前女生弃权参赛一事,我们男生深感惋惜,——惋惜之余,更加深感耻辱和哀悼,可谓痛心又疾首矣!现列男生“七痛”如下:一痛:生命在于运动,运动志在参于。你们放弃参赛的权利,即放弃运动的自由,放弃运动的自由,即丧失生命的意义,丧失生命产意义,你们活着也白活!岂不痛惜?
二痛:温室里的花儿长不肥。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此时正是我们经受考验的时刻,无奈你们遇难而退、不战而降,专学小鸡乌龟之流,岂不痛恶?
三痛:有道是再大的胸部,也大不过篮球。此话不过笑话一句,偏偏你们蠢,信之不疑,视篮球为怪物,生怕自己胸部被篮球给比下去,抱头就走,掩胸就逃,岂不痛心?
四痛:金玉其表,败紧其中,此乃你们最佳之写照!为何?你们平时只会在班上耍威风拿大牌,稍遇大事,便自暴自弃,被人取笑竟不敢反抗,束手待毙,岂不痛恨?
五痛:问君能有几多怨,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自此之后,恐怕你们会被冠以懦弱、胆小之名,后悔和屈辱的眼流,就要像那——恰似一江春水向下流了,岂不痛悔?
六痛:爱也悠悠,恨也悠悠。爱自己天生丽质招人怜,恨自己临阵退缩讨人厌。想不到哇想不到,你们竟然全部是一堆红粉白骨,岂不痛哭?
七痛: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是你们,喜的当然是我们,何喜之有?哈哈哈,被你们欺压多年,这回总算看到你们的笑话,认清你们懦弱的真面目了!山不转水转,以后,该轮到你们女生做我们男生的奴隶啦!岂不痛快又淋漓?(画了一个女生的哭脸)
痛定思痛,写完这封信,我们男生们不痛了——不仅不痛,还很开心!非常开心!!实在开心!!!超级开心!!!!(画了一个笑脸)小女人们,你们服也不服?
哈哈哈哈!!!(画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二年一班全体男生敬上
“哈哈,他们干得真妙!”看完此信,子骏不禁大笑,“这回,他们是往死里激了。好,干得真漂亮!”
子骏大喜过望。这时,凯旋的男生们陆续集齐在他身旁,他们无不笑逐颜开。子骏把可乐一一分给众人,夸奖道:“大家伙好样的!这回啊,我们算扬眉吐气啦!来,大家干!!”
十余瓶可乐重重碰在一起,欢喜的水花溅上天空。锦宿笑吟吟地说:“说起那封信,是我们咬了一中午的笔杆磨出来,最后由东园修饰而成的。这么好的一封信,每位女生发一封,谁都不能少,哈哈哈!”
众人又复大笑,子骏望了课室一眼,说道:“任务已完成大半,现在就看东园了。”
说曹操曹操说到,只见东园神采奕奕地向大家走来——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准成了!他接过可乐干了一大口,笑道:“嘿嘿,女生们乱套了!”
“万岁!”男生大声欢呼。
“嘿嘿。”东园接着说,“知耻者近乎勇,其实也用不着我多说什么,她们就知道该做什么了,最迟明天上午,结果就会有分晓。”
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子骏大为高兴,他向全体男生宣布道:“今天我们算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接下来嘛,为了避免女生们挟恨报复,我看大家索性做一次缩头乌龟,先避避风头为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所以,今晚的晚自习,大家都别去课室了,找地方玩玩去吧!我会和值班老师说一声,保证不会打你们旷课的。”
“好耶!子骏哥万岁!”
男生们庆祝一阵,陆续散去。子骏心情特爽,独自一人在校内闲逛。
——“子骏哥哥,你的心情好像不错喔!”
一位女生甜甜的话音飘进子骏的耳朵里。子骏今天算烦透了这句话了,回头正要骂,反猛地打了个冷颤——他身后不知何时围上来一大群女生,她们是二年一班的女生,手里头都拿着树枝儿。子骏顿时魂飞魄散!
“你们别胡来……”子骏边退边说,“有事好商量嘛,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喔~~~~”
“对,以和为贵!”女生的带头人白静站出一步,阴森森地说,“所以,我们没想过要打死你,只想帮你换一层皮而已。——在你之前,三条枪和唐东园都已经换了新皮,就差你这位伟大的校长助理——可恶的罪魁祸首!!”
“什么?他们……”
白静说的可不是假的,这会儿,三条枪和东园都躺在宿舍床上养伤呢。白静大喝道:“哼!敢用激将法激我们?行!我们答应参赛,不仅参赛,还要尽全力拼一把!不过嘛,我们现在要消个气才行——上啊,姐妹们!打得他阿妈都不认得!!”
“哇!学生打老师,天理不容啊!……”
——“今天的心情果真不错,干脆约个人出来玩玩吧。”子骏掏出手提电话,兴致勃勃地想:“约谁去玩呢?小青?还是韵梓?静眉也不错,或者苏樱吧!嗯,还有灵芬——哇塞,她们都长得那么好看,我都喜欢!好难挑啊……不如一次全约出来算了,看谁的床上功夫好,我就挑谁做老婆,其他的嘛,啧啧——都是情人喽!嘻嘻嘻嘻,笑得还真奸诈。不过嘛……唉……”
想到这,子骏忽然泄气了,失神地望了望自己所处的四周。
“不过,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呢……”
——丰佳学校学楼二楼的一间男厕,此时正厕门紧闭着。在它的门口,不知何故,聚集了一大群气急败坏的女学生……
“唉呀,好臭!可恶呀,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耶!花花大魔头,这回变成厕所大魔头了……”
四十四 第二次玫瑰事件
一对年青夫妇从花店里走出来,妻子手里一捧鲜花的芳香,吸引了小青的注意。她停下脚步,望着花店里大捧大捧的玫瑰花出神。
“美女,买玫瑰花吗?”花店里一位小伙子问。小青发了一会儿呆,才说:
“有南非玫瑰吗?”
小伙子一怔,“南非玫瑰?没有,不如看看……”
“没有就算了,谢了。”小青打断他,转身而去。
今天没有做过任何体育运动,也没有逛很久的街,更没有打人,且不是那些日子,但小青感觉十分疲倦。回到家后,她按下电话录音的播放键,然后面朝下重重扑倒在床上。电话录音里在说:
“小青姐,我是林付明!我有好消息通知你!嘿嘿,我上班的那间学校,有好多美眉老师——不过都没你漂亮啦——学校多美眉是其一,还有更好的消息呢,小骏哥果真介绍女朋友给我认识了!那女孩叫周淑宇,比我大一岁——女大一,笑眯眯嘛。她长得可漂亮啦——不过没你漂亮啦——周小姐明晚约我出去玩呢,不知是不是想和我……啧啧,一想到那种事,我就觉得很尿急耶……好了,不讲那么多了,我听说小青姐你最近的心情不爽,没事吧?如果你是被人气的,我替你出气,如果是妇科病之类,就‘康乃馨,抗宫炎,疗效好,不复发’吧!嘻嘻嘻嘻~~再见!”
“青姐姐,听得出我的声音吗?我是临风玉树、人材一表的阿狗呀。我没别的事,只猜到你的心情不爽,就打电话来问问——我怎么知道的?是阿财说的,他说你前晚在网吧打CS,一共杀了三百多个人,简直打疯了!所以我猜到你的心情不妙。没事吧?要不要我被你打两拳消消气——打两拳就好了,打多了,以后别怪我不请你吃雪糕~嘻嘻,就这样吧,有空就来网吧抽机,最近出了一款新游戏,应该合你的胃口。”
“小青,我是你干哥哥,张石千!喂,最近你不打人,也没逛夜街,还抽起烟,手机又关机,是不是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洪子骏惹你了吧?我早说过洪子骏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花心又狡猾……咳,不说这些了,你长大了,爱谁不爱谁有你的自由,哥我无权反对——只别轻易和他上床!洪子骏那小子,狡猾得紧,最会和女孩子软磨硬泡!虽然你很聪明,但在爱情方面的火候还不到家哩!——咳,怎么又说这个了……咳,我今天找你,其实是要和你讲,我今天见到何少鸿了,他总拐弯抹角地问你的事。我看出来,那小子对你可不好说哩。总之,你真决定和洪子骏发展下去,就必须早一点和何少鸿划清界线。那小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虽说他已经金盆洗手了,但他的本性没有变啊。好了,说多了,你又嫌我唠叨,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回家之后,记得打个电话给我,我很担心你,懂了吗?”
电话录音至此结束,听到好友们的慰问和笑话,小青感到轻松多了。她起身煮了杯咖啡,想起石千要她打电话去,便坐到电话前拿起话筒。
“你终于打来了。”电话里石千说,“打你的手提却关了机,怎么样,你还好吗?”
小青笑笑说:“没事,哥。”
石千不相信地说:“是不是和洪子骏有关?”
“不是……”
“别瞒我了!”石千肯定地说,“我听说了,魏韵梓前几天离了婚,她是洪子骏的旧情人,你准担心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炽,是吧?”
他说中了小青的心事。她叹了一口气,含着哭腔说:“已经旧情复炽了……”
“什么?!我揍洪子骏那混蛋去!!”
“嗳,你先别激动!”小青喃喃地说,“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只是前几天,我见到他们在一起……”
“在一起?其状甚蜜?”
“说不清楚……”
“唉,你有时还真糊涂,太不像你的作风了。”
“我又怎么会清楚那么多!”小青娇气地说,“我又没谈过很多恋爱,一直以来,我心里面就只有他!一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气得冒烟……”
“嘻嘻,好大的醋坛子!”石千笑道,“你外面上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小魔女,可骨子里头却是小女人性格——既想男人又爱吃醋!”
“你说的够了没?再取笑我,我就挂电话了!”
“别挂、别挂,听我说嘛。”石千静下来,一本正经地问,“这几天他有打电话给你吗?”
“打了。”小青气哼哼地说,“可我没接!”
“为什么不接?”石千心平气和地说,“那么,你打电话过去吧。”
“不打,我还在气头上呢!”
石千轻松地一笑,“打吧,好妹妹。”他劝慰地说,“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子主动一些又如何——这话可是你说的——何况,与其没来由的胡思乱想,为什么不主动了解一下呢?他打电话给你,就证明他心中有你,你不接电话,就已经伤了他的心了。现在,你主动打个电话去吧,他会很惊喜、很感动的!你们好好谈一谈,或许情况根本就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严重。”
听了石千的话,小青立即想通了,“好,我打。”
“嗯,这就对了——嗳,有客人来了,迟些再谈吧,我挂了。”
“等等。”小青问,“你说何少鸿,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没大事,是他总没见着你面,想了解了解你最近忙些什么。”
“哦……”
“好,挂了。”
和石千通完电话,小青心情大好,立即拨通子骏的手提。
“您好……”电话里传来的是子骏无精打采的声音。小青热情洋溢地说:
“傻瓜,是我啊!”
“小青!”子骏高兴地说,“终于肯露面啦,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呢。”
“我最近忙而已。”小青温情地说,“喂,傻瓜~今晚有空吗,我要你出来陪我玩~~”
“玩啊……”子骏忧豫不决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时间才有空哩……”
他的推搪令小青顿感失望,她使出撤娇的本领说:“来嘛~我想你了~好想~~我要你现在就来!唔~唔唔~~”
子骏莞尔一笑,却依然忧豫着,“我也想你,想快点见到你,可是……我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去呢……”
“为什么?”小青有些按耐不住了,声音开始严励,“除非你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子骏吞吐着。这也难怪他,他怎么好把自己正被一大群女生逼进男厕所里不敢出去的丑事抖给小青听呢?他讨好地说:“要不,我有空时就打电话找你吧,好不好?”
听他如此敷衍,小青的好脾气到此为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冷冰冰地说,“你现在正和魏小姐在一起,对不?”
“韵梓?没有啊。”
“骗人!”
“没骗你,真的!”
“还没骗我?你最近总和她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
“唉,你误会了,你听我说……”因察觉小青发火了,子骏怕她进一步误会,唯有如实相告,“我现在真的出不去呢!因为有一大群女生看着我呢!她们真的会揍我,我还没想到逃出去的办法。”
一听到“一大群女生”这字眼,小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出来就算了,何必说谎骗人!”她怒嚷,“找你的魏韵梓去吧!最好和她结婚、生孩子!最后死在她怀里边!!哼!”
小青垂垂扣下电话,几乎要哭出来。
“把我当什么了?他的干妹妹?谁要做他妹妹啊!需要时把我当宝,不需要时把我扔在一边……好!你甩我,我还会先甩你呢!你能和别的女人出去玩,我就不能和别人男人出去混?哼!”
想到这,小青疯了似地在找电话簿。其实电话簿就放在话机旁,她都气忘了,把家里翻得一团糟。
“铃、铃……”
电话在这时响了,小青一把抓起电话,嚷:“我正烦着呢!ρi眼!”
电话是一位男子打来的,他忧豫了一下,才小声问:“是你吗,小青?”
小青最烦打电话不自报姓名的人——虽然她曾在电话中和子骏大玩故弄玄虚——她粗声问:“见鬼啦,你倒底是谁?!”
对方答:“对不起,我是何少鸿。”
少鸿是小青的大学同学,是她很好的朋友。小青忍住怒意,抱歉地说:“对不起,少鸿,我刚才太粗暴了。”
少鸿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今天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少鸿顿了顿,体贴地说,“那算了吧,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打来好了。”
没道理叫老朋友吃闭门羹,小青忙问:“你有什么事,说吧。”
“嗯……”少鸿忧豫地说,“今晚你有空吗?”
小青本想说“没空”,但一想起子骏,她一咬牙关说:“有空!出来喝一杯吧!”
她的主动让少鸿受宠若惊,欣喜地说:“好啊好啊,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在哪儿见面?”
“你喜欢。”
“那好,不如七点半在PLAY WITH PIRE 的咖啡厅见吧,好不好?”
“行。”
电话收线了,小青看了钟,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五分了,她懒洋洋地进卧室换衣打扮。这时候,她忽然后悔起来。
“为什么答应和少鸿出去呢?无聊……”
她一ρi股坐在床上,愣愣地发起呆来,但一想到子骏,她又弹将起身,“死洪子骏臭洪子骏,我就要和别的男人上街,气死你,最好给顶大绿帽你戴!”
因此,她穿上了一条很短的裙子,再配以宽圆领的露脐装,衣面上还有一个大大的“LOVE”字。
七点半,小青准时到达淡宁居。少鸿有约会早到的习惯,此时应该先到了,小青没有上楼,而是拨了一个电话,叫少鸿下来。毕竟淡宁居里没有人不认识小青,子骏的熟人亦有有很多,她不希望被他们看见她和何少鸿在一起。片刻后,少鸿便急匆匆来到她身前——他是一位很高大的男生,相貌英俊,只稍显瘦削。别看他外表英俊斯文,事实上他有一段很臭屁的学生帮派老大有历史。当年,他和“沟女奇兵”那六个小子在一齐,合称“七少”,少鸿就是“七少”的头领。他们加入联合校会之后,很快壮大起来,后又被子骏麾派做联合校会公主杨杰俞的谪系部队的重要头领。联合校会解散后,大部分学生帮派也随之土崩瓦解,唯有“七少”的势力完整无缺的保留下来,并且逐渐独霸一方,大有重振联合校会之势。只是少鸿读高二之后,渐渐乖起来,金盆洗手子,从此不过问江湖事。“沟女奇兵”六个小子也各有天地,因而重振联合校会的大计,从此松懈下去。
“为什么不上去?”少鸿问。
小青边走边说:“忽然间不想坐了,我们随便走走吧。”
两人并排而行。小青看了眼少鸿的衬衣,他今天穿了件花格子衬衣,显得有点花哨,离他的书生气太远。她笑着问:“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件衣服,穿起来好像花花公子。”
少鸿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你忘了,这件衣服是去年你买了送我的。那天你和我打牌,输给了我,我要你送礼物,你就买了这件衣服给我。”
小青记起来了,她买件没什么人穿的花衣服给少鸿,无非和他开开玩笑,想不到他真穿了。少鸿掸掸衣面,有些得意地说:“你瞧,还很新吧,我一直保存得很好。”
小青笑道:“这么花的衣服,我以为你不会穿,没想到你居然真穿了,好搞笑。”
少鸿说:“以前穿过几次,不过衣服太花了,总被同学笑话,说我像个男妓,所以一直没再穿过。”
“怎么你今天忽然又穿了?”
“嘿嘿。”少鸿狡黠地一笑,用肩膀一蹭她说,“你的眼光和别的女生不同嘛!”
小青欢喜地笑了。少鸿小心地往她身边挨了挨,关心地问:“你的心情不好,倒底出什么事了?”
小青耸耸肩,轻松地说:“好久没打人了呗。”
“这样啊。”少鸿袒出自己的一条胳膊,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算了,和你这么熟,就让你打几拳消消气吧。”
其实让小青打还是其次,少鸿的真正目的是想秀一秀最近锻炼出的大肌肉。小青果然注意到了,笑道:“噫!你壮了很多耶!以后不可以再叫你‘瘦狗’了。”
少鸿笑道:“还说我瘦,你以前不也瘦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才弱不禁风!我是矮了点,但比你能打,服没?”
“服——!”少鸿哈哈大笑,“就是因为经常被你取笑‘瘦狗’,所以最近我很努力地锻炼,看——”他屈了屈手臂,鼓得青筋暴起,十分强壮。“来呀,试一试,看我的肌肉合格不合格。”
“好厉害!”小青用手指按了按,点首笑道,“不错哇,不仅大,还很结实呢!好啦,你现在可以装船,当做奴隶卖到美洲种咖啡去了。”
少鸿为子心仪的女子而努力煅练肌肉,固然可贵,不过他多数会白费功夫了——女性的审美观和男性有太大的不同,男性总以为宽阔的肩膀、强壮的三头肌和厚实的胸肌最能讨女性的青睐,其实非也!女性对男性的身体最感兴趣的部位,依比例,最受女性关注的是身高,比例占百分之三十左右;其次是五官;第三是臀部,占五分之一有多(想不到吧);就连男性的下体,也占了一成半的比例;接着是腹部——有无小肚子。其他琐屑的就不列举了,总之,肩膀、三头肌和胸肌的受关注程度,加起来总共还不到百分之十!——看到这,很多男士一定会相当失望吧?毕竟身高、五官、臀部大小、下体不像肌肉,肌肉可以练,这四样却是与生俱来的。不过只要从嘴皮子上下多点功夫,或者有钱,泡妞也不难。
两人谈得十分开心,少鸿乘机与小青愈贴愈近。他们有说有笑地逛着街,走着走着,一阵花香飘来,他们路过一家花店。这家花店,小青下午曾路过一趟。鲜花在漂亮的灯光下绚丽万分,有许多客人正在光顾。小青下午看见的一大捧一大捧的玫瑰,现在已所剩不多了。那位男店员还记得小青这位稀罕的美女,热情地招唤她说:
“嗨,美女,我们又见面啦!”
小青停下步子,礼貌地看了他一眼。男店员忙不迭地跑到她身边来,问:“美女,买玫瑰好吗?这么美丽的花,只有你才配得起它,别的人来买,我还不想卖呢!”说完,他暗暗向少鸿打眼色,用意不言而喻。鲜红的玫瑰娇艳迷人,热情的香气洋溢满室,少鸿看出小青渴望的眼神,很想买给她,但又怕唐突,就问:
“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吧,我送你。”
小青微微看了少鸿一眼——她喜欢花不假,但并不是哪个人送花她都会喜欢。她摇摇头,拉起少鸿的衣袖往前走,说:“花这些钱干嘛,不如留着请我吃东西。”少鸿轻轻点点头,默然不语。小青看他一眼,问,“怎么不说话?”
“没有……”少鸿掩饰道,“今天考试,我忽然想起有条题答错了。”
小青扑哧一笑,不在乎地说:“考都考完了,还想它干什么?那张试卷,我有三分这一是乱写的,还有三分之一索性什么都不写,剩下三分之一,至少有一半是做错的!哼,我能得四十分就满足了。”
少鸿笑了一下说:“你什么都好,唯独成绩不好。”
“能混个中游水平就行了,况且平时考试算不了什么,要紧的是毕业论文。——成绩不好,并不代表我这个人不聪明!嘻嘻,好戏在后头哩。”
“嗯……”少鸿勉强笑了一下,又不说话了。小青有些不耐烦起来,说:
“你装什么酷呀?说好陪我逛街散心的,你不可以再这样。”
少鸿无动于衷。忽地,他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地,猛然扎住脚。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怎么了?”小青怪问。
“等我一下。”
说着,少鸿调头就跑,小青喊他不住,唯有等在原地。
街边有间书店,小青在店门边看着新书海报边等着,书店老板很热情,把海报上介绍的新书拿给她看,书中有一段描写花的文字,写得很美,小青不禁细读下去:
“……在轻轻荡漾着的溪流两岸,满是高过马头的野花,红、黄、蓝、白、紫、五彩缤纷,像织不完的织锦那么绵延,像无边的彩霞那么耀眼,像高空的长虹那么绚烂……”
动人的文字把小青带到另一个境界,她仿佛看见了满地的鲜花,像绒毡似的一直延伸至皑皑雪山的脚下。花色各异,香气却是相同的,都香得那么醉人,都香得那么温馨,仿佛它根本不在书里,不在山脚下,而是在眼前——
“少鸿,你……”
她的想像原来一点不遥远,扑鼻地花香飘荡在她身边。她怔怔地掉下书去,深看着少鸿——他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四十五 妹妹多了好办事
不知多少行车和路人在身旁流过,渐渐地,子骏回过神来,缓缓垂下手中的一卷报纸。
橙黄|色的垃圾桶就在离子骏不远的路边。他慢慢走过去,刚想把手中那卷报纸塞进垃圾桶的口时,却忽然忧豫了。
几秒种后,他轻轻地把报纸搁在垃圾桶顶上,无神地回过身去。
——“哇,是什么好东西!”
人影一闪,一位女孩一把拿走了报纸。子骏大惊失色,定睛一看,她竟是苏樱。
“别看!”子骏嚷着,扑过去抢。苏樱边灵巧地闪躲着,边展开报纸卷,报纸中原来藏了一样好东西!“哇,是一支玫瑰!”苏樱见了一怔,继而大笑道,“哥,你好狡猾啊,不好意思把玫瑰拿在手上,就卷在报纸里藏着。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秘密被发现了,子骏羞愧无地,红着脸说:“关你什么事嘛!玫瑰我不要了,丢掉算了。”
“为什么要丢掉,多好看的一支玫瑰!”苏樱把报纸丢还给子骏,双手拿着玫瑰,喜滋滋地说,“你不要,就送给我吧。”
子骏不耐烦地说:“要就拿去好了,反正你还没收过别人送的玫瑰,这回权当试试新吧。”
“嘁!别以为你好伟大似的。”苏樱做了鬼脸,然后细细欣赏着漂亮的玫瑰。子骏没心情理会她,只管往前走。苏樱紧跟上去,狡猾地问:“哥,这支玫瑰原来打算送给谁?”
子骏就怕她会这样问!他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不送谁,路上捡的。”
“骗人!”苏樱坏笑地说,“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准备送给那位叫杨小青的女孩,是吧?”
子骏瞪她一眼,“知道了还问?无聊!”
苏樱兴灾乐祸地说:“人家没有收,对不对~~”子骏鼓着腮不理她。苏樱拍手笑道:“好耶好耶,原来堂堂大魔头小骏哥也有被女人拒绝的时候呀,笑死人了!”
“真多事!你是不是想挨一顿打才舒服?”
“唔~~哥哥你别这样嘛~~”苏樱缠到子骏身边,一个劲地追问道,“她为什么不收呢?我听小玲姐姐说,小青应该也喜欢你,不是吗?”
子骏缄口不言。
“是不是她和你闹着玩儿,耍花枪,有意不收?”
子骏仍缄口不言。
“是她不喜欢玫瑰?对玫瑰的香味过敏?”
子骏还是缄口不言。
“唔,大概是她嫌你太小气了,你不该只送一支,应该送一束才对!”
居然被苏樱不幸言中!——当子骏看见一位高大男子将一捧热情的红玫瑰送到小青手中时,他手上这支可怜的东西算什么呢?苏樱发现子骏脸上露出的沮丧之色,便拍拍他的肩,劝慰道:“不要灰心啦,哥,花不在多,在乎的是心意,如果杨小青是那种收花收大捧、花钱花大把的人,你不要也罢了。”
苏樱的话是不错,可子骏还是轻松不起来,“别说了……”他叹口气,“这支花这送给你好了,今天的事,可不许对别人说。”
“封口费?”苏樱笑道,“你还真要面子啊。”
子骏干笑一声,敲了苏樱一下,然后岔开话题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事出来逛逛呗。”苏樱紧挨着子骏走,不知怎地,她皱起眉,嗅了嗅他的衣服说,“哥,难道我闻错了吗?你身上有股怪味,好臭呀。”
如何没有怪味?子骏被女生们逼进厕所里,整个两个钟头!直到晚自习开始,女生们散去后他才溜出来。因在厕所时他接到小青的电话,情知她误会了,所以他一脱难,饭也没顾得上吃就急冲冲地去买了支玫瑰想讨小青的欢喜,还跑进一身大汗来。谁知,惹了一身骚出了一身汗,看到的却是另一场感人的送花场面!他只能落得个望人兴叹的下场。他无精打采地说:“别提它了,我今天是一心想做好事,好事做了,却好人没好报……唉,我现在是又饿又臭又累又失恋,没劲死了!——我要回家!呜~~~~”
苏樱笑道:“哥,你有时候真像个孩子,好会撤娇呢。”
兄妹俩一同往家走。苏樱是个好妹子,在路上,她请了一个大雪糕,子骏吃了雪糕,肚子稍微充实了一些,心情也就没那么沮丧了。苏樱问:“哥,你真的很喜欢小青,对不对?”在亲爱的苏樱妹妹面前,子骏没必要掩饰什么,就点了一下头。苏樱热心地问:“哥,你怎么会惹小青生气的?”
“我没有惹她呀。”子骏郁闷地说,“她误会我和韵梓旧情复炽,可我和韵梓根本没有什么,只是她刚离婚,我陪她玩玩、散散心而已——我什么都没和她做过!”
“真的什么也没和她做?”
“真的啦!”
“可是那天晚上,韵梓姐姐明明睡在你家里。”
子骏从没这般认真地说:“我和你说实话吧,可你得保证不告诉别人。”
“行呀!——那晚你们做了几次?两次?三次?——唉唷~~~~”
“气人!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子骏叹口气,喃喃说,“那晚上她是有点失控,但这是因为她喝多了。后来我说服了她,两人相安无事。唉……此一时彼一时,要是以前,我就难说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有小青了。小青对我一往情深,我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做出有负于她的事?我对韵梓早淡了,往后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哥,我真替你觉得幸福。”苏樱笑笑,又问:“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向小青姐姐解释?”
子骏苦笑,“她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哟,她倒是个脾气满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