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末日之门 未知 81038 字 2022-03-18

北京200O年1月2O日

从地铁八宝山站走出来,昨天就开始下的那场大雪终于停了。天空仍然­阴­沉着,大地一片素白。李汉在雪地上走了差不多整整一站路,才拐上通向老山骨灰堂后山墓地的小道。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一行脚印先他而来直奔墓地。这种天气除了他,居然还有人到这里来,要是过去,他会觉得挺奇怪­性­的存在。这种可能­性­通过运动而转化为现实,即“隐德来,但现在他无心留意周围的一切。

嘉琪是昨天火化的。火化后,是他一路捧着那只还带着炉温的骨灰盒,走到他为她买下的这一小块墓地,安葬了她。

墓碑是昨天一早请石匠现凿好的,他只告诉那老头死者是他的妻子,名叫袁嘉琪,他的名字叫李汉。结果当他和嘉琪的父母还有哥哥来到墓地时,墓碑已经竖在了那里,上面刻着:

爱妻袁嘉琪之墓夫李汉泣立他没有对碑文表示异议。但他在心里自问道,他能对自己说她是爱妻吗?他又能对别人说她不是爱妻吗?这个问题他过去从没认真想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结婚六年,他在心底最深处还对她保持着一份割舍不尽的感情。即使是他向她提出离婚时,这份感情也还深藏在那里。现在人死了易简功夫南宋陆九渊用语。指发明人之本心的认识、修,它又重新翻涌起来,使你产生了一种她活着时从未有过的宽容。你在心里说,什么都原谅她,只要她能活过来。你又在心里骂自己,这种宽容如同一种虚伪,不亚于在死人生前的吝啬和死后的破费。

接着,他什么都想不下去了,嘉琪的母亲偎在墓碑上又开始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细数女儿从小到大经受的灾病和磨难,不知怎么,最后就数到了她在死前不久告诉母亲的,丈夫有整整半年时间,没有给她写来片言只字!

岳母大人有口无心的数落,顿使一直在旁默默流泪的妻兄勃然大怒,一把拽住李汉胸前的衣扣厉声问道:

“妈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汉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说是真的?”

李汉又点点头。

“胡说!不是真的,你说,不是真的!”

“是真的。”

“你他妈混蛋!你为什么要说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

啪!李汉的胸口挨了重重一拳,仰面朝天地倒在雪地上。他手撑着地想站起来,谁知手掌在雪里一滑,居然又倒了下去。那一拳打得可真够重的。但他什么都不想解释。他决心不让他们知道那个夜晚。他要让她在母亲眼里永远还是那个女儿,在哥哥眼里永远还是那个妹妹,没有瑕疵,只有美好。

妻兄本该接着打在他身上的拳头,一拳一拳地全都砸在了石碑上,边砸边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你说,你小子说,你­干­嘛要这样对待我妹妹?你让她这么难过地就走了……”

直到砸得满石碑都是血。

李汉慢慢地从雪地上站起来,走到妻兄跟前,拽过他砸累了也砸得血淋淋的手,掏出手绢,默默地为他包扎好,然后拍拍他的肩,说:“走吧。”于是一家人相搀着往山坡下走去。

这时候天上开始下雪。

一天一夜的雪。

现在,当他踩着被大雪封盖的那条小道又来到墓地时,他在心里暗自感激嘉琪的哥哥昨天在盛怒中给他的那一拳。他觉得那一拳减免了几分他的负债感,使他几天来都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沉重心灵,稍稍有了一丝丝轻松。

他不断用手去拨开挡在小道上的马尾松技,就要到了,绕过这棵歪脖子松,就可以看到嘉琪的那块汉白玉墓碑了……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海军军官的背影。

是维雄。

维雄转过身来,脸上有泪。他知道维雄一直把嘉琪当亲嫂子看。

他看到墓碑的基座上放着两束康乃馨。

“一束是我的,另一束是维英的。他特意打来过电话。”维雄说。

他没有说话,弯下身去,把自己怀里那束红蔷薇放在两束康乃馨的旁边。

“我明天就走。”维雄又说。

“你不是要待一个月吗?”

“舰队来了电报。”

“我明天也走。”

“你不多陪陪她父母了?”

“大家在一起,一说就是伤心事……要是,要是我能,留她在香港多呆几天……”他忽然说不下去了,猛地背过身去。

许久,维雄的手轻轻播在他肩上说:

“谁都没错,错的是命运。”

吉尔吉特2OO0年1月29日

“罕萨失守了,而我却得到一枚英雄转轮奖章。”从罕萨退到吉尔吉特的拉奥,用这句话开始了他今天的日记。

在全军受挫的时刻,被一位中将把奖章别到胸前,技奥狠感到有些羞愧。尽管被中国人的强大攻势击退的不是他的190营,可毕竟是印度军队。

刚一交手就能感觉出来,中国人跟巴基斯坦人完全不同,而印度人在他们面前的撤退却不亚于巴基斯坦人。撤退速度不快的,几乎都成了俘虏。在中国人写下的长长一串俘虏名单中,包括了拉奥的旅长内凯的名字。第一天就有准将级人员被俘,这在整个与巴基斯坦人的克什米尔作战中都不曾有过。

让拉奥惊讶的不是内凯旅长的被俘,而是中国陆军与世界各国陆军的根本不同。

从编成上看,它已经没有纯粹意义的步兵了,没有坦克,没有装甲车,没有一切在地面上行动并被地面所制约的武器装备。他们的陆军己完全直升机化,从而可以在任何一树之高的空间上展开他们的地面战役。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按照那两位上校在《飞行陆战》一书中要求的那样,把坦克和一切地面装备逐出了战场。

当然,他们还没拥有像拉奥的190营那么先进的卡一50单座武装直升机,这是唯一值得拉奥自豪的事情。但也仅止是自豪而已。因为他们的直升机战术似乎耍更合理一些。当你的直升机­性­能过于全能化时,你就会对它产生一种全能式的依赖。中国人则不同,他们把直升机的­性­能全部分解了,使每种直升机只具备一种突出的­性­能,或通讯指挥,或侦察预警,或对地攻击,或空中格斗,最后,再到空中把它们组合成一个整体的战斗群。这样既大大降低了他们的直升机制造成本,又大大提高了直升机整体配合的战术水平,真是一举两得。

这种组合如同一种效率倍增器,使每架­性­能单一的直升机一经组合,便产生了凶悍异常的战斗力。

再勇猛的狮子也斗不过成群的恶狼。

中国人使用的就是直升机狼群战术,这是拉奥在“G十14战斗报告”中得出的结论。

为了支持他的这一结论,他特意在报告中举例说明:

“在罕萨城西南郊,我亲眼目睹了他们以这种战术对我陆军一个T一72坦克营发起的狼群式进攻。三十六架不同型号、不同­性­能的直升机,从不同的空间层次向我坦克营扑来,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在外围一千公尺高度警戒的是侦察预警机,在它周围盘旋的是空中格斗机,在内圈中央的是通讯指挥机,而担负主要攻击任务的则是二十架对地攻击机。这种被分解了的作战­性­能,虽然在每一架卡一5O的单机上全都具备,但其所能达到的作战效果,却非单架的卡一50可比。因为仅用了一个彼次的俯冲攻击,我方一个营近五十辆坦克就几乎全部被击毁。

只有三名坦克手从炸毁的坦克中跳出来逃命,又马上被第二个波次的俯冲攻击所吞没。

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一个坦克营的被歼,仅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

“当我派出十二架卡一5O前去增援我坦克营时,才发现敌方专门用于空中格斗的直升机,由于­性­能单一,反而在与卡一5O遭遇时,显示出更加灵巧敏捷快速凶狠的空中搏斗技能。结果双方各自损失直升机两架,但从价值成本计算,我方损失显然大大超过对方。”

也就是在拉奥所描述的这场战斗之后,罕萨失守了。拉奥从他的“雌鹿”上向下看去,被中国军队击溃的印军士兵,像洪水一样从罕萨城溃泄了出来,一发而不可止。许多士兵没有倒在中国军人的枪弹下,却死在前拥后挤的跺踏之下。那情景让拉奥惨不忍睹。

在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之后,拉奥还能泰然面对把那放转轮英雄奖章别在他胸前的普拉卡希将军吗?

墨西拿2000年1月29日

“撤哈拉王子”号一路上出了好几回毛病,停停再走,走走又停,起到墨西拿时,已是29日的正午。

罗梅洛在岸上整整等了五个小时。

“真对不起,老朋友,我的‘王子’看来得大修了,才十天时间就让那帮俄国佬糟踏成一个走不动路的老太婆。”艾哈德一边和罗梅洛拥抱,一边作解释。

“没什么,只要那个梅林根还有时间等就行。”罗梅洛说着抬手看了下表。

“我雇的水上飞机到了吗?”艾哈德问。在罗梅洛向他开出百分之六十的要价后,他不敢再信任这家伙了,特意打电话从别处租到一架私人水上运输机,连搬运工也一块租来,帮他装卸这批特殊的货物。

“它可没让俄国佬糟踏,早早的就到了。”

顺着罗梅洛手指的方向,艾哈德看到了漂浮在码头外面那架绿白两­色­的水上飞机。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看看货了?”艾哈德又问。

罗梅洛点了点头。

“不,我不想跟你们看什么货。”薇拉突然Сhā了进来,“我想上岸去看看墨西拿,这座城市看上去真有情调。我说得对吗,罗梅洛先生?”

“是的,小姐。它的确非常有情调,如果你能看得再仔细一些,你就更会发现这个结论没有错。”罗梅洛说着对跟在身边的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你陪这位小姐到城里去转转,开我的车去,要绝对保证小姐的安全。”

“谢谢您先生,您真是位绅士。”薇拉显得喜出望外,转过脸来对艾哈德撒娇道,“亲爱的,那我就上岸去了,等着我。”

望着抛了一个飞吻就钻进汽车的薇拉,艾险德微露不快:“去吧,我的娜塔莎,记住,别玩疯了。我可是装好货就动身,没多少时间。”

薇拉漫应了一声,汽车开走了。

罗梅洛和艾哈德对视了一眼,朝不远处一堆罩在黄|­色­苫布下的货物走去。

罗梅洛的手下人揭开苫布,露出两只原木­色­长条木箱。

艾哈德和罗梅洛又一次对视。手下人见状,便打开木箱上的锁,掀起箱盖让艾哈德察看。

艾哈德并不认识核武器。但他认识“U.S.A”的字样。而且凭着几十年里见过形形­色­­色­武器的经验,他认定这两枚核弹不是假货。

他满意的点点头。箱盖在他目不转睛的监视下,盖住了,锁上了,封好了。最后又被他雇来的人搬进了水上飞机。到这时,他脸上一直绷着的肌­肉­才算松弛下来。

当他的目光第三次和罗梅洛相对时,他知道该进入最后程序了:付钱给罗梅洛。

罗梅洛并不开口,只是眯起眼睛望着他。

他避开罗梅洛的目光,故作轻松地,“走吧,到我的船上去喝点什么,然后,咱们再结清货款怎么样?”

罗梅洛没什么表示,跟在艾哈德身后上了船。

“还是威士忌加苏打?”艾哈德问。

“不,加冰。”罗梅洛答。

艾哈德喝得很慢。尽管他明白那笔钱迟早都得交到罗梅洛的手里,但他还是想让它在自己怀里多揣上一会儿。这大概就是商人天­性­。

罗梅洛却把那杯威士忌加冰一饮而尽。然后他把酒杯放在小桌士,望着艾哈德。

艾哈德无法回避的时刻到了,他慢吞吞的从怀中掏出转帐支票簿,在上面填写下了一个让他心疼的数字:

$42,O0O,OOO

最后,该签自己的名字了,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罗梅洛,似乎还想说什么。

罗梅洛目光凛凛。

艾哈德不再罗嗦了,又恢复了他平素签名时的潇洒状,在支票上唰唰唰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罗梅洛一如既往,接过支票看都不看就折起来,塞进了上衣里面的口袋。了却了一桩大事后的艾哈德,忽然变得焦躁不安,不断地抬头去看舱壁上的挂钟。

“薇拉是怎么搞的?”他一连问了好几遍。

罗梅洛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又转过脸来,对艾哈德说:“我该走了。我会让人把薇拉找到,给你送回来的。”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舱门。

艾哈德透过舷窗看着罗梅洛走到岸上,钻进一辆黑­色­“沃尔沃”轿车,摇下车窗玻璃,朝他这边挥了挥手,脸上浮起其深莫测的笑意时;忽然产生了一种不样的预感……—但这预感来得太晚了。晚到他连再多几秒钟细想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一次剧烈的爆炸就把一切都结束了。他对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印象,是一道足以使他双目失明的耀眼自光和随之而来的一声让人肝胆碎裂的轰然巨响。

罗梅洛隔着车窗望着刹那间被爆炸和火焰吞没的“撒哈拉王子”号游艇,慢慢地摇起了车窗玻璃。

“沃尔沃”无声地开走了。

还没有回到自己府上,早已有一好一坏两条消息在等待罗梅洛。

好消息是,那架装运核弹的水上飞机已被他的手下开了回来。原来在艾哈德还没到墨西拿之前,那架飞机上被他雇来的人,连驾驶员带搬运工,就让罗梅洛的手下­干­净利索地替换过了。坏消息是,薇拉不见了。派出去四下寻找的入,在一座小石桥下发现了罗梅洛那辆被火烧毁的“BMW一宝马”轿车。他们在车中拖出了派去给薇拉开车的家伙,从他烧焦了的脑袋上,找到一个S。

54mm小口径手枪的弹孔。可他随身携带的那只大口径“柯尔特”手枪的弹匣中,十发子弹一颗未少。

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既找不到活着的薇拉,也找不到她的尸体。

慕尼黑20OO年1月3O日

电话铃响了,巴克正要伸手去接,直子却抢先把电话抓在手里。听筒里传出的是个女声,直子的脸­色­马上变了。她在犹豫把电话挂断还是交到巴克手里。

巴克一把将电话夺了过来。

“你听吧,又是那个表子!”直子在一旁嚷道。

“梅林根先生吗?我是薇拉。”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又小又急促,听来像是一头被猎人追杀的牝鹿在哟哟嘶鸣。

“是我,”有直子在场,巴克尽量显得对电话里的人态度冷漠,“有什么事吗?”

“有人在追杀我,他们很可能已经把艾哈德杀了,你要提防他们。”

“谁在追杀你?他们是谁?”

“罗梅洛。”

罗梅洛?这个名字巴克听来很陌生。

“你现在在哪儿?”

“墨西拿。”

“听我说,你能想法去巴勒莫吗?”

“我不知道,我尽力吧。”

“你一定要去巴勒莫,到那以后,往下面这个号码打电话——32976014,找洛伦佐先生,就说是巴克先生的朋友,他会帮助你的。”

“32976014……洛伦佐……。巴克先生的朋友,好吧我记住了,我得挂了,亭子外边有人……”

电话挂断了。

巴克对着传出蜂音的话筒看了看,像是要从它上面判断一下薇拉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巴克先生,是不是还没听够薇拉小姐的声音?”直子在一旁醋意十足地讥讽道。

巴克挂上电话,把脸凑近直子:“你嫉妒了?”

“我才不会嫉妒一个表子呢!”

“可是你确实嫉妒了,别打算否认,你的表情和口气已经背叛了你。”

“快让你的弗洛伊德见鬼去!”

“我喜欢看到一个女人为我嫉妒。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中国人是怎么说的?吃醋。

啊哈,你现在就是在吃醋!能告诉我醋是一种什么东西?”

巴克更近地凑向直子。

“离我远一些,回到你刚才的距离上去,你现在这副酸相就是一种醋!”

“是吗?那就让你尝尝我的醋吧。”

巴克抓起直子睡裙的底边,从下向上地撕了起来。他一点一点地撕,撕得很慢,一边撕一边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直子。直子开始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领悟了巴克的目光和他的新花样。

他总是有很多新花样。而对这些新花样的理解需要一种悟­性­。

他喜欢有悟­性­的女人,包括在床上。想到这一点,直子尽管欲­火­烧身不能自持,但她仍然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尽量扮作一个混沌未开的Chu女,等着他那双毛茸茸的大手把睡裙从下往上一直撕到她的领口……

巴克终于撕开了睡裙。现在,全部的山峰和河谷都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他眼前。

直子的眼睛微睁了一下又闭上,她想凭猜测去判断巴克下一步会­干­什么?这种最后时刻的猜测总是使她既紧张又刺激。忽然她大叫起来,两眼完全睁开了:

她看见巴克那一头金发探埋进自己的下­体­……

这时,讨厌的电话铃又响了。

巴克像个正在饔饔一餐美味的猛兽,蓦地听到什么动静似地拾起头来。

“不,不要管它!不要去管那表子!”

直子断定又是薇拉。

巴克也这么想。他拿起了电话。

“梅林根先生?”是个沙哑的男声。

直子停止了哼哼,本来她想把这声音传给那表子听的,她知道那表子一听就懂。

“是……我。”巴克迟疑了一下,“你是谁?”

“我是艾哈德先生的朋友。”

“罗梅洛?”

轮到对方迟疑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罗梅洛。”

“艾哈德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话?”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好由我替他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咱们是否可以不用中间入,直接来做这笔生意?货在我手里。”

“你说个价吧。”

“我要你价目表上的美国价,一枚四千五百万。”

“我跟艾哈德说的是一枚三千五百万。”

“现在他死了。我认为你该把丧葬费和抚恤金也打在里面。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巴克想了想,“好吧,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在哪儿见?”

“当然是越快越好。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在撒丁岛交货,怎么样?”

“那就2月l号,上午九点,在卡利亚里的二号码头。”

“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巴克已经无心去管在床上扭来扭去的直子,他手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塞勒尔。他要塞勒尔今晚就带人前往撤丁岛的卡利亚里,并与洛伦佐和他的“新烧炭党人”取得联系,要他们做好配合“拯救军”行动的准备。

第一章

《华盛顿邮报》l月3O日报道:

题,印军在与中国军队交手的第一回合中受挫(记者温迪.斯隆发自自由克什米尔吉尔吉特城)“尽管现在就断言印军士兵士气低落为时尚早,但我所接触到的那些从巴勒提待(罕萨)溃逃出来的廓尔喀士兵的确有些惊魂未定。一位中士向我描述说,他亲眼看见,在中国人的武装直升机集束式火箭攻击下,一辆印军T一72坦克的炮塔被掀飞到半空中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中国人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实在让人吃惊。他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难对胜利抱有信心。

“不过看来,首次受挫带来的恐慌和忙乱,已经在吉尔吉特被基本控制住了。印度人正在这里组织对中国人反扑。由预制件和钢板构筑的临时工事,初步建立起两条环绕吉尔吉特的防线。

大批坦克和直升机正源源不断地向这里集结。可以断定一场恶战即将在这里展开。”

《泰晤士报》1月30日报道:

题:印度会动用中远程导弹打击中国的战略目标吗?(记者阿瑟.李普森发自新德里)“据接近印度决策层人士说,如果中印战争规模继续升级,印度政府将正式考虑使用中远程导弹,对中国的三峡大坝和大亚湾核电站实施战略­性­打击。不过,尚未把动用核武器列入考虑范围。

目前人们还弄不清楚的是,放出这种风声,是一种威慑姿态呢,还是确会付诸实施?据专家们佑计,这在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恐吓行为。因为在战略打击力量方面,印度并不比中国更占上风,甚至还略逊中国一筹。即使一次突然­性­打击可能会给中国带来一些措手不及的损失,但只要印度人不具备一次­性­摧毁中国战略打击于段的能力,动用中远程导弹就只能是引火烧身。”

新华社1月30日电:

题:攻击目标——罕萨城(记者邹辉发自巴勒提特)“记者日前在巴勒提特(罕萨)郊外还冒着黑烟的印军装甲输送车旁,采访了一位叫岳军的武装直升机驾驶员。他告诉记者———

“在罕萨城的西北郊,我团的武装直升机群与印军的一个T一72坦克营展开了激战。被印度人进行过防空改装的T一72坦克,防空能力相当强。我们不得不在超低空七八米甚至四五米的高度上对印度人发起攻击。有时印军坦克上的天线都被我们的直升机给刮断了,你可以想象我们飞得有多低。后来当我们越打越顺手,把最后一辆T一72的炮塔掀到天上去时,跟在T—72后面的装甲输送车里的印军士兵,乱哄哄跳出车来,四下逃命。我们不得小从空中像驱赶羊群一样,把他们拢成一个圆圈,然后交给乘起只直升机赶来的步兵,才把这些印军战俘收容到一起。”

《朝日新闻》1月30日报道:

题:一支神秘的日本船队(记者河野静香发自横须贺)“接到一个不肯说出姓名者的电话后,记者即驱车前往横须贺港。在港口最偏远的一座几乎废弃的码头,找到了那支打电话的人所说的神秘船队。记者看到,码头周围到处是荷枪实弹的海上自卫队的士兵,每艘船都被绿­色­的苫布罩得严严实实,由于不能掀开苫布去看,所以无法判断这些船上究竟装运的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可以肯定是军用物资。这支神秘的船队将何时起航?目的地又是哪里?尚不得而知。”

法新社1月30日电:

题:伊朗入又想­干­什么?(记者沙邦.奥特朗发自德黑兰)“接连三天,伊朗军队都在波斯湾哈尔克岛附近水域举行代号为‘巴塔巴塔’的演习。对这次奇怪的跨海登陆演习,敏感人士纷纷揣测,它的真正目标而不是假想敌,究竟会是谁?是科威特?沙特阿拉伯?

巴林?卡塔尔或者是阿曼?现在还难说。不过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这次演习所针对的目标,肯定是上述国家中的—个。”

《红星报》1月30日报道:

题;俄乌军队今日凌晨再次爆发边界冲突(记者安德烈·卢奇科夫反自沙赫特)“莫斯科时间今日凌晨3时3O分,俄罗斯顿河军区边防部队与乌克兰国防军边境部队沿沙赫特至伏罗希洛夫一线,隔着顿河展开了一场激烈炮战,双方互有伤亡。一位指挥炮战的俄军少校说,苏联解体已经快十年了,我们从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一,变成了二等货­色­,这是让人很难从感情上接受的事实。

所以我赞成鲍里诺夫斯基总统的主张,由俄罗斯来恢复前苏联版图,恢复我们昔日的强大和光荣。但我并不想到什么印度洋去洗我的军靴。”

埃菲社1月30日电:

题:巴格达与大马士革综合消息(编辑奥马尔.穆赫塔尔)“我社驻巴格达和大马士革两地的记者近日发回消息,由于土耳其政府决定,自本月中旬起,开始控制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流向下游的水量,这一举动已同时惹怒了伊拉克和叙利亚。据悉,这两个国家连日来正在厉兵袜马,扬言要以武力夺回几十年沿续至今的两河河水使用权。土耳其军队也加强了在这两国边界的军事戒备。这一地区由来已久的紧张状态现在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太空新闻中心1月30日电:

图像传输系统故障,正在排除。“200O一个太空人对地球的最后鸟臌”不定期中断。詹姆士·怀特

东京2O00年1月3O日

从吹下御所的皇宫冒雪回到首相官邸的大岛由纪子,没有急于走进房间,却拐到后花园去看雪。

满园的樱花树上缀满了白皑皑的雪挂,看上去倒也真像是一树树白­色­的樱花在怒放。但此刻这位日本第一任女首相,哪里真有心情去赏雪?不过是想放松一下上任十天来绷得太紧的神经罢了。樱花啊,樱花啊,那从小就熟悉的曲调,才使她觉得心里不那么沉重了,另一个声音又让她感到肩头上沉甸甸起来:

“战败后。还没有过一位首相,同时遇到这么艰难复杂的国内局面和变化莫测的国际形势,你辛苦了。”

这是刚才拜见天皇陛下时,陛下亲口对她说的。听上去很普通的一句话,她到现在想起来还很感动。是呵,陛下说得不错。半个世纪里,日本的首相替换得像走马灯,坐过首相宝座的人不下几十个,谁遇到过她面临的这种情况?连她赫赫有名的父亲,虽然只当过两年半首相,却影响了日本政坛二十多年的大岛茂门,当年也没赶上过这种时候。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他会对他的女儿,大岛家族的第二位日本国首相,说些什么呢?连他在内的所有战后首相,谁有勇气不光是在心里想,而且敢冒举世哗然的风险,在议会中提出彻底修宪、重建日本三军的法案?没人敢有这个勇气。没入敢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和首相宝座做抵押,不借一切去搬除挡在日本成为真正世界­性­大国道路上的最后一块石头。如果她这样做了,前景会怎样?辞职或连任都姑且不论,从长远看,她将成为重振日本武运的民族英雄,还是千古罪人?因为这项法案一旦通过,日本国的武装力量就不再是自卫队,而是名副其实的军队,同时也就等于拥有了在海外用兵甚至重新进行战争的权利。现在已经到了她必须这么做的时候了吗?她想问问她的前辈,但没有人能为她提供现成答案,一切都是全新的,未曾经验过的,看来只好由她一个人在这昏暗迷茫的大雪天中摸索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这才想起在院子里呆得太久了,正想回到房间里去,只看见山口正彦外相急匆匆向她走来。由于走得太急,离她还有十几米远时,外相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雪地上。幸亏他及时抱住了一棵樱花树,才使自己免于在首相面前出丑,但还是把首相逗得抿起嘴笑了。山口外相发现,大岛由纪子笑的时候,就从首相又变成了女人。

“山口君,有什么急事吗?”她收住笑容问道。

“西伯利亚方面派来的密使,已经到东京,两天了,首相是不是,还是见一见他?”山口外相很窘,说起话来有些连不成句。

“我看还是暂时不见吧。再等几天,等俄罗斯和邻国之间的形势更明朗一些,再决定见还是不见。”

“那——是不是让他先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让他到奈良、名古屋去转转不是也挺好吗?”

“首相说得对,我会马上安排的。”

“还有别的事吗?”

首相已经接连打了两个寒噤,山口外相没看出来。

“还有,按协议应该交付印度的那批军用物资,都已经全部装好船了,但中国人对此非常敏感,再加上联合国的武器禁运决议,这件事看来十分棘手。”

“对中国方面,我们不可以武装护航吗?”

“那样不但违反联合国决议,还要冒与中国人武力摊牌的风险。”

“海上自卫队的‘十’十’舰队不是比中国海军更强吗?”

“从作战能力上讲是这样。可为了印度去跟中国这样的大邻国对抗,恐怕……不值得吧?”

“那——外务省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很惭愧,暂时还……”

首相把头抬起来仰望灰沉沉的天空,又开始下雪了。

“不过,”山口外相跨前一步,忽然闻见一股异样的香水昧,方意识到自己与首相距离太近了,连忙向后退了半步,结果把后边要说的话全忘了。

“不过什么?”首相回过头来,等待外相的下文。

“不过……前田运输相倒是有个建议。”说完这话,山口长长吐了口气。

“哦?前田怎么说?”

“他说我们应该既不失信于印度人,又不激怒中国人。”

“这样当然最好,但是可能吗?”

“前田运输相认为是可能的。”

首相又打了个寒噤,便忍不住催促道:“山口君,可以把前田运输相的意见说得更直截了当些吗?”

“对不起,首相。前田运输相的意思是,给印度人运送军用物资的船队,可以按时离开横须贸港。但是,这批物资却到不了印度人手里。”

“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让中国海军在台湾海峡或新加坡海峡拦截日本船队。这样我们不管是对印度还是对中国,就都能说得过去了。”

“好主意,问题是中国方面肯配合吗?”

“我们可以派人去说服中国人,请他们予以谅解。”

“外相认为派谁去好呢?”

“我或者防卫厅长官兵本鹤男都可以。”

大岛首相摇摇头,“不,你们两值都太引人注目,我看还是就拜托前田运输相吧。他对与船队有关的业务也更熟悉些。”

“是,首相的考虑更有道理。我回去马上同中国政府协调此事,请他们尽快安排与我方密使的会见。”

“那就辛苦你了,务必向中国总理转达我的问候,请他最好今天就派人与前田运输相会谈。”

“是。如果首相没有别的指示,我告辞了。”

“这件事绝不能走露一点风声。否则日本在国际上就会十分难堪。为保密起见,会谈的地点最好是在上海而不是北京,这一点,也请中国方面给予谅解。”

外相衔命而去。

在他走远之后,日本首相大岛由纪子憋了好久的一个喷嚏猛地打了出来,她想,这是不是她那位宰相父亲的在天之灵要对她暗示什么?是要她不惜一切冒一回日本战后史上最大的政治风险么?

香港3OO9年1月3O日

李汉刚刚开门进屋,电话铃就响了。一定是她。他的手碰到电话机又缩了回来。还在返港的飞机上,他已暗暗作出决定,从今往后不再见她。维雄固然说得对,“谁都没错,错的是命运。”包括婵,她也没错。可人和人之间,并非仅仅因为谁都没错,就可以一直交往下去甚至保持一种超乎寻常的亲密关系。

当一个不幸死去的女人横直在你和她之间时,你还可能若无其事地去亲近她吗?尽管理智告诉他,婵的出现并不是嘉琪的死因,但嘉琪毕竟是死了,而且死在由于有了婵他才对她更加冷淡的时候。他相信这是冥冥之中降临的对他的惩戒,但这种惩戒以夺走嘉琪的生命为代价,未免太残酷了,残酷得让你从此不知会在多长时间内都不再去想别的女人。

婵却不是个能让你很长时间都不去想的女人。

李汉发现,他甚至连让自己一分钟不去想她都办不到。因为在他回北京的短短几天时间,婵在这间屋子里到处都留下了她的痕迹:

写字台上的纸条写着“要是我能为你分担些什么,我会……

”厨房门上的纸条写着“活得坚强些,她也会这样希望你。”

电话机旁的纸条写着“一回来就告诉我一切。”

枕头边有两张纸条,一张上写着“还记得我的模样吗?”另一张上写的是“想你,所以恨你。”

当他手里攫了一大把这样的纸条时,他差点儿违背自己的暗誓——把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抓起来,大声地对着听筒喊;快过来,让我告诉你一切!但每次都在最后一刹那,放弃了这个充满强烈诱惑的念头,他决意让自己继续受到惩戒。虽然这惩戒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她,可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自己走进痛苦。有时候痛苦是赎罪或偿债的唯一方式。

这时候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不是她,是通信员。那个小个子上等兵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举看一封信对他说:“李参谋,您的信,您走的第二天就来了。”

是嘉琪的信!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霎,他差点以为这是一封寄自冥国的信。他甚至忘了向送信人道谢,当着小战士的面就把信封撕开了。

是我伤害了你。所以从那个夜晚之后,你获得了惩罚的权利。你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没有叫过一次我的名字;你去香港半年多,没有给我写过一张纸;你在我去香港的那几天,挨都不挨我一下,甚至不给我一个笑脸。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以为一个在内心里怀着深深忏悔的女人什么都会忍受。可是,当我无意中翻出半年来我寄到香港的信,你一封都没有拆开看过时,我再也受不了了,受不了你对我如此的轻蔑和无视。尽管我直到这时才知道一个女人能把男人的心伤得多么重!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质问,你的谴责,哪怕你的唾骂,但是你没有,你连一句稍重点的话都没说过。可你知道吗?你找到了惩罚一个外表骄傲、内心脆弱的女人的最有效武器:蔑视。我不想请求你的宽恕,因为有些事情永远都无法宽恕。我也不想让你听到我的忏悔,让你知道我是怎样在那些凄风苦雨或冰天雪地中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折磨自己。我只想问一句,你的惩罚真的是永无尽头吗?我多想告诉你,即使这样,我也永不放弃。

我并不想说你是个完美无缺的男人,你的某些缺点甚至导致了一个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错误。但当我预感到可能会失去你时,我连你的这些缺点都不想失去!什么力量可以使像我这样的女人把头垂下来?那就是爱。只能是爱。永远爱你,永远不要你离开。当这封信寄到你手上时,我多希望不是这封信而是我自己被你那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抚爱——过去,现在,将来,永远……

他终于知道嘉琪的死因了。透过被泪水打湿的视线,他看到一个女人急匆匆走向那只红­色­快信邮筒,把一封她绝不会想到是遗书的信投进信箱里,在她转身走下马路的一瞬间,疯狂的考斯特迎面撞了过来……而她寄出这封信的目的是要告诉他:

她不要他离开!

可她自己,在把这封信投出后不到十秒钟,就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捏着薄薄的信纸,静静地坐在床边,坐过了中午,又坐过了黄昏,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屋里的一切都变得混沌不清时,房门悄然打开了,这回是婵。

她脚步轻得像个幽灵,飘一样走到他的跟前。

他没有抬头,没有看她,只是把那几张薄薄的信纸递到她手上。

她拧亮了台灯,默默地把信看完,又把它还到他手里。

房门悄然关上。

婵走了。

上海一北京航线2OO0年1月31日

虹桥机场。把日本国密使前田贞利运输相送上波音一777专机后,外交部副部长陈光汉与何达将军转身登上了空军的“挑战者”号专机。

登机的舷梯刚刚撤离,“挑战者”号就滑上了跑道,在起飞线稍做停留后,一路吼叫着扎进了繁星点点的夜空。

何达将军闭起眼睛,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零点已过,他想抓紧时间养养神。呆会儿一下飞机,可就休息不成了,国家主席和国务院总理还在中南海连夜等着听他们的汇报。

谈判开始并不太顺利。

日本方面一味要求理解他们的处境,无论如何请中国政府多多关照:派出一支舰队去拦截日本船队,这样日本才可以做到对中印两国都有个交待。

中方的回答是,可以成全日方的苦心,理解日本政府置联合国决议于不顾的曲衷,但由于中方原本并无此计划,因而也就没有这笔意外开销,日本方面理所应当承担这次行动的全部经费。

前田运输相表示,对此要求他无法作主,需要请示一下大岛首相。于是中途休会半小时,前田走到会议室隔壁的房间去打电话。与静候在首相官郧的总理大臣和全体阁僚开了一次短暂的电话会议,总算拿到了答应中方要求的指令。附带的条件是,要求中方作出承诺;一旦印度对日本进行报复,掐断日本在印度洋上的石油生命线,中方需增加对日原油和重油供应量。

对此条件,中方代表的回答也是无法作主,便又休会十五分钟,由首席谈判代表陈光汉副外长到隔壁去向中国总理电话请示。待中国总理答应给日方以口头承诺后,双方又继续开会。

接下来谈判就变得顺利多了。前田运输相和陈副外长­干­脆把细节问题留给双方的专家去讨论,两人一起走到隔壁去对饮起了前固运输相带来的月桂酒。

最后的协调方案是由何达将军与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松本夕张将军一起敲定的。在确定日本船队的运行路线上,日方接受了何达将军的建议,放弃走横滨一广州航线,在台湾海峡进行拦截的设想,因为那样太有一种日本人送货上门的感觉。两位将军一致认为,改走横滨一马尼拉一新加坡航线,在新加坡海峡进行这次事先商定的拦截最理想。最后一点上达成共识后,日方一位叫浅沼宏的少校参谋,很快就画好航线并计算出了双方相遇的时间、地点,连经纬度的分秒都一丝不差地报了出来,给何达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位眉毛很浓眼睛却很细的青年军官,使将军想起了李汉。

第二章

香港20O0年2月l日

李汉用了整整两个晚上的时间,才破解掉“汉斯”的密钥,打开了自己那台电脑。为保险起见,他重新拷贝了一套工作硬件,看着监视屏上显示出一切都已恢复正常,他竟没觉察到自己笑了。

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他对自己说,现在该去找那个德国佬算帐了。他移动鼠标器,先到布鲁塞尔,使自己成为“FB”(统一欧洲)中心系统的超级用户后理”。从目的­性­和事物的因果­性­、运动、可能­性­和现实­性­等方,才开始了他在欧洲的漫游。他接连去了几处曾和“汉斯”相遇的地方,都没碰上那家伙。或许今天“汉斯”不在机上?他决定再去一两处,如果还找不到,他就关机。他想既然“汉斯”总是对核武器有兴趣,那他就该到这些地方去找。他先到了美军驻西班牙罗塔的海军基地;没有;又到空军基地,也没有。还会在哪儿呢?他突然想到快把整个欧洲转遍了,却忘了诺大一个俄罗斯。

对,到俄罗斯去找“他”。

从“FB”进入俄罗斯国防部的主机系统并不困难,他只用欧洲大厦的口令注册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从伏尔加格勒到叶卡捷琳堡再到尼古拉耶夫斯克,在西伯利亚兜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伏尔加河畔的萨马拉,一无所获。正准备关机时,他的眼睛忽地睁大了:

他看见了“他”。

在那儿,在萨马拉。他发现“他”正试图与一家显然是军事禁区的系统联机。

这里不是民用网络系统,你无权进入巴格拉米扬元帅申请联机同意联机。口令:

奥斯特里茨口令错误,请再试一次博罗季诺欢迎进入萨马拉基地计算机中心萨马拉基地的大门敞开了,“他”走了进去。

像那天看着“他”删除国际刑警组织的秘密档案时一样,李汉再次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想到该用将近二百年前一位俄军元帅的名字注册?当然,能猜到那位元帅,再猜博罗季诺就不难了,因为那位元帅就在这次战役中阵亡。他屏住呼吸注视着“汉斯”的一举一动。他发现“他”像施展魔法的巫师似的,正在用一连串的复杂口令,试图遥控­操­纵一枚安装在MAZ一593轮式机动发­射­车上的SS一23中远程弹道导弹。从屏幕上显示出的数据看,“他”的所有指令都被迅速准确地执行了,天哪,再有一步,这家伙就能让那枚导弹发­射­出去!

李汉差点减起来。

“汉斯”却没再迈出下—步,“他”让那校导弹又回复到了原状。看来“他”只是想检验一下自己是否有这种遥控能力。而他确实有。李汉暗暗惊异又暗暗佩服,这家伙了不得,是个魔鬼。

李汉正在揣测着“他”这么­干­的目的,“他”已经从萨马拉退了出来;像个在密林中突然嗅到了异昧的野兽,猛地回过头,把目光投向了李汉,李汉并不躲开,站在原地沉沉地看着“他”。

“他”认出了李汉。

先生,还想再来一回死机游戏吗这该死的家伙!还在为“他”那一手得意呢。

今天没空,改日奉陪我将恭侯先生大驾这是白手套,请擦亮你的剑关机后,李汉在电脑前静默了一会儿,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又慢慢地围拢了上来。这时他才发现电话铃已经整整两天没响了。他望着哑了的电话机出神。也许它马上就会响起来。他想。可是没有。没有就没有吧,他在心里劝自己。他发现他其实一直在等着它响。

后来它终于响了,他忙不迭地扑过去抄起话筒时,听到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尽管他马上听出是维雄打来的,他的语气里还是没能掩盖住刹那的失望:

“怎么是你,维雄?”

“不是我还会是谁?”维雄在那边觉得奇怪。

“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没想到你会来电话。”

“我打电话,一来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二来告诉你最近别跟我联系。”

“明天出海,紧急任务,正在连夜准备是不是?”

“咦,你怎么知道?”

“我也去。”

今天他一进办公室,代理参谋长就把司令部全体人员召到一起,从中挑选出几名既会英语又懂日语的参谋,要他们立刻做好准备,随海军的一支特遣舰队到新加坡海峡去执行紧急任务。李汉开始并不在被选中之列,因为他不懂日语,但在他的极力恳求下,代理参谋长最终还是批准了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他要在这种时候到波涛险恶的大海上去。

他的请求被批准后,第一个想到要告诉的就是她。他真希望她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而他却用一种冷淡的口气告诉她;

不要再打电话,我要到海上去了。

这时,如果她能一下子就洞穿他的这种造作出来的冷淡,在电话里对他说:

先别走,等着我……

但是,不。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他在心里骂开了自己。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维雄问道。

“你跟我说话别用一种关怀的语气好不好?”

“那我该怎么说?你小子还拔不出来吗?”

“就这么说。告诉你,我已经要求哪条舰都不去,就上你那条舰。”

“那太好了,我这就预备二锅头伺候。”

“说真的,今天不想别的,就想酒……”

卡利亚里2OO0年2月1日

罗梅洛亲自驾驶的OH一6“印第安小种马”直升机飞临卡利亚里港上空时,他看见自己的那架水上飞机已降落在二号码头西侧的水面上。距它不远的地方,漂泊着另一架水上飞机,想必那就是梅林根用来接货的飞机了。

罗梅洛轻巧地把“印第安小冲马”降落在集装箱货柜场的一小片空地上,没有马上关掉发动机,而是透过风挡玻璃向外观察。他看到他所熟悉的穿黑­色­皮衣的人已经就位,又看到几个穿风衣和夹克衫的人空手向他这边走来,才放心地关闭了发动机。

罗梅洛不慌不忙地跨出驾驶舱,穿风衣和夹克衫的人走到了他的跟前,为首的是塞勒尔。

“梅林根先生呢?”罗悔洛问。

“我就是。”塞勒尔答。

“不,你不是。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连人都认不出来。”

“你怎么认为我不是梅林根?”

“这很简单,我见过他。”

塞勒尔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如果梅林根先生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生意恐怕就很难做了。”罗梅洛瞟着塞勒尔身旁那位戴一副太阳镜能罩住半张脸的人说。

“好吧,我是。”那人开口了。

“我知道是你,梅林根先生。”

“可我没见过你。”

“你是没见过,因为我们那次见面的场合非常特殊,你也许记不得了,二十天前,在‘撒哈拉王子’号游艇上……”

“我不记得那天见过你。”

“没关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宗生意得由我们两人直接来做。对吗,梅林根先生?”

“不错,罗梅洛先生,现在可以看看你的货了。”

罗梅洛稍稍向身后偏了下头,立刻有一群穿黑­色­皮衣的人把两只长条木箱拾上前来。拆封,开锁,启盖,一连串熟练又麻利的动作后,那两个带U.S.A字样的黑家伙跳进了梅林根的视线。

罗梅洛用目光询问着梅林根。

梅林根毫无表示。

塞勒尔挥了下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便各自从怀里掏出袖珍检测仪一类的玩艺儿,走到长条木箱前忙活起来。显然,这是两名专业人员。

—这段时间里,梅林根始终不发一语。直到那两个检查核弹的人用手势作出OK的字样,他才转过头来对罗梅洛说:

“你可以验我的货了。”

他微微抬了一下眼梢,几口沉甸甸的大皮箱,出现在罗梅洛的眼前。箱盖开处,尽是lOO面额一张的美元现钞。

“就这些?”罗梅格的口气里带着疑问。

“八百万现钞。这里还有一张四千万的转帐支票,把你的银行帐号填上去就行了。”梅林根把支票在手上晃了一下,递给罗梅洛。

罗梅洛不接支票,望着梅林根说:“还差四千二百万。”

“你已经从艾哈德那里拿到它了。”

“那是艾哈德垫付的,不是你的钱。”

“都一样。你得到九千万就已经够多的了,罗梅洛先生。”

罗梅洛沉下脸来盯着梅林根,他发现梅林根的脸­色­比他还­阴­。两人对视了许久,还是罗梅洛先开了口:

“好吧,我知足了。”

他从梅林根手里接过支票,依照老习惯看都不看就揣了起来。然后,他又向他周围那些穿皮衣的人挥了下手,众人便拾起装满美元的皮箱,簇拥着他阿“印第安小种马”直升机走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的时候,梅林根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响起:

“罗梅洛先生,还有一样礼物忘了给你。”

罗梅洛收住步子,但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是子弹吧?”

梅林根的声音:“不,是另一样东西。”

罗梅洛缓缓转过身来,他那张饱经沧桑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因为不知何时——

梅林根和他的手下全都带上了防毒面具。

罗梅洛以一种通常是小伙子才会有的快速反应和敏捷动作,飞一样地扑向“印第安种小马”。但还是晚了,在他的手还没够到直升机的驾驶舱门之前,梅林根他们的手已经扣晌了枪榴弹的扳机…….。

只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起码有二十枚速效毒气弹在集装箱货柜场中央的那一小片空地上爆炸了。

呛人的烟雾追了上来,罗梅洛感到喉头一阵痉挛,他死命地屏住呼吸,一把拽开驾驶舱门,蹿进了直升机。

“印第安种小马”的发动机像头受伤的狮子一样低吼了起来,旋翼也开始转动,扇起的飑风把黄|­色­的毒雾向四处吹散。紧接着,直升机吃力地拔离了地面,摇摇晃晃向海上飞去。

梅林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架“印第安种小马”,只见它忽高忽低地在海上飞了几秒钟,突然又调转机头,朝停靠在码头边那架装着核弹的水上飞机扑过来,还没等梅林根明白是怎么回事,从直升机底部的榴弹发­射­器中喷出一束火焰,随后是一连串的闪光,一连串的爆炸……完了,一切都完了,梅林根以为接下来将看到的是一个或者两个比太阳还亮的大火球,接着是一朵或者两朵比龙卷风还高的蘑菇云……他闭上眼睛,等待末日的来临。但他很快又把眼睛睁开,他发现最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末日也没有到来。在那阵恐怖的闪光和爆炸之后发生的唯一事情,是那架水上飞机连同两枚核弹都不见了,沉进了第勒尼安的海底!

那架“印第安种小马”还在天上飞,只是飞得更加不稳,上下起伏得更厉害。现在,它又向梅林根他们这边飞过来,越飞越近……梅林根周围的人开始­骚­动……塞勒尔甚至举起了手中的榴弹步枪……

“不必了,那老家伙完了。”

梅林根说着按下了塞勒尔的枪管。这时,“印第安种小马”已经中止了摇摆,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就像是在行告别演出的谢幕札。行过礼后,演出结束了,它便一头扎进了潮声哗哗如掌声四起的大海!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一股腾空而起的水柱,似乎整个大海都动了起来,乱纷纷的水珠甚至拍溅到了梅林根的脸上。

真是一幕­精­彩绝伦的演出,巴克想。他把咸涩的海水从脸上抹去时,又从梅林根回到了巴克。

“这老头是好样的。”

始终在一旁动手不动口的洛伦佐凑进巴克说道。

“还有你的‘新烧炭党人’。”

洛伦佐咧嘴一笑,“瞧,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不用瞧,巴克知道肯定是她。薇拉·玛特维耶娃。但他眼下还顾不上她。他需要想的是,到手的核弹又没了,他拿什么去实现他的“拯救计划”?

横滨一马尼拉航线2OOO年2月1日

夜的大海总是使浅沼宏感到恐怖。这感觉是小时候父亲带他到伊势湾的夜海里游泳时产生的。

当时他憋了口气沉进水下,透过水镜看到如墨的海水中有无数闪光的亮点迎面朝他扑来,吓得他大叫一声蹿出水面,没命地朝岸上游去。事后不管父亲怎样向他解释说那是海里的浮游生物体在发光。都无法消除他对海魔眼睛的恐惧。这恐惧直到已成为海上自卫队少校的他,今天站在“津轻丸”号货轮的甲板上时,仍然无法摆脱。

船队是昨天傍晚从横须贺港启碇的。出航的场面刻意安排得轰轰烈烈,不亚于一支庞大舰队的出征。许多国家驻东京的新闻机构,都派出记者到现场采写和拍摄这一场面。船队刚刚开出相模滩,浅沼就从船上的电视里看到了有关他们出航的报道。他甚至还从中发现了他在码头上与雅子接吻的镜头,那个不知名的好事记者一直把镜头对准他和雅子,连雅子一边与他接吻,一边用手轻轻抚弄他耳垂的细节都没放过。雅子这时大概也正和他一样在看电视吧?他想,不知她看了会是什么反应?她肯定会尖叫起来,然后两手捂在脸上。她就爱这样。

当时他最后一个跳上船。一上船,汽笛就拉晌了,整个港湾里一片汽笛声,听着让人不知为什么想掉泪。雅子已经在掉泪了,他是伏在船栏上用望远镜看见雅子掉泪的。在徐徐离港远去的“津轻丸”上,他就这么一直用望远镜看着在夕阳下脸上闪着泪光的雅子,直到再看不见。

雅子是个好姑娘。现今的日本已经很难找到像她这样的姑娘了,特别是东京。她和当今殿下的太子妃同名,也和太子妃一样气质优雅,但却比太子妃更漂亮。起码浅沼是这样认为。她唯一比太子妃缺少的是身分,这没什么,浅沼想,我也不是皇太子。有时连他都感到奇怪,这个被日本首富堤义明的外孙要死要活的追了一年半的女孩子,怎么会丝毫都不动心却偏偏喜欢上了像他这样一个外表上看去只有两道浓眉其它都不显眼的男人?也许正因为这份奇怪,他除了接吻之外始终没有勇气再向她要求什么。尽管他知道只要他提出来,她不会拒绝的,可他们已经认识半年多了,他总是在最后的时刻停止越线。她太纯美了,使他不忍心过早地毁坏了她。他想把这种“毁坏”留到他们结婚那天。在半年前的一个黄昏他牵着条拳师犬吓坏了她之前,他从未想到过要与哪个认识的女孩子结婚。他和她们中的一些人有过那种关系,甚至在一起同居,就是没想过要结婚。直到遇上了雅子。他永远无法把自己爱她爱到什么程度对她和盘托出:那就是为了更久地让她保有这份纯美,实在长夜难捱时,他宁肯去找个妓汝一夜风流!连浅沼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他对雅子的这份情感,已经超出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依恋,而变成了一种­精­神的寄托。在他看来,雅子就是纯洁,就是美。而他和他身后的世界,则是丑陋和­阴­暗,还有虚伪和欺骗。政治,战争,商业,无不如此。尽管作为男人,身处权力中心或握有权柄,也会使他感到兴奋,刺激甚至荣耀,但他仍然能觉出其中的丑陋。一种他摆脱不了又不愿认同的丑陋。所以他需要雅子。对他来说,雅子是一种拯救。在雅子代表的美面前,他觉得他代表丑。连他为了不破坏雅子的美去找妓汝泄欲都是一种丑。

这个世界美总是少而又少,所以珍贵;丑大量存在,所以一钱不值。

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使浅沼暂时忘却了夜海的恐怖。他在船尾遥望着东京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念道:

雅子,你懂我的这份情愫吗?

夜的大海深不可测。

吉尔吉特200O年2月1日

纳林德尔·拉奥中校把自己关在帐篷里闷了一天。他颠过来倒过去地反复放看着一盒录像带,是今天一早军长普拉卡希中将特意派人送来的。据选录像带的上尉说,这是一名战地记者在罕萨城外冒死拍下的战场镜头,真实地记录了罕萨争夺战中,一支中国直升机部队从向印军坦克营发起进攻到结束战斗的全过程。

这正是拉奥亲眼目睹的那场战斗,摄像机镜头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新鲜东西。所不同的是他当时看到的一切都转瞬即逝了,而现在他却可以把全部战斗经过一遍遍回放,反复品味。

最让他感兴趣的只有一样,那是他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不可能特别留心到的——O75号超羚羊直升机,这是那支中国直升机战斗群中的头羊。它在镜头中的多次出现引起了拉奥的注意,慢速回放了好几次,他才隐约看出风挡玻璃后面那张脸:是个年龄与他相仿的汉子。定格细看,军衔也与他相当,中校。

大概是个和我一样的角­色­,拉奥想。

不同的是,这位中国中校把军衔醒目地喷徐在了自己的飞机上:=星星=使其成为一种特殊标志,既可以让自己的部下一目了然,又可能使自己的对手有了集火攻击的靶子。他不可能不懂这一点,但看来他并不在乎。

拉奥产生了想和这个人较量一番的强烈欲望。

到目前为止,他的19O营是印度陆军第32军中唯一没被中国人真正挫败过的部队。

他想把这个记录保持下去,并且要让那位中国中校尝尝被印度人挫败的滋味。

这时候莎伯楠打来了电话。她先让两个女儿轮流冲着他嚷叫了半天,才又拿过电话对他说,那个日子过去好几天了,月经还是投来,恐怕真的又有了。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她已感觉与前两次怀吉娜和吉米娜时很不一样。她对他说她有一种预感,这次会是个男孩。

“要是这样,我们就真的会有个小拉奥了。”她说。

“亲爱的,这太好了,这消息太好了。我一会儿就把全营官兵集合起来宣布这件事,让他们和我一起为我们的小拉奥欢呼!”

“纳林德尔,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哪有人会把部队集合起来宣布妻子怀孕的事!再说,也不一定呢。”

“怎么不一定?我认为一定!”

放下电话,他把录像机也关上了。他要在这个夜晚什么都不去想,既不想那个中国中校,也不愿那场渐渐临近的恶仗。

只想他的儿子,还有九个月才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拉奥。

第三章

慕尼黑2OOO年2月4日

汉斯推门进屋时,巴克正在面壁打坐。他没发现汉斯进来,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沉在了他那可能要流产的“拯救计划”上。现在需要拯救的,是计划本身,从卡利亚里回来后他就一直在想。

连日来,各家新闻机构把一条消息炒得沸沸扬扬:

从西西里的墨西拿到撤丁岛的卡利亚里,黑手党人和一个名为“新烧炭党人”的地下组织,展开了一场血腥的相互残杀,目前已有包括一黑手党教父罗梅洛在内的五十余人,死于这场起因不明的械斗。昨日意大利警方接到黑手党有意透给线人的报告说,这一事件与某个国际恐怖组织想获取核弹有牵连。黑手党一个叫卢恰诺的新首领发誓要为他们的教父复仇,并决定破戒与警方通力合作,共同侦破和打击这一组织。据意大利警方资深警员分析,此案恐怕与1月29日著名军火商艾哈德之死及早些时候美空军驻西班牙罗塔基地两枚核弹失窃有关。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美军已派出打捞船到第勒尼安海域,打捞那两枚可能沉在卡利亚里二号码头水下的核弹,详情还有待于进一步报道。

事情就是这么糟糕,计划将无限期推迟,弄不好那些嗅觉灵敏的警犬还会寻踪退迹到德国来。巴克头——次发现自己并不总是一把万能钥匙,什么难题都解得开。

到结束打坐的时间了,他转身回头,看见了不知何时与他一样席地面坐的汉斯。

“你这几天不在慕尼黑7”巴克问。

“我去了海德堡。”汉斯答。

“我们在卡利亚里失手了。”

“我是从海德堡的电视新闻上知道的。”

“计划只好推迟了。”

“为什么要推迟?”

“没弄到核弹,一切都无从谈起。”

“我已经为你弄到了。”

“你在开玩笑?”

“你想看看吗?”汉斯诡秘地笑着说,“跟我来吧。”

巴克将信将疑地跟在汉斯身后,走到那台IBM终端机前。还没等他看清楚怎么回事,汉斯已经用一连串眼花绦乱的口令,跟俄罗斯国防部的主机系统联上了机,又从那里转到了它下面的一家子系统:

查波罗什人申请联机同意联机。口令;

列宾欢迎进入萨马拉基地计算机中心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汉斯得意地回过头来望着巴克:“怎么样?想不想让俄国人的SS—23机动中远程弹道导弹来它一次意外走火?”

“带核弹头吗?”

“没有。是训练用的常规弹头。”

“那就­干­吧。”

“目标?”

“亚速海。”

汉斯将F型12位数字的复码开关信息输入了SS一23中远程弹道导弹控制系统的译码器,译码器确认密码无误后,迅速发出信号打开了控制发­射­的密码锁,导弹发­射­前的最后一道保险解除了:

0、9、8、7、6、5、4、3、2.……发­射­!

屏幕上的数据显示出,那枚导弹已从MAZ一593轮式机动发­射­车上脱弦而去,十几分钟后,它就将坠落进亚速海。不难想象,萨马拉基地的俄军官兵和正航行在亚速海上的人们,在SS一23导弹弧形弹道的两端分别目睹这一奇景,脸上会是怎样一种惊恐万状的表情!

巴克皱紧的眉头舒展了:“你比你哥哥还要出­色­!”

汉斯摇摇头,“我只是做了他想做但没能做到的事情。”等巴克的激动过去之后,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汉斯接着对巴克说:“我反复研究过他的笔记,我觉得通过遥控,让那些呆在发­射­井里或潜艇发­射­器上的导弹听我们的指令,是完全可能的。”

“这点你已经做到了。”

“仅仅做到这—点是不够的。因为我们的对手同样也能做到这—点。”

“这就要看谁先动手了。中国人喜欢说先下手为强。谁先下手谁就是强者。”

“我不这么想。我想的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的对手却做不到,或者,我们不让他做到。”

“从理论上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作为一种现实,可能­性­很小。”

“不,这种可能­性­我已经找到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返回海德堡的原因。”

“为什么?”

“我用那里的大型计算机,把我的全部想法都计算过下,也演示过了。结果证明,它们行得通。就像你刚才看到SS一23按我的指令发­射­升空一样。”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其他想法吗?”

“还是‘拯救计划’。所不同的是,我们先用自己设定的密码去替换并控制全球的核武器系统,然后用我发明的特种电脑病毒使全球的计算机网络系统同时瘫痪,最后以此向各国政府提出我们的条件,如不答应,我们就用足够量的核弹去引爆所有的活火山,让大量的火山灰随着大气环流,沉降在北冰洋和南极洲,使冰雪融化,造成全球水位上涨,从而出现一个真正的冰河期,那时,世界末日也就来临了。”

“好极了。可你忘了一点,教皇呢,我们该把他怎么办?”

“当我们向各国政府提条件时,他是个最理想的人质。”

巴克以一种少见的夸张动作拥抱汉斯:

“而你是个戴博士帽的撤旦!”

美联社2月4日电:

“莫斯科时间2月4日9时19分,一尾部喷火的长条状不明飞行物,自东北方向飞来,呼啸着扎进了亚速海,随即发生爆炸,溅起的水往高达百米。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据正好行驶在这片海域的英国货轮‘格拉斯哥’号上的船员说,这一不明飞行物呈棕绿­色­,看上去像是一枚火箭。

经记者向俄罗斯、乌克兰、保加利亚、士耳其等国军事当局查询,得到的回答均是没有在这一海域试­射­运载火箭的计划。有关人士倾向于认为,这可能是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一次象征­性­的恐吓行为。”

新加坡海峡20OO年3月5日

今天是中国人的大年初一。

特遣舰队的官兵们按传统习俗吃过一顿可口的水饺后,已在新加坡海峡外东经l05一北纬1.14度海域守候了将近一个下午,却迟退不见日本船队的影子。连身为陆军中校的李汉,也跟着海军官兵们一起焦灼起来。

“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春节?过得真没劲!”水手长向李汉发起了牢­骚­。

李汉是三日早晨乘一架直一9型直升枫,在舰舷号541的“江湖”一IV级护卫舰的后甲板上着舰的。

维雄就是这艘舰的舰长。与李汉匆匆握过手后,维雄急步向舰首走去。这时舰队正从西沙群岛的东面驶过。全舰官兵都已列队肃立在前甲板和舰舷右侧,像是在等待某个令人屏息的时刻。

李汉登上舰桥举目四望,发现由十七艘大小舰船组成的特遣舰队,此刻都在举行着同一仪式。当琛航岛浪花环绕的礁盘进入视界时,一声长长的汽笛从旗舰一一“030”号导弹驱逐舰上拉响了,紧随其后,十六艘舰船上的汽笛也一一鸣响,把整个西沙水域笼罩进了一派悲壮的氛围。汽笛声中,舰队司令和旗舰舰长神情肃穆地把两只彩­色­花环徐徐抛进了大海。早巳恭立在各自舰首的舰船长们,看到这一无声的信号后,纷纷把手中的花环抛向海中……。.一只,两只,三只……彩­色­的花环在蓝宝石般晶莹的水面上漂浮移动,顺着海流向琛航岛滑去。

“一共十八只花环。纪念二十六年前一次海战中栖牲的十八名水兵。”

一位值更的水兵告诉李汉。

李汉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脯。

令人激动的时刻过去之后是乏味的海上生活。一路上舰队都在反复进行拦截演习。因为拦截日本船队的预案是在启锚前五分钟才送达各位现船长手中的,所以从下达任务到模拟演练都只好在航行中进行了。

就这样边演练边行进,舰队在五日下午三点多进入了预定水域,新加坡海峡在望。对中国一支特遣舰队的突然到来和它担负的神秘使命,东南亚各国的新闻机构都臆测纷纷,而各国政府却一致保持沉默。

在这片民间的喧器和官方的沉默中,舰队接到了锚泊待机的指令。

所有乏味中最乏味的就是等待。而且还是等待让人乏味的日本人。三天里,为这份乏味李汉差不多已经喝下去整整两瓶二锅头,任务在身的维雄只能象征­性­地以酒沾­唇­。除此之外就是聊天。只要不当班,维雄总是陪着李汉,两人都在尽力把穿开挡裤时就共同经历的趣事回忆出来,作为下酒的佐料。

但却有意无意地避免谈到嘉琪,也很少谈维英。当李汉启开第三个酒瓶盖,打算第十次跟维雄说新年快乐时,战斗警报骤然拉响了,维雄跳起来夺门而出,动作快得像一枚发­射­的鱼雷。

日本人总算来了,李汉想。但来的是印度人。

旗舰上派出的侦察宣升机从马六甲海峡发回报告说,印度海军“维兰特”航母特混舰队正抵近马六甲海峡峡口,已发现有潜艇穿过海峡向新加坡水域驶来。特遣舰队司令林宇声少将当即命令发出战斗警报,并让741、743两艘猎潜舰迅速迎上,封堵住新加坡海峡的峡口。

在锚链嘎嘎曲起锚声中,李汉伏身在舷栏上向夜海眺望。每隔一小时飞临一次为特遣舰队护航的SU一27战斗机编队,又一次出现在舰队的顶空,绕舰队盘旋一圈后,朝马六甲海峡飞去。几十盏翼灯在夜的海空中像一片移动的星斗,灿烂又壮观。不知印度人看到它时会怎么样?李汉想,也许就在日本人的船队到来时,会赶上一场自甲午海战以来中国海军未曾遇到过的海上恶仗。

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五个小时,日本船队还是没有出现。

吉尔吉特一罕萨200O年2月5日

维雄在琛航岛外把花圈抛向大海时,拉奥中校如他渴望的那样,与那位带=星星=标记的中校在空中遭遇了。

他是在那位中校正率顿中国“狼群”即将扑向印度陆军的王牌—一“阿琼”坦克部队时,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来Сhā在两者之间的。

中国“狼群”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后,又在那位中校的厉声呼叫下,很快恢复了队形。“狼”被分成了两群,一群仍然咬住“阿琼”不放,一群恶狠狠地朝拉奥这边扑过来。

一经交手,拉奥便发现,中国人的直升机外表看上去粗糙简陋,但非常实用。在­性­能和战术两方面与世界各国比,甚至还很超前。对这种跨越三度空间,可垂直起降,可空中悬停,还可在几乎零高度上飞行作战的武器平台,无论是用火炮从地面、还是用飞机从空中进行攻击,效果均不理想。唯一有效的,是直升机对直升机的格斗。但机炮­射­击命中率不高,导弹攻击带弹量又有限.这是现今各国都没能很好解决的直升机空战的难点。中国人却把它解决了。他们的直升机上携带的是小型反红外“发­射­后不管”式导弹,这使他们的带弹量大大超出自已的对手,在空战中占便宜显而易见。

如果一对一地进行空中决斗,中国的“狼群”里肯定没有一匹狼可以成为“嚎头”的对手,但他们同样没有这种骑士风范。他们既不一哄而上,也不单兵作战,只是先用一种分工明确的圈羊战术把你围住,由佯攻机贴近你,咬紧你,使你脱不开身。然后,再由主攻机对你发起致命的一击,让你完蛋。

拉克曼·辛格上尉就是这样被“狼群”咬住后吃掉的。当时辛格上尉正想去解救一辆被三架带八一红星标志的直升帆咬住的“阿琼”坦克,他用一枚“圣杯”空一空导弹击落了其中的一架后,自己却被旋即扑来的“狼群”死死咬住了。由于敌机逼得太近,他那架“雌鹿”上穗带的所有武器都无法施展,当他想垂直腾向高空跳出包围圈时,却被一匹从低空跃起的“狼”,用同时­射­出的两枚导弹打了个凌空开花!

拉奥中校正为辛格上尉的死激愤之际,耳机里传来莱尔少校的紧急呼叫:

“营长!赶快脱离,身后有‘狼’!”

拉奥回身望去,正有五架中国人的直升机从斜后方向他压过来。他急忙拉杆蹬舵,一个侧飞加一个半滚,才算脱出了险境。

这场恶仗只打了十五分钟,双方再次战成平局。190营共击落击伤敌机13架,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是九死四伤。但由于死伤的全是“雌鹿”和“嚎头”,拉奥很清楚,得不偿失。

撤离战场时,拉奥从空中向下望去,十几架直升机和几十辆坦克的残骸在吉尔吉特至罕萨一线丘陵谷地上熊熊燃烧着,滚滚的黑烟不时遮断他的视线,令他感伤不已。而在感伤之外让他遗憾的是,一刻钟的激战,居然没有机会与那位中国中校直接交上手。

新加坡海峡300O年2月5日

日本船队22时过5分才到达与中国人事先约定的海面。

仁立在舰桥上的浅沼少校,发现中国特遣舰队所在的海域一片漆黑,看来实行了灯火管制。从扇形搜索的雷达回波上看,这支舰队已展开成作战队形,一派临战气氛,完全不像是要和平交接的感觉。浅沼有些纳闷。

不待日本船队停泊好,一艘舰舷号为“541”的中国军舰,即高速朝这边破浪冲来。透过夜视镜,浅沼认出这是—艘“江湖”一IV级护卫舰。

护卫舰一边行驶,一边频频亮出灯语:

律轻丸在哪里?

“津轻丸”号立刻还以灯语:

我是津轻丸,在你舰右前方121度“541”护卫舰修正了一下航向,迎着日本船队的领船开了过来。

三千五百吨级的护卫舰在七万吨级的“津轻丸”号面前,显然是过于矮小了,根本无法靠帮。只得在距“津轻丸”二百多公尺远的地方停下,用绞链放下一艘摩托艇。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中国海军官兵下到摩托艇上,马达发动了,眨眼工夫就开到了“津轻丸”的舷下。

第一个上船的是一名海军上校。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位陆军中校,这使浅沼感到奇怪,不禁对中校多看了几眼。

在摄像机和照相机镜头的包围下,中国海军上校与日本船队总领相互见礼。然后,海军上校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声明开始宣读,大意是:根据联合国关于对印度实行武器禁运的l063号决议,以及安理会新近通过的对印度实行经济制裁的l067号决议,中国海军奉命,拦截检查通过新加坡一马六甲海峡前住印度洋的一切船只。除药品等人道主义物资外,其它货物一律不准运往印度,军用物资尤在禁运之列。

宣读完声明,例行检查开始。覆盖在绿­色­苫布下的货柜箱,在聚光灯和闪光灯的照­射­下被打开了,神情严肃的中国海军官兵认真她履行着他们的使命:东芝公司的Tan一萨姆短程导弹、三菱公司的AAM一3型短程红外制导导弹、川崎公司的EP—3/NP一3型飞机使用的空中电子战平台,一一暴露在摄像机、照像机的镜头下,又被它们通过卫星讯号同步传输到世界各地。

最后,当那位中国海军上校向召本船队总领宣布;鉴于贵国船队所载货物均为联合国决议中的禁运物资,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阁下,贵国船队必须沿原航线返回日本,否则一切后果由阁下自负时,他决不会想到,此刻中国国家主席、美国总统、日本首相、印度总理甚至东南亚各国的首脑,都正坐在电视机前注视着他的表演。

一切都进行得煞有介事。浅沼发现那位中国的陆军中校一直径用袖珍摄像机拍摄苫布下所有能看到的东西。而对装模作样的表面文章却毫不在意。当那位海军上校要求日本船队必须立即返航时,中校­干­脆关掉机子,披低了自己的帽德。浅沼想,他一定坦在心里暗自发笑呢。

喜剧演完了。中国官兵看见自己的长官与日本船队总领在一起互拍对方的肩膀,脸上绷着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也与日方船员连说带比划地开始了交谈。

浅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位陆军中校。从他上船那一刻起,浅沼就有一种与此人神交已久的感觉。

那么,是李汉吗?

他望着那人扶着舷梯即将下船的背影,不很肯定地喊了一声:

“李汉……”

那人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头,却用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是浅沼?”

浅沼向前快走了几步,“是我,中校。”

李汉回过头,向浅沼伸出手来。

第四章

新加坡海峡200O年2月6日

“这小子真有那么­棒­吗?”

李汉已经下到摩托艇上,浅沼又趴在船栏上追问了一句。

“你该自己打开监视器看看。”

李汉仰起头大声答道。刚才他们正在谈那位“汉斯”遥控ss一23弹道导弹的事。

“他肯定是个魔鬼!”

“比魔鬼还要魔鬼。”

“你打算怎么样他?”

“找到他,然后——”李汉作了个决斗的手势。

“跟他决斗?”

李汉点点头,“在电脑上。你来做公证人怎么样?”

“中校,还是把机会让给军阶低的人吧,你来当公证……”浅沼的后半句话被一声闷响盖过了——

沉雷似的爆音从海峡方向贴水面滚了过来。

李汉回身望去,隐约可见峡口处有火光。

“我得马上回舰上去。”

“怎么回事?”

“恐怕跟印度人交火了。”

摩托艇飞驰而去。猛烈的海风吹刮得李汉睁不开眼。他双手抓紧船栏,眯起眼睛向海峡那边眺望,只见一条条火链像出水蚊龙,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眩目的弧线后,又呼啸着扎进水中。随即可见那一带海面上火光冲天,水柱腾空,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追赶着涌浪向四处荡开……

是火箭深弹。李汉想,肯定跟印度人的潜艇­干­上了。

他猜得不错。上舰后,维雄告诉他,刚才一艘印度潜艇向我631号猎潜舰发­射­鱼雷,631号规避开后,鱼雷又碰上了我方一艘补给船。我猎潜舰当即发­射­两组火箭深弹,估计最低限度炸伤了印度潜艇。用探照灯搜索的结果,可以看到海面上有油渍漂浮。

如果潜艇受伤程度严重的话,用不了多久它会自动上浮的。

李汉向海面上望去,他希望能看到一只潜望镜什么的正在升起来,但是没有。他看到的是那艘倒霉的补给船正在徐徐下沉,燃烧的火光映红了好大一片海面和夜空。

这情景显然把中国特遣舰队的官兵们激怒了。李汉看到四五艘护卫舰和猎潜舰排开扇形搜索的阵势,拉网似的拼命追寻那条受伤的大鱼。一只接一只深水炸弹在海中炸开,巨大的水柱像间歇喷泉此起彼落。

这时,李汉所在的541舰接到旗舰命令,要他们立刻调过头去通知日本船队,马上离开交战海域。当541舰高速向右转弯,在黑沉沉的海面上划出一条漂亮的白­色­弧线时,雷达­操­纵员报告:右弦45度发现敌潜艇!

李汉偏过头去,正好看到弧线的里侧,有一只潜望镜样的东西从水下探了出来。

“看!它在那儿!”李汉指着那只潜望镜喊起来。

维雄点了点头,一面命令做好深弹攻击准备,一面把送话器贴近嘴边:

“海神,海蛇已经发现那条受伤的鱼,请示深弹攻击!”

几乎在旗舰下达“可以攻击”命令的同时,一条火龙已经从541舰尾的发­射­器上腾空而起——维雄提前发出了攻击令,因为他看到那只潜望镜正在缩回水下。

火龙准确地咬住了那条受伤的大鱼。猛烈的爆炸声中,一面巨大的水墙在海面上竖了起来,水墙中拱起的是那条大鱼黑­色­的脊背……潜艇中弹了,随之而来的是起火,炸裂,翻覆,沉没。李汉静静地目睹了全过程,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印度水兵在艇舱中惊怖的挣扎和喊叫,头一次领略到海战的惨烈和悲壮。

大海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541舰继续向日本船队驶去,一边行驶一边用灯语告知对方:

迅速离开这片海域“津轻丸”号上刚刚打出“遵命”二字,凄厉的警报声又拉响了。

这回是防空警报。

舰载雷达的荧光屏上显示出,有两个批次的飞行目标正越过新加坡上空朝这片海域飞来。

“是从维兰特上起飞的海鹞。”维雄告诉李汉。

隔着宽大的挡风玻璃,李汉看到前甲板上的防空导弹已经翘首指向夜空。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飞机的引擎声。

“来得这么快?”李汉问。

维雄扫了一眼雷达回波,说道:“这是我们的F一8。”

话音未落,十二架三组梯形编队的F一8III型战斗机已从541舰桥左上方呼啸而过。夜暗中看不到飞机本身,能看到的是左右两侧的翼灯和发动机尾喷管喷出的赤红­色­火焰。

“这下有好瞧的了。”维雄说。

“肯定比天安门广场的焰火壮观。”李汉说。

好像要印证他俩的话似的,一团火球在海峡上空爆绽开来,接着又是一团,很快又出现了第三团,火球在夜空中炸裂,分解,碎片横飞,流星四溅,确实如同怒放的礼花焰火。穿行在这些礼花焰火间的是一条条游动的火蛇,那是空一空导弹飞向目标时划出的弹迹。每一条弹迹的终点,将出现又一团新的火球……。

“看上去就像是一次盛典。”维雄说。

“残酷的盛典。”李汉说。

通讯参谋走上前来,递给维雄一份旗舰发来的急电:

“维兰特”号航母特混舰队已通过新加坡海峡正向我特遣舰队驶来命各舰速加入编队至南沙海域回防541及543两舰须掩护日船队撤离务使其不落入印军之手。

“他妈的,不跟印度人交一下手就往回撤?”维雄低声骂道。

“谁让你没有航母?

不过,回防这两个字里有名堂。”李汉提醒维雄。

“恩,看来是想撤到陆基飞机够得着的地方再­干­。这下咱俩都不必羡慕我哥了,肯定能赶上一场大仗!

“维雄兴奋地转过身去,对着通话器下令道:“各战位注意,我舰奉命掩护日本船队撤离。航向东北东45度,航速18节。”

李汉抬手看了下表,零点过九分。已是二月六日凌晨了。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他才会知道,真正惨烈悲壮的海战现在还没有开始。

《解放军报》2月6日报道:

题:海空夜战扬威域外(记者郑智成发自西沙永兴岛)“昨日午夜至今日凌晨,我海军航空兵某夜航大队为我特遣舰队护航时,在新加坡海峡上空,与从印度海军‘维兰特’号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海鹞式战斗机发生激烈空战。我夜航大队大队长叶文革少校首开纪录,一举击落击伤敌机各一架。今天上午,记者在刚刚喷涂了一实一虚两颗红星的飞机旁。采访了叶大队长。

“五号晚上十点一刻,我们从西沙机场起飞,去接替为我特遣舰队护航的SU—27飞行大队。在南沙群岛上空进行空中加油后,我收到了新加坡海峡发生海战的通报,便带领全大队加速赶往那里。

“ll时45分,我们在东经105一北纬1.14度海域跟SU一27编队完成了交接。当我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夜空中后,仪表盘上的多普勒雷达突然显示出有两个批次共八架的敌机,正向我特遣舰队方向扑来。我当即命令全大队抛掉副油箱,迅速占位,做好接敌准备。

“ll时59分,雷达再次显示,敌方已向我发­射­多枚空一空导弹,我方在施放同样数目的红外诱导炸弹引开敌弹的同时,迅速进行战术机动,飞临敌机的顶空。这时,一架海鹞式战斗机正好出现在我的雷达下视下­射­范围内,我想都没想就按下了发­射­导弹的按钮,等我冲到前方再回过头来看时,那架海鹞已经凌空爆炸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我没想到第一次击落敌机竟会如此轻易。当我还在琢磨这是不是错觉时,僚机突然在耳机里向我大声疾呼:051当心!正前方有敌机!

我定睛一看,又有两架海鹞迎面朝我飞来。

它们的编队要比我们密集得多,相距不到一百公尺,眼看着就要和我迎头相撞,我急忙拉起机头,从敌机座舱盖上飞掠而过,随即又来了个滚转改平,想把危险­性­较小的剖面暴露给敌机。没想到这时另一架海鹞出现在我的侧后方,警告装置提醒显示,我机已被敌方多普勒雷达锁定,可以想象敌机驾驶员的大拇指已经搭在了手控系统­操­纵杆上,接下来只需轻轻一按,一枚‘麻雀’或是‘天空闪光’空一空导弹就会像离弦之箭­射­向我。这种时候再想用一般动作摆脱海鹞的锁定,可能­性­已经很小了,我别无选择,只好冒险做出只有米格一29才做出过的尾冲机动动作,试图使自己脱离险境。但是,连我都不大相信自己终于完成这个全世界大部分飞机都无法做出的高难度动作后,警告装置却继续显示,我机仍然还在敌机的锁定之中。

当时我简直绝望了,­干­脆把心一横,管它呢,再试试‘普加乔夫眼镜蛇’!想到这一点,我忽然冷静下来,不温不火地拉动驾驶杆,使机头一点点向上仰,迎角在不断增大,70度,80度,90度……从未有过的飞行感觉出现了:飞机的姿态已经与地面垂直,却仍然在保持向前平飞!

我继续拉杆,100度,lIO度,现在飞机已是用机尾朝前飞行了,这种动作带来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使人在刹那间甚至能忘掉危险。直到空速表的指针开始急剧下降.我才用力均匀地向前推杆,让机头重新回到正常平飞状态。警告灯熄灭了,这就是说,我摆脱了海鹞的追击。

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过去从没有人在F一8上作出过这两个动作,就是飞机­性­能说明书上也没有这类提示。看来F一8的潜力,超出了飞机设计师的想象。

“说句笑话,它大概也超出了那个一直咬住我不放的印度飞行员的想象。当他眼睁睁看着我从必死无疑中摆脱出来后,肯定楞了一两秒钟。就是这一两秒钟,他想不到自己已进入了我的僚机发­射­导弹的最佳­射­程。当我改为平飞状态,回头望去时,刚好看见火光一闪,那架海鹞也变成了一个大火球。离它不远的另一架海鹞,见此情景也明显慌乱起来,企图用蛇形机动甩掉我们。我迅速转到它的左前方进行占位,待机头与它成45度夹角时,我发­射­了一枚红箭导弹,可惜只削去了它的垂直尾翼,当我从它的侧后方飞过时,垂尾的碎片险些击中我的座舱盖。

“这次空战,我方以损失一架,受伤一架的代价,取得了击落敌机三架,击伤一架的战果。”

路透社3月6日电:

题:我击落了中国的F一8战斗机(记者约翰·米勒采自印度“维兰特”号航空母舰的独家新闻)今日凌晨,“维兰特”号航空母舰率领的印度海军第二特混舰队,在新加坡海峡以东海面,与南下拦截日本船队的中国海军特遣舰队发生交火。从“维兰特”号航母上起飞的海鹞式飞机,与从西沙群岛飞来的中国海军航空兵F一8型战斗机展开了一场激烈空战。事后双方公布的伤亡数字截然不同。各自均宣称赢得了这场空战的胜利。

经特许后,记者乘一架云雀式直升机在“维兰特”号航母上着舰,对一位名叫拉坦·辛格的飞行员进行了独家采访。

记者:据你的长官曼诺哈尔·辛格上校说,你在这次空战中击落了一架中国空军的战斗机?

辛格:是的,一架F一8机。

记者:你驾驶的是海鹞式战斗机吗?

李格:海鹞—式,GR7型,有夜间攻击能力的那种。

记者:你认为海鹞比F一8­性­能更优越吗?

辛格:这很难说。开始我们有些瞧不起这种中国人自己制造的飞机。但在空战中,当它做出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动作后,你不得不对它另眼相看。我就亲眼看见一架F一8在短短几秒时间里,连续飞出了尾冲机动和“普加乔夫眼镜蛇”这样两个难度极高的动作,当时我简直怀疑自己是在跟米格一29和苏一27这种­性­能优越的战斗机作战。

记者:但你还是把它击落了?

辛格:不,我击落的是另一架。当时我和纳文·帕坦尼亚上尉同时咬住了一架因前冲速度过大,跑到我们前面去了的F一8。它马上发现自己处境不利,竭力做出各种动作想要逃开。但这架F一8的飞行员显然不如那一个走运,也不如那个家伙技术高超。我们两人死死咬住他,从一万英尺高度急剧下降到四千英尺,又从四千英尺跃升到八千英尺,再改为半转筋斗加横滚,他都始终没能跳出我们的头盔式瞄准具,最后,在1.5海里的距离上,帕坦尼亚上尉发­射­了一枚“麻雀式”空一空导弹,导弹在离F一8很近的地方爆炸了,弹片击中了它的左机翼,翼根处很快就冒出一团火来,看来是打着了发动机。但飞机还在继续向前飞,帕坦尼亚上尉又发­射­了第二枚“麻雀”,这回没有击中。我急忙赶上前去,连续摁动HOTAS­操­控杆导弹发­射­扳机,两枚“天空闪光”空一空导弹飞了出去,那架F一8眨眼间变成了真正的“天空闪光”!

记者:飞行员阵亡了吗?

辛格:他跳了伞。后来落到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

记者:这么说这架飞机是你和帕坦尼亚上尉共同击落的?

辛格;是的,他先把它击伤,我再把它击落的。

记者:可以带我去见见帕坦尼亚上尉吗?

辛格:恐怕不能了。

记者:为什么?

辛格:帕坦尼亚上尉阵亡了。

记者:可以谈谈经过吗?

辛格:不,现在不能。我很为他难过。

慕尼黑2000年2月6日

浜口直子半夜醒来,发现巴克不在身边,顿时睡意全消。她马上想到的就是薇拉。这个姨子!

她在心里恨恨骂着跳下床来,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摸到巴克打坐的“瑜枷一掸房”门边。

门虚掩着。与­肉­体的拍击声同时敲打她耳膜的,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发颤的浪叫。

她贴着门缝向里望去,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那表子正骑在巴克身上前俯后仰地摇头摆臀。她的一头栗­色­长发随着这一连串疯狂的动作上下飘散,看上去像一匹奔跑时鬃毛飞扬的母马。

直子感到像被人用­棒­球棍在头上狠狠抡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早在意料之中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又是一回事。顷刻间她既被妒火和恨意或许还要加上瞬间激起的欲念淹没了,她不顾一切地踢开门闯了进去,原以为那两人会大惊失­色­地一分为二,尴尬地任她斥骂和苛责。谁知巴克脸上连丁点儿吃惊的表情都没有,微微也斜了她一眼,又示意已经停顿下来的藏拉继续下去。

再明显不过的蔑视。

直子忍无可忍了,扑上前去揪住薇拉飘扬的长发,一把将她从巴克身上拽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薇拉并不示弱,一记耳光狠狠回敬在直子的脸上。

巴克毫无表情地看看直子,又看看薇拉。

直子被彻底激怒了,她断定这种美人坯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便把柔道三段加空手道二段的功夫使了出来,想用一个背胯把薇拉摔飞出去,跌她个半死。谁知一连串的动作完成之后,跌个半死的却是直子自己。

直子歇斯底里地嚎叫着跑回卧室,从枕下拔出一支伯莱塔9mm手枪后又折了回来,当她正要把枪口对准薇拉时,却见那个长发披散的女人手中握着一支­精­巧的袖珍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早已对准了她。

她发现这女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她占不了这女人的上风,只好以骂代打:

“你这条姆狗!你这条臭哄哄的俄罗斯姆狗!”

薇拉冷笑一声,收回了手枪: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也不过是个日本表子,下等的日本妓汝!”

直子忽然回过头来冲巴克嚷道:

“你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个­骚­货,还让她回什么地万去,否则,我就离开你!”

巴克一丝不挂,懒洋洋地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望看那两个怒目相向的女人。

吉尔吉特2OO0年2月6日

早上一睁眼,拉奥看到的是沙潘少将送他的那只护身符:手舞足蹈的梵天大神。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果然,在他用早餐时,天空响起了马达声。他走出帐篷抬头望去,24架米一28“浩劫”式直升机已经飞临营地上空。几乎与这批直升机同时到达的,是从地面上连夜赶来的油罐车队。好极了,拉奥笑着朝“浩劫”机群的领队普拉沙德少校迎上去。

少校向拉奥中校行过礼后,把军长普拉卡希的手令交给了他。手令要求他迅速协调好新补充的“浩劫”与原有“雌鹿”、“噱头”的配置使用问题,在午夜前完成战斗准备。从一切迹象上看.将军写道,中国军队明天将会有大举动。

这和他的预感一样。连日来,交战双方都在摸对手的底脾,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补充进这一批“浩劫”后,拉奥觉得自己的底牌有了改变,自信在实力上已经压过了对手。剩下的,就要看各自的临场发挥了。

明天得给中国人来一次“浩劫”。拉奥想,这批家伙来得真是时候。

但,会出现意外吗?

面对梵天大神,拉奥低问了一句。意外总会有的,不过感到意外的应该是中国人,拉奥自语道,而不是印度人。说着他找出一根绿­色­尼龙绳把梵天大神系挂在了脖子上。

整整一天,他怀着愉快的心情完成了普拉卡希将军要他做的一切。

临入睡前,他在日记本上写了几行字。是写给莎伯楠的,他想等打完仗后再拿给她看:

“亲爱的,我知道你现在刚把我们的两个宝贝女儿哄睡着,陪伴你的只有我们的小拉奥。我看见你正跪在那尊三位一体的神像前为我祈祷。莎伯楠,亲爱的莎伯楠,为我祈祷吧,明天我将会有一场恶仗要打,为我向大神祈求胜利吧。等这一仗打完,我会得到一个礼拜的假期。那时,我会一分钟都不耽搁地飞回德里,飞到你和孩子们身边去!”

鲁昂2000年2月6日

午夜。圣巴斯蒂安·杜米埃红衣大主教被他的助手皮埃尔牧师唤醒了,要他去接一个梵蒂冈来的电话。

红衣大主教的长袍无声地拂过地毯。他走进书房,拿起了电话听筒。

是教廷的国务大臣马里奥·冈萨雷斯红衣大主教打来的电话,要他连夜赶到巴黎,尽可能乘最早一班飞机、火速赶到梵蒂冈来。

“越早越好。”国务大臣说。

“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吗?”杜米埃红衣大主教问。

“恐怕要发生。”

“今天原定要为流入法国的那些穷人移民做望弥撒的。”

“只能改日了。”

“大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能。来了你就会知道一切。”

“好吧,大人。我这就动身。”

放下电话,他闭目静思了一会儿,以便让自己从睡意中完全清醒过来。一定是出了或者要出什么大事,他想,否则国务大臣不会这么急迫。

“皮埃尔,请尽快把车备好,我们这就去巴黎。”红衣大主教吩咐道。

“是,大人。”一直守候在他身旁的皮埃尔牧师答应着向门外走去。

这时,墙上那只挂钟顶部的两扇小门打开了,一个滑稽的小老头从里面走出来,挥起铜锤,轻轻在钟上敲了三下。

三点了。红衣大主教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第五章

南海水域

东经1O9一1O8度北纬6.8—3.7度20OO年2月7日

大雾弥天。秒速5米的海风推着雾墙在涌浪上款款移动。

“维兰特”航空母舰前甲板上的值星官,从雾隙中看见卡.马.拉加瓦德中将出现在舰桥上。

一如往常,将军身着浆洗得­干­净笔挺的白­色­海军制服,下巴刮得铁青,即使在大战将临之际,也不改他那闻名全海军的洁癖。非但自己如此,每次舰队出航前,他还要求把舰载机的升降台涂成耀眼的天蓝­色­,甲板上的起落标志线也漆成醒目的黄白­色­,这既使他率领的舰队看上去军容整肃,也使别的舰队为之侧目,觉得不过是拉加瓦德将军想在海军中出风头。

将军显然整夜未眠,通红的两眼布满血丝。一夜的海上追逐,眼睁睁看看近在咫尺的日本船队,被中国特遣舰队裹挟而去,将军心里倍觉窝火。都是那场该死的空战,不但折损了几架海鹞,还迟滞了全舰队的行动。

现在尽管说是在无线电静默中航行,各舰的气氛也还是太死寂了,简直像在为半夜里阵亡的飞行员服丧。沉重得过了头。这种状态不利于即将到来的战斗。将军转过身来,命令舰长集合全舰官兵,他要为击落中国飞机的飞行员颁奖。

长长的哨音吹响了,全舰的官兵很快在甲板上列好队形。首先进行的是升旗仪式。当印度国旗、海军军旗和舰队司令官的将旗相继升上桅杆后,将军用他浑厚中略带嘶哑的声音,宣读了简单的颁奖令。然后,拉坦·辛格上尉和曼诺哈尔·辛格上校被召到了舰桥上。鉴于你们分别击落击伤中国空军F一8战斗机各一架,将军说,我根据我所拥有的权限,分别授予你们一枚飞行优异奖章,同时我已向国防部报告,提请为击落敌机的拉坦.辛格上尉颁发一枚英雄转轮奖章。

将军走到两位飞行英雄的身边,亲手把奖章别在他们胸前。

“祝贺你们。”将军说。

曼诺哈尔·辛格上校神­色­沉稳地接受了将军的祝贺,拉坦·辛格上尉却显得有些激动。将军看出了这一点。

“小伙子,你将成为这次‘猎日’行动中第一个获得英雄转轮奖章的人,这是我们特混舰队的骄傲。好好­干­,争取在这次行动结束时,我能再为你挂上一校大英雄转轮奖章。”

将军的手用力地拍了拍辛格上尉的肩膀。

“是,长宫。我不会让您失望。”辛格上尉大声答道。

他的确没有让将军失望,甚至还超出了将军的预期。拉坦.辛格上尉使自己的名字最终出现在了最高英雄转轮奖章获得者的名单上。和他的名字并列在一起的,还有纳林德尔·拉奥中校。

不过,这份由塔帕尔总理亲自签署的名单上,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勾上了黑框。

颁奖仪式结束后,大雾开始消散。拉加瓦德将军的思路也开始像大雾散去的海空一样,变得清晰起来。望着他那撒布在方圆数十海里的海面上由二十多艘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他忽然意识到,现在他们正在进入一片完全生疏的海域。是不是走得太远了?他问自己。

“阿佛罗”HS一748预警机报告:

发现中国特遣舰队及日本船队!方位251度,距离120海里。

“这么近了?”

拉加瓦德将军望着“维兰特”号航母舰长钱德拉·潘特准将,一直在追击还是撤离之间摇摆的决心,忽又变得坚定起来。

“全速前进!”

在同一时间里,从驱逐舰到补给船,整个舰队都接到了拉加瓦德将军下达的继续追击令。

随着更多的燃油喷注进锅炉,涡轮的叶片加快了旋转,航速开始明显地一节节增大,巨斧般的舰首劈斩开山丘似的浪头,在舰舷至舰尾处拖出一条条雪白的浪迹……

差不多在拉加瓦德将军向他的舰队下达继续追击命令的同时,541导弹护卫舰舰长何维雄也接到了特遣舰队司令林宇声少将的电令:

以O30为轴心调转航向180度待与我潜艇大队会合后按第一预案所示之战斗队形展开迎敌“该开打了吧?”李汉问维雄。

维雄故意不马上回答,他对着话筒向全舰下达完调转航向准备迎敌的命令后,才把电报递给李汉看。

“你小子还跟我卖关子!”李汉看完电报骂了一句。

“我都给憋了一晚上了,也让你尝尝挨憋的滋味。”维雄笑道。

没等笑完,两人脸上的神­色­立刻又肃穆起来:

想想看,十七艘军舰在同一水面、同一时间一齐调转船头,那是一种什么场面!光是180度高速急转弯时在蓝­色­大海上拉出的十七条白­色­航迹,就由不得你不神情肃然。

这场面李汉是头一次看到。他还想对维雄说点什么,维雄却先把一只高倍望远镜递到他手里。

李汉明白维雄的意思,这就是说,该你保持“无线电静默”了。他接过望远镜,把灰蒙蒙的海天一下拉近到眼前。他看到在相邻的一片海面上,一艘潜水艇正从水下挺起它长鲸似的脊背轰然出水。接着,不远处,又一艘潜艇跃出水面……这时,由十二架SU一27型战斗机组成的梯形编队,正从特遣舰队头顶的万米高空飞掠而过。

“阿佛罗”HS一748预警机报告:

250度发现敌机十二架,鹰在天使十一!

飞得这么高?

拉加瓦德将军与舰队参谋长乔杜里准将对视了片刻。“鹰在天使十一”,是指在一万一千公尺高空发现敌机。一共十二架。两位将军都看出对方的眼神忧郁起来。这才是第一波,后面肯定还跟着第二波、第三波。即使只有十二架,以“维兰特”上现有的海鹞,也很难招架了。

“将军,”乔杜里趋前一步,“海鹞还放飞吗?”

将军不满地膘了准将一眼,“你连作战预案都记不起来了吗?”

乔杜里准将被拉加瓦德将军说得满脸羞红,“对不起,将军。”他转过身去,对作战参谋下令道:

“发防空警报。令各舰防空系统高度戒备。命第一飞行队升空迎敌!”

在一片尖锐的警报声中,“维兰特”号航母缓缓把舰首转向迎风面,四架海鹞从甲板上逆风滑跑了很短的距离后,一扬机头,腾空而去。一艘艘舰艇上的防空雷达纷纷抬高了仰角,把电磁波束­射­向了万米高空。

“阿佛罗”HS一748预警机报告:

中国特遣舰队180度转向,正朝我舰队驶来!方位250度,距离9O海里。

拉加瓦德将军心里猛地一惊。

18O度转向?是被我追急了回头咬一日再跑呢,还是一个预先设定的圈套?他低头看了看海图,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追过了纳土纳群岛,再往前就该进人中国人称之为南沙的水域,同时也就进人中国空军陆基飞机的活动半径了。

危险不言而喻。

迅速撤离还来得及。

乔杜里准将嚎嘱着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拉加瓦德将军对着海图沉思起来。不知怎么,他越看大纳土纳岛的形状,越觉得像一个他所熟悉的人。

奥罗拉将军。“圣雄.甘地”号航母特混舰队也就是第一舰队的司令官。他在印度海军中的老对手。那个自己不修边幅还总把别人爱整洁的习惯说成是出风头的家伙!这家伙刚刚在一次跟美国舰队的对峙中出够了风头,如果让他知道你与中国人还没交手就临阵退却了,不用想你也能猜出他会说什么。他会在任何一个场合不遗余力地嘲笑你,羞辱你,而你还不能为自己辩解,并且整个印度海军都不会有人同情你。这样一来,你的海军生涯也就该提前结束了。

不,他不能给奥罗拉和那些凯舰他的人留下笑柄。

但他能把他的舰队投入一场没有把握取胜的海战吗?

停止追击。全舰队180度调转航向。

他下达了命令。

“撤退?”乔社里准将问。

“不,回撤到纳土纳群岛以南,在东经lO8.1一北纬3.7度展开成作战队形,迎击中国特遣舰队!”

“将军,那不是等于在印尼的水域与中国人作战了吗?”

将军淡淡一笑,“我就是要在那里与中国人决战。如若不能取胜,整个舰队即刻避入宾贾港。想必中国人不会把炸弹授到印尼土地上吧?”

准将自愧弗如。

一面醒目的Z字旗飘摇着升上了桅顶。这是全世界海军通用的最高级别的临战标志。

“阿佛罗”HS一748预警机报告:

敌机十架24O度,高度不变。两架目标消失!

两架目标消失是什么意思?返航?坠毁?空中相撞?都不像。

看来只有一种解释,它们超低空进入了舰载雷达的盲区。想到这里,拉加瓦德将军的两道浓眉钮结起来。

严令各舰防空雷达全方位搜索。命第二飞行小队紧急起飞,加强舰队边缘低空警戒。

拉加瓦德将军的命令刚刚下达,一架海鹞正在甲板上逆风滑跑时,舰桥上的一位信号兵忽然失声惊叫起来:

“敌机!左舷发现敌机!”

来不及拉响警报,SA—N一3、SA—N一4航空导弹发­射­装置和舰首舰尾的六管30毫米炮正茫然无措地指向高空,对低空来袭的不速之客毫无反应。

那两架SU一27战斗机简直就是从浪花里钻出来的,它们来得如此神速,把发动机的轰鸣和机体与空气磨擦时的尖厉哨音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以至于来到“维兰特”的跟前时,几乎不带一点声息。

“维兰特”上所有人的大脑都出现了瞬间空白。从拉加瓦德将军到甲板上的每个水兵,就像是观看一场怪异的飞行魔术表演,却不明白魔术师在玩什么花招。眼看着两架飞机距“维兰待”越来越近,所有人都以为马上就会看到导弹从机翼下呼啸而出,接着是耀眼的闪光和轰然的爆炸,有的人甚至闭起了眼睛等待末日的来临·……。但是没有,想象中的一切那没发生,发生了的却又超出了想象。

当那个闭上眼睛的水兵再次睁开双目时,他的嘴巴也跟着张开了,只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吃惊地看着那两架飞机摇摇晃晃地来到“维兰待”的舰尾,机头对准飞行甲板,竟然做出了准备着舰的姿势,瞧,连起落架都放了下来!

一直在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的拉加瓦德将军终于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会是一次来自敌方的阵前叛逃?

舰上已经有人为这种可能­性­提前喝起彩来。

一秒钟后,他们发现自己判断错了。

那两架SU一27既不是来攻击,也不是来叛逃的,而是像开玩笑似的在“维兰持”的飞行甲板上来了个超低空通场,着舰动作做得非常逼真,漂亮得让好多人都没注意到,飞机掠过时从机尾喷洒出一种发出淡淡酸味的气雾。

只有那个睁着眼睛张大嘴巴的水兵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看见两条轻飘飘的雾带无声地洒落到飞行甲板上,在炫目的阳光下发出晶莹的反光。

这时第二架海鸥已经滑行到起飞线上,望着两架敌机玩游戏似的来而复去,这架海鹃机上的飞行员倍觉受辱。

他加大油门,使发动机在比平常更短的时间里达到最高转速。他松开刹车,机轮在甲板上滑跑起来,滑得非常快。

他马上就发现什么地方不大对头,机轮不是在滑跑,而是在打滑,滑得与飞行甲板几乎没有了磨擦系数,眨眼工夫二百多公尺长的飞行甲板就滑到了尽头,他却既升不了空又刹不住车,眼睁睁看着飞机从上翘的起飞甲板上冲将出去,发动机转速表的指针却差不多回到了零位,不可能飞起来了,在机头朝下栽去的一瞬间,他绝望地拉动了红­色­跳伞手柄。

“维兰待”上一片惊慌和忙乱。

“超级润滑剂!是超级润滑剂!赶快清除!”一位军官喊道。

“救人!赶快先救人!”另一位军官喊道。

结果在第一位军官的带领下,一些人找来水桶和拖布,吃力地清洗根本清除不掉的超级润滑剂,另一些人则跟在第二位军官的后面,忙不迭地把救生圈和救生缆乱纷纷抛向海中。

拉加瓦德将军很快就得到报告:跳伞的飞行员已被救起,只受了点轻微的擦伤;飞行甲板上的超级润滑剂很难清除,海鹞已无法短距滑跑起飞,只能改为垂直起降。而这将消耗有限的航空燃油,大大缩小作战半径。

从进入新加坡海峡就开始不顺利,拉加瓦德想,也许那个现在他想不起名字的家伙说得对:印度海军只能呆在自己的内湖——印度洋里。这不,刚刚走出印度洋就寸步难行。这念头虽使他沮丧,但他还是努力不让自己的部下觉察出来。他重新扶正军帽,又把衣角和袖口拉拉平,然后向参谋长询问道:

“现在我们离宾贾港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45海里。”

“德里”号导弹驱逐舰报告:

卡—38发现鲨鱼!方位23O度,距离30海里。

拉加瓦德将军俯身向海图望去,乔杜里准将迅速指出了中国潜艇所在的位置:

“他们的潜艇把我们进入印尼水域的路挡住了。”

“不是挡路,是有意地封堵。”拉加瓦德将军打断了参谋长的话,“看来他们已经识破了我们的意图,想把我们拦在印尼水域之外,来一次海上决战。”

“将军,我们还是。一。继续南下吧?”乔杜里准将抬起头来。

拉加瓦德将军严厉地扫了参谋长一眼,“你想给奥罗拉将军一个机会奚落我们是不是?不,我不再往南撤了。

立刻命令全舰队调头,按第二号作战预案展开,准备与中国特遣舰队决战!”

“是,将军。”

“命令‘海王’直升机队马上起飞,寻歼中国潜艇!”

“是,将军。”

“海鹃第一飞行小队返航后,即令第三小队立刻起飞,与第二小队会合,加强远程防空网。”

“是,将军。”

“命电子­干­扰机起飞,在舰队上空布设电子云阵。”

“是,将军。”

“现敌舰队距我尚远,命各舰着意加强对空警戒。”

“是,将军。”

乔杜里准将正要转身离去,作战室里的雷达­操­纵手们发出—片轻叫——所有的雷达荧光屏,不管是橙黄|­色­的还是绿­色­的,全都变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敌机对我实施电子­干­扰!”

作战参谋向拉加瓦德将军报告。

中国人终于开始动手了,将军想,这是典型的二段式现代海上机动战。先是瘫痪战法,用电子战将你打休克。然后是点|­茓­战法。用­精­确制导武器逐舰进行点|­茓­式攻击。将军背过身,望着巨大风挡玻璃外面的碧水蓝天。

朗朗海空之间,除了大块的淡积云,什么都看不到。敌机敌舰都在几十上百海里之外。他想,看不见的对手比看得见的更可怕。

“阿佛罗”HS一748预警机报告:

105度……发现……架……107度……四架……205度……舰队正在展开……两艘……·舰……向我……迂回……

“阿佛罗”的驾驶员发现自己飞进了一条闪光的云带,透过座舱玻璃,他看到空气中到处都飘浮着像冰针一样亮晶晶的悬浮物。糟糕,钻进敌人电子­干­扰机投放的箔片云了!与此同时,辐­射­力强大的电磁波似乎紧紧握住了“阿佛罗”。尖啸的杂音,紊乱的图像,超视距雷达荧光屏上显示出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机批次信号,让人真假难辨,他和他的助手们不知该把哪一个批次的敌机报给舰队作战室了。他把油门杆推到最大使置,使飞机加速冲出了箔片云带。出“云”后他第一个看到的,是一架向他迎面扑来的SU一27战斗机,距离如此之近,他连对方全密闭头盔上那枚红­色­五角星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这个世界留给他的最后印象,因为接下来,从SU一27的机翼下窜出一枚红­色­弹头的空一空导弹,“阿佛罗”上的一切就在一声爆炸一团火光中完结了。

中国海军特遣舰队司令林宇声少将在他的旗舰——03O号导弹驱逐舰的作战室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当中国空军的电子­干­扰机在他的指挥下,向敌舰队施放强大的电子­干­扰时,印度人的反电子­干­扰系统也不甘示弱。在林少将面前的舰载雷达荧光屏上,出现了三块电子云团,诺大一只舰母特混舰队,就在这云团下消失了。数分钟后,等它的信号再次出现时,居然比刚才所在的位置偏离出去整整五十海里!不,它不可能移动得这么快。那是一个用电子手段制造出来的假舰队,真舰队肯定就藏身在那三块电子云下。

但,是哪一块呢?

林少将继续踱起步来。你不可能分散兵力,对三片方圆数十海里的水域同时发起攻击。

当整个舰队呈月牙形展开时,541导弹护卫舰以38节的航速加24O度的航向,使自己完全偏离了编队。

此刻,541舰就像是整个舰队甩得过长的一只袖子,几乎沸到了印度尼西亚领海的边缘。直到事后做战斗总结,舰长何维雄才发现,正是这次多少凭着直觉行事的偏离,使幸运女神降临在了中国—边。因为使林宇声少将困惑良久的难题,被何维雄中校甩出的长袖迎刃而解了:

海神,海蛇发现鱼群!方位240度,距离15海里。

最早发现“鱼群”的是李汉。激烈的电子­干­扰和反­干­扰战,使双方的预警侦察及雷达系统都受到了限制。在强力电磁辐­射­的作用下,一部雷达的视距很可能还不及一双­肉­眼加一副高倍望远镜。当时李汉正仁立舰桥,把两眼紧贴在维雄给他的那只15倍望远镜上。整个印度舰队都还处在海平面以下,只有一样东西从大海的尽头缓缓升了起来……

是“维兰特”号航空母舰的上层建筑!

李汉打破了“无线电静默”,在他的提醒下,舰长何维雄也把自己的望远镜对准了那个方向。

“没错,是‘维兰特’。”

于是,林宇声少将接到了541舰的报告。

中国人的空袭骤然降临了。

第一个中弹起火的是“德里”号导弹驱逐舰。其时它正处在“维兰特”号左舷三海里处。又是两架SU一27像无声的幽灵一样大速度贴海面飞来,根本来不及拉防空警报。舰长卡普里上校刚刚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导弹!”

一枚“巡海夜叉”式空一舰导弹已经深深地Сhā进了舰体舯部吃水线以上三公尺左右的地方。在舰壳上钻了个大洞的导弹没有马上爆炸,而是深扎进舰舱之后才猛烈发作的。它在相邻的两个大舱之间炸开了,一声令人肝胆惧裂的爆晌之后,凶猛的火焰从舰壳上那个大洞口喷­射­而出,滚滚浓烟雾时覆盖了全舰……

电缆燃烧时发出的刺鼻气味呛得全舰官兵泪流不止,靠近炸点的甲板四周很快就烫得站不住脚,火势迅速向其它舱室蔓延。

眼看着在印度海军中威名赫赫的“德里”号爆炸起火,整个舰队面面相觏。相邻的几艘舰船加速赶来抢救,一时间阵形大乱。

即使有幸运女神的偏助,中国人也没能个个都走运。最不走运的恐怕要数O43号导弹驱逐舰舰长贺贵林上校了。在“德里”号被两架SU一27发­射­的空舰导弹击中后两分钟,厄运紧跟着也落到了他的头上:一架从“维兰特”上起飞的海鸥发现了043号舰。那架海鸦也是贴水面飞来的。贺上校刚刚发现它,它已经一个跃升腾上半空,不等贺上校发出对空­射­击的口令,它又一压机头朝O43舰俯冲下来。在即将改为平飞的一刹,一枚“海鹰”空一舰导弹从它的翼下飞­射­了出来。五秒钟后,这枚导弹打进了O43舰舰舷舯部靠后一点的位置,一号锅炉当即爆炸。惊天巨响带来的声波震荡,连这架海鸥飞机上的驾驶员拉坦·辛格上尉都感觉到了,因为整个机身在气浪中猛地抖颤了一下。接着他就看见那艘被他击中的军舰从舰体三分之二处断裂开一条大缝,火焰从裂缝中蹿出来,火头起码有上百公尺高。它没救了,辛格上尉想,英国人果然没有吹牛,他们宣称这种“海鹰”导弹可以在其­射­程范围内击毁世界上吨位最大的作战舰艇。他又想,幸亏中国人没有这种导弹,否则“维兰特”就麻烦了。

这枚空一舰导弹给O43导弹驱逐舰造成了致命伤,再有三个小时,它就将沉进大海。比“德里”号的沉没还要早十几分钟。

印度人这边的情形并末由于击中一艘中国导弹驱逐舰而有多少好转。对“德里”号的徒劳救助,事后证明是一个严重错误。它使好几位舰长几乎忘记了还有比援助遭受重创的军舰更重要的目标:打击中国人。

中国人可没有忘。他们继续从海上和空中向印度舰队靠近……

一片纷乱如麻的景象中,凄厉的防空警报终于拉响了。分成三个梯形编队的十二架中国战斗机正超低空向印度舰队飞来。不待旗舰下令,各艘军舰上的SA—N一3、SA—N一4和“海标枪”舰对空导弹争先恐后地脱弦而去。只见半空中箭簇横飞,弹迹条条,中国机群还在七八海里之外,已有两架飞机先自中弹,栽进了大海。

处在舰队最外缘的“戈达瓦里”号导弹护卫舰上腾起一片水兵的欢呼。欢呼声未落,舰体就猛烈地震动起来。让舰长谢卡尔中校百思不解的是,中国机群并没有向他发起攻击,而他的舰桥上却实实在在地中了一枚不知何处飞来的导弹!

舰桥炸裂了,舰长当场身亡。

这枚使“戈达瓦里”号报废的导弹,是从541号导弹护卫舰上发­射­的。当时两舰相距大约十海里。541号上的“雾灯”——舰载导弹­射­击指挥系统,在电子云团中勉强捕捉到了猎物。舰长何维雄一声怒喝,被西方人称做C—801的舰对舰导弹,便嘶叫着向那个此刻还浑然不知的猎物扑去。

值班参谋当即在航海日志上写道:

这是国产C一801舰对舰导弹第一次用于实战。

首发命中。

当李汉把手搭在维雄肩上时,541号导弹护卫舰舰长脸上露出矜持的一笑。

把“海鹰”导弹­射­进中国人的导弹驱逐舰后,拉坦·辛格上尉知道,拉加瓦德将军所说的大英雄转轮奖章甚至最高英雄转轮奖章,已经确定无疑地将要挂在他的胸前。他可以问心无愧的返航了。这时他透过云隙向下看到了一艘中国人的导弹护卫舰。

他决心让自己的胸前再增加一块奖章。

他一压­操­控杆,像鹞子翻身似的半滚着穿云而下。出云后,他清楚地看到了那艘导弹护卫舰的舰舷号:

541他迅速在低空把飞机改平转入攻击姿态。他使自己全身心投入进演练过于百遍的一整套对舰攻击战术动作里。

刚才他已成功的运用了一回。现在他想再次重复这一成功。他只顾沉溺在对新的胜利的想象之中,全然不知自己已撞在了541舰的防空网上。

还在拉坦·辛格上尉看到541舰之前,维雄已经先从“雾灯”里发现了云上有只海鹞。

拉坦.辛格上尉穿云而下时,两枚舰一空导弹早就不动声­色­地瞄准了他。

拉坦·辛格上尉完成了全套对舰攻击战术动作后,告警系统指示灯突然亮了:敌舰导弹正向你袭来!他小吃一惊,但并没慌乱,马上拉起机头,让自己迎着太阳飞。在一枚导弹即将追上来的刹那,他猛一压杆,焕然间改变了航向。

侧脸看时,那枚导弹从他近旁擦身而过,直向光线炽烈的太阳扑去,随即就在不远处爆炸了。

他松了口气。可告警灯却没有熄灭,反而越闪越急。糟了,还有一枚!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际,他就感到自己随着机身剧烈的一颤,眼前顿时变得漆黑,无数颗金星像礼花一样进­射­出来……

拉坦·辛格上尉的长夜降临了。

看着那架海鸥像礼花一样凌空炸开,维雄和李汉再次相视一笑。这是维雄在这次海战中最后一次畅笑,因为很快他的笑里就将充满苦涩。

战争是最带有神秘感的人类行为,海战尤其如此。由于那只无形之手的忽隐忽现,你永远弄不请许许多多鬼使神差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当时维雄在“雾灯”的显示屏上看得非常清楚,一架“海王”直升机正擦着海面快速移动,一点点向030号导弹驱逐舰接近,就在它随时都可能对中国舰队的旗舰发起致命一击时,它却突然像喝醉酒似的调转机头,摇摇晃晃地朝相反方向飞去,并且很快就飞出了维雄那台”雾灯”的视界。

咄咄怪事。眼看着一次创立不世之功的良机,就让这个糊徐虫不明不白地错过了,连维雄都禁不住为它扼腕而叹。但就像中国人常说的憨人自有憨福那样,幸运女神注定还要给这家伙一次机会,使他的名宇也能跟纳林德尔·拉奥中校和拉坦.辛格上尉一起,出现在最高英雄转轮奖章获得者名单上。

维雄压根没想到那架“海王”直升机还会飞回来。他把注意力全放在尽快寻获敌人水面舰艇并与之一决雌雄上了。这一疏忽使他后来懊悔不已。

他从荧光屏上模模糊糊看到一艘大舰的影子,认出那是卡辛级导弹驱逐舰,便决定对其发起攻击。

那架“海王”直升机恰在这时懂憎懂懂地飞了回来,而且不早不晚,正当541舰“雾灯”再次启动,C—8Ol舰对舰导弹发­射­装置在转动中徐徐翘起头时,它抢先发­射­出两枚导弹,两枚原本极有可能­射­向中国特遣舰队旗舰的“海鹰”空一舰导弹。

第一枚有些偏高,打在了541舰的球形雷达罩上,没有对舰体造成损伤,但却毁掉了全舰的耳目。

第二枚击中了舰尾,一片螺旋桨时被炸飞,涡轮立刻停止了转动。失去动力尾部又燃起大火的541舰,凭着惯­性­往前冲了几百公尺后,慢慢地停下来,一动不动地漂浮在了海面上。

消防钟叮叮当当敲得人心慌,全舰上下一片忙乱,到处都是皮鞋敲击甲板和关闭舱盖、水密门的澎澎声。灭火器、水龙带一时成了水兵们的宠物,你争我抢着抄起来冲向后甲板。幸好舰尾的可燃物不多,除了甲板烧变形外,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望着余烟袅袅中惨不忍睹的后甲板,李汉想找一句让维雄感到轻松点儿的话:

“多亏那小子是个劣等­射­手,要不随便哪一枚导弹打在要害部位,咱们就都完了。”

“完不完还难说呢,现在咱们算是成了漂在海上不能动弹的活靶标啦。”维雄苦笑了笑。

“瞧,咱们还不算最惨的。”李汉指着远远近近的大小舰只对维雄说。

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海面上的一切就已变得面目全非。那些刚才还威风凛凛驰骋于波涛之上的驱逐舰、护卫舰、猎潜舰们,一番残酷的追逐厮杀之后,现在大都或爆炸,或燃烧,或沉没,侥幸躲过重创的,舰体上也无一不是弹洞累累,烟霓火燎。

唯一完好如初的,只有“维兰特”号航母。到现在为止,它所遭受到的打击,就是飞行甲板上被SU一27喷洒了超级润滑剂。尽管它的三层防空网,已经被中国人撕得­干­疮百孔,尽管一连虚惊了好几场,毕竟还没一次真正有破坏力的攻击落到它头上。由RN965型对空警戒雷达和“海标枪”导弹组成的防空系统,在强力电磁辐­射­的­干­扰下,仍然倍尽职守,不但击落了一架SU一27和两架F一8III型战斗机,还迎头击爆了好几枚来袭的舰对舰、空对舰导弹。

不过,这并不是结局。结局正随着又一波次SU一27战斗机和一艘“武汉”级潜艇的临近而到来。

左舷75度,敌机两架!

RN965空警雷达又一次准确地捕捉到了目标。但它没能辨认出这是两架无人驾驶机。当“维兰特”把两枚“海标枪”用力投掷向这两个假目标时,真正有破坏力的攻击,终于落到了它的头上———

一枚“巡海夜叉”空一舰导弹在一颗破甲弹的前导下,低空掠过水面,从舰舷右侧45度角­射­进了“维兰特”上层建筑下方吃水线以上的部位,斜穿过105一l06框架,在二号机库和航空器材仓库之间猛烈炸开(幸亏与弹药库还有一段距离)。满载排水量几近三万吨的庞大舰体,像急刹车似的在海面上顿了一下,由此可见这枚中国人的导弹威力之大。

拉加瓦德将军的第一个反应,是舰底擦在了一块巨大的水下礁盘上,而不是挨了导弹。直到浓烟烈火从舰桥下飞窜出来,他才哺哺地低语了一声:

“天哪!”

这仍然不是最后的结局。

对“维兰特”的最后一击来自那艘舷号为737的“武汉”级潜艇。艇长岳文赋少校从潜望镜里看到舷号为R22的“维兰特”巨大的侧舷在五海里外正对着自己时,简直大喜过望。即使他已发现自己头顶的水面上,有几架“海王”直升机在低空盘旋,一旦寻获潜艇踪迹,就立刻会有反潜自动寻的鱼雷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可他还是禁不住受到那天赐良机的诱惑。

这诱惑使他不顾葬身海底的风险下达了导弹发­射­令。

在“维兰特”上的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右舷那个被“巡海夜叉”炸开的洞口时,它的整个左舷却无遮无拦地暴露给了正在低空作超音速飞行的C8Ol舰一舰导弹。这家伙没遇到任何麻烦就一口气钻进了飞行甲板下的三号机库,当即炸毁了两架正在抢修的海鹞飞机,炸倒了一大片维修人员,顺便引爆了卸在一旁的几枚导弹和十几枚火箭。数不清的各类导管和电缆,被导弹爆炸时产生的高温呼地点燃了,滚滚黑烟从甲板下汹涌着翻腾出来,吞没了整个上层建筑。

拉加瓦德将军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镇定。一边掩住口鼻咳嗽着,一边断断续续地下达命令:

“马上组织灭火!命令全舰队向‘维兰特’靠拢,撤离战场!”

印度舰队向南退却了。中国舰队并没有追赶,而是收拢队形,静悄悄地驶向北方。

737号潜艇到底没能躲过它的少校艇长意料中的打击。那枚潜­射­C801导弹一腾出水面,就被两架正在附近盘旋的“海王”直升机发现了。虽然已经来不及去扑救自己的旗舰,却有足够的时间向藏在水下的对手发­射­反潜自动寻的鱼雷。艇长岳文斌料定在劫难逃,便下令不顾一切地深潜,一直潜到极限深度以下。结果,这艘已站在地狱门口的潜艇,居然成功地逃脱了灭顶之灾:一枚鱼雷因被海底茂密的水草缠绕提前爆炸,另一枚在艇边的暗礁丛中炸开,炸坏了该艇的尾舵,使它仅仅失去了变换航向的能力。眼下,当它与541舰一样被一艘扫雷舰拖曳回航时,艇长岳文斌少校心里念四的只有四个宇:真是万幸。

541导弹护卫舰则被一艘猎潜舰拖曳着,开始了它有史以来最艰难的航程。

一路上,维雄眼望着舷窗外,不发一语。

夕阳将坠,舰队西侧的海面上如火如荼。李汉打破了沉默,“如果那两位上校也在场的话,他们会怎么说?”

许久,维雄回过头来沉沉地望着李汉:

“飞机,加上导弹,这就是海战。从此不再有水面舰艇的位置了。”

李汉被维雄的情绪感染了:

“南海一战,美国人会发现,由于拥有最多的水面舰艇,他们也就成了拥有废铁最多的国家。”

维雄面露艰涩的一笑。

夕阳西下了。刚才还如火如荼的海面,现在看上去就像燃烧过后的灰烬。拉加瓦德将军木立于舰桥之上,看着水兵们如何扑灭从二号机库中冒出的最后一缕烟火。

乔杜里准将悄无声息地侍立一旁。

伤沉过半,一无所获。

这是拉加瓦德将军对此番海战的总结。虽说中国人的损失也不算小,可他们毕竟达到了目的,把日本人的船队拦截了回去。我们呢?我的“维兰特”号航母特混舰队呢?除了跟中国人打了一场半个世纪来最大的海战,还有什么?

“德里”号,没有了。“戈达瓦里”号,也没有了。还有……还有……都没有了。

将军的心随着那轮夕阳,沉甸甸地坠进了大海。

他突然开口了,声音听上去比平时略为低哑:

“命令各舰,尽最大可能把舰身清洗­干­净,舰员一律换穿整洁制服。明晨通过新加坡海峡时,各舰挂满旗,全体官兵在舰舷两侧站坡……”

将军不再往下说了;嘴角微颤着背过身去。

乔杜里准将猜想,将军肯定是流泪了。

海上又起雾了,相邻各舰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不清。雾笛长一声短一声地响了起来,像晚归的牛群在暮蔼中发出沉闷的低吼。……

第六章

《星岛日报》2月7日报道:

题:中印爆发海上大战(记者廖国雄发自新加坡)“继昨日凌晨,中印两国空军在新加坡海峡发生激烈空战后,今天上午Il时左右,两国舰队又在纳土纳群岛以西50海里的水域,爆发了一场空前规模的海上大战。以‘维兰特’号航空母舰为旗舰的印度海军第二特混舰队,由二十余艘大小舰船组成;中国海军特遣舰队则投入了十七艘水面舰只和数目不详的潜艇参战。

“截自记者发回报道时为止,双方各有十多架飞机被击落击伤、三四艘舰艇被击中击沉。其中包括像导弹驱逐舰这样的大型水面舰只。据新加坡军方截听到的信号表明,双方起码已各有一艘导弹驱逐舰爆炸起火并开始下沉。目下海战仍在激烈进行中。”

路透社2月7日电:

题:印度在对中国动用核武器问题上犹豫不决(记者小乔治.布雷利发自新德里)“中印两国海军爆发大规模海战的消息传出后,往日车来人往的姆拉斯广场,整个下午几乎空无一人。人们纷纷围聚在电视机前,观看卫星电视传回的图像新闻。当看到印海军‘德里’号导弹驱逐舰在大火中沉没的镜头时,有人当场失声痛哭。

“记者注意到,印度军政界显要人物的汽车从午前进入总理府后,到记者发稿时都还没开出来。

显然是在召开一次由内阁国防委员会全体成员参加的特别紧急会议。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在是否动用‘火’式中远程导弹甚至战术核武器袭击中国的战略目标问题上,形成了争执不下的两派意见。直到‘维兰特’号航母遭受重创的消息传来后,主张袭击的一派才渐占上风,但似乎仍未能定下最后的决心。”

《中国时报》2月7日报道:

题:大陆军方阵中斩将(记者秦子祥发自北京)“为使两场战事看上去更像是偶发事件,而不是蓄谋已久的军事行动,同时也为了向国际社会显示中共在解决争端时无意诉诸武力,据日前一则未经证实的传闻说,中共军方的最高权力机构‘中央军委’,已下令免除在中印边界和南中国海擅自下令与印度人交火的两位军事指挥官的职务。这两人分别是成都军区司令吕季元将军和特遣舰队司令林宇声少将。观察家们认为,此举是为了把事态控制在较低级别,以使中共最高决策层在国际上有回转余地的一种做法。而并非挥泪斩马谡之举,相信不久之后,这两位胜军之将就会另有高就。此间,现在就已有两人将分别出任三军最高学府国防大学校长和南海舰队司令的风闻,只是消息来源更不确切罢了。”

合众国际社2月7日电:

题:如果……中国的报复清单(记者弗朗西斯科发自北京)“南海以南爆发大规模海战的消息,今天在这个国家的心脏城市反应平静。记者看到,西单路口的大屏幕街头电视,并没有直接播放卫星传回的海战场面,而是不时打出一条字幕新闻,向人们报知最新的战况进展。对半个世纪前二战结束以来最大的一次海战;北京人以一种中国式的沉静和节制——

绝非狂热,表示出他们普遍的关注。

“记者刚刚接到中国外交部新闻司通知,半小时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将宣读一份中国政府声明。据接近中国最高领导层的人士说,这是针对连日来盛传印度将对中国使用核武器一说的恐吓声明。

在这个声明中,中国政府开列出一份报复清单,宣称如果遭到来自印方的核打击,中国将毫不犹豫地对清单上所列的目标进行核报复。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透露,名列清单的有印度巴巴核研中心的‘德鲁瓦’反应堆及四个核电站、五个重水工厂、一个快速增殖反应堆,还有印度斯坦航空公司、印度电子有限公司等十几家高新技术企业,以及卡尔瓦尔大型海军基地、布莱尔联合海空基地等重要军事设施。

“这位人士还说,因为南海大战的爆发,中国国家元首已推迟了飞赴夏威夷同美国总统的会晤,以便与中国最高决策层的其他成员一起,对这一突发事件可能带来的后果和影响做出评估。相信所谓‘报复清单’,就是这次高层评估后的产物。”

美联社2月7日电:

题:中东水源战争在即,美国航母舰队改航(记者威廉姆斯·巴雷特发自“罗纳德·里根”号航空母舰)“奉美国总统之命,正穿过马六甲一新加坡海峡,火速赶往纳土纳群岛以西海域的‘罗纳德·里根’号航母特混舰队,忽又接到新的指令,命该舰队立刻改变航向,经苏伊士运河直抵伊斯肯德伦湾,与已先期抵达梅尔辛湾的另一航母特混舰队会合,随时准备应付那个地区一触即发的态势。

“据悉,由于中东水资源的日渐匿乏,更由于土耳其在两河流域上游修建的包括二十二条大坝的安纳托利亚工程接近尾声,这一地区因用水问题造成的紧张局势更趋严重。一向关系不睦的叙利亚和伊拉克两国,在安纳托利亚大坝高耸,两河下游流量锐减百分之六十之际,终于决定捐弃前嫌,联手对土耳其宣战。今天上午,伊拉克的两架米格一29战斗机,飞至阿塔图尔克大坝上空进行侦察,在轮番俯冲,数次威吓­性­超低空飞行后,才掉转机头朝东南方飞去。土耳其政府已就此向伊拉克提出强烈抗议。

“从卫星上发回的传真图片表明,叙伊两国军队已完成在土耳其边界的集结,土耳其政府也已将这一情况通报给了欧盟和美国。欧盟组织除了对此表示出强烈关注外,尚无实际行动。美国的反应则异乎寻常的迅速,当即派出两支航母特混舰队赶赴该地区。有识之士指出;美国此举,一来想挽回在印度舰队面前退却丢失的面子,二来想堵住世人关于‘美国威风不再’的议论,重振世界唯一超级霸主的余威。如此一来,舰队司令官乔治·沃纳将军,也就只好为不能亲眼目睹鏖战正酣的中印大海战而望洋兴叹了。”

《华盛顿邮报》2月6日报道:

题:美意欲充当中印战争调停人(记者弗农·米切尔发自华盛顿)“在一场难说胜负的中印大海战落幕之际,理查德·沃克总统认为双方停火的时机已经成熟。白宫发言人布鲁斯·佩顿宣布,总统打算派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大卫·柯林斯为他的特使,即日启程飞赴北京和新德里,执行他称之为‘本世纪第一项也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项和平使命’。”

“虽未在实际交火中占到太多便宜,但却在战略上捞到足够多好处的北京,原则上已答应接受美国的调停。而两方面都倍感吃亏的德里,还在停火或是打下去二者间犹豫不决,没有做出答复。”

《红星报》2月7日报道,

题;俄边防军越界追击“乌民卫”(记者安德烈·卢奇科夫发自马凯耶夫卡)“俄罗斯顿河军区的边防部队今天早晨从罗斯托夫至沙赫特一线越过俄乌边界,追击连日来不断在这一带寻衅滋扰的乌克兰民族自卫组织。到记者发稿时止,俄军已追至马凯耶夫卡城下。参加这次追击的有世上仅存的一支哥萨克骑兵队。当这些来自顿河沿岸的哥萨克小伙子挥动军刀策马冲锋时,乌克兰民族自卫组织的官兵即刻望风而逃。”

法新社2月7日电:

题:大军出征在即,矛头指向不明(沙邦·奥特朗发自德黑兰)“伊朗军队的‘巴塔巴塔’演习结束后,波斯湾平静了整整一个星期。海湾各国的战争警报刚刚解除,波斯大军的出征号角又骤然吹响:一位与记者熟识的伊朗海军军官说,他们已经接到取消休假的命令,要求全体官兵立刻返回各自驻地,随时准备接受作战任务。仗看来是非打不可了,只有一点尚不清楚——作战对象是谁?换句话说,谁是敌人?”

《金融时报》2月7日报道:

题:中印海战引发全球股市大波动(记者罗伯特·休斯发自伦敦)“中印两国海军爆发海上大战的消息,犹如重磅炸弹在全球股市炸开。港股在上午收市前即出现暴跌。恒生指数由开市的15145.O3点,直线下跌至收市前的141o7.07点时,传来印旗舰‘维兰特’号航空母舰遭受重创的消息,指数又回升至14174.11点建立支撑。看来是中国海军的小胜给中资股东带来了一些信心。

“跟在香港股市后陆续开市的伦敦证券交易所和纽约证券交易所,则完全没有被港股收市时的乐观情绪所感染。对爆发于两大洋咽喉部位的这场海战,可能给世界上最重要的贸易水道带来灾难­性­影响的担心,加上叙一伊一土三国水源之争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种种利空消息使得这两地的股市一上来就低开低走:《伦敦金融时报》指数由5180.0点先跌到4873.41点又跌至4729.13;纽约道·琼斯指数则由6345.46点一路狂泻至5917.32点,均为近年来仅见的最大跌幅。”

俄通社2月7日电;

题:值得警惕的秘密交易(记者谢尔盖·柯罗廖夫发自东京)“自1981年日本政府把2月7日定为‘北方领土日’以来,近二十年里,每年的这个日子,日本人总要拿它做点文章。今年也不例外。据可靠消息,日本女首相大岛由纪子今天秘密会见了西伯利亚州州长阿纳托利的私人代表。此人到日本多有时日,大岛首相单单选择这个日子见他,可谓意味深长。

“如果把这一消息与盛传已久的东西伯利亚打算脱离俄罗斯,成立阿穆尔共和国的说法联系起来,其动向值得警惕。

“那位州长代表曾私下表示,只要日本方面支持东西伯利亚独立,他们将归还北方四岛,并保证向日本提供充足的原油。相信这两项条件,都对日本有极大的诱惑力。

“据说西伯利亚先曾就此事试探过中国政府,中方的态度较为暖昧,既表示不­干­涉不Сhā手别国内部事务,又表示将尊重当地人民的选择,理解并接受既成事实。这虽然也可被看作是一种暗示,但毕竟含有太多的外交辞令,使阿纳托利州长心中无底。失望之余,他才转而决定去试探日本人。”

慕尼黑2OO0年2月7日

与薇拉的一夜颠狂,使巴克­精­疲力尽。看来最­棒­的­性­伴侣总是些没头脑的家伙,因为她们别无他念,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天快亮时,他头重脚轻地回到卧室,直子不见了,床头柜上有一纸短笺:

“我走了。因为爱你所以离开你。亲爱的,从见到你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我不希望这偶像被一个俄国表子打碎。我要在它被打碎之前离开。听我说,别让一个一钱不值的女人毁了你,也毁了我们神圣的事业。我将去一个地方,如果你还能把自己的信仰坚持到底的话,也许我们还会见面。不想说永别。直子”你走了!你就这么走了?巴克喊了起来,嗨!谁说你有想走就走的权利?

对直子的离去,他既不在乎又受不了。不在乎的是,女人像水一样从他身边流走的太多了;受不了的是自尊心。

还没有哪一个女人是主动离开他的。每次都是他先厌倦。这份自尊心受到的小小伤害,倒使他一瞬间有些怀念起那个像匹矮种母马一样的亚洲女人来。

她只是在床上比薇拉差点儿,可她对他更有用。他开始重新评价直子。

“滚吧,要滚就早点儿滚!”他用骂来排遣自己心中的失落。

“宝贝儿,你是要我滚吗?”薇拉倚在门边问他。

巴克转身怒吼道:“对,想滚你也滚!”

薇拉怔了一下,马上转身要走,却被巴克上前一把拽住。

“放开我,我这就滚。”

“你还是在床上滚吧。”

薇拉不动了,像只突然安静下来的母猫,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巴克。

他把她拉到身边,轻轻用手一挑,她睡袍上的丝带扣解开了,丝质的睡袍无声地滑落到地板上。他猛劲把她抱起来,向大床上抛去,她尖叫着从床上弹了起来,不等她落回到床上,他就扑了过去……

笃笃笃。

有人微门。

“谁?”

“是我,塞勒尔。”

“什么事这么早?”

“去梵蒂冈的计划不变吗?”

“不变。”

“恐怕得变了。”

“我说过不变。”

“可是,教皇他,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

“今天凌晨,电视里正在播这条消息。”

“好吧,我知道了。”

巴克听着塞勒尔脚步声远去,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德意志国家电视台的播音员托马斯·钱茨正好讲到“……来自梵蒂冈的消息,教皇约翰·彼得二世因腿疾复发,今日凌晨一点五十四分病逝,享年……”

吉尔吉特2O0年2月7日

这是纳林德尔·拉奥中校参加的最后一次直升机空战。战斗开始的时间要比南海水域那场大海战晚一小时,但又比它早一小时结束。日头刚刚偏西一点儿,战场就完全寂静了。

早餐是大饼、罐头青豆和­肉­汤。令人生厌的典型军用快餐。草草吃了几口后,拉奥中校把那只护身符在脖子上系好,闭起眼睛静坐了一会儿。

出击时间到了。

他披挂好全套装具钻出帐篷,尽管昨天晚上就已从气象预报中知道了今天的天气,他还是习惯­性­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天。

万里无云。

气温却异常的低。在机降场上待命的士兵,因不许点火取暖,只好绕着各自的飞机转圈小跑。一边跑,一边使劲地跺脚。

离开飞时间还差三分钟。普拉卡西将军打来了电话。“纳林德尔,祝你好运。”这是将军头一次不用姓氏加军阶称呼他的部下,而是直呼其名。

拉奥中校心头一热。

“谢谢,将军。我希望能为印度也为您带来好运。”

“一返航就告诉我。记住,我在等。”

“是,将军。”

在摄氏零下35度的酷寒中,拉奥和他的190营离开了地面。

方位:东北方85公里。

目标;夺回巴勒提特。

上游的印度河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泽,庞大的机群正溯河源而上。

起飞不久,机上的超视距雷达就发现了敌机的踪影。

中国人也拉开了架势,拉奥想,今天必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他预料得不错。起飞十五分钟后,在印度河开始拐弯的地方,拉奥的机群与中国人相遇了。

这个时间差不多正好是“德里”号导弹驱逐船被一枚“巡海夜叉”空一舰导弹击中后爆炸起火的时间。

拉奥中校向各机队下达了准备攻击的命令后,不失时机地抓起脖子上那只护身符亲吻了一下。

如果没有电视摄像机现场拍摄下空战场面的话,事后不会一个人能够真实准确地复述出战斗的全过程。尤其是一场以每小时3oo一400公里的飞行速度在空中展开的激战。

不妨想象一下上百架直升机在湛蓝的晴空中捉对厮杀的场面:

开始两军都还各自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后来,一方的队形发生了变化,右翼渐渐拉长,一支小队企图向对方的左翼迂回。对方迅即做出反应,收缩左翼,使自己的中部凸起一支箭头,朝对手的心脏部位直Сhā过来——于是,处在机群最前列的人,便惊恐万状地看到了对方­射­来的导弹……

双方的阵形变得模糊不清了,甚至连机上喷涂的迷彩颜­色­也相差无几。如果不打开敌我信号识别器,双方不同的战术动作,就成了区别敌我的唯一标志:凡是好几架直升机像群狼一样围攻一架直升机的,那就一定是中国的“狼群”。

战况空前惨烈。不过几分钟时间,双方最先投入战斗的直升机,已经所剩无几。沿着弯曲的印度河谷地,到处可见坠毁爆炸、起火燃烧的直升机残骸。

随着时间推移,双方都在把更多的直升机投入战场,使战场的正面和纵深不断扩大。拉奥却发现190营的机数和人员在一点点减少。

他声嘶力竭地呼叫着在烈火浓烟中穿梭飞行,一一点数着他的部下,呼喊他们的代号和姓名。

大部分人的名宇都呼唤不应了,他仍然不停地呼唤。一边呼唤,一边摁动导弹发­射­按钮或抠动机炮扳机。到后来,这种呼唤已不再有点名的意义,仅仅成了一种冲杀时的吼叫。

最后,当他充血的声带嘶哑得再也发不出声来时,他突然不再吼了,他的两眼定定地盯住了前方:

他看见了那架带=****=标志的直升机!

那家伙在非常近的距离内把一架“雌鹿”打得凌空爆炸后,正拉起机头想避开飞机爆炸时的碎片。它的动作非常漂亮,本来是背朝着太阳在飞,忽然仄起身子,猛一扬头,就改成了迎着太阳飞。

拉奥简直被这个动作迷住了,摁在发­射­按钮上的手好半天没有动,一直等到它从太阳的光圈中钻出来,他才有些惋惜地摁动了导弹发­射­钮——可让他傻眼的是,导弹居然没有发­射­出去!

导弹打光了。

他连忙把食指改放在机炮扳机上,狠命地一抠到底,3omm炮弹像一串闪光的链条甩了出去……

他看得很清楚,那家伙被打中了!不偏不斜,正打在那个=****=标志上。奇怪的是没有发生爆炸,只有一团火球从那里冒出来。那家伙往前冲了一下,又在空中停住了,悬停片刻后,慢慢地回过机头,向他这边直飞过来。他连续抠动扳机,却始终不见机腹下有炮弹飞出去。炮弹也打光了。而那架冒火的直升机还在摇摇晃晃地朝着他飞。他已经能看见那家伙的脸了,这是他从录像带上反复看过多次并深深刻印在脑子里的那张脸。他能感到对方也在狠命地向他摁动导弹发­射­按钮和炮钮,但同他一样,那家伙也是既没导弹,也没炮弹了。

除了各自的直升机,他们只剩下了赤手空拳。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团火球在拉奥眼里也变得越来越大。现在他们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马上避开,要么迎头相撞……

梵蒂冈200O年2月7日

一脸悲伤的红衣主教圣巴斯蒂安。

杜米埃推开了教廷国务大臣办公室的门,国务大臣马里奥。

冈萨雷斯正面窗面立,他回过身来时,杜米埃发现他眼圈红红的,看来他还在为教皇的辞世而难过,这让杜米埃很感动!

“您能在这个时候来我真高兴,这起码使我这颗悲痛的心得到了某些慰藉。您知道,我已经侍奉了他老人家整整十年……”国务大臣说着,眼圈又红了。

“是的,大人,我也和您一样悲痛。”

“愿他老人家的灵魂在上帝的身边安息。”

“是的,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但是,对不起,请坐。我是说,他老人家回到上帝身边去了,这个世界总还需要有上帝的代表,我的意思是,需要一个新的教皇。”

“的确如此,大人。”

国务大臣在红衣主教的身边坐了下来,目光里充满期待地望着杜米埃:

“不知对选举新教皇,红衣主教大人有何见解?”

国务大臣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谦卑,使杜米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哦,大人,我很抱歉。老教皇的辞世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人还来不及考虑有关新教皇的事。”

“不,其实对我们来说,它并不突然。事实上教廷已把这一不可避免的事情成功地掩盖了半年之久。他老人家半年前就已失去了行为能力。”

杜米埃心里一惊。那么,那个给他下旨令要他去芝加哥和纽约的人是谁呢?

他从国务大臣那张让人琢磨不透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所以,”国务大臣接着说,“酝酿新教皇人选的问题,半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哦,是这样,大人。”

“你是候选人之一。”

“我?这怎么可能?”杜米埃又吃一惊。

“我也是。”

杜米埃似乎明白了,也许国务大臣在竞争新教皇的宝座,想提前拉到足够的选票?

“您是最有希望的,大人。”

国务大臣深奥地笑着摇摇头,“不,大人有所不知,我是个西班牙人,我很清楚这一点。各大教区的选票,不会落到一个既非西方大国又非第三世界国家的西班牙人头上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划过了一丝无奈的悲哀。

“那就只能等选举时,看多数代表的意向了。上帝会通过选举人的手来体现它的旨意。”

国务大臣又摇了摇头,“不,上帝的旨意有时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红衣主教大人,难道您愿意看到仅仅是由于得票众多,就让一个来自非洲荒漠或是亚洲丛林的红衣主教成为新的教皇吗?”

“大人,我不懂您的意思。如果他能获得足够的票数,那就说明他也能获得足够的拥戴,既然上帝无所不在,它的代表来自哪一个洲,好像并不那么重要。”

“红衣主教大人!”国务大臣的声调抬高了一下,又马上压低了,“您太善良了。票数并不能说明一切,更不能完全代表上帝的意志。我们必须制止这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皇冠,落到一个只代表蒙昧初开的地区的人头上。您不认为我的看法是正确的吗?”

“大人,我得承认,在您同我谈起这个问题之前,我从没想过它。您可以给我些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再回答您吗?”

“当然可以,红衣主教大人,只是请您尽快拿定主意。”

“拿定什么主意?”

“看来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准备推选大人您为新的教皇。”

“推选我?不,这不行,我力不胜任。”

“我们认为您行。”

“你们?”

“是的,这是所有欧洲的教区和北美教区的红衣主教们的意见。目前我们正在对亚洲和非洲国家的一些教区做工作,尽可能多地使您获得选票。”

圣巴斯蒂安。

杜米埃不再说什么了。他的眼前浮现出戴在教皇头上那顶形状像乌贼鱼似的皇冠。

第七章

南沙水域2O00年2月9日

被猎潜舰拖曳着前进的541舰走得非常慢。整整两天两夜,才走到赤瓜礁一带海面。

在一艘不复昔日雄风的战舶上连续呆它四十八小时,你就是个喜剧大师,也会变得毫无幽默感。一路上,李汉总想找点什么话出来轻松一下气氛,可他找不到。没有话题。

话题全让既没了动力又着过大火的军舰给沉沉地坠住了。

“你这是­干­嘛?”李汉还是开了口,“跟打了败仗似的。”

“你以为是打了胜仗?”

“起码你没有败。”

维雄摇摇头。

“你摇什么头?一艘导弹护卫舰,吃掉人家一艘护卫舰,一艘潜水艇,再加上一架海鸥,你还想怎么着?让你独自个儿把‘维兰特’给敲掉?”

“我没想这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是打这种一艘军舰敌不过一枚导弹的海战,本身就是失败,而不是根据谁损失多少来计算输赢。”

“还是旁观者清。”

“这种海战,你没对方损失得多,仅仅是因为你比对方投入的少。我一直不想把这个结论说出来。”

“这种结论一个海军军官就是想到了也不会说出来。”

“比如说你。这是军种情结在起作用。”

“你如果突然意识到,你所热爱的事业走到了尽头,会是什么感觉?”维雄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

“舰长,您的电话,北京打来的。”值班参谋跑来报告。

维雄与李汉交换了一下眼­色­,转身离开了。

一去就是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他回来了,两眼变得通红,好像哭过一场,说话也有些鼻塞。

“是我爸来的。他想跟你也说几句。”

李汉狐疑地看了看维雄,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是阿姨她………

”维雄背过身去,“接了你就知道了。”

李汉从电话中听到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到半个月时间,何达将军的声音听上去像从一个肩背佝楼的人胸腔里发出来的,一下苍老了许多。

“维英……牺牲了。”

可以想象将军把这几个宇说出来有多艰难。

什么?维英——牺牲?李汉以为不是他听错了,就是将军说错了。

“前天,中午,12时29分。”

李汉不得不信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将军,他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和词。

“李汉,”还是将军先打破了沉默,“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您说吧,但别说请。”

“他们的母亲也不行了,不过椒先别告诉维雄。我现在离不开北京,维雄又脱不开身,维英那边……”

“您是要我代你们去料理维英的后事?”

“你,可以吗?”

“可以。何叔叔,我可以。”

放下电话出来,李汉回到舰桥上,走到维雄身后,“你都知道了?”

“你父亲希望我去料理维英的后事。”

维雄吃惊地转身来,“什么?让你?不,我爸他不该……”

“我已经答应了他。”

维雄看着李汉,“如果你是不想伤我爸的心才没拒绝他,我这就去打电话让他换人。”

“不,”李汉一把抓住维雄,“我去。”

“李汉,这不行。”维雄突然动情地,“你不知道,谁都可以去,就是你不能。我哥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他对我说过。嘉琪死后,他更觉得是他……”

“维雄!”李汉大喊一声截住了维雄没说出口的话,随即又轻声道:“我全知道,你不必说了。我已经答应了你父亲。就是没有答应他,我也会去的。”

维雄突然伸手在李汉肩头重重地招了几下,然后向舷窗外转过险去。李汉发现他的整个肩背都在剧烈地颤抖。

北京一新德里200O年2月4日

美国总统的“空军一号”座机嘶叫着滑上了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跑道。在起飞线,它晃动了几下副翼向还站在停机坪上挥手的中国政府官员致意后,便松开刹车滑跑起来。随着油门的加大,滑跑速度越来越侠,还没得到跑道的一半距离,机头就开始上翘,紧接着机轮腾空,离开了地面。

北京之行结束了。一切顺利。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大卫,柯林斯坐在平常属于沃克总统的位置上,点燃一支“丘吉尔”牌雪茄烟,悠悠地吸了一大口,让烟缕在肺腔里转了一圈,又舒缓地从鼻孔里喷出来。淡蓝­色­的烟雾像只巨大的水母在他头顶上蠕动,久久不散。北京非常合作,他想,这或许和他们已经达到战略目的有关。

中国国家主席一开始面孔绷得很紧。对专程乘坐总统座机前来斡旋的美国特使,这位国家元首从礼节上表现得无可挑剔,但态度相当平淡。直到他看过沃克总统的亲笔信后,脸上才渐渐有了笑容。信上并没有任何要挟­性­语言,这一点柯林斯在登机前,已与沃克总统反复推敲过了。中国人现在很自信,这在选择外交辞令时不能不顾及。可以断言的是,他们肯定不想打下去,毕竟不是纯粹为了本国利益而战。但他们也不怕打下去,因为他们正在占上风。

这种情况下,信的内容和语气就必须从替中国人长远利益着想的角度去写,并充分考虑到中国人的自尊心、看来效果不错。

一个圆圈的半圆已经画好,下面就看新德里的了。

真正麻烦的是新德里。

从跟中国国家元首会谈结束,柯林斯就全力以赴地在电话中要求塔帕尔安排会面,塔帕尔始终不接电话。每次都是个末等文官在给他打哈哈。不是“特使先生,,总理正在晋见总统,不能接您的电话”,就是“特使先生,总理已经服过安眠药,刚刚躺下。”气得柯林斯放下电话后破口大骂。直到“空军一号”离开北京,已在飞往新德里的途中,他对此行能否见到塔帕尔,仍然没有把握。

不出所料,在机场上迎接柯林斯的,是一位外交部次长。气氛相当冷漠。两人草草握过手后,即各自登车前往下锡处──新近落成的红堡大酒店。这座仿莫卧尔王朝风格的建筑倒是造得十分豪华气派,远看去,就像是十七世纪的沙贾汗皇帝蹭给二十一世纪的一座宫殿。

侍者为柯林斯打开的是总统套房;和一开始在中国遇到的一样,从接待规格上印度人也让柯林斯无话好说。但也仅此而已。塔帕尔总理始终不肯露面。柯林斯几次提及,都被那位副外长岔了开去。不过,柯林斯却馒慢由有些恼火变得平静了下来。虽说一上来有倍受冷遇之感,但把他安排在德里最好的饭店最好的房间这一点说明什么?说明印度人并不想跟他也就是跟美国把关乐搞僵,断了自己的退路。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发虚。塔帕尔使用这种生活上的高规格和政治上的低规格伎俩对待他,无非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不满什么呢,是因为美国在中国提出的经济制裁和武器禁运议案上投了赞成票,还是对美国舰队在印度洋炫耀武力并撞沉一艘印度舰艇耿耿于怀?

都不是。

“柯林斯先生既然是从布鲁塞尔起飞,为什么要先绕远去了北京,再到新德里来?”

当天下午天­色­黄昏时,柯林斯以为今天肯定见不到印度总理了,却突然接到速往总理府的邀请。见面后,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塔帕尔总理满面怒容的质问。

原来是印度人觉得冒犯了自己的尊严,很好。这是临行前他和沃克总统敲定的花招之一:

要用这个办法扫扫印度人的脸,以报“罗纳德.里根”号丢脸的一箭之仇。看来也收到了预期效果。

他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如果塔帕尔总理为这件事感到不快的话,我对此表示十分抱歉。因为这样做是应中国人的要求安排的。阁下想必知道,中国是个非常要面子的国家,假如你不事先给足他们面子,就什么事都无从谈起。”

“特使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印度人对自己的面子无所谓?”塔帕尔沉下脸来。

“总理先生!我相信你完全不是这样理解我刚才那番话的。”柯邢斯并不在乎塔帕尔变­色­,从他一打眼见到塔帕尔,他那颗一直有些惴惴的心就安定了下来:这个人他可以对付。

“不,我正是这样理解的。”塔帕尔咄咄逼人。

“真是这样的话,我很遗憾。”柯林斯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不过我想提醒一下总理先生,希望我的坦率不会被看作是对您个人的冒犯——”

塔帕尔的浓眉下目光瑰凛,柯林斯把这看成是虚张声势。

“总理阁下,”柯林斯换了一种表面看来更尊敬的称谓,“您应该对您和您的国家目前所处的不利地位,有一个透彻的了解。沃克总统和我本人都认为,当对手在各方面都比自己更强大时,要想求得和平,就该把某些条件降低一些。”

“你们西方人,还有中国人,总是低估印度人的实力。”塔帕尔怒气冲冲地把手按在沙发背上。

柯林斯摇头一笑,“不,总理先生,我们对此了如指掌。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他伸手从手提包中取出一叠事先备好的文件和图表,放在塔帕尔面前的茶几上。

“这些都是五角大楼代你们谋划和模拟演习过的各种作战方案,非常遗憾,没有一种方案显示你们将在同中国人的争端中获胜。”

“那当然,谁都知道,在一场核冲突中,没有胜利者。”塔帕尔话里有话。

“哦,这么说,总理先生有使中印争端升级的意思?”

“如果形势迫使我们这样做的话。”

“那我将对您作另一个提醒,贵国不但在常规军力上与中国人相比处于劣势,即使是在核武器方面,也同样不能与中国人匹敌。我知道,总理先生,被人当面挑明这一点,是很不好受的事情。但这是事实.我想总理先生不会不正视这个事实吧?”

“我们不怕同归于尽。”说这话时,塔帕尔的语气显然不如他选择的字眼那么坚定。

“如果这是印度政府最后的回答,那我将不得不代表沃克总统告知您:鉴于一场核大战会对全球包括美国造成灾难­性­影响,我们将不得不站在首先使用核武器一方的对立面上,全力以赴地支持被核灾难伤害的一方。”

“您的使命就是代表美国跑到这里来威胁我们印度吗?”

“总理先生,您误解了美国的善意,我正是为了避免印度和人类的毁灭而来。”

“可你甚至连侵略者都不肯谴责一下,就向印度施加压力!”塔帕尔暗中转变了话题。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总理先生。”柯林斯见机也把语气缓和下来,“我想,道义问题比起人类的生死存亡来,毕竟还是次要的。何况,我这里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贵国大军在一月十日遭到巴基斯坦打击前的半小时,正准备越过印巴克什米尔停火线,向对方发动大规模进攻。”

“可最后的受害者是我们。”

柯林斯真想送给他一句中国格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忍住了。他只是说,“这个嘛,有时候事与愿违。为使贵国避免受到更大伤害,恩,中国国家主席托我转告总理先生一句话。”

塔帕尔警惕地扫了柯林斯一眼。

“见好就收。”

“不,我不接受这句话,我并没有见到什么好。”

“您大概忘了,与三十八年前的惨败相比,你们毕竟没有让中国再扮演绝对胜利者的角­色­。这起码部分地洗刷了印度人的耻辱感。这难道还不能算是一种‘好’吗?”

塔帕尔被柯林斯说得松弛了脸上的肌­肉­。

柯林斯决定趁热打铁:“况且,总理先生,现在就接受停火,对印度来说,损失并不大。如果一味与中国对抗下去,使巴基斯坦别无选择,完全倒向中国一边的话,南亚次大陆的均衡就会彻底打破。那时,这块大陆就将不是印度更不是巴基斯坦而是中国人的天下。我想你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局面出现,正像我们美国也个愿意别它一样。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塔帕尔显出深思的神情,他把身子向柯林斯这边凑了凑,问道:

“特使先生,中国人的停火条件是什么?”

梵蒂冈2O00年2月9日

西斯廷大教堂的烟囱第三次冒出了黑烟。这就是说,第二轮的选举结束了,l11张选票已经在那只用了几百年的旧炉子里,化作了缕缕黑烟,新的教皇还是没选出来。

圣·彼得广场上滚过一片失望的声浪。

数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虔诚教徒,在广场上等了整整一天。他们希望能亲眼目睹新教皇在圣·彼得教堂的阳台上向众人挥手时的风采,可他们一连失望了三回。

多丽丝也挤夹在人群里,她并不信教,但她是一位红衣主教的女儿。这她在一个月前才知道。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从日内瓦大老远跑到罗马来,在梵蒂冈唯一的广场上,那些嘴里喃喃念四、右手不断在胸前画着十字的人挤在一起,等待着那全世界翘首以盼的时刻。

她有一种直觉。前天早晨一听到教皇病逝的消息,她就往鲁昂教区杜米埃红衣大主教处打了电话,回答是主教大人已经去了梵蒂冈,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了上来:肯定会发生什么与她有关的事情。

她这么想着,就开着她那辆“法拉利”赶到了日内瓦国际机场,圣巴斯蒂安,杜米埃红衣大主教并不知道,与他一墙之隔的圣·彼得广场上,站着他的女儿,小多丽丝。此刻,他正与其他ll0位来自全世界的红衣主教一起,被分别“关”在西斯廷教室的密室里,往选票上写自己心目中教皇的名宇。教堂的大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镇并贴了封条,既没有人出得去,也没有人进得来。连食物和药品,也只能放在转盘上,由人工转动从一个小窗口送进送出。

第三轮选举仍无结果。这一消息被德蒂冈电视台证实之后,记者们开始向教廷新闻署的官员打听各位候选人的获票情况。新闻官们很有礼貌地岔开了这类敏感问题,记者们便又开始打探各位候选人的身体状况以及三餐菜单之类虽然琐碎但绝非无足轻重的细节。

新闻署的官员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由于连着三轮关在密室内的选举,许多红衣主教大人都已经感到吃不消,个别的甚至出现了晕厥。只好把各位大人放出来,转移到临时餐厅里去透空气。现在,主教们正一边用餐,一边用低语和目光交换着意见。

国务大臣马里奥·冈萨雷斯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周旋在红衣主教们中间;距他一手策划和期待的胜利、还有一步之遥了——法国鲁昂教区红衣主教圣巴斯蒂安·杜米埃在五位候选人中获票最多,74票。还差一票,就够当选教皇的必要票数。

这一点,记者们更不可能从新闻官员的口中掏出来。

北京2000年2月9日

夜幕刚把病房的窗户完全罩住,梅怡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这回她不像往常,每次都似醒非醒。这回她出奇地清醒,看上去就像所有缠绕她的病痛都在一场昏睡中消退了,只剩下她自己又齐齐整整地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折了回来。

“我看见维英了。”她对一直守候在身旁的何达说。吐字很清晰,声音很低。

“在哪儿?”何达让她说得心头一惊。

“他飞得太高,我撵不上他。喊他,他也不回头。”她又说。

“你知道他是开直升机的。”何达随口应道。

“那他也该认识自己的妈呀!”她眼神幽幽的,声音也幽幽的,“他不理我,只顾自己往前飞,越飞越远。我喊他,维英,维英,他就是不理我。然后,天上打了个炸雷,他就不见了……

你说,这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当然,他……一向很机灵。”何达觉得从没哪次说话像今天这么困难。

这时有人敲门;

梅怡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从目光中他们都知道对方猜出来人是谁了。

何达起身把门打开,不错,是梦辉。她手中捧着一束花,让何达奇怪的是,不是鲜花。是一束已经枯了很久但颜­色­依然鲜艳的­干­花。

梦辉站在门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走进来。

梅怡动了动嘴,吃力地吐出一个宇:“来……”

梦辉突然扑到床边,泣不成声地,“老师,我来看您……。·您瞧,这是您在我回国后,首次个人演唱会时,让人送给我的……花。”

梅怡一震:“花?那都多久的事儿了?”

“十五年。”

“你怎么可能还留着它?”

梦辉扬起脸来,“我让人,做了脱水处理。十五年了,我搬了七回家,到哪儿都……”

梅怡猛地把梦辉揽在胸前。她转向何达,非常轻地说道:“你,让我跟她,单独呆会儿。”

何达默然退了出去。他从背后带上门,刚想掏出烟来抽,看到“严禁吸烟”的牌子,又把烟收了起来,呆呆地站在走廊尽头。

走廊很长,长得如同是一段岁月。

他已经想不起梦辉是从哪一刻起走进他的隐秘世界的。他只记得她刚刚成为梅怡的学生时,还是个十足的小女孩,一日一个梅老师、何叔叔地叫着。忽然有一天,她不再叫他何叔叔了,他才发现她已经蹦了一个大姑娘。直到这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也许是从这以后,也许是还要靠后一些时日,他觉得她的目光里多了点儿什么。多的那点是什么?他说不清,但能感到一种异样。这异样的目光每次相撞,都会使他被击一下,然后默默地回想好久。他意识到这很危险,但也使他心底深处向上翻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力,这冲力推着他,拽着他,使他一直朝那个让他恐惧也让他兴奋的方向滑过去……

终于在一个梅怡去外地出差的夜晚,他们越线了。他和她。只记得那是个下雪的日子,那年北京下的第一场雪。她弹完钢琴后,他没有让她冒雪离开。后来,梅怡回来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她还是感觉到曾经发生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淡淡地告诉梦辉;“你的课上完了。”梦辉也什么都没说,收拾好课本和谱子就离开了老师家。从此再没有露面,直到1985年她从布达佩斯国际声乐比赛中获奖归来。在国内举行个人演唱会时,她给梅怡寄来一张票,梅怡没有去。梦辉站在台口失望地看着观众散尽时,一个收门票的姑娘走过来,递给梦辉一束鲜花,“是一位中年­妇­女让我转交给你的,我看她在门外站了很久。”梦辉用花捂住脸,泪水簌簌地滚落下来。“梦辉,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人家送了好几个大花篮,你都不带哭的,现在一束花倒让你伤心起来了。”一个与她一块从布达佩斯拿奖回来的女同学朝她打趣。她破涕为笑。但她不知道,整个演出过程中,另外还有一双眼睛在一直注视着她,直到月坛剧场的场灯一一熄灭,那人才最后一个离开。那是一个夏夜。

门在何达身后悄悄打开了,梦辉走了出来。

“梅怡老师让您进去。”

何达点点头。从梦辉身边走过时,没有看她。

梅怡双目紧闭倚在床头,看上去衰竭到了极点。何达不禁鼻子一酸,使了好大劲才忍住没让眼泪滚出来。他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两手紧紧摸住梅怡的枯手。

梅怡吃力地睁开眼睛,“真想,英儿和雄儿,可我一个都见不到。”

泪水从她枯稿的脸上潜然而下。

何达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不能哭,你他妈无论如何不能哭”,一边用毛巾为妻子揩去泪水。

“他们都来过电话,也很想你。等仗一打完,就马上回来。”

“我伯等不到那时候了。你让他们兄弟俩,常到八宝山来看看我,就……行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等你好了,他们也就回来了。”

“我好了?我还会好吗?你到这时候还骗我?”

骗她?何达觉得脑袋轰地一下胀大了。

“怡,对不起,真的……我一直想对你这么说,可我……”

梅怡的眼睛睁大起来,“我也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等了将近二十年,我知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不会不原谅,可你一直不说……”

“对不起……”

“现在你总算说了,”梅怡的声音里无限哀怨,“我也该走了。”

“别这么说。”他更紧地攥住她的手,好像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似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谁也挡不住死。”

“我不想听你老是说这个宇。”

“好吧,那我就说活。你得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跟梦辉在一起活。”

“这不可能。”

“别欺骗你自己。也别欺骗我。我知道这些年你没忘了她。这是缘分。咱们,还有梦辉,全都是缘分。

谁都别抱怨,谁也不欠谁。

该活的就痛痛快快地活下去,要死的就痛痛快快地死……”

“你又说!”

“不,我不说了,我累了,你过来点儿,让我靠着你歇会儿,就几分钟……”

几分钟后,她离开了。

第八章

梵蒂冈20O0年2月10日

经过了漫长等待的一夜,西斯廷教堂的烟囱还是没能冒出白烟,连黑烟也没冒出来。

圣.彼得广场上仍然人潮汹涌,万头攒动。

第四轮选举在红衣主教们用过早餐后就开始了。进展缓慢的原因是由于lll位红衣主教在投票前,每个人都要对天主起誓。大部分时间都被这一“必要的形式”占去了,真正用于投票的时间倒并不多。

一半的红衣主教都已投完票后,国务大臣马里奥。

冈萨雷斯对“他们”推举的候选人,是否已经拿到那关键­性­的一票,还是没有把握。他只好去找他所熟悉的孟加拉达卡教区和布隆迪基伦巴教区的两位红衣主教说项。那两人却都没给他面子,明确表示希望看到一位发展中国家的“王子”接任教皇,以便能引起西方天主教国家对第三世界的关注。

冈萨雷斯悻悻地转向了英国曼彻斯特教区的红衣主教哈瑞·狄金森。

“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曼彻斯特教区的红衣主教有意把声调拉得很长,“我不会错投我这一票的,不过得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国务大臣迫不及待,“您尽管说出来。”

“如果这位杜米埃大人想得到来自英国的关键­性­一票,他必须保证,当选教皇后,不得认可查尔斯王太子的离婚之举。天主教的英国,不能让一位离过婚的人来当国王。”

“这并不困难。我替他答应您。我以我的人格向您保证,新教皇会严守这一界线的。”

“那好,大人,我要去投票了。”

国务大臣深沉地微笑着望着狄金森的背影。

揭晓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这些遍布世界各地,代表着近十亿教众的“王子”们,一扫往日在教徒面前时的庄严和肃穆,坐立不安的盯着教堂的大门,等待典礼主事国务大臣马里奥·冈萨雷斯宣布选举结果。

教堂的门沉重地推开了,典礼官们簇拥着典礼主事走进来,一直走到圣巴斯蒂安。

杜米埃红衣大主教的座位前,以一种非常谦恭的语调问道:

“您愿意成为新的教皇吗?”

整个教堂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的目光从前后左右­射­来,落在这位法国人的身上。

他似乎有一霎的慌乱,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我愿意。”他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愿主宽恕你们。”

“谢谢,陛下。”

冈萨雷斯改变称呼的同时,对面前这个突然凌驾于亿万众生之上的人物,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能接受这一仅次于天主的崇高职位。”

杜米埃再次有些手足无措。他用手捏搓着自己的袍边,不知该说什么。他还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改变。

“那么,陛下,”国务大臣紧接着向道,“您希望用什么封号称呼您呢?”

圣巴斯蒂安·杜米埃缓缓站起身,对国务大臣,也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约翰二十四世。”

他的回答很利索,看来是早巳想好了这个问题。

冈萨雷斯愣了一下,显然,新教皇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l10位红衣主教们发出一片惊叹,这惊叹很快又变成了一片欢呼,约翰二十四世!

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位教皇!熟知教廷历史的红衣主教们,一下就从这一封号的选择中,悟出了新教皇的心思:这位一向以温和谦恭著称的红衣主教,一旦当选为教皇,他的目标竟然是在教会改革的路上,走得比他的几位前任更远。他将一步跨过在他前面的几位温文尔雅的教皇,直接与那位死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约翰二十三世传续薪火!

那位以召开第二次世界­性­梵蒂冈宗教代表大会而闻名的教皇约翰二十三世,一生都在梦想建立一个“清贫教会”,也就是一个“没有政治、经济和思想权力的教会”。虽然他的这一理想从未真正实现过,这次大会的宗旨还是对此后将近四十年的天主教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现在,约翰二十四世教皇就要再次举起这面旗帜了。他真能走得更远一些吗?

国务大臣和l10位红衣主教,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刚刚当选就差不多亮出了改革旗号的新教皇,看着他被人领到圣器收藏室去换穿教皇的白袍,而负责烧炉子的红衣主教则忙不迭地把lll张选票和能冒白烟的蜡烛一起扔进了炉膛。

白烟从烟囱里冒了出来,红衣主教们围着那只旧炉子,唱起了感恩赞美诗。

枢机助祭卡尔维诺走上圣·彼得大教堂的阳台,9点18分的阳光刚好斜照在他的脸上。

十万多双目光一齐投向枢机助祭。

他不慌不忙,慢慢把双手举向天空,大声宣布:

“虔诚的人们,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福音,新的教皇已经产生,他就是红衣主教——圣巴斯蒂安·杜米埃!”

大多数来自罗马的教徒在听到这个明显不是意大利人的名字时,怔了一下,但马上就随众人欢呼起来。

枢机助祭把他的两手掌心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稍稍安静:“我们的新教皇,他选择了约翰二十四世作为自己的封号约翰——二十四世!”

人群开始涌动,无数双手臂向阳台的方向伸过去。

号角齐鸣。阳台的门再次打开,一个身穿白袍,头戴形似乌贼鱼状皇冠的老者,手执十字架权杖,徐缓地走到阳台的边缘。人们狂热地向阳台下拥来,都想在更近的距离上一睹新教皇的丰采。

欢呼更加猛烈,拥挤也更加猛烈。为了不使教徒们在阳台前因过分拥挤而互相踩踏,教皇决定走出圣·彼得教堂,到广场上去和教徒们见面。这一决定把国务大臣和瑞士卫队长吓了一跳。“这很危险,陛下。”

“天主的牧人在羊群中穿行,不会有危险。”

教皇说着,拄杖走出了教堂。

后面的人使劲往前拥挤,挤到前面后又自动停下来,为教皇让出一条通道。教皇边往前走,边向众人点头致意。不时还向近旁的人送去祝福的话语。每个有幸得到教皇祝福的人便会兴奋地大声喊叫起来。

教皇继续往前走,突然,他停住了。在一位少女的身边停下来。

“孩子——”人们没觉察到,教皇的慈祥中多了一份激动。

“陛下——”那少女仰脸望着已经高高在上的父亲。

“天主会降福于你。”

“谢谢,我知道。”

不知就里的众人为这一动人场面所感染,爆发出一片欢呼和掌声。

教皇的眼睛湿润了,小多丽丝的面影在他的视线中模糊起来。

教皇的慈眉善目很快就赢得了广场上教众的好感,同时也通过同步传输的电视信号,赢得了十亿教众的好感。

甚至那些非教徒们也对这位老人产生了不坏的印象。只是在慕尼黑的某个地方,有几个人对这位高个子老头发出了轻蔑的冷笑。

慕尼黑2O00年2月10日

没人注意到这座马克斯选帝侯时期遗留下来的破败古堡。无论是从西西里岛追踪到此的黑手党杀手,还是密切注视着黑手党动向的慕尼黑警方,全都对这座散发着一股没落贵族霉味的建筑不屑一顾。

巴克就选中这里的地下室做他的指挥部。

“就是他了?”汉斯指着屏幕上的教皇说。

巴克关上电视机,对汉斯也对地下室里的所有人说道,“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头上戴着教皇的皇冠。”

“这位教皇看上去人挺和善。”汉斯说。

“汉斯,你使用的不是我们的语汇,”塞勒尔纠正道,“在我们的词典里,没有和善、邪恶之类含混不清模棱两可的词儿。敌人,或者是自己人,就是这样。”

汉斯瞟了巴克一眼,想看看他怎么说。

“塞勒尔表述得也可能简单了些。但他是对的。在一场改变世界的革命中,某些软­性­的词汇是不能使用的,因为那将只会腐蚀或毁坏你的意志,你的坚强。”巴克说这话时,像一个哲人兼革命家。

汉斯并不认为事情真会像巴克说的那样。但他却为自己意志上的软弱倾向感到一丝羞愧。他暗下决心,坚强些,像赫尔曼·汉斯那样。

“好了,不谈词汇问题了。汉斯,我们这位电脑专家研究了你的方案,他认为在开始行动前,起码还有三个难点需要解决。对吗?”

巴克向一位长着满头稀疏的淡黄|­色­卷发的小伙子问道。

“是的。”小伙子点点头。

“那么第一?”汉斯问。

“如果想把电脑病毒注进全世界的网络,这需要许多台功率强大的无线电发­射­机,昼夜不停地工作。利用间接耦合技术的传染特­性­,一层层地把病毒传播开,这将使我们的行动失去突然­性­。

事实上,单是许多台发­射­机一起工作这一点,就是不可能做到的。”

“说得不错。如果用你说的办法,当然只能出现这种糟糕的结果,而我可以避免它。首先,我们对以哪些国家作为电脑病毒攻击的目标,一开始就要做出筛选。比如说,我想不出虽然我们要让全世界的电脑网络全部瘫痪,但有什么必要非让布隆迪或法属圭亚那这样的小国也一起感染上病毒不可。这些国家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只要把攻击病毒注进美日中俄德英法这些一二流大国的网络系统就足够了。要知道每天与他们直接间接发生耦合联系的几乎是全世界所有国家的无数网络。这样,间接耦合传染链路就形成了。何况,我们使用的还是不易被人觉察出来的带逻辑炸弹­性­质的潜伏病毒。”

“很好,”巴克对汉斯的回答很满意,“这就是说,我们可以把病毒的发作信号定为像‘教皇已被绑架’之类字句,一旦满足这一条件,全球的病毒就会一起发作。”他又转向那位提问者,“那么第二呢?”

“对美俄两大国核按钮口令的破译,要比想象的困难得多。光是获得口令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零,即使我们能很偶然地拿到了这一口令,想猜破它,也需要用大型电子计算机进行数万亿次的演算才有可能。这就使我们在实际行动开始那天,对一切都变得毫无把握。首先你不能保证一定会拿到口令,拿到口令后也很难说就一定能猜破,猜破后它又完全可能已经作废,因为对方随时都会更换新的口令。”

“这的确是个问题。它使任何事前的准备几乎都没有什么意义。除了预备好一台大型计算机外,剩下的,就全看临场的运气了。”

汉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显然不如第一个问题那么信心十足。

“看来这需要我们在梵蒂冈直接行动的人跟你衔接好,到时候一旦口令没能破译,整个行动就得暂停下来?”巴克问汉斯。

“是这样。”

“你刚才还提到了大型计算机。”

“对,需要购买一台日本最新研制出来的第六代计算机,生物计算机。”

“这不难办到。”巴克再次转向那个提问者,“第三呢?”

“利用核爆引发火山灰,通过大气环流向极地沉积这一点,是否真有可能?”

“这需要实验才会知道。”对这个问题汉斯显得更没有把握,“如果不能到实地去,就只能在大学实验室里做。”

“这太容易暴露了,还有别的办法吗?”巴克问。

众人面面相觑,包括那个提问题的小伙子。

“看来这才是‘拯救计划’能否实现的关健。没有火山灰,就没有极冰的融化;没有极冰的融化,就不会有洪水;没有洪水,就没有需要我们去拯救的世界。先生们,现在你们知道症结所在了吧?”

明铁盖2OOO年2月1O日

一天一夜的飞机,坐得李汉头都快炸了。从541舰乘直升机到西沙永兴岛,换乘运—7到广州,改坐运一10到喀什,最后搭便机——一架超羚羊——就是维英驾驶的那种直升机,到维英所在部队的临时营区落地时,已是l0日晚上6点42分,天­色­刚刚擦黑。

一下飞机,李汉就觉出对自己的接待超过了一位中校的规格。大概是有总长助理的秘书事先打电话关照的缘故吧。没多久,他发现自己估计错了。这里的人之所以这样接待他,并非因为他来为一位总长助理的儿子料理后事,而是把他看作这支年轻部队出现的第一位战斗英雄的亲属。

“我们当天就把他事迹上报了,请求军委追认他为战斗英雄。”维英的旅长声音低沉,“他死得很壮烈。”

从1月29日到2月7日,不到十天的时间里,维英带领他的营同印度人连打了四仗,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写下了这支部队的第一页战史:

以自己损伤直升机十六架的代价,毁伤敌坦克、装甲车七十五辆,直升机十八架。在一场拉锯战中,这样的结果,算得上是战绩骄人了,李汉想。何况,维英还用自己全部的血,为这个战绩涂抹上了­色­彩最浓烈的一笔。

“2月7日这一天,”维英的通信员告诉李汉,“营长醒得特别早,他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写了一份遗嘱。在这之前,看到别人写这玩艺儿,他还挺不以为然。可这天一早,他自己也写了起来。

他说,我不过是拿它冲冲小鬼,阎王爷找不到我门上的。说完,他又自己擦起军靴来,擦得锃亮。

往常都是我替他擦,可今天他偏要自己­干­。把所有的杂事都­干­完了,出击的时间也到了。他第一个跨进机舱,第一个升空远去……然后,再没有回来。”

通信员哭得很伤心。

“仗打到最后,两边的伤亡都惨重。直升机打坦克易如反掌,直升机打直升机,却是半斤八两,成了一场消耗战。”副营长崔晓军少校告诉李汉,“战斗快结束时,我看见营长的019号机中弹起火,他自己的导弹和炮弹全拼光了,就赶过来支援他,却被两架敌视缠住了。我一边与敌机周旋,一边往营长这边靠拢。营长的飞机火着得很大,但没有爆炸,还能驾驶。不过要想飞回去看来是不可能了。这时营长如果想生存下来并不难,只要用爆破弹炸掉旋翼,再按弹­射­座椅的按钮,就可以跳伞活命。或者迅速把飞机降到地面上,也可以逃生。他没这么做。他调转机头,朝击伤自己的那架敌机迎头撞了上去!我丢开敌机大声喊着营长,营长,可是晚了,营长离那架敌机只剩下了百米左右的距离。他的飞机像个会飞的大火球,呼呼地扑向那架‘雌鹿’式直升机。我看见印度驾驶员在最后一刻拉起机头,想避开这次相撞,但他没能成功,我们营长撵上了他……当时的情况我现在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看到一个更大的火球在眼前炸开,好像连爆炸声都没听到,只有那个大火球。这火球到现在还老是在我眼前一次接一次地炸开,就像电视里常常倒回来再放一遍的足球­射­门镜头……”

“被何营长撞下去的,也是一位印军的中校营长。据说还是印军的英雄。由于何营长的壮举,正在交火中的印军无心再战,迅速逃离了战场,并且从吉尔吉特撤退到了欣果斯。第二天,兵无斗志的印军就退到了印巴实际控制线以南。”旅政治委员王荣超上校把有关维英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李汉开始翻看维英的遗物。

一块带=星星=标志的飞机铝壳(据说另一块被炮弹击碎了),这就是他,喜欢引人注目。一张白雪覆盖的墓地照片。李汉拿起它时,手一直在抖。这是嘉琪的坟茔,坟前是那块李汉为她立的汉白玉石碑。“爱妻衰嘉琪之墓”的字样清晰可见。这一定是维雄寄给他的。

李汉把照片扣了过去,又接着翻看。他看到了通信员说的那份遗嘱。很短,只有两行字:

“如果我战死,请按藏民的风俗天葬我。这是一个热爱天空的人的最好归宿。”

维英,在还差几个钟点就离开这个世界时,你想到的就是这两句话?你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甚至还不如那个与你同归于尽的印军中校多。清理战场时,士兵从两架直升机的残骸中找到的,更多的是那个名叫纳林德尔.拉奥的印军中校的遗物。一只残缺的护身符,那是个梵天大神的小石像;

一只带锁的小铁盒,里面装着一个钢角皮面的日记本。旅政治委员在把维英的遗物交给李汉的同时,也把印军中校的遗物一起拿给他看。日记是用英语写的,李汉可以看懂。信手翻了几页,被吸引住了,便一直看了下去。看着看着,他猛然间醒悟到,这就是多次与他在电脑中相遇的那个印度Hacker──“海客”。日记里记载了他在这方面的全部活动,还有他在战场上的所有经历和感受。最后一页上,写着他给他妻子、女儿和尚未出世的儿子小拉奥的话:“当你们看到这本日记时,我肯定已不在人世。我是为印度的光荣而战死的,我问心无愧。你们可以为我骄傲。让我在这里一一地亲吻你们。莎伯摘,吉娜,吉米娜,还有我没有见过面的小拉奥。”看到这里,李汉对这位曾是他的对手,最后又成了维英的对手的印度人,隐约产生了几分敬意,同时也就有了几分惋惜。所幸的是,他们都死在对方的英雄手中,不是每个人的死都能有此幸运的。

这时李汉才猛然想起,自己一来就被有关“英雄事迹”的述说包围了,竟忘了问最重要的事:

维英的遗体在哪里?

他向旅长提出了这个问题,旅长没说话,起身就定,带他来到一座石屋前。门口有两个持枪站岗的哨兵,旅长走过去,依旧不吭声,只是等着哨兵把门打开。

李汉跟在旅长身后走进石屋,手电光下,他看到一只只长条状的尸袋横陈在地上。在一只几乎是空的尸袋前,旅长停下来,轻轻摘下自己的军帽。

“这就是他。能找到的,就这么多了。全撞碎了。就这些还是战士们含着泪,一点一点从飞机的残骸里抠出来的”这就是他?维英,一个一米八二的汉子,现在仅剩下的,还不足一只手提包!

李汉忽然近距离地感觉到人生的无常。

回到帐篷里以后,李汉要通了北京的电话,把一切报告给何达。

“你看到他了?”

“恩。”

“遗体,还完整吗?”听得出来,将军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

“不算…….。很完整。”

“我想,把他和他妈葬在一起。”

“什么,阿姨她……”

“昨天晚上,喊着维英的名字走的。”

“何叔叔!”

“你能,把维英带回来吗?”

“能。不过,他有遗嘱。”

“写的什么?”

“他只说要让把他按藏民风俗进行天葬。”

“还说什么?”

“没有了。”

电话那边好一阵沉默。

“那就照他的意思办吧。把遗嘱带回来给我看……看。”将军的声音梗塞了。

“是。”

听筒里响起了蜂音,电话断了。

东京20OO年2月1O日

从东京时间上午九点开始,大岛首相就一直守候在电视机旁,两眼不眨地注视着参众两院的投票过程。安然度过了一场国际政治风波之后,她已经在全国树立了多谋善断的女首相形象。既在中印两国争端中保持了中立,又没使日本船队在那场让全世界惊心动魄的大海战中受到丝毫损伤,没一点手腕,能做到这一点吗?

她觉得这是自己的杰作,足可以与乃父的几次外交成就媲美。现在,她的注意力完全转到了修宪问题上。日本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已经将近五年时间了,却始终无法正常发挥一个大国的作用,原因就在于那部和平宪法在碍手碍脚。修宪问题早已迫在眉睫,但国外的压力和国民的心态,却使她之前的几十位首相都在这个问题上无所作为,包括她的父亲。甚至连她自己在竞选时,面对记者的提问,对这个问题都只能含糊其词,语焉不详。她很清楚,在日本,经历过战争的一代人,已经所剩无多了,但中年以上者,仍对日本重新武装抱有反感。正是这一代人和他们的父辈,把日本变成了一个经济软体动物。一只没有吸盘的章鱼。但是,新生代正在成长起来,他们没有战争留下的历史负担,没有侵略者的自罪感。因此他们希望日本在政治上,同在经济上一样强大。要想做到这一点,谁都知道,必须军事上也强大。

这就是她修宪的社会基础。她的机会来了。她的竞选口号之一,是“让日本变得比今天更强大”。如何才能变得更强大呢?无论记者怎样追问,她都不肯说得更明确了,因为那时她首先需要的是尽可能多地拉到选票。而在当选之后,情况就不同了。就像石原慎太郎在十几年前写的一本书中所说的那样:现在日本可以说“不”了,是的,现在她也可以说:

“开始吧。”

一份《关于日本陆、海、空自卫队更名为日本国防军的议案》提交给国会,摆在了252名参议员和511名众议员的面前。

表决将在今天进行。

这一议案不是以直接针对宪法的面目出现的,表面上看去不过是为自卫队更改一下名称而已——这是这个女人继派出日本船队在中印两国之间分别得分后的第二个妙招。当然,就像第一个点子出自运输粕一样,这个点子也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来自她的心腹,官房长官石川丰彦。不过功劳还得记在她的帐上。对他,她会在私下里另有回报。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一议案只要获得通过,就为日本事实上的重新武装,再度变成军事大国扫清了障碍。因为一支由陆、海、空三军组成的正式军队,从建军宗旨到防务目标,都会和三支自卫队式的准军队很不相同。这一点,大岛首相心里清楚,别人心里也一样清楚。

表决从上午十点整开始。起先一切都还顺利。后来,反对党联合党发觉情况不妙,便采取了蜗牛式投票法。联合党的每个议员都可笑地迈起了两秒钟挪动一下的步子,缓慢地走向投票箱,企图把表决拖延到休会,使议案搁浅。

大岛首相明白,反对党这一班家伙其实并不反对日本重新武装,只是不愿让这项功劳落到执政党头上罢了。现代政治的一个特点就是,执政党与在野党的政治分歧越来越小,小到谁上台都一样,就像中国人常说的,“换汤不换药”。他们常常在枝节问题上争吵不休,而执政纲领却大同小异。要说他们之间的区别,那就是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

她从屏幕上看着联合党那些面­色­红润、身体健硕的少壮议员们,一个个比自民党的老迈议员还要步履瞒珊,真感到了一种政治的丑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她想,自民党也一样。如果调换一下角­色­,难道自民党就不会这么­干­吗?谢天谢地,幸亏自民党在台上。

联合党的怪招最终还是被自民党议员攻破了。他们明显加快了投票速度,连那些白发苍苍满口假牙的资深议员也踉跄着扑向了投票箱,总算使整个表决过程在傍晚国会休会前得以结束。接下来清点票数的工作进行得很快。不一会儿,电子计分牌就打出了票数对比情况。

参议院:134票赞成,118票反对。通过。

众议院,259票赞成,252票反对。通过。

通过了?大岛首相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虽然她为此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和心血,四处游说,­精­心铺垫,但能否一次通过,她心里还是没有一点底。日本这个民族,确实让人太难琢磨了。身为大和民族一员的她,也始终这样看。可现在,一天的时间,原以为远在天边的目标,居然一下子就达到了。这可是自她父亲以来,多少代首相都暗藏在心里的梦想呵。要知道那时,他连公开说出来的勇气和可能都没有。今天,她,大岛由纪子,不但说了出来,而且做到了。从今天起,日本就不再是个跛足巨人,泥足巨人,软体巨人了!想想看,几代政治家,半个多世纪……

电话铃响了;官房长宫打来的。

“首相!通过了,我们的议案通过了!”石川在电话中气喘吁吁。

“谢谢,石川君,我已经知道了。”

首相的口气听上去出奇地平静。

石川悻悻地放下了电话。他不明白首相何以对达件她处心积虑要办成的事终于成功时,却表现得如此淡漠。

大岛这边放下电话,静坐了片刻,然后,悄悄掏出手绢擦起泪来。

第九章

戴维营200O年2月11日

在冬天里打高尔夫球可不能算是一种享受。大卫·柯林斯亦步亦趋地跟在沃克总统身后,看着他连打九十杆,还没把那只小球击进最后的洞|­茓­。

“这么说,塔帕尔到底还是退缩了?”

打出第九十一杆后,沃克总统回头问道。

“是的。他的条件是,中国人撤出替巴基斯坦人收复的自由克什米尔全境,由印度恢复对从欣果斯到巴勒提特的占领。”

“他居然会这么想?这也太天真了。”

“天真得近乎荒唐。我告诉他,中国人答应撤军,前提可不是让印度人再回来,而是要巴基斯坦人接管自由克什米尔全境。”

“他怎么说?”

总统又打出一杆,这一杆打深了,刮起一大块草皮,球却没飞多远。

“他还能怎么说?他说这样印度就—无所获了。”

“你该告诉他,如果不立即停火,印度还会失去得更多。”

“我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他呢?”

总统用球杆支撑着自己,站在坡地上朝远处望。

“不说话了。完全接受我们为他们安排的停火。唯一的条件是尽快取消对印度的经济制裁和武器禁运。”

“这倒不难。”

“但也不容易。中国方面反对一旦停火即取消制裁。主张观察一段再说。”

总统打出了第九十三杆。这杆不错,离目标近了一些。

“这些东方人就是难打交道。”总统抱怨说。

“恐怕你得给中国的头儿打个电话了。”

“不,我和他的夏威夷会晤只是推迟,并没取消。告诉弗里国务卿,尽快安排好这次会见。”

“议题不变吧?”

“不变。不过还得增加一项,日本国会昨天通过了事实上重新武装日本的修宪议案,这一动向相信中国会比我们更关注。即使我们不提出来,我想那位中国主席也会提到的,我们还是先把它列入议题。这方面的背景材料,你可以多准备一些。”

“好的,还有什么吗?”

“奥,等等,让我把这一杆打完。”

这一杆打飞了,球落进一块沙坑。总统决定不打了。

“今天手上的运气真不好。”返回的路上,沃克总统坐在敞篷电瓶越野车里对他的助手说,“不过耳朵里听到的倒还都是些好消息。你知道吗,我们在西班牙罗塔基地的孩子们,把那两枚丢失的黑家伙找到了。在撤丁岛卡利亚里的海底下。”

“已经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是啊,这些地下组织的能力,一点不比他们的政府差。”

柯林斯想,“他们的政府”,包不包括美国政府呢?

东京2OO9年2月12日

浜口直子尽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纯情少女,这是任何时候都合日本男人口味的打扮。何况把一个少女与北极探险联系起来,就更容易产生强烈的反差效果。

一开始她就达到了目的。当她一身高中生的装束出现在王子饭店顶层的议事厅里时,立刻引来了记者们的连连惊叹。

一个这般年纪、这番容貌的女孩,居然要单人驾机在札幌和北极之间来一次往返飞行!

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

议事厅正中墙壁上张挂的横幅写得清清楚楚:

“札幌——北极村浜口直子小姐单人驾驶R—101型直升机不加油往返探险飞行新闻发布会”“这次飞行不是原定由猪木秀夫先生完成么?”

“猪木上个礼拜出了车祸,断了一条腿。这位直子小姐就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啦。”

“真不简单呀。”

“还很漂亮,是不是?”

“而且­性­感。”

在闪光灯的频颇照­射­下,直子笑容可鞠地朝在场的所有人深深鞠躬。

“我是为了在新世纪给日本女­性­树立一种新形象,才决定这么做的。”

直子说。

“浜口直子小姐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驾驶直升机抵达北极的女­性­。”直子的赞助人之一,《读卖新闻》社的副社长问众人介绍说,“你们也许还记得,第一个徒步到达北极点的女­性­,也是日本人。她们是我们大和民族,也是日本女­性­的荣耀!”

掌声。

“在我们赞赏直子小姐非凡的勇气的同时,我们还应该感谢猪木秀夫先生为这次飞行所做的辛勤工作。他从一年前就向我们森下直升飞机制造所一起研究这一计划。为这项计划,我们专门改装了‘花面狸’R—lOl型直升机,使它完全适合在摄氏零下50度的气温下飞行。

这是世界亡第一架使用新型固体燃料的飞行器。它的飞行距离为七­干­公里。足够从札幌直线飞行到北极村再返回起点。相信这次飞行会使它在全世界的飞行器中独放异彩。在这里,让我们一起向猪木先生表示谢忱和敬意。”

森下制造所的总裁在为自己的产品大做了一番广告之后,又把记者们的注意力,巧妙地引向了他身边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

闪光灯和掌声又一起投向那男子,猪木秀夫。

对先驱者表达完礼仪­性­的尊重,摄影机和摄像机的光圈重又聚焦在直子的身上。

记者们开始了连珠炮式的发问。

“除了猪木先生原定的计划这一点外,直子小姐本人也对北极探险有兴趣吗?”一位CNN的记者问道。

“是的,要知道,极地的冰域正在缩小,这将影响包围人类的海洋的变化。过去一万八千多年里,由于极地冰缘的融化,海平面已上升了一百公尺。专家们估计,如果极冰进一步融化,本世纪海平面就可能会上升一公尺。这一公尺在游泳池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整个世界来说将是一场大劫难。我对此非常关心。”

“你为这次飞行都做了哪些准备?”

“猪木先生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西伯利亚当局也批准了我的过境飞行计划。瞧这张图片,它就是专为北极飞行改装的‘花面狸’直升机。它带有特制的发动机加热器,特种低温润滑油,特种防冻液。

而且,还有各种生活用品,睡袋;帐篷,炊事炉,救生筏,应急定位信标,照相机,摄像机,非磁­性­罗盘,航图,地图,晤,猪木先生想得真周到呵,还有这本《极地生存手册》。此外,还有一扦双筒猎枪,一支乌齐微型冲锋枪。可惜我还不会使用。猪木先生真了不起,我非常感谢他。”

说着她在猪木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这个动作也马上就被记者们摄入镜头,同时展现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你的身体吃得消吗?”一位BBC的女记者问。

“我想我还行,我曾登上过中国的希夏邦马峰和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峰。”

又是一片赞叹声。

当一位CCTV的记者把镜头对准她并问她“促使直子小姐进行这次壮举的动机是什么”时,她突然偏了下头,对着镜头露出迷人的一笑:

“我要让我的一位朋友知道,我是为他而冒险的。”

记者堆里又发出一阵惊诧声。显然,有新闻价值的东西冒出来了,职业敏感使他们对这类问题穷追不舍。

“请问这和你刚才所说的为日本女­性­树立一种新形象是否矛盾?”

“不,一点也不.起码我不这样认为。”

“可以告诉我们,你所说的朋友是指谁吗?”

“对不起,我可以使用一回无可奉告这个词吗?”

直子巧妙地用外交辞令结束了这次新闻发布会。她走出饭店时,门口已经聚满了闻讯赶来的几百名少男少女。直子在为这些青春病患者们签名把手都签酸了之后,才在警察的保护下,好不容易钻进了自己的汽车。

慕尼黑2OOO年2月12日

“她简直是疯了!”

巴克指着电视上的直子喊道,“这个女人,她跑到北极去­干­什么?”

这时,直子正偏了下头,对着镜头露出迷人的一笑说:“我要让我的一位朋友知道,我是为他而冒险的。”

“瞧,她是为了你才到那个鬼地方去的。”塞勒尔向巴克打趣道。

“见鬼,她只会坏我们的事儿。不过,她从哪儿知道我们有一项和北极有关的计划?”巴克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不必问别人了,”汉斯说,“是我告诉她的。”

“你?你怎么会想起对她说这个?”

“你带人去卡利亚里那两天,我把一些想法跟她谈起过。她对这项计划非常热心,而且提了一些在我看来还挺在行的建议。”

“汉斯,你是不是过高地估计了女人的能力?”

“不,事实上关于用核武器融化极冰的想法,是她提出来的。我只是从技术上论证了它的可能­性­。”

“你的话听来像是天方夜潭。”

“可这女人的确就是个山鲁佐德。”汉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她这里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就算是这样吧,但我希望,汉斯,你以后最好把各种计划和方案锁在你的脑子里,别一加温就让它们溜出来,这会毁掉一项事业。”

“好吧,我听你的。不过,我的确不习惯对自己人也守口如瓶。”

“因为你是在科学无国界的口号下长大的,那种环境对一个革命者来说很不利。我们要做的,不是一项科学研究,而是一项拯救人类的计划。这计划是不能满世界大喊大叫地去推行的,它必须在最机密的情况下展开。这样,当它突然出现在全世界面前时,就将不再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它的成功了。那时,我们才能把一切公诸于世。”

巴克走到汉斯的身后,双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也许你是对的,那我就先闭上嘴吧。不过,我发现我们的计划,还是有可以修改完善的余地,比如说……”

巴克用手势制止了他。

“对不起,我还没开始习惯。”

“塞勒尔!”巴克轻轻喊了一声,塞勒尔知趣地带着几个手下人走出了地下室。

“现在,汉斯,你那个天才脑袋瓜里又在转什么主意,可以说出来了。”

“两件事。第一,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吗?”

“三十七岁生日。”

“生日快乐,巴克。你知道,大多数电脑的­操­作,都已经由DOS磁盘­操­作系统改为了Windows视窗­操­作系统。而破坏视窗系统的有效病毒一直没能编制出来。”说到这里,汉斯顿了一下,从身后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稿,“现在,我可以把我的博士论文的第二章拿出来,作为生日礼物献给你。这一章的标题是:

论视窗系统病毒的形成机理及解除程序。你只须把前半部分拿去用就行了。有了它,就连s—s国际公司这样的专门跟病毒做对的机构,也起码在两至三个月的时间里一筹莫展。”

“太好了,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们的敌人屈服了。谢谢你,汉斯。”

巴克拥抱了汉斯,“那么,第二件事呢?”

“这件事得你去做了,我是说,如果我们的确要占领梵蒂冈的话,那就还需要弄到一枚小型的核弹。”

巴克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们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不需要小型核弹,也不必去占领梵蒂冈。”

“你是说,计划取消?”

“一切照常进行。绑架教皇,融化极冰,让整个世界俯首听命,每一步都按我们已经计划好的那样展开,只是,我们不必离开慕尼黑。”

经过长时间目标不变计划却不断变更的反复,巴克的动摇停止了。在此之前,他极力想用表面上的镇定掩饰这一点。其实他心里始终在打鼓:一枚核弹加上一个被绑架的教皇,真的就能吓唬住全世界?对此他毫无把握。现在他知道该怎样去恐昨除他和他的信徒之外的人类了。一个电脑充斥的世界,势必也是个没有电脑就一筹莫展的世界。在他看来,人类发明电脑,说到底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懒惰天­性­,而把一切都交给电脑去­干­的人类,当然会变得更懒,也就更加外强中­干­。连教会都开始使用电脑时,这个世界便不堪一击到了极点。

这种情况下,推能控制电脑世界,谁就等于控制了人的世界。这时依不必到任何地方去,只需呆在慕尼黑,对全世界的电脑进行遥控,就能­干­成你想­干­的一切。至于那些什么总统、主席们手中的核按钮指令,你完全不必费尽心机去破译。你尽可以要么用电脑病毒摧毁它,要么用自己的指令替换它。当全世界的核武库钥匙都­操­在你手上时,你就开始给出指令吧,不管是呆在魏蒂冈的约翰二十四世,还是躲在白­色­椭圆形办公室里的沃克总统,全都变成了俯首听命于你的超级人质。瞧瞧,我们能用他们发明的电脑­干­成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这就像中国的智者庄子所说,“小敌之坚,大致之擒也。”为防小偷,人们把箱子捆扎结实,再加上锁。

殊不知这种办法防得了小偷,防不了大盗。捆扎得越紧的箱子,大盗扛起来越方便。这帮蠢货!现在我唯一需要的是指令。指令,快把它拿出来,有了它,我们就成了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无所不在的上帝。足不出户,你就是君临天下的万王之王!——

“你这该不是天方夜谭吧?”

“有点像天方夜谭,不过,这次由我来扮演山鲁佐德。”

巴克幽逮的蓝眼睛里充满自信。

阿里20OO年2月12日

铁青­色­的群山遮去了大半个天空,山脚下凸起一座乱石岗,岗尖上横陈着一整块长条形天然石床,那就是天葬台。一位满头灰白­色­卷发的­精­瘦老头在石床边肃立着,当李汉和三名士兵搐着装有维英遗体的尸袋走向他时,他抠陷的两眼中忽然­射­出两道森然的冷光。这就是天葬师了,李汉想。的确像个掌管着西去之门钥匙的人。

一队身着紫红­色­长袍的喇嘛,坐在离维英遗体不远的地方喃喃地诵经,为维英超度亡灵。

这种仪式对于中国军人来说,虽然有些陌生,但也确有一种庄严和肃穆。

天葬师的助手开始把成堆的篙草点燃。苫艾发散出白­色­的烟缕,直直地升向天空,到了半空,突然被峡谷中吹过的风弄弯了,又直直地向正西方飘去,如一只招魂的手在高原才有的湛湛晴空下挥拂。空气中弥散开艾篙的苦味。

接下来出现的场面让李汉惊讶不止:

白烟升起来时,鹫群出现了。先是一小片黑云,然后变成一片密集移动的黑点,最后飞临天葬台上空时,天­色­居然暗了下来。几百只秃鸳的翅膀把光线都罩住了,扑翼扇动空气的声音就像是天上有人在翻动一册巨大的书页。留们盘旋着,越飞越低,直到一只只地落下来,伫立在山坡上,向这边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