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公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开口：“回，回禀皇上，今儿个是，是奴才和小春子当班，可是奴才傍晚来换小春子的班时，看到，看到小春子正在打瞌睡，御书房的窗子已经大开，那画已掉在地上了。”那小公公结巴着说道。“皇上别听小夏子乱语，小春子一直尽心尽力做好本份的事，根本就没打瞌睡，这画肯定是小夏子弄坏的，他诬赖奴才，请皇上明鉴。”这小春子，伶牙俐齿。

“皇，皇上。奴，奴才没有，不敢······”

“小夏子，你错就错了，别赖别人。”小春子一脸得意状，“再说，你有证据是我弄坏的吗？”我最见不惯的就是机灵人欺负老实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行，趁君子羽还没发落，我得帮帮小夏子。

“小春子，今儿个下午你在值班吗？那你一定也看到天上下的小雪了吧？很美吧？”我突然发问，君子羽身子一怔，却是没有出声。

“这个，这个，那个，雪。”小春子显然也没料到我会发言，伶牙俐齿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

“怎么了，难道你没看到雪吗？这可奇怪了。”我故作惊讶状。

“奴才当然看到了，是很美。”小春子哆嗦地答道，可见他很心慌。

“请皇上发落。”我心中舒了一口气。

君子羽讶异地侧头看了我几眼，我冲他眨眨眼睛，这么明显，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胆小春子。”君子羽的语气依然懒懒淡淡，却透着威严。

“值班打瞌睡，闯祸赖别人。”我补充道，看到君子羽凛冽的眼神立马住口。

“奴才，奴才没有，奴才冤枉。”小春子开始言语结巴，小夏子眼神迷茫，一头雾水。

“今天根本没下雪。”我开口。

“皇上开恩，皇上饶命，奴才知错了。”小春子在下面磕头如捣蒜，还不忘斜眼瞪我一眼。

我默然站在一边看君子羽如何发落。

“依你看，该如何处罚？”我不料君子羽竟把目光投向我。

“我，不，奴婢只是个小丫头，不敢乱说。”我收回无意与他对视的目光，紧忙低头。

“说吧，这奴才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居然敢在朕面前耍花枪。”这个，他是在催促我吗？怎么听着像是在威胁我？这个小公公只是犯了小错，我只是出于好意想帮人，可我不能变成害人呀。

“依奴婢之见，不如放小夏子一个月值班假，当补偿虚惊一场，这一个月小夏子要值的班都让小春子值了，让小春子将功补过。”

“就这样？”我罚轻了吗？

“那就，再罚小春子一个月俸禄，让他知道不能撒谎，嗯，可以了。”我在前面还能说得理直气壮，可到后面几乎就没声了，心里着实没底。

“你们可听清了？”

“奴才听清了，谢皇上开恩。”小春子和小夏子继续磕头。

“退下。”

“是。”眨眼片刻，两人一溜烟便出了门。

空气一下子又凝重起来，“你过来。”他开口。

我缓缓向前移动，心扑通扑通跳得好急好快，就好像吊着七八只水桶七上八下的，他扯过我的手轻轻一拽，我便整个人跌入他的怀内。“啊。”我不敢看他，只感觉自己的脸在烧。我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脸怎么了？这儿怎么还有个小疤？”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庞，感觉凉凉的。

“奴婢不小心受了些伤。”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简直让我窒息。是多少天地­精­华才让他有如此俊逸非凡的面庞，再加上他温柔的言语，我只是低头，微靠在他的肩膀上。时间，好像静止了，这一切太梦幻了，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兰草香，让人依恋。

“来人。”他开口，我慌忙想起身。

“好好待着。”他在我的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痒痒的，手臂依然搂着我。天啊，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化掉了。

“皇上有何吩咐？”一下子就进来了好多宫女太监，我偷瞄了一眼，便合眼继续靠在君子羽肩头，装睡。

“打盆水，拿凝玉白露来。”他像个没事人一般。

“是。”不一会儿，水和药都送到了，他轻轻地帮我擦净脸、上药。

那凝玉白露，开瓶就满是荷花清香，涂在脸上凉凉的，好舒服。

脑海中拂过公孙云翔的身影，往事一幕幕。

“没发现你胆子挺大，连朕也敢骗，说谎脸都不红。”

“什么？”他的手托着我的下巴，我的慌张神情被他一览无余。

“今天下雪了吗？”

“我，我。”谁说女子翻脸比翻书快的，那人绝对没看到过皇上的变脸速度，那才真是快，伴君如伴虎，古人的话都是至理名言，现在的我总算真正见识到了。

“呵，瞧你吓的，你这伤疤怎么弄的？”

“第一次骑马树枝刮的。”那一晚，他跟我讲，容貌不是最重要的；那一次，他告诉我他会对我负责。我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只因为他给我想要的温暖和安全。

“怎么，出神了。”他语言柔和。

“凝玉白露涂在脸上凉凉的，好神奇啊。”我忙着掩饰。

“脸上的这些伤呢？”他继续问。

“不小心被茶水烫了。”多说多错，面对他，说话总得小心翼翼。

“喝水还能喝到脸上。”他放好药瓶，松开了手。

我慌忙起身。

“等等。”他在我耳边低语，“不要随便受伤了。”

“皇上，皇上。”一位美丽女子推门而入，她身着紫­色­绒袍，发髻上一溜三根金­色­发簪，发间带着一朵粉­色­花儿，后面映衬着点点金珠，好不富贵华丽，又不失柔媚，整个发髻如云朵般盘起，领边的淡紫­色­绒毛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起，令人心醉。

我急忙起身，做万复低头。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柔柔一甩紫­色­绢帕，声音甜得可以挤出蜜来。

“淑妃请起。这么晚了，找朕有事？”原来这女人就是淑妃、淑妃，这声音，哦，她不就是那夜在桥上和祥嫔谈话的那个女子。

“皇上日夜­操­劳，臣妾特地为皇上备了参茶。”我这才看到淑妃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端着个木托，木托上放着个白玉雕蓝花的小盅子，只见淑妃端着那白玉小盅子就上来，撞开我，直接坐到了君子羽身边：“皇上，喝参茶。”

“有劳淑妃了。”

她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我巴不得她一声，可以逃离这是非之地。刚一抬头，却碰撞到了她瞟过来的目光，好凌厉啊，赶紧逃。

退出门外，我便准备走，却看到那宫女依然等候在门口。“喂，你不走吗？”我好奇地问。

“我要等淑妃娘娘。”这个宫女感觉还挺好说话的。

等，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等皇上啊，不管了，人家在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再说了他也没说要我等。大冷天的，回去睡觉要紧。看着那宫女在门口跺手跺脚的，我解下披风递给她，“这天挺冷的，我回去了，这披风给你吧。”

“谢谢你，可是你？”

“没事，我回去了，再见。”我小跑离开。

根据回忆跑了一段路，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我又迷失方向了，作为路痴的我真可悲。问路，周围没人。整条红棕­色­回廊挂着满满的已经点亮的红灯笼，宫制红灯笼一­色­呈橄榄球形，下面飘着红­色­流苏。整条回廊闪着红光，长长的，不知蜿蜒到何处，四周寂静如也，我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害怕，脑海中竟浮现恐怖片中的一幕幕。心里害怕，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我不禁小跑起来。“咚。”居然撞到了某个不明物体，还与她一同倒下。

“喂，你谁啊，走路不长眼。”一个女子锐利声音。我刚想说：“对不起。”一抬头，整句话都咽了下去，彼此相视都愣住了，居然是小环，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玉更衣吧。在一边骂骂咧咧的宫女忙扶起了玉更衣。

“是你。”我们异口同声说道，我爬了起来，掸掸裙摆。

“你先下去。”玉更衣对那宫女正­色­说道。那宫女应声下去。

“你还好吧？”我开口。

“好，当然好。”这么清秀的脸庞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你以为我想进宫吗，还不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跟皇上讲，好歹姐妹一场。”我故作轻松，“只是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是。什么姐妹，你少自作多情。我劝你安分些，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讲话恶狠狠的样子煞是可怕，“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看着她要离开，我忙拦住了她的去路，“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好，你要说清楚，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她叉腰，“你以为只有你才是小姐吗，我也是。你娘没出现时，我母亲就备受老爷喜欢，老爷都答应了给她名分，可是你娘那贱女人的出现，使老爷完全忽略了我母亲。大夫人让我娘去做你娘的丫鬟，在你娘怀孕期间我娘才又受到宠幸，后来才有了我。本来的我才是小姐，却又不料你娘这么不知足，偷男人，还牵扯到我娘，以后的日子连见老爷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和我娘凭什么要跟着你这个贱女人的野种受苦受累，凭什么我哥可以享受少爷生活，而我却是个低贱的丫鬟。”

“你哥？少爷？难道叶府少爷是你哥，他是李妈生的，那怎么会？”我的嘴张得大大的。

“是，告诉你也无所谓，大夫人掉了包，所以我哥成了嫡出的少爷。还有那天你落入池塘就是我们设计的，我希望你消失，彻底消失。可是没想到你这野种命居然命这么大，淹不死你。”她说得恶狠狠的，眼圈都已泛红。

“你就这么恨我？”

“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娘从小到大都这么帮你，有点好东西就要留给你，你犯了错就要我陪你一起受罚。连最后死前还不忘让我照顾你，你配吗，配吗？你这个野种。”说到这，她竟箭步上前，狠狠地甩了我一耳光，我本能地捂脸，“我警告你，如果还敢破坏我现在的幸福，就别怪我对付你。”

“闭嘴，谁是野种，原来你这么恨我却伪装的如此完美，你的身世我本来还会表示同情，可是你的这一巴掌把什么都打光了。我今天不还手，不是表示我没有能力，是我还念姐妹之情。我娘是清白的，总有一天我会证明，在天香阁的事我不会告诉皇上，这是看在李妈的面子上，从此之后，我不欠你什么了，我死过一次了，该还的都还了，至于你的幸福有本事就好好守着，否则别怪任何人。”我开始撂狠话，一边默默地把眼泪吸回去，在对手面前绝对不能示弱。

“你还敢这么跟我讲话，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给我跪着。”玉更衣有点气急，柳眉竖立。

“我如今是乾清宫的女官，既没有犯错，凭什么跪。如果更衣没什么事，告辞。”心很乱，没想到那风流的叶老爷真是造孽。害了上一代我娘和李妈，更让我和小环结怨。“好，今天我不跟你计较，走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她一甩帕子离开。

那群宫人忙着跟随身后，心好重，莫名地难受，就好像心上压了块大石头。慢慢走着，问了侍卫这才找到锦绣阁，蹑手蹑脚进去，里面正堂还亮着灯，小红还在灯下缝补些什么。

“小红。”我轻轻唤她。

“艳儿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你值夜吗？”她看到我显然有点诧异。

“哦，皇上有人服侍了，我就溜回来了。”我瘪瘪嘴。

“艳儿姐姐，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小红停下手上的活，一脸关切。

“前几天都没睡好，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躺在温暖的卧榻上，本有的睡意却突然散去，小环的一番话回响在我的耳边，往事一幕幕浮现。一直以来叶落艳身边亲如姐妹的小环居然要害死她，她到底有多恨，是恨之入骨了吗？曾经的我们一起打闹、喝酒，灯下缝补衣物，她细心地为我梳妆，跟我一起逃婚，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却是面目狰狞的她，在天香阁的离开我本以为她只是想找个依靠，可没想到她早早便开始恨我，她的笑是伪装的，她的柔弱是伪装的，她对我的姐妹情深都是伪装的。好可怕，她真的好可怕。今夜，温暖的被窝中我的心却是冰凉一片，她真的会对付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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