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记者仔细地看着照片。
梅森说:“一个搁物架上的毛巾是用过的,这些毛巾靠近约瑟芬·凯姆波顿睡舱的门,海伦·凯德穆斯睡舱门口的毛巾没用过,你们还认为她上了游艇,作了速记,打了好长时间的字,也没像以前一样老洗手,也没使用过毛巾吗?”
一个记者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对梅森说:“我说,你本人真是个好侦探。”
梅森笑了笑说:“好了,你们最初是听警方的。如果你们能找到海伦·凯德穆斯本人,那可就太妙了。如果你们发现我说的是真的,……你就会得到比盲目的指责更有价值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的新闻主编会多么想对海伦·凯德穆斯作一个独家采访,披露她所谓自杀的真相。但是,我估计,发现她的人会自行决定的,尤其是如果他能和她约好独家采访的话。”
“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们一起来的原因。这是他们以B.F.巴恩威尔先生和夫人登记住过的两家汽车旅馆的名字,这是一些照片,你们就不用浪费时间到报社资料室去找了。”
“巴恩威尔,”一个记者沉思着说,“据说,哈德威克这家伙收到了赫曼·巴恩威尔的一封电报,他……”
这个记者突然不说了。记者们站了一会儿,一个记者猛地向门口冲去。
大家蜂拥而出,沿着走廊匆匆而去。梅森冲德拉·斯特里特一笑说:“明天早晨我们可以给西德尼·哈德威克送报纸了,告诉他我们才是工作效率高的人。”
14
“啊,”当走廊里匆忙的脚步声完全消逝以后,德拉·斯特里特说,“这回你可真是击中了要害。”
梅森微笑着。
“头儿,你这样做安全吗?”
“‘安全’是指什么?”
“我的天呀,你说那个姑娘怀了孕,并说她是本杰明·埃迪科斯非法的妻子。老天爷,要是她还活着呢?”
“那又怎么样?”
“难道她不能采取行动报复你?”
“在这种情况下,”梅森说,“热点就会从约瑟芬·凯姆波顿身上移开,也就用不着我们否认或回避了,也不会处于防御状态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和另一个人进行决斗。”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职责是受事实限制的。”
“是的。”梅森说,“现在让我们再看一下事实,他们生活在一起是显而易见的,我想他们是相爱的。”
“自从我初次读海伦·凯德穆斯的日记起,就有两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一件是,当游艇开到外面的那个码头时,没有一个水手特别提到看见了海伦·凯德穆斯在游艇上;另一件是,你无法解释她打印的那些文件去哪儿了。或者她交给了本杰明·埃迪科斯,如果是这样,本杰明·埃迪科斯就向警察说了假话;如果文件留在了睡舱里,就有人偷偷地把文件拿走了。”
“一个职业的速记员是不会把一份重要的文件完全打印完,然后再攥在手里跳船的。”
“假如她真是被海浪偶然打下海的呢?”
“海浪还没有大到那种程度,德拉,那晚的风向变换不定,时而会有海浪冲到船上,只不过是一些飞沫。但是,这并不是那种滔天的巨浪,轰然冲上甲板,如若是这样倒有可能把一个姑娘冲倒。”
“嗯,你的确说得很对。”
“我瞄准了目标。”梅森说。
“现在我们怎么办?”
梅森说:“你回家,我留下来,还有一些艰苦的工作要干。”
“什么样的工作?”
“我要仔细地研究这些日记,尤其是她呆在汽车旅馆的那两天。我敢肯定地说,在字里行间我一定能发现什么线索的。发现了线索后,我再研究其他的日记。”
德拉·斯特里特说:“那就快点吧,我和你一起看。”
“不,你回家,休息一下。”
“胡说!从头到尾我都要参与。”
“好吧,如果你坚持,就弄点吃的吧?”
“你想吃什么?”
“啊,我想要点咖啡以及楼下快餐店里的干酪汉堡包。”
“那就要两份。”她说,“我们开始吧。”
梅森爽快地答应了。“我说,德拉,你认为一个姑娘会像海伦·凯德穆斯这样写日记吗?她爱她的老板,可是在日记里却没有丝毫的流露。”
“这主要是由爱情的特点决定的。我认为,一个真正陷入情网的女人会很小心地记下她的爱人不想让她写的东西的。从另一方面说,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十分相信她的日记。”
梅森说:“我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代号,她用某种代号词或短语来表达她是和她爱的男人在一起的。”
“假设她真爱他的话。”德拉·斯特里特说。
“通过海伦·凯德穆斯的日记对她的了解,我喜欢她。”梅森说,“她是一个坦率、健康、诚实的姑娘,我相信,她非常忠诚。这两天的日记,德拉,让我们仔细看看,认真研究一下。”
德拉·斯特里特说:“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什么不娶她呢?”
梅森说:“这正是这事神秘的原因之一。你总不能让什么事一点神秘性也没有,是吗?”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吧,”梅森说,“让我们开始寻找吧。”
梅森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篇第一次登记住汽车旅馆那天的日记。
德拉·斯特里特过来从他的肩膀上面看去,他们静静地读了一会儿。
她突然大笑起来。
“怎么了?”梅森问。
“你读的是他们住在汽车旅馆的那天的日记。”
“怎么了?”梅森问。
“日期不对,”她说,“直到第二天她回来后,她才能在日记里吐露心声。现在写的是他们那天刚乘游艇旅行回来。可能就是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埃迪科斯建议……”
“说到点上了。”梅森说,“我想我的罗曼蒂克的情感被事务性的思考冻结了。对一个搞法律的人来说,哪一天就是哪一天。好吧,我们看看第二天的日记。”
他们读起了第二天的日记,德拉·斯特里特的右食指立即指在了这一页的一句活上。
“在这里,头儿,这没什么特殊的。”
梅森读了起来。“他说幸福是可以找到的,这对我来说也不例外。我愿意继续前行,水到渠自成。”
“天啊,”梅森说,“这段我读过,这就在我检查过的那部分里,德拉,那时,我一点也不明白它的含义。”
“好了,现在明白了。”德拉·斯特里特说,这和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关,很明显,这不是第一次。她愿意继续前行,她高兴,水到渠自成。
“的确,”梅森说,“我们再翻翻另一部分,德拉。看看在记录埃迪科斯要出大事前,我们是否能发现一些重要的东西。”
德拉·斯特里特拿来一本日记,把它放在桌子上。
“拿把椅子来,坐下。”梅森邀请说。
“不用了,谢谢,我喜欢这个姿势,我愿意站着往下看。”
她把脸贴近了梅森的脸。过了一会,梅森伸出右臂,拦住她的腰,使她靠得更近。
“好了,找到了。”律师指着一段话说。“我们找到了代码。这就容易了。听着,‘我仍然不想勉强,但是,现在不得不面对了。’”
“这就是她的代码。”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来,让德拉面对着他,说:“我们有活儿干了。”
“什么活儿?”
“我们要找到她。”
“你认为她没有跳船?”
梅森摇了摇头。
“她应该跳了。”
“我知道她应该跳,”梅森说,“但是,我认为她没有跳。”
“假如埃迪科斯告诉她说他要娶她,如果……如果有必要,她去找他,对他说……上帝,头儿,人们常常就是在这种情况把女人杀了的。”
“我知道,”梅森说,“那是一个我们已经抓住的机会,但是,无论如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本杰明·埃迪科斯根本不能娶这个姑娘的原因是什么。”
“可能他不想娶。”
“这也有可能。”梅森说。
“他有犯罪的极好的机会,”德拉·斯特里特说,“在海峡的那晚是狂暴的,狂风大作,尖叫着吹动着船桅,海浪冲击着船头,人的一声尖叫几乎就听不见。本杰明·埃迪科斯诱骗她出来,到游艇的后甲板上,他可能指着什么东西对她说,他可能是这样说的:‘那边有个光亮,海伦。’她紧靠着船尾去看,他突然弯下腰,抓住她的双脚,一下就把她掀下去了。”
“真了不起。”梅森说,“德拉,听起来好象这一切都是你亲手策划的一样。”
“嗯,我认为这并不荒唐,”她说,“我所说的似乎很符合逻辑的发展。”
“是很符合逻辑的发展,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事实的话。”
“什么事实?”
“你的前提是错误的。”
“我不明白。”
他说:“你认为埃迪科斯是在厮混。”
“但是,有什么能证明他不是厮混呢?”
“他是一个百万富翁这样一个事实,”梅森说,“还有他去那些汽车旅馆用他自己的真名登记的,并在登记簿上写着这个姑娘是他的妻子。”
“你会发现这是事实,这使他完全在她的控制之下,她随时都可以举起鞭子抽他。”
“可能她这样做了,所以,他抓住她的脚踝把她从艇上扔了下去。”
梅森摇摇头,说:“快点,德拉,我们找到了一个我们想要的答案了。我们去吃一顿真正的饭,然后与德雷克的办公室联系,仔细地读日记,再发现点线索。”
“别忘了一个明显的事实,不论什么时候本杰明·埃迪科斯想过一段自由的日子时,他就假装在游艇上,其实他不在。他用这种方式策划一次海伦·凯德穆斯的失踪不是很自然吗?”
“但是,头儿,为什么?为什么非这么麻烦?她只需简单地说她不干了,要走了,去生孩子。就行了。”
“我明白,”梅森说,“这是有原因的,一直就有原因的。我认为,这个原因正是埃迪科斯所担心的。”
“担心?”
“是的。他担心他心爱的女人出事,也担心他爱的孩子。咱们去吃饭吧。”
15
佩里·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吃完了中国餐。
“要个杏仁蛋糕吗?”梅森问。
她摇摇头,说:“我喜欢更细软的米面饼,那种命运饼。”
“好,”梅森对她说,“我们最后再喝点茶,来点命运饼。给来一盘命运饼。”他对侍者说。
“你知道,”德拉·斯特里特说,“我有种强烈的预感。”
梅森点点头。“我们的工作得加快,”他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中国侍者端来一大壶茶。“最好的品种,”他说,“乌龙茶。”
他把洗干净的茶杯和一盘米面饼放在桌上。
梅森把盘子递给德拉·斯特里特,她拿了一个饼,掰开,拿出一个小字条读了一遍,微笑着,把它折起来,要往手提包里放。
“哎,等一下。”梅森说。
她摇了摇头。
“怎么了,德拉,”佩里·梅森说,“平时你什么事都不背着我的。”
“这一次我不得不这样做了。”
“为什么?”
“对不起,头儿,”她生气地说,“真没想到这么糟,要不我马上就会给你看,但是,现在就是不能给你。”
她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钱包,把折起来的写着字的纸条塞了进去。
德拉·斯特里特倒茶的时候,梅森掰开了一个饼。
“你的写着什么?”德拉问。
梅森突然折起纸条就往侧面口袋里装。
德拉·斯特里特大笑起来。“这回我可发现了,”她说,“你还没有看纸条上的字呢。”
梅森笑了笑,打开稻米面做的纸,读着上面的字,然后把它递给了对面的德拉·斯特里特。
纸条上写着:
去争取你的目标,要记住勇气是危险的唯一克星。“好了,”梅森说,“我想我们最好给德雷克的办公室打个电话,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新发现。”“头儿,无论如何,我……你不认为这些话是有含意的吗?”
梅森大笑起来。“当然没有,德拉。他们印了数以百计的字纸,把它们塞进饼里,饼蒸好了,你一掰开饼就发现了它们,我不知道有多少种命运,可能不只100种。”
“在你吃过的饼中是否发现过两个一模一样的?”
“你想一想,”梅森说,“我知道没有过,对。这种事我还没有仔细想过。”
“你相信命运吗?”
梅森说:“中国人这样做,他们把100个不同的字条,放进100个命运饼里,他们认为你捡出的那个就代表你的命运。这是算卦的人最常用的办法。有时,让你晃动筒子里的竹签,掉出来的那个就是你的。”
她说:“我有一种感觉,你的命运就是和写在纸条上一样。”
梅森大笑起来。“你真正想说的是,你希望你捡出的那个纸条上写的就是你的命运。”
她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噢,对不起。”梅森说着赶紧伸出手,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我只是开玩笑,德拉,对我说的话别太认真……真的。”他补充说,“我想你太敏感了。”
“啊,没有。”她说,“你想让我给保罗·德雷克的办公室打电话吗?”
“坐着喝茶吧,”梅森说,“消消气,德拉,我给保罗·德雷克打电话。”
“我没有生气,我……我是……”
“是的,你的脸都红了。”梅森说。
她突然移开视线,说:“好吧,去给保罗·德雷克打电话吧,你有他的号码。”
梅森走到公共电话边,投进一个硬币,拨了德雷克办公室的号码。
当德雷克办公室的接线员接了电话后,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不知道保罗·德雷克……”
“等一下,”那边的接线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听见接线员在说:“德雷克先生,梅森先生给你来电话了。”德雷克兴奋地说:“太好了!你在哪里找到的他?”
“不是我找的,是他打来的电话,他……”
“喂,喂,佩里,佩里!”他兴奋地喊着。
“是我,保罗,怎么回事?我以为你睡着了呢。你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很多。”德雷克说,“妈的,你的预感真准。你明天最好去参加比赛,把家庭财产都抵押上。”
“接着说,保罗,怎么回事?”
“B.F.巴恩威尔和海伦·凯德穆斯在内华达的一个小镇结的婚,没人作例行的检查。这个小地方几乎没有人想看,它在拉斯维加斯的东北方,通向伊利的路上。”
“好的,”梅森说,“给我说一下内幕,保罗。”
“手头有铅笔吗?”
“等一下,我去叫德拉·斯特里特。别挂电话。”
梅森把话筒放在一边,忽忙返回单间去叫德拉·斯特里特:“德拉,快拿铅笔和笔记本。”
德拉把刻花柚木椅子往后一推,向电话机方向跑去,打开手提包,匆忙拿出速记本,把手提包的一根提系挂在左手腕上,拿起话筒说:“接着讲,保罗。”
她用铅笔在速记本上飞快地写着,她写一串歪歪扭扭的符号,又写一个数字和一个人名。
“就这些?”她问,“好吧,老板想和你讲话。”
她离开电话,梅森拿起电话说:“保罗吗?”
“我已经把内幕告诉了德拉,佩里,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主要的事是,婚礼仪式举行后,治安官想知道所有的官方文件做完以后他要把它们送到什么地方去。他们沉默了一会,然后,这个女人说:‘送给B.F.巴恩威尔夫人。’她给了一个地址,这是位于加利福尼亚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
“就这些?”
“就这些。”
“德拉记下了详情?”
“是的,看在爱偷懒的份上,佩里,可别指望我往那里再跑……”
“我不会的,”梅森说,“保罗,我让你做别的事。”
“什么事?”德雷克用疲倦的声音问。
“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梅森说,“最后再冲个冷水淋浴,钻进被窝,能睡多长就睡多长时间,因为当我叫醒你时,你就不得不工作了。”
德雷克疲倦地说:“这听起来像音乐一样美妙。在内华达有消息传来时,我就马上回家。开电梯的人说你们出去吃饭去了,我给你常去吃饭的餐馆全都打了电话。”
“对不起,”梅森说,“我想给你往办公室打电话来着,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我以为你睡着了呢。再见,保罗。”
梅森放下电话,抓着德拉·斯特里特的胳膊说:“快,德拉,我们上路。”
他跑到楼梯口的收款台,从钱夹里抽出一张10美元的钞票,扔在台上,对收银人说:“我们没时间算帐了,这是10美元,给那个侍者的小费……”
“必须得有侍者的账单。”收银人泰然自若地说。
梅森气愤地把自己的一张名片扔在桌子上,拿起10美元的钞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美元的钞票,砰地放在了桌上。“好吧,你不相信我,我相信你。给那个侍者10美元小费,我明天或者后天还来,来取找的零钱,到那时……再见。”
梅森向着他停车的地点跑去。
“喂,德拉,”他说,“快走。”
他打开车门的锁,德拉·斯特里特猛地一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随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从方向盘后的座位上伸过手,打开了司机座位旁的门。
梅森坐在方向盘前,发动起汽车,松开车闸,打开节流阀。
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德拉·斯特里特说:“你反对我开车!”
“这一次,”梅森对她说,“我们的确太匆忙了。”
“那么,我明白了。”德拉·斯特里特说。
他们在城市拥挤的马路上穿行着,挤上了快车道,很快车速的指针就指向了每小时70公里。
德拉·斯特里特瞥了佩里·梅森两眼,看到他虽然在拥挤的马路上驾车,但仍集中精力在思考,思考着如何行动。
20分钟后,他们冲出了拥挤的车流,视野开阔了,梅森把车速提到了每小时80公里。
“如果你被抓住怎么办?”德拉·斯特里特问。
“我怎么知道。”梅森说,“到时候再说。德拉,注意看着车后。”
“这个速度会追上以每小时65公里巡逻的交通警的车的。”她说。
“我们不得不这么干。我看着前面车的车牌,你帮我看着后边路上的车。”
三个小时后,梅森放慢了车速,看了一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标志牌,然后向右拐去。
德拉·斯特里特说:“从这里看,7点钟人行道上就没人了。在晚上的这个时间你谁也找不到。”
“我就把他们叫起来。”梅森说。
德拉·斯特里特说:“就是这儿,这是个汽车旅馆,头儿,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们把他们叫起来。”
梅森按了一下办公室的门铃,过了一会,一个男人揉着眼睛急匆匆地往门口走来。“对不起。”他说,“客满了。你没有看到‘没有空床’的标牌?你……”
梅森说:“这是5美元。”
“我告诉你客满了,我无法给你安排房间,除非……”
“我不想在这儿住,”梅森说,“我只想知道巴恩威尔夫人住在哪个小屋里。”
“巴什么夫人?她住在11号,但是,她睡觉了。”
“谢谢,”梅森说,“这钱拿去买瓶酒喝,很抱歉我们把你吵醒了。”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快速地沿着一条水泥小路走着,路边院子里是一圈拉毛水泥墙面的小屋。
“这个就是我们要找的小屋。”梅森说。
他找门铃,但没有门铃。他试着开纱门,门是在里边闩着的。
梅森用指关节敲门。
一个女人用尖厉而警觉的声音说:“请问是谁?”
“有消息,”梅森说,“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对不起,我得知道你是谁,我……”
“打开灯,”梅森说,“有消息,这消息与在内华达举行的一个婚礼的合法性有关。”
里面的灯“卡嗒”一声打开了。
“等一下。”这个女人说。
过了一会,外面的门开了。
一个裹着晨衣的年轻妇女的阴暗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门厅里。纱门还闩着。
“好的,怎么回事?”她问。
梅森右手拿着一支钢笔手电,他打开了开关,手电光穿过纱门,照在了女人的脸上。
她猛地往后一到退,严厉地说:“不许这样。”
梅森说:“我已经发现了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了,凯德穆斯小姐。”
“我是巴恩威尔夫人。”
“我想和你谈谈这事。”
“嗯,我不想和你谈任何事情。”她厉声说,然后要关门。
“我想你会的,”梅森说,“如果你现在不和我谈,从现在起,再过两个小时,你就得和新闻记者谈。”
“新闻记者?”
“是的。”
“他们如何……他们如何能找到我?”
“通过我。”梅森说。
隔壁的小屋里传出了有力而生气的声音。“哎,安静点!去职业介绍所,或者找个喜欢社交的女人,别站在那里争论个没完,我要睡觉!”
梅森静静地站在纱门前等待着。
站在门厅里的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一只手,打开了锁。
“进来吧。”她说,“请不要吵醒了孩子。”
梅森给德拉·斯特里特开着门,然后自己也随后走出了小屋。
梅森小心地关上屋门。
“你是谁?”这个女人问。
小屋既宽敞,又舒服。小小的起居室里家俱一应俱全,地板上铺着上好的地毯。他们看到卧室里有一个双人床和一个有栏杆的儿童小床。
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律师;她是德拉·斯特里特,我的秘书。我把一切都给你说明白了吧,我是约瑟芬·凯姆波顿的一个律师。她被指控谋杀了本杰明·埃迪科斯,你的丈夫。”
这个女人紧闭双唇,充满敌意地坐着:“接着说。”
梅森说:“我与这个案子相联结纯粹是偶然的。我买了你的日记……”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日记?你要进行某种合法化的敲诈吗?你以为我会傻到什么东西都往里写……?”
“你记下了一些事,可是你并没意识到,”梅森说,“就是说,你以为别人不会发现你记的事。”
“比如说什么?”
“我到这儿来你想想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到这里来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明白,我作了严密的防范。”
“我知道你这样做了。”梅森说,“我要说的是,那些日记里有比你以为的更多的东西。现在,我想听一下你的故事。”
“哼,你听不到的。”
“我认为我会听到的。”梅森自信地说。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梅森说,“我掌握着这个故事的所有有破坏性的部分。我知道你和本杰明·埃迪科斯呆过的汽车旅馆,我知道你在日记里说你会追求幸福的,你不会急于求成。当你发现要实现的时候,你不得不面对这种情况。你把这些写进了日记。”
“我知道游艇上发生的事,我知道这是你和埃迪科斯精心策划好的,作出你自杀的假象,就是你们使用的障眼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精心谋划。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既然你这么聪明,就自己去寻找吧。”
“我知道,”梅森说,“你是在内华达结的婚,我知道你让把结婚的文件寄到这个地址。我知道埃迪科斯的真正姓氏是巴恩威尔。”
“现在,我可以作一些推测。这种推测可能不是你喜欢让我作的那一种。我可以把我的推测告诉新闻记者,他们一直追着采访我。”
“那就说一下你的推测。”
“记者们已采访过我一次,我告诉他们,根据你的日记,我感到,你已经把埃迪科斯先生快要作父亲了这件事告诉了他。我还告诉了他你和埃迪科斯先生以夫妻名义住过的汽车旅馆的地址,我有认出你的照片的证人。记者们知道了这一切,明天早上报纸就会登出来。”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对付我?”她问。
“这样做不是冲着你的,”梅森说,“我是个律师,办案子就得实事求是。我没有制造事实,也不会断章取义。我只是发现事实。”
“那么,你就不得不透露给报纸?”
“我这么做,是因为就该这么做。埃迪科斯先生不能娶你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明白我干嘛要告诉你。”
“不明白你干嘛不告诉我。”
她犹豫了一会,然后说:“这正是你的兴趣之所在?”
“我在努力搞清真相。”
“你代表约瑟芬·凯姆波顿夫人?”
“是的。”
“好吧,”她痛苦地说,“如果你想了解有关她的真相,我就把真相全告诉你。她杀了他!”
“你是说她杀了本杰明·埃迪科斯?”
“她当然杀了他。其实,她更想杀的是我,这就是为什么本尼决定制造我已经死去的假象的原因之一。”
“我似乎觉得,”梅森说,“这是一个解决简单问题的极其复杂的办法。”
“问题一点都不简单。”
“他为什么不和他的第一个妻子解除婚姻关系呢?”梅森问。“他掩盖事实的一般办法就是举着枪躲在暗处。”
“因为他不能。”
“为什么?”
她耸了耸肩。“要不你说说看?”
梅森说:“好的,我是一个律师。我认为,埃迪科斯先生不能公开承认你是他的妻子的唯一原因是,在法律上他没有这个权力这样做;而他在法律上无权让你做他妻子的唯一原因是,他还有一个活着的妻子,她可能在赡养费上与他纠缠,他拒绝和他离婚。”
她摇了摇头。
“不对吧?”梅森问。
她痛苦地说:“报纸上已公开报道过好多次了,并多次刊登了他的照片。你从来没听说有人站出来说:我是他的妻子。你对他以前的婚姻一点也不了解。”
“这正是令我感到迷惑的事情之一。”梅森勉强地承认。
她说:“这也使我感到迷惑,但是,我非常希望他别管它,顺其自然。”
“你很在乎他吗?”德拉问。
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德拉·斯特里特。她说:“他对我很好,这事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只要不影响我们俩就行。”
“我还没明白这个故事。”梅森说。
“你也不会明白的。”
梅森看了德拉·斯特里特一眼,说:“由于某种原因,这个男人感到他无法结婚。然而,当有了结婚的必要时,为了给他的孩子一个名字,为了给你某种程度的保护,他向前走了,结了婚。但是,在这之前,他又故意绕了好多弯子,让每个人都认为你死了。这一定意味着他……啊,啊,我想我明白了。”
“是什么,头儿?”德拉问。
“他认为不论他娶哪一个女人,她都会遭到极大的危险。”
“但是,为什么?”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举起他的手。“第一,”他说着伸出食指,“他认为在法律上他没有结婚的自由;第二,任何一个他特别感兴趣的女人都会有极大的危险。作为一个律师,德拉,这点我看得很清楚。”
“我不明白,头儿。”
梅森看着穿着晨衣的这个女人。“大概海伦可以告诉我们。”
“海伦可能不会说。”
“好吧,”梅森说,“我们就试着猜猜吧,德拉。在埃迪科斯人生的某一阶段,他结了婚,婚约从来没有因为死亡或任何离婚判决而取消。现在明白了吗?”
德拉·斯特里特摇摇头。“这没有任何理由。如果他结了婚,他就能离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把这件事了结的。他可能一直对冒险再婚十分谨慎,但是,他肯定从法律上已得到了自由。”
“如果他了结清楚的话。”梅森说。
“你说‘如果他了结清楚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有一个法律问题,一个非常有趣的法律问题,就是说,他无法完成他想完成的事。”
“什么?”德拉问。
梅森说:“在许多州,要和一个判定为神经错乱的女人离婚是不可能的。”
“那么,假设本杰明·埃迪科斯结婚了,假设那个女人被判定为精神错乱,埃迪科斯的手脚就被捆住了。再进一步说,假如那个女人已错乱到危险的程度,那就……我想,我们找到原因了,德拉。”
梅森向穿晨衣的女人稍稍俯了下身。
她的面部表情很痛苦,她沉浸在痛苦之中。突然,她生气地说:“见你们的鬼!你们是干什么的?是能猜出别人心思的人?你们就非得窥探别人的私生活……?”
“我认为,”梅森说,“你最好给我们说说这事,海伦。”
她说:“我痛苦到了极点,你们根本无法理解。”
“这个女人是谁?”梅森问,“她被关在哪儿了?”
“这正是问题所在,”海伦说,“她没被关住,她逃跑了,她逍遥在外,她是一个杀人狂。你明白了吗?”
梅森深思着眯起了双眼。
“她完完全全地神经错乱,她忌妒,她跟踪本尼,敲诈他。她对他说,如果他结了婚或者想结婚,她就杀死那个女人。她说到做到的,我和本尼的婚姻完全是非法的。”
“那么,为什么要举行结婚仪式呢?”
“因为,为了给孩子一个名份,这是值得的。”
“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哪里?”
“为什么不把她关在什么地方呢?”
“你哪里也关不住她。每次把她锁起来,她都能逃出去。所以,本尼不得不这么做,得赶快给她现金。这个女人彻底疯了。她要杀了他,她也想杀我。”
“她没有杀他吗?”
“没有。是约瑟芬·凯姆波顿杀的……如果你把我结婚的事告诉记者,或者假如她认为我是本尼的孩子的母亲,她就会找到我,并杀了我。她诡计多端,锱铢必报。”
“你看,从法律上说,她也是疯狂的,本杰明·埃迪科斯什么也不能干,想离婚法院也不会受理的,他甚至分不清他们的财产。如果他想干点什么,这肯定就暴露他的真名和过去。”
“他过去怎么了?”
“他杀了一个人。”
“我想是他弟弟。”
“不是,那是断章取义的流言蜚语。本尼随时都关心赫曼,但是,赫曼认为本尼死了。”
“你丈夫真的杀过人?”
“他说他真的不知道,他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详情。当我知道他的感觉后,我从来没有打听过。”
“但是,他的妻子一直和他保持联系?”梅森问。
“当然。”
“如何联系?”
“电话铃一响,准是从公用自动电话收费亭打来的,准是她的声音。她让他把一定数目的现金放进一个袋子里,再把袋子放到某一个指定的地点,神秘得就像索要绑架的赎金一样。”
“埃迪科斯有他信任的送钱人吗?”
“是的。”
“他当然不敢让你去办这种事。”
“当然不敢。是莫提默·赫谢来干,有时是内森·福朗。”
“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梅森先生。我认为他们也不会去做。本尼非常害怕被敲诈。天呀,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我不想这样做。但是,我是这样的寂寞……现在,本尼也走了,他是我的一切。”
“等一下,”梅森说,“让我们控制一下感情,巴恩威尔夫人。让我们说一下实质性的问题,约瑟芬·凯姆波顿呢?她知道你和埃迪科斯先生的事吗?”
“她有疑心。”
“你是从报纸上知道那些所谓的被偷走的东西找到了?”
“是的,是从报纸上得知的。我当然知道这种事该怎样解决,上帝,我想到了各种情况,就是没有想到是一只猴子干的。那个淘气的小东西!我太喜欢它了,可是,它真可恶。”
“这只猴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梅森问。
“它……它已得到妥善安排。别担心,它会有个家的。”
“你认为约瑟芬·凯姆波顿说的是真话吗?对于……”
“她这辈子就没说过实话,她喜欢说谎。她是个阴谋家,鬼鬼祟祟的人,背后说坏话,心理龌龊的恶毒女人。她杀了本杰明·埃迪科斯,这事我知道,就像知道我自己在这里坐着一样。”
梅森问:“你如何知道的?”
“我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但是,我绝对肯定是她干的。”
梅森说:“你不想让新闻记者采访你,对吗?”
“对的。”
“好的,”梅森说,“开始收拾东西吗?”
“这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我要把你安置在一个以后会比较安全的地方。你若认为在这种地方他们就发现不了你,可就完全错了,你留下了太多的蛛丝马迹……”
“我想是这样,”她说,“但是,我……哎,我心里太烦了……坦率地说,我从来没想到过本尼真的会娶我,我想他是为了孩子……我也说不清楚,我想他会为孩子而感到骄傲的。”
“孩子?”
“是的,他是一个十分强壮的男孩,”她说,“他会继承本尼的全部智慧。如果说我为他做点什么,那么,我会为他做的更多,他不会有本尼那种病态的恐惧……你知道的,梅森先生,本尼犯了一个大错,他走了。当一个人开始逃避生活时,他就碰到了一连串的麻烦和恐惧。”
“我的儿子不会走这条老路的,他会平静地面对现实。”
“好的,”梅森说,“我会尽量提供帮助的。”
“你会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呢?”
梅森说:“你收拾行李吧,德拉·斯特里特会带你和孩子到另一个汽车旅馆去,由德拉·斯特里特来登记,你作她的妹妹,你不要用埃迪科斯这个姓氏,也不用巴恩威尔。”
梅森看了看表。“你大概有15至20分钟的时间,不会再有更多的时间了。德拉帮你收拾东西。”
“你可说到点上了,梅森先生,我现在为什么不能公开露面呢?我突然明白了我正在做本尼做过的事,我要逃走……”
梅森猛地打断她的话,“走和走是不一样的,在没有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可以战斗之前,只有走。”
“有一个疯狂的女人要杀死你的孩子,勇敢是好的。但是,在对那个女人有更多的了解之前,我们要寻找机会保护那个年轻的生命,这是你的职责。”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几件衣服走进了卫生间,“让我穿上衣服。”然后,关上了门。
“头儿,”德拉·斯特里特说,“你敢把她藏起来?”
“我不得不把她隐藏起来,德拉。”
“为什么?”
“因为如果让记者知道了凯姆波顿夫人杀了本杰明·埃迪科斯,就会引起敌对舆论的连锁反应,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但是,藏匿证人不是有罪的吗?”
“她和证人有什么关系?”
“有,她给你说了一切。”
“她给我讲了许多有关海伦·凯德穆斯失踪的事,”梅森说,“她给我讲了许多她听说的有关本杰明·埃迪科斯过去的生活,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她是这些事的证人。她可以给新闻记者谈,但是,不能给陪审团说。她不是证人,除非她能证明什么事。目前我们调查的是本杰明·埃迪科斯的谋杀案,有关此案她一点也证明不了什么。”
“就是如此,如果警察发现……”
梅森笑了笑。“请记住命运饼里的话,德拉,‘勇气是危险的唯一克星’。”
16
佩里·梅森会见记者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本杰明·埃迪科斯生前的律师西德尼·哈德威克以及遗产执行人西德尼·哈德威克,立刻对此发表了看法,说这是“一个完全一厢情愿的想法,企图把水搅混,这是一个狂热的幻想,妄图为他的委托人寻找开脱的方法”。
地方检查官汉米尔顿·伯格则更尖锐地说:“这种推脱的企图是通过败坏一个死去的姑娘的名誉来实现的,而这个姑娘已经不能再为自己辩护了。这是一种卑怯的、可鄙的、在绝望中企图以欺骗的方式来渡过危机的办法。这也立即把她的委托钉在了十字架上。”
梅森胳膊下夹着报纸走进法庭,参加公诉人诉约瑟芬·凯姆波顿一案的预审。
詹姆斯·埃特纳和他并排走着,他低声说:“我想我们要让诉讼延期并不是太麻烦的,梅森先生。”
“谁想让诉讼延期?”梅森问。
“天呀,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不想开庭,对吗?”
“我们是不想开庭,”梅森说,“但是,我非常想听听他们在预审中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好吧,你是老板,”埃特纳对他说,“我知道地方检察官的确想诉讼延期,但是,他当然想让被告提出来。”
法官马迪坐在了他的位子上。开庭了。
“公诉人起诉凯姆波顿。”马迪法官宣布。
“被告方准备好了。”
地方检察官伯格的脸上呈现出又吃惊又愤怒的神色。“我得知被告方要求诉讼延期,原告决定同意诉讼延期。”
“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理解的。”
“这是一个和你的副律师詹姆斯·埃特纳谈过话的人告诉我的。”
“你能肯定吗?”梅森问,“这个人是谁?他说了些什么?”
“我不想泄露消息的来源。”
梅森说:“我没有请求过诉讼延期,我肯定埃特纳先生也没有请求过。”
“我没有说他请求过诉讼延期。”
“如果被告方希望继续审理,就继续进行。”马迪法官裁定说。
“我们准备继续进行。”汉米尔顿沉闷地说。
“好的,继续进行。”
伯格让接到指令后去斯通亨格的一个警官作第一证人。警官描述了到达现场时的情形。他说,那天晚上守门人拿着枪在巡视,狗把一只大猩猩赶上了树,还有两只大猩猩在屋子里乱逛。还说了关于大猩猩的笼子的事以及为了控制那些大块头的大猩猩所遇到的麻烦。
最后,在动物园的专家的帮助下,警察和消防队通力合作,用掺了麻醉剂的水果,在天快亮了时候,大猩猩才返回了笼子。
“提问。”地方检查官说。
梅森微微一笑。
伯格叫出了发现梅森和凯姆波顿夫人的警官中的一个。他说,他看见他们“在露丝街上逃跑。”后来,德拉·斯特里特也来了。他说,他要求他们去总部接受讯问。
“提问。”伯格说。
梅森说:“我相信我明白你的话,你是说我和被告人沿着露丝街逃跑。”
“是的,先生,我是这么说的。”
“你让我们进了警车?”
“是的,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逃跑?”
“从你们的举动中可以看得出来,你们走得非常快,还有,你还回头往后看。”
“我明白了,”梅森说,“那么,你让我们坐进警车后不久,你就逃到总部去了,不对吗?”
“我干什么了?”
“你逃到了警察总部。”
“我把他们带到了警察总部。”
“你把魔窟和各种危险留了下来,大猩猩在房子里乱跑,狗在叫,警报在响,这些你都抛在了身后。”
“我是按照命令去做的。”
“但是你逃跑了,不是吗?”
“我没逃跑。”
“你把混乱的场面留下了吗?”
“为了把你们送到警察总部,我不得不这样做。”
“还有,即使你不是逃跑,你回了好几次头,不是吗?”
“嗯,我看了两三次反光镜。”
“你回头看了吗?”
“我想我可能这样看了……非常短暂。”
“当然了,”梅森说,“是得很短,因为你开着车。但是,你回头看了好几次。”
“啊,可能我回头了,我是说我回头了。”
“你记不清了?”
“我不是记得十分清楚。”
“你还会那样说,用你刚才的话是,‘我是说我回头。’”
“是的,我承认你说的。”
“你现在准备发誓说你回过头?你现在证实你回过头?”
“是的。”证人大声说。
“法官阁下,”汉米尔顿·伯格向马迪法官提出抗议,“我认为这个问题已问过、回答过好多遍了。”
“抗议有效。”法官说。
“我只是想搞清楚,”梅森说,“我想让法官阁下明白证人的态度。他记不起曾经转过身回头向后看过,但是,他愿意说他回过头,只是因为他可能做过。他现在已经明确地发誓做过记不清楚的事。这就是证人的态度。”
“我告诉你,我是转过身回头看过。”
“可是,你想不起来这样干过。”
“好吧,”警官挑战地说,“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回过头。”
“你什么时候真正想起来的?”
“刚才。”
“那么,你发誓说你记不起回头看过时,你没想起来?”
“是的。”
“那么,你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
“换句话说,你说的比想的快?”
“我不知道。”
“那么,如果你不是逃跑,你为什么回头向后看?”梅森问。
“只是有点好奇。当你听见那混乱的声音,并且知道猩猩在乱跑,当你要离开这里时,回头看看是很自然的事。”
“那么,我现在按照你的证言理解,”梅森说,“谁也不能证明我和被告人是逃离那个地方的。”
“我说过是的。”
“什么?”
“你们转过身,回头看看……等一下,你们和我做的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
“那当然了,你的动作不对。”
“你一听见警报声,你也可以说有什么事不对,不是吗?”
“是的。”
“那么,”梅森说,“你是想让法庭这样理解,你离开现场时,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对你来说是极其自然的;而被告人和我这样做,就成了逃跑的证据。”
“这是你的看法。”
“什么?”
“我已经描述过了。”
梅森举起左手,伸出一个指头:“第一,”他说,“你说我们走得很快;第二,你说我们不停地回头看。那么,我们还干了些什么?”
“就这些。”
“好的。当你离开那里时,”梅森说,“你的车也开得很快,不是吗?”
“这是不一样的。”
“你说‘是’还是‘不是’?”
“是的。”
“还有,”梅森说,“你不停地回头看,你没回头看吗?”
“看了。”
“你知道你回头了?”
“是的。”
“现在是你自己想起来的?”
“是的。”
“但是,你第一次作证时,你没有想起来。”
“我当然想起来了。”
“那么,”梅森说,“你想不承认了?”
“我发现了你设的陷阱,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谢谢。”梅森说,“我只是想让法庭知道你的想法。就这些。”
汉米尔顿·伯格和他的副手金斯伯格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这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律师,在过去几个月里,在审理案件中取得了一系列惊人的成就。因此,他今天被任命为预审的助理。
汉米尔顿·伯格之所以今天在场做他的顾问,是因为把梅森当作了一个危险的对手。
在经过低声商量之后,金斯伯格传唤了监狱的那个女看守。
女看守证明说,是由她在女监里监管被告人约瑟芬·凯姆波顿的。她让凯姆波顿夫人脱下衣服,临时又给了她一套衣服,并把她的衣服交给了菲力普·格劳顿,他是警方的毒物学家和技术专家。
“那么,”金斯伯格问,“你对被告人的身体进行检查了吗?”
“检查了,先生。”
“怎么检查的?”
“让她脱了衣,光着身子,洗了个淋浴,我对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进行了查看。”
“你看到了什么?”
“你发现了抓痕、刀痕以及暴力造成的红肿等标记了吗?”
“金斯伯格先生,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连皮都没破。”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作这种检查吗?”詹姆斯·埃特纳问。
“你只管听着,你就会知道原因何在了。”金斯伯格富有挑战性地说。
“先生们,先生们,”马迪法官说,“大家都礼貌一些。辩护人有异议吗?”
“我只是想节省时间,”埃特纳气愤地说,“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我坚决反对。这个提问是不相干的、不合适的、不重要的。”
金斯伯格说:“我们的下一个证人会把它联系起来的,法官阁下。”
“好,继续进行。”
“就这些。提问。”
梅森对埃特纳说:“你提问她,吉姆。”
埃特纳说,“你为什么拿走了她的衣服?”
“我是执行命令的。”
“你知道,在正式起诉之前,你只能把她当作……”
“我是按命令做的,”女看守说,“所以我才会这样做。如你想讨论法律问题,就和地方检查官讨论吧。”
“你是说你从地方检查官那里得到的指示?”
“是的,是他的办公室下的指示。”
“你拿走她的衣服,并交给了菲力普·格劳顿,那衣服怎样理的呢?”
“如果你等着我们传唤下一个证人,你会得到答案的。”金伯格说。
“很好。”埃特纳说,“完毕。”
“传菲力普·格劳顿。”金斯伯格说。
菲力普·格劳顿是个瘦高个,颧骨很高,一副认真的样子。他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的反光有时在没有表情的脸上应是眼睛的位置,你只能看到两个反光的椭圆形。他站在证人上,把自己当作一个毒物专家、化学家和技术专家。
“这个女看守证明你收到了某些衣服,是吗?”金斯伯格问
“收到了,先生。”
“你对这些衣服进行检验了吗?”
“是的,先生。”
“在这些衣服上你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了吗?”
“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人的血。”
“你保留着那些衣服了吗?”
“保留着呢,先生。”
“我要求把它们当作物证。”
“同意。”梅森说。
衣服拿出来作了物证。
“提问。”汉米尔顿·伯格说。
“你说衣服上是人的血?”梅森问。
“是的,先生。”
“你怎么知道的。”
“我作了沉淀素试验。”
“当你作这个试验时,你不是为了发现这血是某种特殊的动物的血,是吗?我对此的理解是,你有一种试验方法,它只对人血进行反应,而不会对动物的血发生反应。因此,你只需简单的试验确定血迹是人的血,还是动物的血。如果是动物的血,你一般就不费事地把它们划分了。如果你得到了正确的反应,那么,你就知道它是人的血了,对吗?”
“是的,先生。”
“这种方法确实可靠吗?”
“确实可靠。”
梅森说:“我想就克劳顿先生作为专家证人的情况再提问一个问题,但是,我要向法庭说明的是,我现在要问的事情不是我想问的,我只是核实一个小小的信息。”
“对于延长提问辩方反对吗?”马迪法官问起诉人。
“没有什么意见。”汉米尔顿·伯格自信地挥舞着手说,“对于梅森先生或者任何人,如果他那么想,不管在什么时候想就格劳顿先生的资格问题问上一天,我也没意见。”
“好的,格劳顿先生,你可以下去了,过一会儿再问你。你的下一个证人是谁?”
伯格用洋洋得意的声调传唤下一个证人,就是送梅森、被告人约瑟芬·凯姆波顿、德拉·斯特里特去警察局的另一个警官。他描述了这三个人当时是如何坐在警察的后座上,他坐在前排座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拧着身子盯着他们。
“到了警察局后,警车是如何处置的呢?”
“又开出去巡逻了。”
“谁使用的那辆车?”
“我和我的搭档。”
“你们几点下的班?”
“凌晨4点钟。”
“下班后又干了什么呢?”
“我……呃,我想起来没有检查的车座的座垫,当我们用车送没有戴手铐的嫌疑人时,一般都要检查一下。因此,我和我的搭档掀起了后座垫,掀起后在座垫下面发现了一张证券。”
“说说是什么证券?”
“是一张支付给本杰明·埃迪科斯的25000美元的银行本票,支票的后面还有一个背书,写的是‘即付约瑟芬·凯姆波顿’,下面是一个大概由本杰明·埃迪科斯签的字。”
“你在那张支票上做了什么标记了吗?”
“是的,先生,做了记号。”
“你怎么做的?”
“我在支票的左上角用铅笔写上了我的名字的开头字母。”
“如果再见到那张银行本票你还能认的出来吗?”
“认得出来,先生。”“我给你出示一下,你看是否就是那张支票。”
“没错,就是它。”
“我要求把这张支票作为物证。”伯格说。
“同意。”梅森马上说,他不让埃特纳有时间提出技术上的异议。
伯格然后叫了一位字迹专家,他说支票背后本杰明·埃迪科斯的签名明显是伪造的。虽然它试图模仿埃迪科斯签名的特点,但是,很明显是伪造的。
“提问。”伯格说。
梅森说:“那张银行本票是地区检查官给你的?”
“是的,先生。”
“地区检查官还给了你一些埃迪科斯写的字作为样品,而这些样品绝对是他手写的,对吗?”
“是的,先生”。
“地区检查官还给了你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给了你一些被告人手写的字,不是吗?”
“噢,是的。”
“他告诉你,他想让你鉴别一下签名的特点,因为你发现是伪造的。那么,就看看是不是被告人伪造的,对吗?”
“呃,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但是,他的确给了我一些被告人写的字的范例。”
“他告诉你这是干什么用的了吗?”
“我记得他大概地说了一下。”
“目的是什么?”
“就是你刚才说过的,梅森先生。”
“那么,”梅森说,“你不得不向地方检察官报告说被告人没有伪造签名,她不是伪造本杰明·埃迪科斯签名的人,不是吗?”
“噢,不,先生。我对地方检察官说,这样讲还缺乏足够的证据,我只能肯定本杰明·埃迪科斯的签名是假的。但是,我肯定签名是个窗花格。”
“你说的窗花格是什么意思?”
“有人拿一个本杰明·埃迪科斯的真的签名,对着一个强光源,比如在平玻璃的后面放一个人功率的灯泡;或者就在日常的普通窗子的玻璃,把本杰明·埃迪科斯的签名放上去,再放上纸,那么纸上就可以显出签名了,伪造者就可以按着签名描了。”
“这个签名你怎么能说是描的呢?”
“要想区别真假是很容易的梅森先生。一个人签名的时,笔划迅速有力,任何轻微的颤动都会使笔划变长。”
“而伪造签名时,手移动的很慢,在放大镜下面就可以看见手颤抖留的痕迹。这张支票的签名就是如此。”
“但是,你说不出是谁伪造的签名,对吗?”
“是的,先生。”
“你无法把伪造签名者与被告人联系在一起,对吗?”
“我想下一个证人会证明这一点。”这位笔迹鉴定专家尴尬地说。
汉米尔顿·伯格向后一仰头,大笑起来。很明显,这是他为梅森事先设好的圈套,现在,他的兴致好极了。
“没有问题了。”梅森说。
汉米尔顿·伯格知道他使辩护人感到了惊奇,因此,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哈沃德·丹尼,请你出庭作证。”他用愉快的声音说。
哈沃德·丹尼走上庭,宣了誓。
“你的职业?”
“我是指纹专家,司法局局长助理。”
“是专业的助理吗?”
“是的,先生。”
“现在,我要你注意一下刚才公诉人要求作为物证的银行本票,你以前是否见过这张特别的支票?”
“见过,先生。”
“什么地点?什么时间?”
“那天早上4点30分警察局的一个代表要我看过。”
“哪天早上?”
“上星期四,就是埃迪科斯先生被谋杀的那天晚上……噢,等一下,其实他是星期三晚上被谋杀的。我是星期四一大早见到的。”
“当警官要求你注意这张银行本票时,他让你想法儿和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了吗?”
“是的,先生。”
“怎么联系?”
“找出支票上看不清的指纹。”
“你能告诉我们这个看不见的指纹在哪儿吗?”
“是的,先生。它非常非常的淡,但是,它是一个指纹。我查清楚了,这是被告人约瑟芬·凯姆波顿右手中指的指纹。”
“这个指纹和你平时通过洒干粉而使潜在的指纹显出的不同,是吗?”
“是的,先生。这个指纹我可以说上面沾着血。”
“那么,你把这张支票怎么样了呢?”
“我检查完支票,确认了指纹后,支票又被放回警车的后座垫下面了,大概就是发现支票的地方,我想。”
“那么,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被告人解除监禁被释放了。”
“什么时间?”
“大概8点钟,我是说星期四早上。”
“你在哪里?”
“和其他五个证人一起,我藏在了一个阳台上,那里可以看见发生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
“根据被告人的要求,她……”
埃特纳说:“哎,我反对证人证实这些传闻。”
梅森轻轻地拉了一下埃特纳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我们不谈技术性问题,”梅森提出,“我认为,被告人要求在停车场被释放,而埃特纳先生可以去那里接她,这点绝对是毫无疑问的。我们根本不想做什么可以拿上法庭作为证据的事情。”
马迪法官首肯地点了点头。
埃特纳慢慢坐下。
梅森低声对他说:“这是他们的炸弹,他们以为我们被炸倒了。不要让起诉人把它当作是有什么含意的。如果我们不在乎,他们就会着急,会认为我们有对付的手段,他们就会使出所有的手段。总之,这是我们想在预审中达到的目的……让他们把知道的东西都抖落出来,当陪审团参加审判时,他们就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惊奇了。”
“接着说。”汉米尔顿·伯格对证人说。
“好的。当她发现周围就她一人时,她就在停着的那些警车中搜寻,寻找把她带到警察局来的那辆车。那些车上都印着号码……嗯,她在找7号车。”
马迪法官打断他的话说:“我很欣赏被告方的态度,但是,丹尼先生,你已经证明了结果了。就说说你看到的情况吧。”
“好的,”丹尼说,“根据安排,两个人离开了可能被她看到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安排到停车场的另一边。这样,被告人就看不见有任何人在监视她了。”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伯格问。
“她向两辆警车走去,找着号码。当她走到第三辆车前时,正好是7号车,就是把她带到警察局的那辆车。她打开车门,掀起座垫,拿出了这张支票。”
“你如何知道她拿出的就是这张支票?你看到了?”
“支票是叠着的。我能看见是一张纸。”
“你如何知道是一张支票的?”
“在释放她的10分钟前,我检查了这辆车。那时,这张支票是放在车后排座的座垫下面的。被告人一离开,我和其他五位证人一起返回车旁,经检查,发现支票不见了。”
“有没有看不见那辆车的时间?”
“没有,先生。那时,我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辆车。”
“你可以提问了。”伯格说。
梅森打了个呵欠,瞥了一眼钟表,说:“没有疑问。”
“啊!”伯格吃惊地叫道。
“好的。”马迪法官说,“你还有别的证人吗,伯格先生?”
伯格若有所思,迷惑地看了梅森一眼。
埃特纳向前弯着身子向他低声说话,但是,梅森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让他直起腰来。
梅森的想法很明显,他认为这些证据都无关宏旨。
马迪法官看了看泰然自若的这位辩护律师,又看了看汉米尔顿·伯格,他正和金斯伯格激动地小声商量着。
“传你的下一个证人,地方检查官先生。”马迪法官说。
“传弗兰克·卡明斯。”
卡明斯证明说,他是那位女看守的弟弟,是司法长官助理。星期四早上,他陪同女看守一起去约瑟芬·凯姆波顿的公寓。女看守自己进了房间,她有凯姆波顿夫人的房间钥匙。女看守取了几件衣服带回给了被告人。证人卡明斯在门上的气窗上钻了个小洞,他穿着衣裤相连的工作服,在外面的走廊里放了一个梯子。当被告人释放后回到公寓时,证人开始在梯子上工作,装作修理走廊里的电线。当被告人一进了房间,关上门,从里面锁上,证人马上就把梯子移到门口,爬上梯子,透过气窗上的小洞往里窥视。他看见被告人撩起裙子,从长筒袜的最上端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走到书架旁,打开一本书,并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她用苏格兰胶带把支票粘在了书里面的一页上,然后把书又放回了书橱。
证人说,他马上移开梯子,把梯子搬到了走廊的最顶头,等着被告从房间里出来后,他就进了房间,翻开书中的有问题的那一页,取出那张纸。
“那张纸是什么东西?”汉米尔顿·伯格问。
证人笑了笑。“是一张25000美元的银行本票,就是作为物证的这张。”
“提问。”伯格说。
梅森带着宽恕的微笑打量着这个人。
“不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你都没有权利进入房间,对吗?”
“是的,先生。”
“你第二次进房间时钥匙是从哪儿来的?”
“我复制了一把。”
“没有逮捕令或主人的允许,你无权搜查房间,难道你不知道吗?”
证人扫了汉米尔顿·伯格一眼。“那时,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现在想到了,不是吗?”
“是的,先生。”
“在成为司法助理之前,你应该研究过有关搜查方面的法律条文,不是吗?”
“是的,先生。”
“你的所作所为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那就算是吧。”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梅森说,“就这些,对这个证人我没什么问题可问了。”
下一个证人是动物园的一个官员,他说是被电话叫到斯通亨格的。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他到达时,发现大猩猩都是自由的,为了检查本杰明·埃迪科斯的大猩猩试验情况,他以前曾经到这个地方来过几次。他对大猩猩的数目及其习性都很熟悉,在他的监督下,大猩猩回到了笼子。他又检查了一下看它们身上是否溅上了血,结果发现一只也没溅上。
“提问。”伯格说。
“你说检查‘溅上了血’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它们的皮毛都被仔细检查过了,看看是否能够发现血滴。”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是地方检察官要求这样做的。”
“为了节约时间,”汉米尔顿·伯格说,“我向法庭和辩护人传唤我的下一个证人,一位病理学家,他将会告诉你,使本杰明·埃迪科斯致死的伤口,可能是颈部的伤口流血过多,这是一个致命的伤口。那么,造成这个伤口的人的身上一定会溅上血。”
“噢,我明白了。”梅森说,“接着讲。”
“我说完了。”伯格说,“你可以提问了。”
“这些大猩猩身上连一点血迹也没有吗?”
“没有,身上一点也没有……噢,等一下,一只大猩猩的身上有一片血污,不是血点,而是一片。这片血来自它脚上的伤口,很明显,它踩在尖玻璃上扎破了脚。”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在大猩猩的脚上还Сhā着一块扇形的玻璃碎片。”
“那玻璃是什么制成的?”
“啊,就是普遍的玻璃。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制成的。”
“谁把它拨出来的?”
“我拨的。”
“你把它从大猩猩的脚里拨出来的?”
“是的。”
“大猩猩感到痛苦了吗?”
“当时,它睡着了。为了制服它们,给它吃了掺有强效安眠药的水果。我发现大猩猩们处于高度兴奋状态,连极其凶猛的警犬都乱做一团,大猩猩们太兴奋了。警报声、狗叫声和异常的嘈杂声伴随而来的环境变化,它们知道它们打乱了这里的秩序。”
“它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它们已经被从笼子里放出来了。大猩猩的智商很高,它知道什么时候该在笼子里,什么时候出来是违犯纪律的。”
“完了。”梅森说。
伯格说:“我们现在传唤莫提默·赫谢作我们的证人。”
“赫谢站在证人席上,宣了誓。他证实说,大约在发生谋杀前的两个星期,本杰明·埃迪科斯正在谋划一笔大生意的合同,但是,合同的细节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证人只知道一点儿细节,对报酬却一无所知。埃迪科斯总是掌握着报酬,而且完全是由他定价。”
发生谋杀的那个星期四晚间的晚些时候,埃迪科斯召集内森·福朗和莫提默·赫谢开了个会,他告诉他们,他想制定一份新的遗嘱,他想用法律的形式使它更庄严,正如他所说的以后更‘具备法律色彩’。自从他打定主意要让家务井然有序后,他就想立一个新遗嘱。
“他告诉你遗嘱的条款了吗?”
“没有,先生。他没讲,他只是说对约瑟芬·凯姆波顿的误解是他的错误,丢失的东西被戏剧性地找到了,这说明她是清白的。他想对她作出补偿。”
“对这个补偿,你们谈过了吗?”
“他只是说想作补偿。”
“除此之外,他还给你说过遗嘱的其他内容了吗?”
“没有,先生,他没说。他只是告诉我们让我们注意他又立了个遗嘱,而且是他亲笔写的。他让我把遗嘱和其他文件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把遗嘱放在了一个信封里,封了口,他让我和福朗先生在信封上签了名。”
“你签了?”
“是的,先生。”
“你们俩都签了?”
“是的,先生。”
“星期三我们开始出去巡视……嗯,这不是一般的巡视,是出去收款。”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支票是签发给埃迪科斯先生的,有些是给我的,还有些是给内森·福朗的。我们把支票送到一些与我们无经济往来的团体,把支票换成现金。”
“你星期三晚上返回时带了多少钱?”
“那天晚上我没有返回,我和我朋友们在圣巴巴拉。星期四早上大概7点钟我得到了埃迪科斯先生死亡的消息,我马上驱车赶到了斯通亨格,并和当局取得了联系,然后又和埃迪科斯先生的律师哈德威克取得了联系,他是卡尔森和利汀事务所的。”
“你收的支票款有多少?”
“大概有85000多美元。”
“是现金?”
“是的,先生。”
“你把钱交给了哈德威克先生?”
“是的,先生。”
“我认为你可以提问。”汉米尔顿·伯格说,然后,又顺便向法庭解释说,“法官阁下,我传唤这些证人,只是让法庭对事件的背景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很好。”马迪法官说。
梅森微笑着对赫谢说:“赫谢先生,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为收款而作的旅行是完全不正常的吗?”
“很对。”
“埃迪科斯先生活着的时候经常派你做这种旅行吗?”
“是的,先生。”
“现金是怎么回事?”
“我想,几乎埃迪科斯的每一次商业往来,我指的是主要的那些,写在合同里的报酬都不是确切的数字。”
“怎么个不确切法?”
“我认为,报酬的数额还要大。”
“那又怎么样呢?”
“嗯,我认为埃迪科斯先生能得到现金回扣,但是,我不能肯定。”
“我们可以认为,”汉米尔顿·伯格说,“埃迪科斯先生操纵着相当复杂的生意,而这生意正如它表现的那样,是非常不合规定的。”
“你能把你的话再解释清楚点吗?”梅森问证人。
“好的。如果埃迪科斯先生要买100,000美元的石油产品,他就会要求要50,000美元的报酬后付,其中25,000美元要现金,或者30,000美元的现金。”
“但是,这30,000美元是不会付的。”
“是的,当然了,我这纯粹是做一个假设。”
“我明白了,接着说。”
“按惯例在这样的交易中,先付50,000美元的现金,其他的50,000美元后付,这样就挣了数以万计的美元。”
“但合同上显示只有30,000美元的报酬,对吗?”
“是的,先生。”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先生,除非在做生意时他能另定一份协议,显示出所得报酬比他付出的多。”
“但是,合同中另一部分的所得税怎么办?”
“我想,先生,他们的帐本中只显示100,000美元,尽管签订的合同并不是这个数字。由于这些数字不统一,所以经常有麻烦。”
“换句话说,说白了吧,本杰明·埃迪科斯是想逃所得税吗?”
赫谢犹豫了一下说,“我想不是的,梅森先生。我本人起初也这么想,后来,我明白了,这是另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认为,埃迪科斯先生一度结了婚,而且那个妻子还活着,没有离婚。在这种情况下,按照法律规定,如果这个做过他的妻子的女人愿意的话,那么,所有这些巨额财产就归他们共有。”
“因此,埃迪科斯先生的帐目中显示的利润相对要少一些,这样,与他个人单独的财产相比,他就可以对共同财产的数目提出疑问。”
“完毕。”梅森说。
“我的下一个证人是内森·福朗。”伯格说。
内森·福朗的证词与赫谢的相似,只是他明显地对他的前雇主有一种憎恨之情。
“发生谋杀的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内华达的拉斯维加斯。”
“你在那里干什么?”
“按排耍弄银行的钱,以便使埃迪科斯先生浑水摸鱼,逃避所得税。”
“根据你的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逃避所得税吗?”
证人犹豫起来。
“你说呀?”
“不是,先生。”
“那么,你刚才说的话只是一种推测?”
“是的,当一个人像他那样把现金倒来倒去,其中肯定是有缘故的。”
“一点不错。”汉米尔顿·伯格说,“因此,如果要是你这样做的话,你的目的一定是把事情搞乱以逃避所得税,你推测说这就是埃迪科斯先生这样做的原因,对吗?”
梅森问:“你在提问你自己的证人?”
“啊,”汉米尔顿·伯格说,“可能这种评论无关紧要,总之,埃迪科斯先生不能在这里为自己辩护了。”
“那么,”内森·福朗对汉米尔顿·伯格说,“可能你会给我一个更好的解释。”
这引起了法庭里人的哄堂大笑,连马迪法官也微笑了一下。
“埃迪科斯先生不信任你?”
“埃迪科斯先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埃迪科斯先生,我知道,即使埃迪科斯先生不死,我的差事也干不了多久了。”
“你是发生谋杀的那个星期三离开的?”
“是的,先生。”
“大约几点?”
“我要赶下午2点钟飞往内华达州的拉斯维加斯的航班。”
“到内华达的拉斯维加斯干什么是有指示的吗?”
“是的,先生。我要带回150,000美元的现金。”
“你带回了吗?”
“没有,先生,我没带回。”
“为什么?”
“因为除非我得到特别的授权,我不想带那么多的现金。当我听说埃迪科斯先生死了的消息后,我就把现金存到了银行,用本杰明·埃迪科斯的名字办了个存折。我把这一切电话通知了埃迪科斯先生的律师。”
“赫谢先生是在你之前离开的斯通亨格?”
“不是,先生。我们一起离开的。赫谢先生先开车送我去飞机场,然后他再开车去圣巴巴拉。”
“你离开时,谁在斯通亨格?”
“本杰明·埃迪科斯。”
“还有别人吗?”
“没有别人了。”
“这是不是有点很不正常?”
“是的,先生,这很不正常。”
“提问。”汉米尔顿·伯格对佩里·梅森说。
“为什么不正常,福朗先生?”
“因为通常动物需要有人照看,房子需要有人管理,还有几个仆人白天要来。”
“但是,当你离开时,房子里除了埃迪科斯先生就没别人了?”
“是的。几天前,埃迪科斯先生就对动物的管理很不满意,他把所有照看动物的人全解雇了。”
“这些人被解雇后,谁来给动物喂食,以及干打扫笼子等类的事呢?”
“我们干。”福朗表现出厌恶的表情,“这是我和我的雇主之间产生摩擦的原因之一,我雇来不是干这种活的。”
“赫谢先生帮你干吗?”
“赫谢先生、本杰明·埃迪科斯,我们三个人都干。”
“那收拾房间的仆人呢?”
“没有仆人,没有人收拾房间。”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过意外吗?”
“有的,先生。”
“什么意外?”
“埃迪科斯先生受到了一只大猩猩的攻击,它从铁笼里伸出手臂,抓住了埃迪科斯的上衣,使劲把他往笼子边上拉。我大声喊叫着,用一把打扫笼子卫生的扫帚敲打笼子,埃迪科斯先生使劲向外挣脱,终于让它松开了手。”
“受伤了吗?”
“是的,先生。他的腿严重扭伤,脸上也被抓破了几处。”
“这是发生在什么时间?”
“星期一早上。”
“完毕。”梅森说,“没有问题了。”
汉米尔顿·伯格传一个摄影师作证,他出示了躺在床上的尸体的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到颈部的伤口喷出的血溅到了墙上和地毯上。还有埃迪科斯先生面部的特写,可以看到大猩猩在他面部的抓伤。
“提问。”汉米尔顿·伯格说。
“我注意到死者的面部照片有两种,”梅森说,“一种是留着短髭的,另一种是刮干净了的。”
“前一种是移尸停尸间之前拍的,另一种是尸体剖检后不久拍的。殡仪员为了举行葬礼而把尸体的脸部刮干净了。”
“因此,你先拍了尸体的原貌,然后又回去拍了一些照片?对吗?”
“是的,先生。”
“为什么要再派你去?”
“我不知道。”
“但是,你被派到了停尸间,又拍了一些尸体的照片,对吗?”
“是的。”
“脸已经刮干净了。”
“是的。”
“这样是为了确定死者?”
“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派我去,我就去拍了照片。”
“谢谢。”梅森微笑着说,“完毕。”
“法官阁下,整个情况就是这样的。”汉米尔顿·伯格说。
梅森说:“我提请法庭注意这样一个事实,有一点情况我还要核查一下,还要多问几个问题,我需要点时间查一个技术方面的问题,我还要和我的助手商量一下。现在已快到了下午休庭的时间了,法庭是否可以明天早上继续审理本案?”
马迪法官摇了摇头。“梅森先生,你准备此案的时间够充分了。当开庭的时候,地方检察官就提出问延期审理,但是,你不同意,你坚持审理下去。法庭不允许你出尔反尔。我现在休庭15分钟,这样你就可以商量一下了。”
“法庭现在休庭15分钟。”
马迪法官向他的房间走去。
梅森走到凯姆波顿夫人坐的地方。女看守在几步远的地方。
“很抱歉,”凯姆波顿夫人低声对他说,“我想做得巧妙一点,结果事与愿违。让我站在证人席上,我把真实情况说了,澄清事实。”
“现在在这里澄清事实,你对我说谎了?”
“只是有关银行本票的事,我真的没说谎,我是给你拿出来的。”
“好吧,支票是从哪里来的?”
“埃迪科斯先生床边的小桌上,他睡着了,他喝了酒。支票就在那儿放着,签好了名给我的。我马上就明白了他想把它给我……”
“等一下,你说支票是签给你的?”
“是,在背后写着呢。”
“你是说背书的签名不是你伪造的?”
“当然不是。我看见它的时候,名字就签好了,我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知道这就是他为什么让我去那儿的原因。”
“你不想让任何人相信这点吗?”
“为什么不?这是事实。”
“好吧,在我们查清这事之前,不要对任何人讲。”
“梅森先生,我想让你把我当作证人,我想把发生的一切真实地告诉他们。”
梅森摇了摇头。“以后再谈吧。”
“你认为我说了谎,不是吗?”
“未必。”
“你是这样认为的。”
“好吧。你对我们说你不想因支票的事而使我们遭到突然的责备。”
“我只是遗漏了,我没有对你说谎,有些事我没告诉你。就这样。”
梅森说:“如果现在我让你站在证人席上,他们就会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
他对埃特纳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干点什么。”
“我们再争取一下审理延期到明天上午。”
“法官不会同意的,他想今天就把事情了结。他认为这是预审,在法庭正式审理之前,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我们不能让她站在证人席上。”
梅森说:“每个律师都会遇到眼前这种情况,吉姆,我们得想办法拖下去,一直拖到法官不得不晚上闭庭。”
“没有什么办法。”埃特纳说,“他们把球抛给了我们,我们又无能为力。银行本票、那个笨拙的签名我们都解释不清,梅森。如果我们解释不清,我们就得挨打。我真希望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女人……尽管我得为此收费……”。
梅森摇了摇头。“你得顺其自然,吉姆,你不能总是捞油水。命运时刻都在掌握着你。”
“约瑟芬·凯姆波顿得到了我们真心的支持,她没有权利欺骗我们。”埃特纳说。
梅森笑了笑说:“你在开玩笑?”
埃特纳敷衍地笑了笑。“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大猩猩的故事……我们后来又听到的有关支票的疯狂的故事,她竟想掩盖这事!”
“好吧,”梅森说,“我们尽量拖延时间,争取把事情搞清一点。”
“你如何拖延呢?”
“在提问与技术问题有关的证人时,”梅森说,“我给自己留了条通道。有一点他们可能并不明白,听说过圣路易斯的格拉德霍尔博士吗?”
埃特纳摇了摇头。
“你应该听说过,”梅森说,“他是美国法学研究院的重要建立者,他做的研究,一定会使这些家伙们感到头痛的。在有机会提到技术问题时,我就会指出这个问题。但是……我们走吧!”
梅森指着通向马迪法官房间的门,门是开着的,以便马迪法官重新返回法庭。
17
马迪法官看了一眼手表。“请你们尽快进行,先生们,我看没有理由今天不了结。”
梅森说:“我向法庭请求,我要提问证人菲力普·格劳顿。”
“不就是那个简单的有关他的身份的问题吗?”马迪法官问。
“这事不得不和他的身份有关。”
“嗯,我们没说明格劳顿先生的身份吗?法庭明天的工作日程都安排满了。”
“我想,如果法庭同意,我的委托人的利益要求……”
“好吧,但是,法庭警告你,梅森先生,使用任何手段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不允许的。这是预审,不是陪审团的审讯。法庭完全了解格劳顿先生的身份,法庭也多次听过他作证了。然而,我认为辩护人也十分了解格劳顿先生的身份。格劳顿先生,作证吧。”
格劳顿又回到证人席上。
梅森说:“你熟悉人体血液沉淀素试验的程序吗?”
“当然了。”
“你能向法庭描述一下……?”
“法庭不需要任何的描述,”马迪法官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法庭对试验程序十分熟悉。通过反复注射入血,动物就会产生一种防御机制,这能使它对这类的血液产生免疫力。因此,如果把那只动物的血液中的血清放在试管里,再加入血,它们就会发生反应,结果产生沉淀。这就是全过程。”
“很好,法官阁下,”梅森脸上带着风趣的微笑说,“我是想让证人证明这点,而不是让法庭证明。”
马迪法官气得直皱眉,然后他说:“好吧,问问证人是否愿意回答。但是,对此法庭明白,你也明白,每个有过用科学侦破犯罪经验的人都知道。”
“这只是一般的情况,是吗?”梅森问格劳顿。
“是的,这只是一般的描述。”
“那么,”梅森说,“什么时候开始作这种试验的呢?只需简单回答。”
“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格劳顿说,“我给你把这事说清楚,梅森先生,我给你谈谈沉淀素试验的事。”
“接着往下说。”
“大约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格劳顿说,“一位叫乌伦胡斯的先生,他是德国血清学研究的杰出人物,他首先发现,如果你给兔子注射另一物种,我是说人的血液,它就会产生同等免疫力,也就是说,兔子的血液里会产生一种物质,而这种物质只和注入它的同物种的血液发生反应,即人的血液。”
“瓦瑟曼是众多证实乌伦胡斯理论的人当中的一个,这种方法就开始运用于签定人的血液了。”
“纳塔尔教授,美国的一个血清学家,同时也是英国剑桥大学的教授,为了确定这种理论做了大量的各种各样的试验,并于1904年出版了他的专著。
“纳塔尔教授还作了血清排斥试验,他给兔子轮流注射世界上各种各样知道的动物的血,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没有发现特殊情况,即这个方法是普遍的,比如说,注射了大象血的兔子的血清只和大象的血发生反应。”
格劳顿微笑着看了法官一眼,法官也向他报以微笑,仿佛是说,“这下这位律师该明白了。”
梅森说:“非常有趣,格劳顿先生。许多德国的研究者说,灵长目动物的血有时也同时和人的血发生轻微的反应,这你听说过吗?”
“我相信有些书中会提到这个结果的。”
“自从乌伦胡斯和纳塔教授那时起,试验方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进。”
“是的。”
“那么,你和R.B.H.格拉德霍尔博士熟悉吗?”
“我听说过他,和他不熟悉。”
“他是密苏里州圣路易丝市警察研究所的主任。”
“我想是的。”
“你熟悉他在1951年和1952年为改进技术而做的试验吗?”
“不,先生,我不熟悉。”
“你熟悉那篇最早发表在1952年4月第15期《试验文摘》上的第4、5、6页的论文吗?在这篇文章中,格拉德霍尔博士根据该理论,用类人猿的血液做了沉淀素试验。”
“啊,由于你提及,我相信我过去注意过。”
“我认为,如果你继续在此事中做证,你最好能赶上最新的科学发展。”梅森说,“你会发现,格拉德霍尔博士运用新改进的设备对黑猩猩的血液作了一系列的试验,发现用黑猩猩的血液的试验结果与用人的血液的试验结果是一样的。”
“为了完成这一系列的试验,他然后又给兔子注射了黑猩猩的血液,产生出黑猩猩试验排斥血清,并发现它与黑猩猩和人类血液的样品是同样的结果。”
“啊,我不知道!”格劳顿大声叫道。
“但是,你的确是从一个图书馆里查到的这些科学数据,对吗?”
“是查了,先生。”
“万一法庭要休庭到明天早上,你还到那个图书馆去查找吗?”
“喂,注意,”汉米尔顿·伯格大声说,“我向法庭提醒,这事走题了。”
“我认为辩护人向一个证人建议法庭休庭以使他能回答一个特殊的问题,这是不合适的,”马迪法官说,“不管证人能回答问题,还是不能回答问题,就到此为止。”
“很好,”梅森说,“我将直接向证人提出我的问题。格劳顿先生,你能发誓说你在被告人身上发现的血迹,根据你所谓的沉淀素试验,能说那不是大猩猩的血迹吗?”
证人犹豫着,显得烦躁不安。
“是或者不是?”梅森说,“你是一个专家证人,你已经在很多案子中做过证人了,你应该赶上该领域的最新发展,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说吧,发誓吧……绝对公平地说,你能说那血迹不是大猩猩的血吗?”
格劳顿用手指梳理着头发,别扭地看了地方检察官一眼。
“噢,”汉米尔顿·伯格说,“我请求法庭,我反对。我认为这个问题问过了,也回答过了。这完全是节外生枝,提问不准确。”
“反对无效!”法官厉声说道,眼睛看着证人。
格劳顿看了看地方检察官,又看了看法官。
“不,我不能发誓。”他说。
“就你所知,血迹可能会是一只大猩猩的吗?”
“我知道。”
“你也知道有只大猩猩跑了出来,被碎玻璃扎伤了脚,对吗?”
“是的。”
“还流了些血?”
“是的,我明白。”
“那么,对你的证言我是这样理解的,你现在不准备发誓说你检查的衣服上的血迹是人血,对吗?”
“啊,当然。如果是大猩猩的血,就不会是人血,也就是说,可能不是人血。当然,梅森先生,我相信你谈的格拉德霍尔博士的实验发现。就我个人来说,嗯,我怀疑是否……我不知道。”
“你是个专家吗?”
“是的。”
“你知道,你必须以自己的知识和研究来作证,而不是靠我或者别人给你讲的来作证,对吗?”
“啊,是的。”
“好,那么回答问题吧。你准备发誓说你分析过的血迹是人血吗?”
“回答这个问题,我还得需要点时间。”
“为什么需要时间?”
“我需要时间熟悉一下格拉德霍尔博士的实验。你清楚,梅森先生,我不是从事研究的科学家,我是实验技术人员和病理学家。我重复别人在权威的书刊上发表过的试验,当我得到肯定的结果后,我就根据别人的试验和研究来评价这些结果。”
“如果在血清研究领域有什么新的成果的话,正如你刚才说的,我最近似乎也有所耳闻,……那么,我和法庭都应当做一下调查。”
“我向法庭请求,”汉米尔顿·伯格说,“我认为,那血迹是人血还是大猩猩的血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要看怎么说了,”马迪法官厉声说,“法庭对这个试验很感兴趣,法庭还要向梅森先生表示道歉,因为法庭把梅森先生的提问错误地估计为一种拖延时间的手段。显而易见,法庭对梅森先生提供的信息怀有极大的兴趣,一定要把它弄清楚。法庭要求格劳顿先生尽一切努力搞清楚这个试验。你会这样做吗,格劳顿先生?”
“我当然会这样做。我要亲自给格拉德霍尔博士打电话,询问他对这个试验的评价,我还要去资料室阅读他有关这方面的论文。”
“鉴于这种情况,”马迪法官说,“法庭休庭至明天上午10点钟。”
18
在从法庭返回的汽车上,德拉·斯特里特说:“头儿,你真的给那个专家出了个难题。”
“当然,”梅森说,“我们还面临着那张银行本票的背书问题。德拉,你会注意到这是一个特别的证据,原因很明显。第一,本杰明·埃迪科斯的签名是伪造的;第二,约瑟芬·凯姆波顿明显是唯一通过伪造签名受益的人。”
“你为什么说‘明显’?”德拉·斯特里特问,“她是唯一通过伪造签名受益的人。”
梅森摇摇头。“还有一个可以从中受益的人。”
“恐怕这点我不明白……支票上的指纹血印是怎么回事?”
梅森说:“如果她说了谎,她谋杀埃迪科斯时手上粘了血;如果她说的实情,那么,当她昏迷时,有人按住她的手在支票上留下了指纹。”
“可是,血呢?”
“可能是用她的手指醮了一滴血,也可能是从那只对她友好的、扎伤了脚的大猩猩身上沾的。”
“有什么办法能证明发生的事吗?”
梅森说:“我们将做点事,调查一下这个细节,德拉。在这个加油站我将停车,你给斯通亨格打电话,看看那位兄弟是否在那里。我知道他从澳大利亚乘飞机来了,他正料理本杰明留下的生意上的事。”
“如果他在呢?”她问。
“告诉他,我有重要的事要见他。”梅森说。
“但是,头儿,你是否应该通过他的律师联系一下吗?难道他……?”
“律师代表不了他,”梅森说,“律师代表执行遗嘱的银行。有关遗产的事,我没什么可以和他谈的,我要讨论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想让他帮助我发现某些线索。”
“难道警察也搞不清楚吗?”
“大概是吧。”
梅森把车开进了加油站,对服务生说:“把油箱加满,我们去打个电话。”
德拉·斯特里特进了加油站的电话间,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从电话间向汽车跑来,说:“他说随时都可以见你,头儿。他说他非常愿意和你谈谈,他的名字好象叫赫曼·巴恩威尔。我告诉他什么时候方便呢?”
“就现在。”梅森说,“告诉他我们正在去那里的路上。”
德拉·斯特里特返回了电话间,过了一两分钟就回来了。“他好象非常急于见到你,头儿。他说,在澳大利亚他从报纸上读了很多有关你的报道。”
服务生加满了油箱,擦干净了过滤器。
梅森付了油钱,开出了加油站,在傍晚拥挤的车辆中穿行着。
德拉·斯特里特早就习惯了梅森开车,她靠在坐位上,矫正了一下汽车右侧的后视镜,以便能发现后面的巡逻车。
梅森开着车见空就钻,然后,到了不太拥挤的大路上,他提高了车速。
“交通警这会儿正守株待兔呢?”德拉·斯特里特警告说。
“我知道。”梅森简洁地说,“但是,我正在做一个试验,我可不想让试验流产。”
“什么试验?”她问,“你对我还保密?”
梅森说:“本杰明·埃迪科斯被大猩猩弄伤后,我去拜访他时,他十分烦躁,十分紧张。他的右脸还裹着绷带?”
“是右脸吗?”
“是右脸。他大部分的伤集中在右脸。”
“怎么样?”她问。
梅森说:“他除了右脸裹着绷带外,左脸也遮住了一部分,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嗯,为什么不?”
德拉·斯特里特看到梅森不想再回答问题了,他在专心致志地开车,车速这样高,他必须专心。
“如果我得到允许在那里转转,”梅森突然对他说,“我希望你离我远点。”
“干什么?”
“离我远点。”
“多远?”
“有段距离就行。你要做好准备应付任何可能出现的意想不到的情况。”
“你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我们发现另一只大猩猩,”梅森说,“我希望你千万别来帮我,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我希望你赶快跑出去,坐上车,找最近的电话,给警察打电话。”
“可是,头儿,我不明白你的话。你认为房子里还隐藏着一只大猩猩吗?不会有的。”
梅森说:“相对来说,我们对催眼术知道的较少。假如说你能给一只大猩猩催眠,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你如何了解它,它做的事是无法预料的。”
“头儿,你在哄骗我,不想让我害怕。你不能不相信凯姆波顿夫人说的一只被催眠的大猩猩杀了本杰明·埃迪科斯。”
梅森笑了笑。
“你不相信,对吗?”
梅森说:“德拉,我认为有一个关键的线索被忽视了。我想,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逃跑,我们可能就知道这条线索了。另一方面,如果你和我离得太近,我们可能就会都掉进陷阱。因此,一定要靠近门,一看到有麻烦,马上就去报警。”
“和谁的麻烦?”
“一只被催眠了的大猩猩。”
“可是,你到底要怎么样?”
梅森笑了笑:“勇气是危险的唯一克星。德拉,还记得吗?我想我不会有事的。”
她皱起了眉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梅森驱车到了奥列弗街:“嗯,到了,德拉。变化不小啊。”
“是变化不小,”德拉·斯特里特说,“新主人看起来比他死去的兄弟要擅于社交。”
铁门洞开着,鹅卵石小路弯弯曲曲地穿过绿色的草地。门口没有看门的。
梅森最后警告了德拉一次。“如果赫曼·巴恩威尔领着我在房子里转转以寻找线索,德拉——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会非常合作的——你千万不要和我在一起,你靠近出口,假装对油画、室内装饰等感趣,就是别对凶手感兴趣。”
“我绞尽脑汁就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让我这样做,但是我还不……”
“到了。”
他把车停在房子前面。房门开了,一个矮胖结实的男人向他们打招呼,他微微一笑,露了一下牙齿。他讲话有很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
“啊,我想你就是梅森先生。能见到你真高兴。你打电话来时,我几乎不相信我的好运,我在报纸上读过很多你办的案子。这位是德拉·斯特里特小姐,你的秘书?”
“你们能到这里来,深感荣幸。当然,你们知道,我刚到不久,我还没来的及把这里好好清理一下呢,这里需要彻底清扫,我还没雇仆人呢。事实上,我和雇工代理机构谈过了,这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你把大猩猩怎么处置了?”梅森问。
赫曼·巴恩威尔用手臂作了一个包容的动作。“它们都走了,我把所有的装置,笼子、存货和桶都卖给了动物园。当报纸上登出这个消息后,我可能就能找到仆人了……噢,快请进,告诉我,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你们能到这里来,的确令人高兴。”
他开着门说:“穿过门廊,到主起居室吧,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得亲自给你们弄点喝的……来点苏格兰酒加苏打?还是要鸡尾酒?”
“来点苏格兰酒加苏打好了,”梅森说,“但是,我们呆不长,估计你也很忙……”
“不,不,一点也不忙,梅森先生。我已经和执行律师哈德威克先生会过面了,关于我哥哥的复杂的生意上的事,我也问过赫谢先生了。当然,这些事都有银行来处理,但银行想按我的意思行事。”
“对此你可能感兴趣,梅森先生,我已经通知银行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都要夺回遗嘱的条款中约瑟芬·凯姆波顿夫人名下的那份遗产。”
“当然,”梅森说,“她试图谋杀,如果她……”
“她没有杀他。”赫曼·巴恩威尔平静地说,“我知道不是她杀的。”
“你知道?”
“是的。”
“我能问一下你是如何知道的吗?”
赫曼·巴恩威尔说:“我很满意,梅森先生,凯姆波顿夫人没有杀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想隐瞒他的过去。对我来说,旁敲侧击是没用的,梅森先生,你太聪明了是无法欺骗的。我和我兄弟之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我不会装作有的……可能对公众最好装成这样,但是,对你就不能这样了。”
“本杰明是个极端个人为中心者,我们在澳大利亚过了一段时间。我们有一些合作开矿的伙伴,遇到了法律上的困难,其中一个与我们有利益冲突的人被杀了,他是被谋杀的,我不是说本杰明谋杀了这个人,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明这一点。”
“但是,警察把这个案子办糟了。他们怀疑是我杀的人,我被他们设法定了罪。然而,在给我定罪后,又发现了新的证据,因此,我就解脱了。”
“然而,本杰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幸的是,他从来没有留过手印,这样他就能躲避过去了。”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梅森问。
“我认为他死了。本杰明十分狡猾,他有一只小游艇,他出海的时候,起了风暴。两天后,人们发现倾覆的游艇在漂浮,但没有本杰明的踪影,所以,自然以为他死了。”
梅森皱起了眉。“那么,他逃跑了,留下你面对谋杀的指控?”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警察把证据弄错了,我的哥哥逃跑了。”
梅森说:“我有理由相信你哥哥可能有一只没有被关在笼子里的大猩猩。”
“什么?”
“那是……一只只有二三个人曾经知道的大猩猩。”
“啊……天呢,梅森先生,那么这样一只大猩猩会在什么地方呢?”
“这正是我要你帮助我寻找的。”
赫曼·巴恩威尔的目光极其专注。“我恐怕无法赞成你的想法,梅森先生,这想法似乎有点荒唐。”
“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自己,”梅森说,“但是,如果行的话,我想随便走走,我当然想让你和我在一起。我怀疑警察是否把这里全搜遍了。”
“好的,”赫谢,巴恩威尔说,“请坐吧,我去拿点喝的……你知道,梅森先生,我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警察的注意力可能只注意一些明显的东西……然而,我不想说些自己证明不了的事,我不想惊吓着你的秘书。来点苏格兰酒加苏打怎么样?你,斯特里特小姐,我想一样吧。”
“一样吧,”她说,“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想去门厅看看,我对那只藏过东西的希腊壶很感兴趣。”
“随便吧,”赫曼·巴恩威尔热情地说,“随便点。”
他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莫提默·赫谢进来了:“下午好,梅森先生,我刚从法庭回来,真想不到你也在这儿。”
他走上前和梅森握了握手,对德拉说:“你好吗,斯特里特小姐?”
梅森挥了挥手。“德拉想看会客厅里的石壶。”
“是的,那自然,”赫谢大声笑着说,“我很明白,你的推理太了不起了,梅森先生,顺便说一句,这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的开始。”
梅森说:“我希望今天下午再沿着这条线索干点什么,我对巴恩威尔先生说,我想弄明白这里是否有一只没有被关在笼子里的大猩猩。”
赫谢大笑起来。“我想这绝对不会的,这里所有的动物,连同唯一例外的那只猴子……”
德拉·斯特里特的高声尖叫传了过来。
“头儿!你的身后!”
梅森转过身子。
德拉·斯特里特跑进了房间。
“怎么了?”梅森问。
“刚才我看见它,”她说,“从你身后的门穿过去了……一只可怕的、狰狞的大猩猩。”
房子里传来一声枪响,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然后是一片静寂。
不知什么地方有张椅子倒了。
德拉·斯特里特向梅森跑去。
“回去!”梅森吼道,“回去!按我说的办!听话。”
德拉·斯特里特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会。
突然,一只大块头的猩猩出现在通向厨房的走廊里,它的眼睛瞪着,带着一种讽刺的冷笑。
“上帝啊!”赫谢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
这只狰狞的大猩猩蹒跚着向梅森走去,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攥着放在地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刻刀。
赫谢边大声喊“救命,救命”边向门口跑去,他跑的时候被一把椅子绊倒了,跌翻在地。他抓住梅森的衣角想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着:“快跑!救命呀!让我离开这儿!”
这只大猩猩径直向梅森走来。
赫谢掏出一支左轮手枪,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跪在地上开了三枪。
大猩猩紧盯着梅森,慢慢地向前走。
赫谢吓得乱叫不止,当他站起来的时候,绊了梅森一脚,梅森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大猩猩拿着刀子猛得一下冲了过来。
梅森一侧身,突然抓住了持刀的那条毛茸茸的胳膊,猛地一拧。
大猩猩似乎惊讶地不动了。
梅森抓住这个机会,用右拳往它毛茸茸的肚子上猛击一拳,又抬起右腿用膝盖用力一顶。
左轮手枪又响了,子弹擦着梅森的头飞了过去,打在了墙上。
大猩猩慢慢地倒下了,又向前走了两步,沉重地倒在了地板上,连房子都震动了。
梅森转身对着赫谢。
这位经济人举起左轮手枪直接对准了梅森,扣住了扳机。
枪响了。
梅森猛地一冲,被大猩猩的爪子绊倒了。
赫谢向门廊退去,匆忙打开左轮手枪的旋转弹膛往里面装子弹。
德拉·斯特里特手里拿着一个石像,出现在走廊里。
赫谢又向后退了一步。
德拉举起石像狠狠地砸了下去。
赫谢腿一弯,扔掉手枪,向前倒去。
“德拉,”梅森严厉地说,“我告诉过你,首先要逃命……”
“你以为我会扔下你?快,头儿,快走,我们已把他打倒了。”
梅森弯腰捡起左轮手枪,然后走到大猩猩身边,把它翻过来,摸着它的后背,突然拉开了一个长拉链。
“头儿,”德拉·斯特里特尖叫道。
梅森把那狰狞的头拎到一边,拉下大猩猩的皮,露出了赫曼·巴恩威尔的身体。
“嗯,”梅森说,“可能现在你同意我在这里照看了,去报警吧。”
19
梅森,德拉·斯特里特和保罗·德雷克一起坐在梅森的办公室里。
保罗·德雷克由于缺少睡眠,两眼通红,但仍然很有神采,他说:“天呀,佩里,你没有被杀死,真令人感到惊奇。”
梅森说:“如果我能绝对肯定的话,如果我事先就知道这一切的话,我就会去找特拉格上尉了,并把这一切告诉他。我还以为他已经搜查了这个地方,并且发现了那张大猩猩皮了呢。”
“当然,他们已筹划了好长时间了。”德雷克说。
“是筹划了好长时间。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本杰明·埃迪科斯已经发现了赫谢和内森·福朗贪污的事实——可以这么说,他已经给他们留下了很大的余地,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埃迪科斯试图用现金交易的方式来避税,而赫谢和福朗则从中狠狠地宰一刀。”
“当然,本杰明·埃迪科斯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其弊端就是你没有准确的帐目,你本人也说不清楚具体的数目。你随便拼凑帐目,因此没有书面记录,你在欺骗政府的同时,也欺骗了你自己。”
“你估计他们拿走了有多少。”
“赫谢供认说有300,000多美元,当然,这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小部分。显而易见,他们早就和赫曼取得了联系。如果他们能操纵这件事,在这种情况下,打乱本杰明的计划,赫曼就会从继承的财产中拿出一笔钱给他们。”
“仔细看看这件事,他们一直进行的相当顺利。他们制服了本杰明·埃迪科斯,弄断了他的腿筋,砍伤、打肿了他的脸,然后,把他捆起来,嘴里塞上东西。”
“这时,赫曼·巴恩威尔接管了一切,把自己装扮成本杰明·埃迪科斯,这样做很容易,因为他们的体形、肤色、长相很相似,非常具备兄弟的特征。”
“他们想找几个不认识本杰明·埃迪科斯的人作为公正的证人。由于脸上裹了绷带,赫谢和内森·福朗俩人又都把赫曼·巴恩威尔当成了本杰明·埃迪科斯,这样在整个过程中他们就占了上风。”
“很明显,他们想把詹姆斯·埃特纳当作一个公正的证人,但是,碰巧我买了海伦·凯德穆斯的日记,又透露给了新闻记者,因此,我便介入其中了,他们觉得,利用我比利用詹姆斯·埃特纳更好。”
“因此,他们便制造了一个假象,即本杰明·埃迪科斯不相信内森·福朗,却完全相信莫提默·赫谢。他们当然也花了很长时间来练习伪造本杰明·埃迪科斯的笔迹。”
“当把一切都计划好后,赫谢和福朗就准备制造一个他们不在犯罪现场的铁证。因此,他们就不可能被牵连到谋杀案件中;赫曼·巴恩威尔装扮成本杰明,他让约瑟芬·凯姆波顿去那所房子。他找个借口,把她留下一会儿,去把笼子里的不会伤害人的大猩猩放出来。同时,迫使本杰明·埃迪科斯喝酒,一直喝到醉倒,失去了知觉为止。赫曼穿上那张精心制作的大猩猩的皮——唯一的难处就是,要做出一种自然的、稳定的表情,这样就会使约瑟芬·凯姆波顿认为她看到的是一只被催眠了的大猩猩。”
“他们把凯姆波顿夫人引诱进房间,她看到了这只大猩猩。看见它用刀刺失去了知觉的本杰明·埃迪科斯的身体。他们估计凯姆波顿夫人无法抵御盗走支票的诱惑,支票是精心伪造过的,支票的背书是伪造的。”
“当然,由于背书是伪造的,这张支票是换不成现金的,这笔钱还在遗产里面。谁继承遗产,也同样会继承支票上的那笔钱。”
“本杰明·埃迪科斯误认戒指和手表被偷走了,这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他们决定利用这件事,把它和遗嘱联系起来,这样就会使整件事情更加真实可靠。”
“他们没有利用所有的机会,有些对他们是不利的。其中一个就是,当我在那里时,西德尼·哈德威克来见他的委托人,而这个伪装成本杰明·埃迪科斯的人说他很烦躁不能见他——不能见他自己的律师,请注意,他可是见过了我的。而我不仅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我处的位置完全是和他敌对的。”
德雷克说:“看来约瑟芬·凯姆波顿说的是实话。”
“除了那张支票外,都是实情,她想把支票藏起来。当然,赫谢、福朗和赫曼·巴恩威尔给了她拿支票的时间,不论她拥有了支票,还是想换成现金,都会被发现的。他们最乐意的是,她去取现金。如果她拿到了现金,那么,赫曼·巴恩威尔就会检查生意的往来,就会发现伪造的签名,而银行的记录则是把25,000美元支付给了约瑟芬·凯姆波顿,那么,他们就制住了她。”
“换句话说,如果大猩猩谋杀了本杰明·埃迪科斯的故事能蒙混过关,那很好,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是,如果出了什么差错,约瑟芬·凯姆波顿就是杀人凶手;如果她自己不承认是凶手,一旦她把支票换成现金,他们就把她紧紧地控制住了。”
“是的,”德雷克说,“这是个异乎寻常的计划。但是,不管怎么样,当你了解了本杰明·埃迪科斯住处的古怪环境和他对动物作的心理实验后,你如何解释这件事呢,佩里?”
“他在澳大利亚杀了一个人,”梅森说,“有很多情况我们还要核实,但是,很明显,赫曼对我说的事,大部分还是真实的。本杰明·埃迪科斯,或者巴恩威尔的想法还是合理的,他可能感到自已被别人施行过催眠术,他可能做了件错事。”
“你是如何得到线索的?”德雷克问。
梅森说:“实际上,保罗,我早就感到有可疑之处。”
“这种感觉怎么有的?”
梅森说:“我去见本杰明·埃迪科斯,我见到了一个被介绍是本杰明·埃迪科斯的人,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他戴着墨镜,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他的脸的大部分都被盖住了。事实上,我是在和赫曼而不是本杰明谈话。赫曼在这里呆了好长时间了,他在澳大利亚有个同谋,由他来答复哈德威克的电报。这是精心设计的圈套的一部分。赫曼真是个好演员,声音变得那么好。由于我从来没见过本杰明,那么,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很小——不是百万分之一。但是,在一件事情上他们露了马脚。”
“什么事?”
梅森说:“就是在那个星期四的晚上,据说在前一天那只大猩猩袭击了本杰明。我瞥了一眼和我谈话的那个男人的面颊,发现刮得很干净。在法庭上,他们出示了一张本杰明的面部照片,我靠近了仔细的看了看照片,发现脸上的伤口很深。”
“我感到这张照片很不对劲,我知道那里有点不对头,但是,我说不出来,反正和我看到的裹着绷带的脸是不同的。”
“那脸上的伤口太深、太痛了,根本就不可能刮脸,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事实上,他没有刮脸。然而,我看到的却是在受伤34小时后却刮得干干净净的脸。”
“这是毋庸置疑的,绷带当然盖住了皮肤,但是,当他讲话时,绷带就会轻轻移动;如果绷带下的皮肤没有刮过,那么胡子就会露出来。”
“那又怎么样呢?”德拉·斯特里特问。
“幸运的是,”梅森说,“那个所谓的亲笔遗嘱证明了是伪造的,赫谢很容易地供出了对同犯不利的证据。那么,哈德威克准备的那个遗嘱是有效的。然而,这个遗嘱中的某一条款哈德威克不想告诉我们,这个条款是说要把大部分的财产留给海伦·凯德穆斯。哈德威克坚持让本杰明·埃迪科斯立一个新遗嘱,因为,他认为海伦·凯德穆斯已死了。然而,本杰明一点也不想修改遗嘱,因为他知道海伦·凯德穆斯活得很好。而且,他让她对他要发生的任何事都有所准备。”
“因此,这就出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律师坚持让他的委托人修改遗嘱,因为主要的受益人已经死了;而委托人知道她没有死,就和律师磨时间。总之,当哈德威克提出,由于出现了某种复杂的情况,坚持让本杰明立一个新遗嘱时,我就推测到了当时的真实情况了。”
“但是,他娶了海伦·凯德穆斯不就犯了重婚罪了吗?”德雷克问。
“如果他的第一个妻子还活着的话,是这样的,可是,不知怎么地我认为她死了。赫谢说,已经有18个月了没人得到有关她的消息,这以前她总是每隔四五个月就向埃迪科斯要一次钱。”
“他们为什么用这一点来攻击你?”德雷克问。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我起了疑心。他们知道约瑟芬·凯姆波顿把谋杀的事全告诉我了,他们感觉到我怀疑其中有问题。”
“到今天下午法庭休庭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同我谈过话的那个男人的刮光了的面颊的意义了,我渐渐地明白了真相。在去斯通亨格的路上,我知道一切将真相大白。”
“我知道他们想干掉我,如果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杀死我的话,德拉·斯特里特会真切地看到一只奇特的、狰狞的大猩猩,她去报警,警察会相信是那只大猩猩干的,因为这证实了约瑟芬·凯姆波顿的话。”
“因此,我知道他们会让德拉·斯特里特看到这只大猩猩的。如果她那时跑去报警,他们会让她去的,这就使我得想办法对付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如果有三个人的话,我可能就没机会了。但是,只有两个人——赫曼和赫谢。当然,赫曼披着大猩猩的皮、样子非常可怕,但他实际上是个弱敌,猩猩皮、笨拙的脑袋和所有的垫料的重量,使他只能挥舞着刀子,一点一点地往前移,仅此而已。”“因此,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赫曼安排好了。就去私人酒吧去准备饮料。他穿上大猩猩的皮,在门口站了足够长的时间,以使德拉·斯特里特能看见他。然后,他消失了,又开了几枪。然后,披着猩猩皮,拿着刀出现在门廊里。”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人面对着这可怕的景象一定会吓瘫了的,我应该转身就跑。那么,那个老好人赫谢就假装帮助我,把一切搅乱,这样,大猩猩就有机会靠近我。”
“到德拉·斯特里特带着警察到达时,他们就会看到两个浑身颤抖不止的人,他们都会发誓说他们看见了一只大猩猩,穿过草地逃跑了,那只大猩猩杀了我。他们一齐向大猩猩开枪,大猩猩可能受伤了……或者,如果他们需要的话,赫谢会向我开枪,他会说他向大猩猩瞄准,却不幸打死了我。”
“你抓住了机会。”德雷克说。
“抓住了一些机会。”梅森承认说,“我已下定了决心,如果要最后摊牌,我就告诉他们,一切都完了,德拉知道一切秘密,她去报警了。”
德雷克说:“即使这样,也够紧张的。”
“可能吧,”梅森说,“这是我唯一能使他们出手的办法,这样,我才能得到绝对的证据。”
“我想我最好和海伦·凯德穆斯联系一下,让她知道目前的状况……顺便说一句,德拉,你还记得我在我们吃饭的中餐馆留下了一张钞票,并对收银员说我会回来取零钱的这件事吗?”
她点点头。
“我去取零钱时,那人把你的钱包给我了,可能是你从挎包里取笔记本时掉出来的。”
德拉·斯特里特突然脸红了。
“你怎么了?”梅森问
“里面的命运箴言。”
梅森摇了摇头。“你肯定把它放在别的地方了,德拉,这里面没有纸条。”
“是的。”她深感安慰地说。
“好吧,”梅森说,“你招待一下保罗·德雷克,德拉,把那瓶威士忌拿出来,我们干了它。我去给海伦·凯德穆斯打个电话,我们至少可以让她安心一点。”
梅森走到办公室的外间,边打电话,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稻草纸条,这是那个中国人在给他德拉·斯特里特钱包时,和那个命运饼一齐给他的。
纸条上精美地印着:
“如果你嫁给他,你就会非常幸福,并且会给他生一个
男孩,而这个男孩长得非常像他的父亲。”
梅森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他的钱包,把纸条折起来塞到了钱包的最里边,把钱包装进了口袋。打给海伦·凯德穆斯的电话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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