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雅翻身,弯腰抓起一团团雪不甘示弱地砸了回去。子将口中默念一句咒语,雪球反倒又撞回了冰雅身上。
“你!你作弊!”冰雅气得跳脚,一边还要躲开越来越多的雪球。
“什么作弊?自己技不如人!”子将挑挑眉毛,斜靠在就近的石头上,懒懒地说道。“叫我一声师傅,我就教你怎么样?”
“你做梦!”
“那算了!我睡会,你自己慢慢玩吧!”
“喂!”
“嗯?”
“师……师傅。”
子将笑笑,雪球戛然而止,悬在半空中。他一边教她水箭术、水盾术、隐身咒、定身咒和移形换影术,一边不忘时不时地戏弄她。最后又叫她闭上眼睛,冰雅乖乖的一一照做。
“好徒儿,为师我先走了!作为惩罚你之前不信你师傅我的话,你现在自己想办法用我刚刚教你的回去!”子将腾着云飘向远方,就见她站在冰天雪地间猛一跺脚,伸长了手臂,指着自己骂道:“你个变态男人!不就是随便在心底小小的嘟哝了一句嘛!你至于记到现在哇?!”
冰雅好容易在试到第二十九次咒语的时候,成功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多禅公主正歪在床上等她,她悄悄步入帐子,可到底还是把她给惊醒了。
半个时辰后,康熙起身出了帐子,准备撤营。营中士兵有的在呼噜呼噜地睡觉,有的在扒拉着早饭,有的在扎行李。康熙皱了皱眉,找来大阿哥胤褆询问,得知是驮载的行李到的晚了,拖延了士兵歇息的时间。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冰雅顶着两只青青的熊猫眼,随着大军一同踏上西行的路途。她坐在马车里一路打着哈欠,颠簸的马车此时直让她觉得那是摇篮。
因前一日皇上就已开了金口:出独石口后,“每日一餐”。铁板钉钉的四个字,把冰雅饿得两眼直冒金星,气得干瞪眼,拼命咬自己的袖子,有苦说不出,有怨不敢呼!无奈加睡眠不足的双重压力下,气着气着也就睡着了,饿着饿着又醒了。
当她再次醒过来时,惊见自己的手里有两块榧子糕,还以为自己做梦。捏捏那糕,又掐掐自己的腿,多禅公主笑她说是真的榧子糕。冰雅问她榧子糕是哪来的,多禅公主神神秘秘的,但笑不语。冰雅在心里念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管不了那么多,吃了再说!大不了拉肚子!吞了一个,还有一个却想留着。原本打算扎营的时候给荼靡吃,却被告知荼靡那儿也有。真是奇了,康熙明着说每日一餐,却给妇女来个特别优待吗?真是个极品好男人!
接连着几日,康熙都是五鼓查了驮载的行李装备后才启行。而冰雅总是能在半梦半醒间,手中多两个地瓜。
这一日,雨夹着雪乘着风势纷纷向地面砸落,康熙立在风雪中,陪同着军士们扎营。直到营帐扎好,他才进行宫歇息。冰雅在晚膳时听说康熙等士兵都吃完了才吃,奇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将有三宝”真个把他给说动了?心里不禁暗暗窃喜。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十七日,康熙帝的军队与大臣们率令的军队会合,中路军两路按次序一同行进。
第二日,皇上生日,有大臣请旨设宴,皇上特意下了旨意停止庆贺筵宴。
榧子糕
冰雅好容易在试到第二十九次咒语的时候,成功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多禅公主正歪在床上等她,她悄悄步入帐子,可到底还是把她给惊醒了。
半个时辰后,康熙起身出了帐子,准备撤营。营中士兵有的在呼噜呼噜地睡觉,有的在扒拉着早饭,有的在扎行李。康熙皱了皱眉,找来大阿哥胤褆询问,得知是驮载的行李到的晚了,拖延了士兵歇息的时间。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冰雅顶着两只青青的熊猫眼,随着大军一同踏上西行的路途。她坐在马车里一路打着哈欠,颠簸的马车此时直让她觉得那是摇篮。
因前一日皇上就已开了金口:出独石口后,“每日一餐”。铁板钉钉的四个字,把冰雅饿得两眼直冒金星,气得干瞪眼,拼命咬自己的袖子,有苦说不出,有怨不敢呼!无奈加睡眠不足的双重压力下,气着气着也就睡着了,饿着饿着又醒了。
当她再次醒过来时,惊见自己的手里有两块榧子糕,还以为自己做梦。捏捏那糕,又掐掐自己的腿,多禅公主笑她说是真的榧子糕。冰雅问她榧子糕是哪来的,多禅公主神神秘秘的,但笑不语。冰雅在心里念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管不了那么多,吃了再说!大不了拉肚子!吞了一个,还有一个却想留着。原本打算扎营的时候给荼靡吃,却被告知荼靡那儿也有。真是奇了,康熙明着说每日一餐,却给妇女来个特别优待吗?真是个极品好男人!
接连着几日,康熙都是五鼓查了驮载的行李装备后才启行。而冰雅总是能在半梦半醒间,手中多两个地瓜。
这一日,雨夹着雪乘着风势纷纷向地面砸落,康熙立在风雪中,陪同着军士们扎营。直到营帐扎好,他才进行宫歇息。冰雅在晚膳时听说康熙等士兵都吃完了才吃,奇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将有三宝”真个把他给说动了?心里不禁暗暗窃喜。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十七日,康熙帝的军队与大臣们率令的军队会合,中路军两路按次序一同行进。
第二日,皇上生日,有大臣请旨设宴,皇上特意下了旨意停止庆贺筵宴。
笑话(一)
四月初四,康熙率军行至哈必尔汉。黄昏时分,有一小队衣裳褴褛之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军中,底下的人赶紧通报到了皇上处。其中几位领头的被迅即请往了皇上的军帐。
员外郎保住上前一步,挑袍下跪,铿锵有声地奏报:“臣保住、克什图等,携噶尔丹奏章,步行而回。”
“是否知道噶尔丹等着那?”皇上微微前倾,一手撑在膝盖上,急切地问到。
保住昂起头答道:“先前噶尔丹谴回阿尔必特祜等时,虽假装欲前往工噶劳图游牧,却仍旧按兵驻扎在土喇河。现如今谴回臣等,或许是不想等我们大军临近,而终于逃遁,也未可知。迫臣等步行而回,恐是意欲拖延时机,即使出兵也难以追及。”
“朕早就熟知噶尔丹的情形。噶尔丹,此奸佞小人定以为现值春令,马匹还瘦,此路既无水草,沙碛瀚海,路途坎坷,大军势不能到。而如今朕领兵亲征至此,他定万难料及!所以夺我使者之马驼,让你们步行而回,不过是想要稳固军心,显示他不惧怕朕!并非是想要拖延时机,好逃走。朕先前传旨费扬古,和他约定会师之期。如今费扬古奏报‘本月二十四日,可至土喇。’若依期而至,两路夹攻,则噶尔丹必定在我等掌握之中,安能再次逃脱?若我中路军先到,他必定连夜逃遁。费扬古的西路军,纵使稍许迟到些,也必定到土喇附近。噶尔丹必以疲敝乍到之兵迎战,费扬古可尽行歼灭。单看他之前对我使者的举动,就知他早已中计!”
见皇上踌躇满志,胜券在握,诸大臣未敢多言。皇上着众人下去歇息,翌日随军同行。
惟恐噶尔丹的侦察兵观炊烟而知大军压境,闻风而逃,军中依旧每日一餐。这对冰雅却没有多大的影响,她每日照旧在一觉醒来,啃着自己手中多出来的榧子糕。荼靡在太医的照料下,早已恢复,常陪伴在冰雅和多禅公主左右。
连日窝在车撵内的冰雅,除了练习那些咒语和法术,再也没有其它事可做。刚开始还能适应,时间一长,她就觉得腻味了。反复央求胤禩,自己也要骑马。
胤禩思及前事,不放心她一个人骑马,没同意。但在她百般央求,千番缠绕下,终于做出了让步,只让她坐在自己的马前。
行路难,多歧路。一路上风沙滚滚,烈日当空。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笑话(二)
初十正午时分,冰雅擦了擦脸颊上不停往下坠的汗珠子,心道:要是那些是珍珠就好了!扬头看了看太阳,歪过头问身后的人:“禩,你不会是故意想我帮你挡沙尘的吧?”
“嗯?”胤禩没料到坐在他前面的人儿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诧异地低头看向她。
“让我坐你后面吧?!”这风沙再催下去,非得把她给毁容不可。
胤禩温和却又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语气仿似一点也不容反驳。
冰雅气得牙痒痒,自个儿摆明就是个给他挡风的。
胤禩看她气鼓鼓的,一言不发,便柔声道:“你若是嫌风沙太大,就坐回车子里去吧?”
“算了!当我没说过。”她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
须臾,胤禩眼睛注视着前方,低低柔柔地说道:“有个厨子在家里切肉,抓了一块藏在怀里。他妻子正好进来看见,就问他:‘自己家的肉,藏在怀里干吗?’”
“因为他笨!”冰雅歪过头,斜眼瞥了瞥他。
胤禩愣了下,转而微笑道:“哈哈!是!是他笨!”
冰雅继续低下头,耷拉着脑袋。
马儿没走几步路,胤禩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个人家里来了客人,他留客人吃饭,但只有一味豆腐,就说道:‘豆腐乃我性命,其它的都食不知味。’第二日,他到了客人家里吃饭,那客人记得他的口味,于是在每道菜,或鱼或肉中都加了豆腐。吃饭的时候,那人只吃鱼肉,而不碰豆腐,客人就问他:‘你不是说,豆腐是你的性命吗?怎么今天不吃了?’你猜他怎么回答?”
“吃腻了?”
“不对!”
“豆腐是叟的!”
“那人回答说:‘看见了鱼肉,连性命都不要啦!’”
……
两个时辰后,大军行至科图,前头传令下来,就地扎营。二人刚一下马,一个士兵策马过来,用满文对胤禩说了几句话,又递过份折子。胤禩嘱咐她回到车里和多禅公主待一起,旋即策马而去。
夜晚,荼靡拿着太医要她转交的药膏给冰雅,说是敷脸用的。那东西白白的,敷在脸上冰冰凉的,似是加了珍珠粉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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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感谢大家追文至此!
酒儿码字实在太慢,委屈了各位读者,实在很抱歉!幸好大家也没怎么催酒儿。西西!
平时工作,每天来回路上要五个小时,到家再吃饭洗澡什么的,剩下没什么时间可以码字。酒儿又喜欢修文,有时不满意,又无法及时发上来。发上来了,有些还是会有不满意。
恭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PS.过年吃的多,也建议大家,注意饮食健康。勿食太多,勿食太油腻,勿食太咸。请尽量清淡饮食,健康饮食!
PSPS.过年放爆竹,大家注意安全!酒儿被炸过,知道那东西有多恐怖!一定要放爆竹的话,就请在正规商店里购买,请在燃放的时候注意安全!离得远一点,万一放不出,也别凑过去看!
请战
十四日黄昏时分,皇上召集随行的大臣至他的营帐中,反复强调此次亲征所耗费的巨大精力和人力财物,及作战的意义。行军路上的驿站,所备下的军需、食品、弹药;每个士兵所需的盔甲、装备、粮食。包括后勤在内,光是投入战争中的人数就已达四十万,可以说是全国上下总动员。又着重指出噶尔丹不仅违背誓言,威胁到了大清对蒙古及其它各民族的统御,更严重地影响了大清与喀尔喀地区的贸易。
原来胤禩当日接到的是侦察员车克楚等的奏报,言噶尔丹已自土喇向克鲁伦移营,噶尔丹的军队由两万的卫拉特士兵和沙律王的六万辅助军组成。时东路军未至,西路军又因士马困馁,请中路军缓行以待。内大臣索额图和大学士伊桑阿等诸大臣得知后,一直不断以噶尔丹已远逃为口实,进谏皇上,力主停止行军,搬师回朝。
“此次进兵,筹画再三。而今每个士卒都勤勉供职,全军上下一心,一昼夜只食一顿。且噶尔丹仍在车克楚所探之地,实为我师之幸!我军既已至此,噶尔丹完全有可能被擒获,尔等何以如此懦怯退缩?”皇上双目迥然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身上,愤怒地说道:“不奋勇前进梭巡退后者,朕必诛之!”啪得一掌击到案上,茶碗响起叮当清脆之声。
“儿臣愿领前锋营迎战,势必剿灭噶尔丹!”大阿哥胤褆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他与索额图一同掌管御前营和前锋营。
三阿哥胤祉掌镶红旗大营,请战。
四阿哥胤禛掌正红旗大营,请战。
五阿哥胤祺掌正黄旗大营,请战。
七阿哥胤佑掌镶黄旗大营,请战。
八阿哥胤禩掌镶红旗大营,请战。
鄂伦岱领汉军两旗火器营,请战。
总兵官岳升龙、内大臣长泰等也跟着先后附和,表示愿意一战。皇上目光敏锐地看向一边立着的几位老臣,其中有当年力主平主撤藩之人,现如今反倒一个个如此贪生怕死。
“臣等谨遵圣意。”明珠、索额图、伊桑阿等恭顺地说。
皇上见统一了内部意见,随即继续说道:“噶尔丹已近朕所统大军,此寇乃极狡猾之人,如败遁,断不趋土喇河,必度克鲁伦,或从俄农巴尔济,赴塞棱格,或绕巴颜乌阑之后设伏。东西两队兵,见其下克鲁伦,若随踪而往,未必不中其埋伏。明日一早启程,急速向克鲁伦和土喇河上游挺进,侦探声息,以待西路军齐集。”
因担心噶尔丹向东逃窜,当即传令东路军,盛京、宁古塔兵屯扎索岳尔济山,黑龙江兵,亦速赶赴会齐,以防噶尔丹东窜。又虑噶尔丹向西远遁,于是遣理藩院拨什库诺尔布、喀尔喀纳木扎尔王长史库济根等哨探,并令其等领兵伏于北山,登高望之。
之后,又传令各营及哨口、斥堠、牧马处夜间不许张灯举火。并命随征总兵官岳升龙等传令下去:两军对敌交战时,凡副将以下有退怯违令者,就地正法。著内大臣长泰等按指示和侦察员所得资料绘成阵图,命全军照图遵行。
这一日,皇上忙到了深夜,又给京里的太子去了封书信,告知近况。又云,若费扬古军按期抵达土喇河,两路夹击,噶尔丹必不能逃脱。
西路军
皇上所期盼的西路军,此时正陷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中。
沙漠,无至尽的沙漠。
无数的沙砾堆砌在那儿。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黄沙随之起舞,肆无忌惮地在空中盘恒。对沙砾而言,那是一种荣耀。风止,沙砾下沉,覆盖掉那些原先在面上的沙子。那些被掩埋的,它们中有的也曾荣耀过,光鲜过,如今即使有再大的风也不会有出头之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海浪如此,沙浪亦是。
“儿郎们再加把劲!翻过这座山,兴许前头就有水了!”头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宁夏总兵殷化行伸长手臂,扭头对身后长长的队伍嚷嚷。嗓音沙哑得如同摩擦着的沙砾。
“有水又顶个屁用?呸!还不是一样被下过毒的!”
“加把劲,加把劲,站着说话不腰疼!娘的!赶了两天的路连个草根都见着!这鸟日子啥前是个头!”
……
底下的人嘟嘟囔囔,苍蝇似的嗡嗡地响个不停。
殷化行西征之前就准备了大量驼马、粮草、药品和防寒用具。但始料未及的是随着不断深入塞外,他们遇到的一片又一片的沙海。
沙上的路很难走,士兵不能走前人走过的路,当你脚踏得越深,你越容易从沙山上滑下去。这样不仅会拖累后面的人,一切更要从头爬起。若是走到沙堆松动处,极可能深深地陷进泥沙里去,一瞬间即消失,没有人能拉你上来。
虽然早在一开始就限制士兵每天的水量,可随军携带的水根本就不够用。几次见到的荒漠之泉,竟然都是有毒的。士兵们早已有一个多月没有洗脸沐浴,而今更是有两天滴水未进。
在出征之时,西路军有四万六千人,而如今却只剩下两万不到。
……
札穆总算攀到沙山顶,眼前却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的沙漠。身后蜿蜒着长长的脚印,似是一根根长长的绸带,只需一阵风,就能飞上来把人给活活地勒死。饮了一口桑古递给他的水,一阵血腥从喉咙间滑过。他用袖子抹了下自己的嘴,惊见袖口的血迹,把水袋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转头看向桑古。“桑古,这水怎么回事?怎么有股子血腥味?”
“札穆贝子,这水没事。大概是您喉咙干得吧!”桑古嘴唇泛白,一面吧嗒吧嗒地说着,一面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札穆瞧见,拽过他的手,掀开袖子。平滑的手臂上,露出几道鲜红的血痕。“桑古!你!”放开他的手,一把将水袋塞到桑古的怀里,头也不回地负气而去。
桑古追了上去,扯住扎穆的手臂,跪了下来。“札穆贝子,这已经两天了,都没有遇到过干净的水。这一点点的血算不得什么!格格和台吉都还盼着您回去呢!桑古是头克汗[1]从狼群里救下来的,这血本来就是头克汗和贝子爷的。”
“你拿回去吧!我不会再喝的!”札穆垂头,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阿玛斯知道了,也不会原谅我的!”
札穆撇下他,继续向前走。脚下的沙正在向远方蔓延,前头依旧是无至尽的沙漠。
尔施
视线所无法触及的某一处,正是噶尔丹的大营。深夜,噶尔丹博硕克图汗的营帐还亮着烛火。
料及中原皇帝会以兵分三路来围攻夹击他,在释放了康熙所派来的使者兼间谍后,他便下令撤离土拉河,并一把火烧了土拉河的布尔察克以南一千公里内的草原,以阻挡两路大军。并挥师东移,驻扎在达尔罕敖拉。
营帐外,丛林中,树梢上,正斜躺着一女子,仰望着星空。湖绿色的面纱轻轻贴在脸上,挡在丹凤眼下。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和天上的满天繁星相互辉映,璀璨夺目得让人难以移开眼球。承载着几亿万光年距离的星星,是否还能透过你看见曾经的美好时光?
“咻”的一声,林中飞来一片叶子。她身子微微一侧,迅捷地徒手接住叶子,随即旋身飘然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到地上。一袭数十细褶的月华裙,每褶各一色,色彩皆清新淡雅,裙摆在风中轻扬,色如皎月之光华。对面站着两个人。
一手弹掉那片叶子,望向远处的星空,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阿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繁星点点映在他的眼上。
丕霖耸耸肩,漠视他们两人的举动,笑着说道:“他们现在正被捆在沙漠中,所有的水源都被下了药,能活着出来的就不是人啦!”
阿兹拉回视线,凝视依旧望着星空的尔施。
“听说今天康熙送了个美人过来?”丕霖向尔施询问道。
尔施回眸瞟了他一眼,“你消息倒很灵嘛!”
“嘿嘿!刚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丕霖搔搔首,说道。
尔施不屑地说,“哼,他想用美人计呢!”
“美人计?”丕霖好奇道,“那么个小丫头能顶什么事?”
阿兹问道:“送来和亲的?”
“嗯!缓兵之计!”尔施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扎营在五宿之外蓄势待发,为的就是等他那西路大军。又岂知他们将被捆死在沙漠里!”说着,眼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阿兹略思索了下,问道:“那下一步计划是什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昭木多(一)
“撤!”
“撤?”
丕霖问道:“西路大军不会来了,还撤什么?直接杀到康熙的营帐去不就得了?!”
“没有西路,还有东路和中路军。康熙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一定会在某处设下埋伏!”尔施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明日一早就往西撤,到巴颜乌兰与阿拉布坦会师,再做打算!”
“哦!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丕霖临走时瞥了他们俩一眼。
阿兹见丕霖转身而去,便吞吞吐吐道,“那,那老男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尔施白了他一眼,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噶尔丹将康熙汗慷慨相赠的暖帽、妆缎衬等,择了些送给了他的女军师,赵尔施。又将长史多禅公主派人送了回去,一方面为了稳定部下的军心,以显示他对中原皇帝的态度明确;另一方面,也无视康熙汗让中书阿必达带来的,请求和谈的信函,一大早便拔营向巴颜乌兰进发。
这一日噶尔丹全军行至特勒尔济,一名哨探火速地冲了过来。
“报!前方发现敌军踪迹!”
“敌军?”噶尔丹立马问道:“多少人?”
“只见一小队人马!不足三千!”
噶尔丹思忖片刻,转首看向边上的军师赵尔施。
“不足为奇,”尔施挑挑眉,“多半是饮了同伴的血才能从沙漠中逃出来的!”
“野人!”丕霖瞪大了眼,嘴里蹦出两个字。
“杀!”
号角一声乌鸦,划破大漠的平静。
远处不过两千人马,一眼望去,竟是旗糜马乏,身上的绿色号衣一个大大的兵字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先锋阿拉布坦得意地一扬马鞭:“儿郎们……”
身后众人不由得兴奋起来,刀拍马鞍铛铛作响,口中呼喊着:“克鲁克鲁!”
一身唿哨,一片大旗之下,乌云般的马队直压了过去。
硕代领着,长刀一挥,猛地喊道,“列阵!列阵!”
身后军士手忙脚乱地给上药……
几颗人头在地上翻滚。
转瞬间,噶尔丹的骑兵是冲入前阵,马蹄起落之间,哀嚎无数。
见已经无法结阵抵抗,也不是谁嗷了一声,丢下了手中火枪,径自逃命。尚未列好阵的清兵顿时溃散。
硕代和阿南达领着清军且射且退。噶尔丹的军队奋勇追击,来到一处林木丛密,三面临河,东面和南面靠山之地。此处真是当年明成祖破阿鲁台的旧战场,昭木多。
昭木多(二)
“呜——!”号角声再次响起,之前逃窜的八旗骑兵早已不见踪影。
噶尔丹迅疾地翻身下马,列队布阵;西路大军的藤牌队和虎兵营手操着短刀和盾牌蜂拥而至。两队人马在山脚下步斗肉搏,东面高山上箭竹暴风骤雨般倾泻而下。噶尔丹见势不妙,急忙掉转方向,指挥大军抢占最近的山头。
藤牌队列队成一排排长长的队伍,盾牌紧密地阻挡住噶尔丹大军。噶尔丹鸟铳齐发,大军奋勇挺进,慌忙中抢占西路军原先驻扎的一个小山头,并企图夺回最高点。东面高山上,弩铳齐发,集中火力攻打噶尔丹的大军;藤牌队奋勇应战,直逼上前;弓箭手们紧随其后,箭矢齐射。
伴随着一阵阵的轰隆声,噶尔丹几支分队的首领身中炮弹阵亡,其下士兵一阵混乱。阿拉布坦不顾身上的累累伤痕,率领分队英勇撕杀。
噶尔丹整顿队伍,双方激战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死伤两千多人,却仍难分胜负,僵持不下。
夕阳西下,大地上是横陈着一具具的尸骨,抑或是残缺的肢体,粉碎的骨肉。鲜红的血,浸染了四周的草地。天边也是一片殷红,那血似是从草地蔓延到天界。战争却并未因此而刹住……
山顶上此刻正立着个魁梧的男人,紧锁着眉头,俯视底下。
突然,噶尔丹的后方兴起一阵骚乱,老弱妇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彻云霄。刹那间,整个军营大乱阵脚。见后方妇女遭到绿旗骑兵突袭,噶尔丹欲重整队伍,一鼓作气,冲出重围。
西路大军立即乘乱围攻,势如破竹。
夜幕降临,噶尔丹率领部分大军突出重围,向特勒尔济逃去。西路大军奋起直追,剿杀三十余里。共斩杀三千余人,其中有噶尔丹的妻子阿奴;生擒数百人,俘获牲畜、器物无数;投降者数千人。一万多人进入昭木多,唯噶尔丹领一小队人马逃脱。
昭木多一役,噶尔丹主力军被歼灭,从此一蹶不振。人算不如天算,若非当日有人在沙漠中发现令纸是由山楂制成,吞下去可以生津止渴,只怕此时西路大军早已全军覆没在沙砾中。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十八日,费扬古遣阿南达前往奏报,皇上得知后大喜,颁旨嘉奖。是夜,几位阿哥、两位格格与皇上在帐子内,诸王、大臣及外藩王、台吉等在帐子外行庆贺礼。
月下,尔施拎起一只趴在树上“赏月”的黑猫,飞到天上。
“姐!你就不能对你弟弟温柔点吗?难怪人……”半空中,子将幻化成|人形,说着突然抿住了嘴,朝云下他原先趴着的树偷偷瞄了一眼。随即,赔笑道,“你们叛逃了?”
尔施瞥他一眼,“什么叛逃?我们本就是下来肆虐人间的,谁胜谁负与我们何干?倒是康熙的大军还真好命,居然能让他们逃出大漠。”
赏月
从古至今,凡是有些愁绪的人,见了月亮,总能生出许多感慨来。李白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冰雅从庆功宴上溜了出来,一个人站在树下,仰望着那如银盘大的月亮,禁不住轻轻唱起了歌。那首歌是她的“妈妈”最喜欢的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如果可以倒回去,她愿意叫她一声“妈妈”。可是时间倒不回去,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当时许的愿望,还历历在目,“愿……妈妈永远幸福!”冰雅垂下头,轻笑着摇起脑袋,难道说只有她的离开,才能换回妈妈的幸福吗?
她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草原上的夜,总是格外的寒冷。不远处的营帐内,正载歌载舞。那份热闹,看似很近,唾手可及;可却又让她觉得好遥远,起码那温度就无法温暖她。突然好想回家!好想好想那种属于家的温暖。复又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正挂在树梢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人都在花前月下谈恋爱,就她一个人形单影只,顿觉伤感。
一阵风吹过,冰雅缩了缩脖子,搓搓手,赶紧环住自己的双肩。对着树梢上的月亮,暗暗许愿道,此时此刻,若是能有个人给她送件衣服,她就嫁给他,再也不回去了!
四下张望,除了营帐那一群人正兴高采烈地庆贺外,连个人影也没。有点遗憾,有点失望,浪漫永远只会出现在小说和电影里,现实始终是现实。叹了口气,站起身,拍拍手,准备回帐子里去。头上的树枝乱颤,几片叶子晃落到她颈间。晦气地用手把叶子从脖子处扫掉,却听到背后有人轻笑出声。
气呼呼地回首,瞧见,胤禩正拿着白色的长薄袄,含笑地看着她。“你就是总这样粗心大意!出来,怎么也不晓得带件厚实的衣服?这冻着了可不好!到时又得麻烦太医了!即使太医不说什么,这总是生病也不好!即使不得病,这么冷的天,也不好受呀!”他抖了抖手中的薄袄,正朝冰雅走去。
海市蜃楼?!冰雅一愣,抬头看了看月亮,又回头看了看胤禩,发现他的笑容越来越大,酒窝越发地凹陷。脸一红,怒目冲他嚷道,“笑什么笑?没见过人看月亮啊!”一跺脚,抢过他手中的薄袄,往营帐奔去。
乞儿(一)
冰雅带着荼靡一起回到京里,总觉得把荼靡留在宫里不安全,毕竟是谁要杀自己还没查出来,遂决定把荼靡先送回家。那一日马车刚出宫门口,不知怎的,胤禩就带着侍卫追了过来,说是要陪她一起出宫。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就这么成了四人同坐一辆马车,冰雅、香墨、荼靡和突然冒出来的胤禩。
车厢里一阵沉默,出了宫门后,没人说一个字。香墨借口要去看看马车到哪了,最先溜了出去。没多久,荼靡说车厢太闷要到外头看看,也跟着坐到了外面。车厢里就剩下,冰雅和胤禩。
“咳!”胤禩咳嗽了一声,正待说什么。
冰雅无聊地掀开帘子,瞟见外头正有捏面人的,突然朝马车外头嚷道,“停车!”她急急地下了马车,说是要给荼靡买面人玩。
“我要孙悟空!”荼靡摇晃着手中的面人。
胤禩拿起唐僧的面人,塞进冰雅手里。冰雅皱皱鼻子,不满道,“送我个和尚干吗?咒我嫁不出去啊?!”
“嫁不出去,那就……”正说着,就见边上的饭馆门口闹哄哄的。
“去去去!臭要饭的!真晦气!”店小二挥着手中的短扫把,直把一衣衫褴褛的小乞儿往店外赶。小乞儿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你怎么打人呢?”一名女子冲上前,替那小乞丐鸣不平。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衫裙,身边还拖着个小女童。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多管闲事呢?你哪只眼睛见我打他了?是他自己没站稳,关我什么事!”店小二横了她一眼,跨到门口,拿起扫把把灰往她们身上扫。
冰雅冲过去想要帮忙,才走了两步,却被胤禩给拽了回来。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也挤在人群中围观。
那女子正待上前继续理论,却被身边的女童给拦住。小女童十岁不到,上穿白云纱衫子,下束一条翠绿色纱裙,上前一步说道:“我替他给钱!你让他进去吃!”
乞儿(二)
“你替他给也没用!在我们店里吃,把客人都吓跑了,我找谁去要钱去呀!”店小二,斜眼瞟了她们一眼,堵在店门口,摇晃着手里的扫把。
店里出来一位提着鸟笼的客人,小二立马收起扫把,低头哈腰,一手向外伸开,笑嘻嘻地说道:“李爷,您慢走!”
女童看向身边的女子,打起商量,“那,那我们买几个包子,让他在外边吃吧!”
那女子撇撇嘴,手伸向自己腰间的荷包。
众人见没戏,正作鸟兽状散去。岂知小乞儿早已悄悄地摸到那女子身后,伸手一拽,拔腿就跑。
就见那女子,跳起脚来,“呀!荷包没了!”
小荼靡举起手中的面人,就是一丢,却没能砸中小乞儿。她扯着冰雅的衣角,叫道:“姐姐快!快帮忙呀?!”
冰雅这才反应过来,挥手,正要将唐僧的面人甩出去。胤禩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说道:“你别乱扔东西呀!乱扔东西是不对的!这面人是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怎么可以随便乱扔呢?!这要是砸到个什么人怎么办?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什么东西也不好!若是砸坏了人摊子上的东西可就更不好了!”
荼靡在一边催促道,“姐姐!”
灵光乍现,冰雅赶忙在心中念起了咒语。就见那小乞儿被个不知从哪飞来的石头砸中手,荷包唰地掉落在地上。小乞儿猛一回头,见事不妙,赶紧掉头就跑。
荼靡跑过去,帮那二人拾回了荷包。
那店小二,突然说道,“两位小姐不是本地人吧!最近京里行乞的越来越多,这种又是乞,又是偷的多了去了。你们今儿算运气好的!要是碰上个乞丐把你们骗去卖了……到时候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的都没人应哦!”说着走进店里去。
女童向他们四人道谢。
冰雅嘱咐道,“出门在外,凡事要多加小心!”不觉间,挺直了腰板,得意地斜了胤禩一眼。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火海(一)
告别二人后,他们正要上马车,“咦!八阿哥和月儿也出宫了呀!”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舒淑格格。
“是舒淑啊?!”胤禩笑道。
舒淑格格笑了笑,盯着冰雅手中的面人,呼道:“这小人做得还真精致,跟真人似的!”
“你喜欢啊?那送你!”冰雅把唐僧往舒淑手中一塞。
“哟!妹妹可真大方!姐姐可不能夺人所爱!”舒淑晃着手中的面人,一个劲瞧。
冰雅偷瞄了胤禩一眼,对舒淑说道,“没事!你拿着吧!我不怎么‘喜欢’!”
舒淑笑着收下了,又对胤禩问道:“八阿哥上次提到正在找一件古玩,可是找到了?”
“还没呢!没想到舒淑倒还记得。”
“那可巧了!这隔条街就是我三叔的古玩铺,八阿哥可有兴趣去瞧瞧?”
胤禩看了冰雅一眼,正要开口。“你们去吧!”撂下话,转身冰雅一股脑钻进了车厢里。
马车往城外驶去,胤禩和舒淑一同去了古玩铺。
荼靡的家,在城外山上的崔家村。他们刚一下马车,就见一个面如菜色的女人,穿着粗布衣,站在村口,一手环抱着树,一手里拿着朵小黄花,伸长了脖子,不住地张望。那女人一见到荼靡,就跳过来,蹲下身子,把花递给她。
荼靡不解地看看冰雅,又看看她,犹豫地接过小黄花。
女人轻轻地伸出手,柔柔地抚摸荼靡的面颊,脸上爱怜横溢。突然间,大哭起来,“小花花!小花花!”
荼靡一下子把花扔掉,缩到冰雅的身后。侍卫冲过来,“大胆刁民!竟敢冲撞格格!”刀背架到那女人的脖子上,女人浑然不觉,越哭越大声。
侍卫被那哭声惊到,皱着脸,大声问道,“格格,如何处置?”
“荼靡,你认识她吗?”冰雅拍了拍躲在自己身后的荼靡。
荼靡又往后缩了缩,摇摇头。忽然,指着不远处冒着浓烟的房子叫道,“爹!”话音刚落,就冲火海飞奔而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火海(二)
火海中传出女人哭喊的声音。一堆村民挤在屋子外面围观,有几个男人手里拿着火把。荼靡一个劲地往火堆里钻,冰雅冲过去把她拽住。荼靡嘴里哭喊着爹,挣扎着要往火里扑去。眼见着火势越少越大,荼靡竟哭喊着昏了过去。冰雅让香墨先把荼靡先带回车上,又令侍卫赶紧救人。四名侍卫只得暂且先留一人把那疯女人押下,有一人正欲冲进屋去,却被一堆村民给架住。
“这是我们村里的事,还请几位不要Сhā手!”崔总甲一步站到了前头,对冰雅等人说到。正说着,村民已将冰雅等人围住。因侍卫都穿着便服,崔总甲哪里认得出是何人。
“对!这是我们村里的事!”
“哪里来的毛丫头,跑这儿来多管闲事!”
村民们闹哄哄地帮衬着。
“大胆奴才!竟敢冲撞格格!”那侍卫呵斥着,刀一下子架到了崔总甲的脖子上。
“格格?我还知府哩!”一个村民嚷道。
另一村民也附和着,“我看就一群土匪!”
两人被侍卫瞪了一眼,不敢再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你们怎么可以随意放火烧人!”冰雅紧锁住眉头,手指着村民手中的火把。
崔总甲瞥了眼拿刀架着他的侍卫,又看向冰雅,撩下狠话:“今儿个你们就算把我崔大年给砍了!为了这么多村民,这火还是得烧!”人激动得微微有些颤抖。
“你!”冰雅气得、急得直想跳脚,“你说吧!你们干吗放火烧人!放火还有理了!”那头火势越来越大,哭喊声已几不可闻。
“这位小姐有所不知,这村里但凡是得了怪病的,都是因为招惹天上的神仙,如果不烧死,就会有更多的村民遭殃!这村里哪家哪户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又有哪个不想要活命?!这家佃户已经得病死了,他浑家也染了病,大家才狠下心放火烧了这屋子。自从这家佃户染病以来,这村里已祸及好几户了!”
火海(三)
“什么病?为何不请大夫?”冰雅追问道。
崔总甲说道,“痘疹。”
“水痘?……不对!是天花?!”冰雅惊道。天花之所以被称之为天花,正是因为世人以为是上天所降下的灾祸。
“是。”崔总甲说着,不禁闭眼,叹了口气。
“那,兴许还有救!还不快全给我闪开!快!”冰雅想着,找找西洋大夫,也许还有得医。牛痘不就是西医里的吗?
崔总甲苦笑道,“有救?小姐就别唬弄我们了!如今大夫都说没得医了!”
“真是迂腐之人!这火再烧下去,人死了,就算有办法也没得救了!你们到底让不让开?!”村民们三层外三层地挨着,早已把冰雅和四个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这火还是得烧,这是咱们村的村规!若是不把房子烧了祭天,天上的神仙降罪下来,只会有更多的村民遭殃!”
“是啊!隔壁村的钱婆也说了,若是不烧,神仙们怪罪下来,这以后就是下了地府,阎王那也要给咱们添上一笔。”有村民说道。
一个小孩往自己娘亲的怀里钻了钻,头埋起来说道。“娘,我可不要下地狱!”
“都给我闪开!”冰雅用手推了推,想要冲出去,村民却气势汹汹地向里聚拢,围得密不透风。
“让格格走,不然现在就砍了你!”侍卫动了动手上的刀,“不过就是地府里多条亡魂!”
“好!我可以放几位离开,不过这火还是不能救!村里的规矩不能坏!”崔总甲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自个儿好歹也是个总甲。
人群外有人嚷道:“崔总甲,村西林家老婆婆好象也染病了!”
“好,我答应你!不救火!但你这村里想必也不止一两人得病了,如果我请来大夫,你们都得听我的!”冰雅原本还犹豫着想要救火,但估摸着这么长的时间双方僵持下来,那火里的人估计已经很难救火了,还是先救活着的人要紧。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火海(四)
崔总甲思索片刻,说道:“若是大夫真能医治,我们愿意听从大夫的!”
“那就一言为定,不可反悔!只要我带来的医生能有办法,你们就得听从我的安排!”冰雅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比较没底,知道古人多是不信西医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反悔之理!”崔总甲说道,看了一眼边上的侍卫,又指指自己脖子上的刀。
侍卫丝毫没有放下刀的意思,“让他们先让出条道!”
“大伙让他们走吧!”崔总甲边说,边摆了摆手。
既然崔总甲都这么说了,村民们也不好拦着,都往边上站了站让出了条路。冰雅走出人群,就见那火烧得房子已只剩下个空架子。只听“轰”的一声,火烧的房子塌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赶紧往马车走去。侍卫依旧拿刀顶着崔总甲,拖着他一起走。村民们一路尾随,到了村口的马车上。
“请几位把我们村里的人也给放了!”侍卫刚一放了崔总甲,他就指着仍被侍卫押着的疯女人说道。
众人看向冰雅。
冰雅未及开口,崔总甲又说道,“这女人若是有冒犯到几位,还请几位多担待着,她家男人随军出征去后,就没了音信。可怜她唯一的女儿,为了朝廷征饷而给卖了,就是那卖了的钱,也不过刚够上缴。从那以后就渐渐成了现在这样,平日里都给锁在祠堂里,这些日子村里事多,也没人能照看她……”
“放了她吧。”未等崔总甲说完,冰雅就对侍卫说道。
侍卫刚一放了那疯女人,她就摘了朵小黄花,又跑到最初站着的那个位置上去,一手抱着那棵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花花,小花花……”
冰雅上了马车,侍卫们也都上了马,护送着格格离开。车子驶了一段距离她从车里探出了脑袋,只瞧见村口那女子的身影,如同望夫崖边的石头般立在那儿。她的头顶,是袅袅的灰烟。
教堂
“去最近的教堂!”
一路上,冰雅一直沉默着。她在心底盘算是否要告诉荼靡,她爹已经病逝的真相。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荼靡就醒了,边哭边嚷嚷着要爹。冰雅抱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
一行人来到了教堂门口。一下马车,荼靡就手指着教堂大叫,“妖怪!妖怪!”然后一下子缩到了冰雅的身后,拽着她的衣角,两眼直直地瞪着教堂的大门。
“荼靡别怕!那些人跟我们一样,都是人!不是什么妖怪!只不过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和我们不同。”冰雅低下身子,轻声道。
“爹爹说过,待在那里面的都是妖怪!爹爹!爹爹!……”说着,荼靡又哭了起来。
冰雅抱住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须臾,说道:“荼靡乖!在马车里等姐姐好吗?”
“好!……不好!姐姐也别进去了!妖怪都会吃人的!”
“不会的!相信姐姐!”
哄了好半会儿,荼靡才肯一个人回到车上,香墨却执意要陪在格格身边。遂只留下小喜和一名侍卫陪着荼靡,其余人和冰雅一起进教堂找神父。
刚一见到神父,冰雅脱口就是那些常用的口语。
神父见一个小丫头用不怎么地道的英语跟他打招呼,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有些欣喜,毕竟能用自己的母语跟自己交流的人,在这大清朝不多呀!
冰雅问神父,可认识什么西医。
好半饷,说明了来意。神父答应带她去找洋医生,可问冰雅是什么病,她死活都没能憋出半个“天花”的英文单词,直把脸搞得通通红。
“那个病……那个病,那个……这个,就是……就是,唉……在脸上、身上会长东西的!红红的,会痒!”冰雅一面凑着英文单词,一面手舞足蹈地解释着。
神父问道,“出疹?”
“中文?你会说中文?!”冰雅怪叫到,一下子傻了眼。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猴戏是耍了干吗的,这不自己吃饱了没事,找地儿丢脸吗?羞得只想挖个地洞,钻了去。
神父饶着舌,说道:“是啊。我来这里已经十几年了。”
冰雅尴尬地笑了笑,“这儿大概叫痘疹,在我们那儿称作天花。你们有没有牛痘,就是可以给人打针,治疗天花的?”一面说着,一面又朝肩膀比了比手指,作打针状。
神父皱了皱眉,“牛痘?没听说过。是什么?痘疹很难医治,这个病很麻烦呢!”
牛痘是什么?疫苗呗!是什么?是什么?我也想知道!我知道还用来问你啊!冰雅在心里犯起嘀咕。一抬头,见大家都望着她。
香墨犹疑着开口,“格格,说的可是种痘?”
冰雅点头如捣蒜,“是啊!”种牛痘嘛!还是中国人聪明!
“格格和奴婢们都种过痘。皇上早就下过旨意,全国都要种痘。”
“全国都种过?那怎么还会有人得病?”
香墨摇摇头,“那奴婢可就不知了。”
冰雅抿了抿唇,思索片刻,“走!回宫找太医问问去!”谢过神父,与之道别后,便急急地往宫里赶。
太医院
冰雅一进宫就吩咐香墨先带荼靡回,自个儿直奔太医院。
没注意到门槛,她一个踉跄,撞到正领着太医出来的郭继功。
“哎哟!哪个没长眼的!”郭继功跌坐在地上,嘴里直嚷嚷。
冰雅弯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郭,郭公公!对……对不,起啊!”
“奴才冲撞了格格,还请格格恕罪!”郭继功看清来人后,连忙跪在地上。
“对不住了,郭公公!是我没看路。”冰雅赶忙扶起他,又急步走向他身后的黄远,“黄大人!黄大人可知道痘疹?”
黄远朝门外拱了拱手,说道:“吾皇圣明!自康熙二十年颁布种痘令以来,这病已经消失好些年了。”
“黄大人确定这病已经彻底消失?我刚从宫外回来,有个村子像是有不少人都染了这病。黄大人可有办法医治?”冰雅急切地追问。
太医院里其它的太医都朝门口看了过来。
“这……”黄远犹豫了下。
郭继功催促道,“黄大人,快请吧!皇上和陈主子等着呢!”
“格格许是多虑了……奴才先行告退。”黄远说完,就赶紧跟着郭继功去了。身后还跟着个合药医生提着药箱。
冰雅皱了皱眉,回首,只见众人都埋头各忙各的。她欲走过去询问天花的医治方法,人都作鸟兽状散去。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先回绛雪轩,再做打算。
回到绛雪轩,就见荼靡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眼睛红肿。冰雅叹了口气,挨着她身边坐下。
半饷后,日头正往下落,西方一片嫣红。“唉……”冰雅看着落日,禁不住又叹了口气。“荼靡,日落好看吗?西边很美吧?从前有人说,人死了后,就会到西方的极乐世界。那边没有烦恼,也没有痛苦。”
荼靡看了看冰雅,又看向西面那抹嫣红。“姐姐,我没事。就当爹爹去陪娘了吧?!总好过……总好过,跟那坏人一起过。”
冰雅看着荼靡,一时语塞。忽然眨了下眼,“那去吃饭吧?!”说着,撑着膝盖站起身,前脚方一迈进屋子里,衣角就被扯住。回首就见荼靡皱着小脸,小手紧紧地拽住冰雅的衣角,冰雅蹙眉问道,“怎么了?”
“我,我脚麻了。”
冰雅抿唇憋笑。
“姐姐!”荼靡撅起小嘴,不满道。
“格格!”香墨唤道。
冰雅回首。
“是否要去皇上那儿请个旨?”香墨眼神扫了一眼荼靡。
冰雅一拍脑袋,“呀!我给忘了!等我啊!我去去就回!”一溜烟,就没了人影,声音在屋子前回荡。
绝对很妖的日子
Сhā播一章,致歉信。
酒儿非常抱歉,这个周末没有更新。但希望大家可以谅解,并且读完这封信。
周五晚上忙到很晚,实在没力气更新,倒头就睡。心里想着,第二天看病回家后,可以更新,并且多更新一点。
周六一早九点就起床出门,身边特意带了比较多的现金去看病。却不想,在快到医院的时候,遇见扒手,钱包和交通卡全没了。路人告诉是新疆人……故事很妖,很妖,被偷的地方也很妖很妖。最后核对下来信息,居然是地铁里曾经帮过忙的一个小姑娘,而酒儿居然就此被盯上,被扒了钱包和交通卡。可以说包里所有的卡都没了。= =
离奇的日子,寻找打捞皮夹,没有找到。路上瞧见其它新疆人准备偷东西,引诱扒手失败。再回警察局做笔录。赶到诊所,医生刚走。这一天啥也没干成。
回到家,猫猫尿尿在我床上。平时都很乖,这天它也一起失常了。
周日,嘿!半夜忙到五点多,一早九点就起床,去采购风水吉祥物、钱包和新包(被扒过的包不敢再用。)今天出去一天,回到家……台机崩溃鸟,怎么重启都开不了。
不晓得,还会有什么事发生不……
原来各个就素生活。>_<~~~~~`没有更新很抱歉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吃过晚饭酒儿再更新吧!
酒儿谢谢大家!谢谢!
酒儿
请旨
冰雅赶到乾清宫时,郭继功正在殿外侯着,说是皇上刚回乾清宫。冰雅请他代为通报,不多时郭继功出来说,“格格请吧!”边为冰雅打了帘子。
冰雅道了声谢,顺势走了进去。她一见到皇上,就走过去,开始拍马奉承。“皇上今天精神好好哦!”
皇上放下案上的奏折,笑意盈盈地看向她,“哦?月儿怎么看出来的?”
冰雅一愣,挥舞着手说道,“那个,皇上乃再世明君,千古一帝!自然什么喜事,老天爷都要往皇上这里塞啦!”
皇上朗声笑道,“那月儿说说看今天老天爷给了朕什么喜事?”
冰雅顿时傻了眼,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老天爷……老天爷,自然是给了皇上一个,一个天大的喜事!”转着眼珠子,“啪”地拍手道。接着又朝皇上笑了笑,一边在心底猛打算盘。
“哦?!什么天大的喜事?”皇上追问道。
冰雅对着手指道,“喜,喜……自然是,有喜……”“事”字还未及脱口。皇上就说道,“还真给月儿蒙对了!”
“我可不是蒙的!”冰雅反射性地说道,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不过却依旧挺直腰板,不敢放松。
“哦?!”
灵光一闪,冰雅跳着说道,“是不是陈主子?”
皇上讶异地看着她,忽然笑道,“没想到月儿还真知道!”
冰雅乘机请了旨,却被皇上留下一起用膳。这可苦了一直等她吃饭的几个人。
为何是几个人?这事说起来,还有个小故事呢!冰雅刚穿越过来那会儿,被人伺候是习惯的,但是要她一个人吃饭,那是顶痛苦的事儿!头一、两天,她忍!到第三天,她死活不肯吃饭,扬言只有香墨和锦瑟陪她同桌吃饭,她才肯进食。香墨和锦瑟吓得跪倒在地上,冰雅先是躺到床上不理她们,见没效果,就嚷嚷着要一起跪。香墨和锦瑟吓得眼看眼泪要掉下来,冰雅乘机退了一步,就说是只要没人的时候就陪她一起吃。且说天不知、地不知,就算天塌下来,有自己替她们扛着。
那日和皇上一起用膳,她心里还是有些慌的,生怕自己哪里礼数不周。索性皇上也没说什么,心道,兴许那原来的冰雅格格本就是个不怎么守礼之人。
回到绛雪轩荼靡已经睡下,香墨问格格是否要唤她起来吃点东西。想到荼靡已熟睡,冰雅说还是算了,就着椅子坐下,一边摆弄起八仙桌上的茶杯,一边思量着崔家村的事。
香墨站在一边,嘴张了张又合上,未发出丝毫声响。
“嗯?”冰雅抬头发现香墨还站在那儿,挥挥手道,“你和锦瑟先去吃点,早点歇着吧。”
香墨正要退出去,又被冰雅叫住。“等会备下洗澡水吧。”
“是。”香墨退了出去。
冰雅一个人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太医和香墨都说皇上早已颁布过种痘令,且天花早已消失,而崔总甲却说崔家村那些人患的是天花。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崔家村的人得的是不是天花。
思及此,她决定先找几个大夫去崔家村瞧瞧,确诊崔家村的人得的是否真是天花。若真是天花,再做打算也不迟。若不是天花,那也还可以想其它法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大夫
隔天一早,冰雅就带着香墨和侍卫出宫。一连找了四个大夫,只要一听说是痘疹,便没人肯去。还有一次是被轰出去的。
到了第五位大夫说不去时,冰雅火“噌!噌!噌!”地直往脑门子上窜,“啪”地拍了下桌子,指着那大夫训斥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夫!还是卖假药骗人的?!”
“小姐,不是我不愿去,而是这病没得医。”
“我也没说一定就是痘疹!你去查一下不就知道能不能医了?!”
“顾某近日体质不好,不宜走远路,恕在下无能为力!”
“医者仁心,当以济世救人为己任!怎可如此贪生怕死?!你还是不是男人?!”
“小姐不必多说了,还是请回吧?!”
“你不去,就没资格做大夫!我现在就拆了你的医幡,看你还怎么行医!”说着,气势汹汹地走出去。
顾大夫追了出来,讨饶道:“这位小姐,你还是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没什么。可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来赡养他们?”
“这你不用担心,若你真有个什么闪失,我替你养他们。”冰雅正色道。
“可怜我老母要白发人先送黑发人。”顾大夫抬眼,偷瞄冰雅,“罢!罢!罢!我且随你去吧!”
好不容易又请到两位大夫,其中一位年纪大的任大夫是没花什么力气,一说便同意了;另一位脸上有麻子的黄大夫,冰雅可是砸了大血本,二两银子的出诊费。那顾大夫在边上,乘机也要了二两银子。冰雅干脆应承下一视同仁,同工同酬,且都先付了一两银子。任大夫推拒道,“惟怀仁爱之心,方能有济世之术。岂可乘机讹诈?!”
一到村口,疯女人正手里抓着朵花瓣掉得差不多的花,追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孩子。
疯女人对着小女孩,伸长了两只手直叫:“小花花!小花花!”
“疯婆子,没脸皮!天天做人小尾巴。看见娃娃都要追,嘴里直叫小花花!”几个小孩子,在那嘻嘻哈哈地指着她又笑又叫。时而还有小孩,抓起路边的野花扔她。
任大夫蹙了蹙眉,香墨问到崔总甲在祠堂,众人直奔了去。崔总甲领大家到了村西的林家。
到了林家,任大夫先进里屋为老婆婆看病,众人则在外面坐着。屋子里一片寂静,谁也没开口说点什么。林家的媳妇为大家倒了几碗水,那水静静地躺在碗里,连点涟漪也不曾泛起。
冰雅一见布帘掀了起来,忙走过去问道:“任大夫!怎么样?”
任大夫摇摇头,“是痘疹。”
顾大夫一听,忙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黄大夫却没什么反应,笑了笑,起身道,“我先进去瞧瞧。”不多时,也出来说是痘疹。顾大夫硬着头皮,走进去望闻问切。
三人会诊,很肯定地告诉冰雅是“痘疹”,不仅身上起了脓疱疹,且老婆婆的脾胃具已损伤,还患有肺热。三人商量后,开了个方子,让先抓药吃着。任大夫又嘱咐将老婆婆的衣物、被褥和用具都用醋消毒。
冰雅让香墨拿了二两银子给林家媳妇抓药,继而问道,“老婆婆是否种过痘?”
“这……”林家媳妇道。
崔总甲道,“皇上种痘令颁布以后,村里的人都种过。”
“真的种过?!”冰雅喃喃道。蹙眉,思索了片刻后,问道,“村里还有多少人患此病?可否也让大夫去瞧瞧?”
崔总甲又领着众人去了其它几户人家,看下来也都是痘疹。
信函
话说当日,冰雅等人确诊崔家村几户人家得的都是痘疹。她先是谢过三位大夫,如约付清了三位的疹金,就和香墨直接回了宫。照理说,这种过痘,理应不会在得天花。何以会一连几户人家得的都是此病?冰雅百思不得其解,遂决定先去太医院问个明白。
赶到太医院,黄大人正巧不在。院里的苏拉说:“黄大人昨儿个夜里当值,今日歇着。要到明日才会过来。”
冰雅刚出了太医院,另一个苏拉追了出来,“格格!奴才给格格请安。”
“平身!”冰雅一抬手问道。“什么事?”
苏拉递上一个信封,“这是黄大人让奴才交给格格的,黄大人说格格如果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格格。”
“哦?”冰雅奇道,看了一眼香墨。香墨接过信,又打赏了碎银。
苏拉收下银子。
冰雅问道,“黄大人,还说了什么不?”
“黄大人说了,如果格格打赏,就叫奴才收下。不论格格问什么,奴才只管照直了说就是。”苏拉垂首回道。
回到绛雪轩,冰雅拆了信封,发现里面写的是有关于天花的症状、治疗和护理时需注意的地方和种痘之法。
从信中,冰雅得知:
所谓种痘,古有几种方法,有将得痘疹之人的衣物穿于未感染的人身上,也有将病人身上的痂剥落涂于常人身上。但这样的方法危险系数很高,为了降低痘苗的毒性,经过几百年的改良。
到了康熙朝,种痘时已改用“种苗”,而非痘疹患者身上的“时苗”。这种“种苗”,要经过养苗,选炼,等多道工序,最后成为“熟苗”才能使用。
而今种痘,选的是春秋二季,用的痘苗是水苗法。
信中还提到,宫中的几位种痘医生,朱纯嘏、傅为格、陈添祥。
黄大人所说的痘苗,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疫苗或灭活病毒,人接种时,可以通过人的抵抗力抗击这种弱弱的病毒,康复时就会产生免疫力。信中虽提到几位种痘的医生,却未点明是何意,也未有任何关照的话语。整个就是一封介绍天花、治疗和预防方法,以及种痘制度的信。
冰雅放下信,一边摆弄着桌上的茶盏,一边低头喃喃自语,“既然皇上对种痘的事如此上心,几百年历史的种痘术也不像有什么漏洞。何以崔家村的人还会得天花呢?难道……”
“圣旨到!”郭继功在门外的院子里宣道,“冰雅格格还请出来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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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大家可以猜猜看,是什么圣旨?:)
中秋(一)
冰雅方才还在思索着崔家村的事,没想到一道圣旨从天而降。皇上又给她下了禁足令,这次不仅仅是不能出宫,还不能出绛雪轩。至于原因嘛?圣旨上只写了,叫她修身养性。
冰雅接过圣旨,忙让锦瑟给了赏钱,又询问郭继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郭继功接过碎银后说:“格格不知道,那老奴更不知道了。”说着就出了院子。他前脚方一踏出绛雪轩,绛雪轩的门口赫然多了四名带刀侍卫。
冰雅被关得无趣,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事得罪了皇上。头天心里还有气,但碍着是圣旨,也不敢随意发火。只是在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把碗筷一丢,说不吃了。香墨和锦瑟连番劝,冰雅只道自己没胃口。荼靡因自己爹爹的事,也一直食不下咽。
这一关,倒真如了皇上的愿,修身养性。自第二天一觉醒来,冰雅倒像是忘记了圣旨的事儿。不能出绛雪轩,她就躺在院子里看书。为了荼靡不胡思乱想,就嘱咐锦瑟陪着她玩。
一晃就一个月过去了,到了八月十五,皇上依旧没有解冰雅禁足令。且中秋佳节,宫里的家宴她不得参加,额驸府她也没得去。
百无聊赖,冰雅干脆窝在屋子里睡午觉。
“喵呜——!”一只黑猫爬到了她床上。
冰雅翻了个身继续睡。
黑猫爬到她枕头处,一点点凑近……
冰雅被脸上湿湿的感觉给弄醒,一睁眼,就见两只绿色的眼睛盯着她,眼眶外有黑色形成长长的眼线。“啊!”她惊叫起来。猫嘴立马凑上前,这一碰,冰雅被一下子吓得没了声音,紧闭双唇。
黑猫向后退了一步,翘了翘尾巴,又甩了甩,昂首得意地凝视她。
冰雅还是没反应,黑猫把爪子伸向冰雅的小脸,被她啪地拍掉。冰雅坐将起来,“赵子将!你没事跑我这来干吗?”
“被你看出来啦?!”黑猫庸懒地趴在她枕头上,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废话!全天下的猫就你的眼睛特别绿。从你抓我到瀑布就知道了!”冰雅一点点凑近黑猫,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忽然伸手一提,把黑猫拎了起来,笑道,“还是变成一只猫的时候可爱!”
黑猫张牙舞爪,却够不着冰雅。“想出去玩就放我下来!”
“你真能带我出去?!”冰雅眨眨眼,奇道。
黑猫垂下四肢,“为师的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冰雅立马把它放下。
黑猫抖了抖身上的毛,说道,“傻丫头,教你的咒语那么快就忘了?”跳下床,回首又道,“走吧?”
“喂!等等!我衣服还没换呢?!”冰雅掀了被子,蹦下床,赤着脚,伸手叫道。
黑猫回头,白了她一眼,“闭上眼!”
冰雅谨慎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把眼闭上了。
“好了!”黑猫笑笑,“这身衣服,还满意吧?”
头上梳了三个小髻;上身浅粉色短衫;下身一袭弹墨裙,浅粉色绸缎为底,上用弹墨工艺印上别致的黑色小花;脚踏了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
冰雅低头看了看,“还行!”
“那就抱着我,去你想去的地方!”黑猫昂首,“喵呜——!”
冰雅蹙了蹙眉,但还是把子将叉腰一抱,箍在怀里。“走吧——!”
中秋(二)
她带着子将雇了顶轿子到崔家村,找崔总甲,询问村里的情况。村里的人少得出奇,只有零星的老弱妇孺偶尔从她身边走过。
崔总甲奇怪地瞥了眼她怀里的猫,又瞧了瞧她身后。随后告诉她,村里几位得病的,在任大夫的照料下,除了两位年纪大的,都已痊愈。又谢过她帮忙找来大夫。
冰雅又询问崔总甲,“村里的人是不是真的都种过痘了?”
“你这小丫头,上次不是告诉你都种过痘了嘛!”崔总甲略为不悦道。
冰雅好心询问,却不料碰了一鼻子灰。见天花的病情都已经控制住了,村子里也没人再得这病。想到村里人在大火那天的强烈反应,只得作罢。
下山后,冰雅抱着黑猫在集市里闲逛,东看看、西摸摸。天渐渐黑了下来,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红色的绸缎扎在两旁的店面,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触目所及,皆是喜庆的大红。
“舞龙表演快开始喽!”伴随着一声吆喝,人群迅速往声音处移动。
熙熙攘攘间,手一松,黑猫从冰雅的手上滑落。
“子将!”冰雅被人群推着往前挤,猫已消失在人群中,丝毫不见踪影。“ⅿⅿ?子将?ⅿⅿ?”冰雅掂着脚尖,向后张望,一声声地唤着,一时闹不清到底该叫“ⅿⅿ”,还是叫“子将”。
“砰!砰!”声音被淹没在爆竹声中。紧接着锣鼓声,“咚咚镪”地响起。
“你倒是走不走啊?!谁大过节的带只猫出来!”边上的人开始不满,越发地拥挤。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冰雅只得先随着人群走。舞龙表演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开。冰雅绕了回去,寻找黑猫。
“呀!猫!”不远处一个女子跳了起来,往后缩,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锦帕驱赶着脚边的黑猫,“走开!走开!”
冰雅遁声走了过去,就见一个女子在躲只黑猫。她绕开身边的人,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把黑猫抱了起来,“子将!总算找到你了!”
“这是你的猫?”女子站定,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抬头看向她。
冰雅检查了下子将,又抱入怀中,笑道,“是啊!吓到你了,真抱歉!”猛一抬头,就见那女子戴着个泥制的、染了色的面具。
“没事。”那女子说完,转身就走。
女子一走,冰雅就低头,眯起眼,笑道,“原来是想看美女!害我好找!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喵呜——!”黑猫眨着碧绿色的眼睛盯着她。
冰雅抱着它,“回宫吧!”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不对!难不成我要抱着你回宫?!”
黑猫白了她一眼,“闭眼!”
子将把冰雅送回了降雪轩。方一回到屋子,门口就有了叩门声。
“谁?”
“格格!不好了!荼靡病着了!”香墨在门外唤道。
冰雅着了件白色的里衣,赤着足,三步并作两步,把门一开,“怎么回事?”
“这白天还好好的,睡了会儿午觉,一直没醒过。格格也在睡,也就没人去唤醒她。方才路过她门口,听见她一个在那儿说胡话,又是哭,又是嚷的。我就想进去唤她的名儿,结果怎么唤也唤不醒。也不知到底怎么了!一拭额头,滚烫着!”香墨着急地说着。
“那你快去宣太医!我先过去瞧瞧。”冰雅一边说,一边往外间走。
“格格!鞋!”
冰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翘了翘脚趾。一拍脑袋,赶忙小跑到床边,把鞋子一套,即刻往荼靡的下榻处寻了去。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中秋(三)
中秋之夜,黄远正当值,同班的医师已歇下,他一个人在太医院的大堂内秉烛夜读。原以为这一夜又将与书为伴。却不想,书才翻了几页,就被招到后宫为陈主子诊脉。方一回到太医院,ρi股还没能坐热,就被香墨请到绛雪轩,为荼靡诊病。
索性看下来,并不大碍。荼靡只是感了风寒,加之内心郁结,才会昏迷过去。黄远将开好的方子,交给了同行的合药医生。两人领了赏一同退了出来。
“黄大人!黄大人请留步!”冰雅追了出去,在绛雪轩的门口处拦下黄大人。“黄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远看了她一眼,颔首。见冰雅转身往屋里走,他转头对边上的人说道,“你且在此处等我下。”
黄远随冰雅进了降雪轩的外间。
“黄大人,请坐!”冰雅摊了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黄远就着那位子坐下后,问道,“格格可还有什么吩咐?”
“黄大人!……黄大人信中所提到的种痘术,如果真种过,是否就不会再感染痘疹了?”冰雅微蹙着眉问道。
“这……按照前人的种痘经验,确实如此。”
“黄大人,如果把现在从人身上提取种苗的方式,改成从牛身上提取是否会更好?”未等黄远开口,她又继续道,“就我所知,海外曾有一个地方,是以种牛痘来预防天花的,并非是像我们所用的人痘。他们举国上下,都种牛痘,却并未听说有人再感染过天花。也许人痘做不到的,牛痘可以做到。”
黄远深深锁紧了眉头。
冰雅见他一言不发,又开口劝到,“黄大人,……”
“格格可曾知道,当年皇上颁布种痘令时,受到多大的阻碍?且不说朝中上下,多是反对声。即使种痘令颁布后,民间也有许多年老之人俱以为怪,很多人甚至因为不愿意种痘而跟官府起了冲突。此事若不是皇上坚持,又有官府出面强行种痘,仅凭太医院和内务府是无法做到的。格格今日提到,从牛身上取痘苗种到人身上,恐怕连太医院的种痘师们都无法接受。又如何能够说服,那些连人痘都无法接受的百姓呢?”黄远说到。
“这,我……我可以给你们做实验啊!我是说我可以亲自给你们种牛痘。”
“格格小时候种过人痘,理当是不会再感染天花的。”
冰雅无言,谢过黄远后,亲自送他出去。
黄远匆匆赶回太医院,还没进到屋里,就撞见七格格处的小太监,说是七格格今日咳嗽咳得厉害。
中秋(四)
宫女朵儿挑了帘子正欲从外间出来,见台阶上正走来三个人,忙说到:“黄大人,您可来了,主子她……”正说着,里屋又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黄远进到里屋,那咳嗽声方才作罢。七格格躺在床上,见有人进来,忙坐了起来。黄远走了过去,给请了安。
“免……”宜尔哈方一张口,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又是一阵咳嗽连连。
黄远站了起来,忙道:“格格还请先歇着,莫要开口。”接着,黄远为宜尔哈两只手都诊了脉,又问了几句。大多是由站在边上的朵儿所答。他将方子递给了同行的合药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方才跪安。
宜尔哈看了看身边的宫女。“朵儿,送送黄大人吧。”
“是。”朵儿令了旨,挑开帘子,送黄远出屋。
他们前脚方踏出屋子,宜尔哈便强撑起身子下床,坐到案前。展了纸,又研了墨,提笔书起信来。
半饷后,听见有人进来。宜尔哈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内,“朵儿,我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若是……四哥?”一转身,便怔在那儿。
胤禛沉着脸,朝宜尔哈身后的书案张望,就见案上横着的笔,毫毛上还沾着湿湿的墨。再瞧瞧宜尔哈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手里还捏着封信。她双颊绯红,紧抿着唇,不住地抖着身子。
胤禛二话不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信。
“咳咳咳……”宜尔哈一急,欲伸手去夺信,又禁不住猛咳起来。
胤禛把信往袖口里一塞,一把抱起她,三步并做两,急走到床边。稳稳当当地把宜尔哈放到床上,又帮她把被子掖好。却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宜尔哈睁大眼,谨慎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唤到,“四哥!”
“你先好好歇着,赶明儿起叫你嫂子过来陪着你。”胤禛说完,扬长而去。
“四哥!”宜尔哈呆呆地望着垂在那儿的门帘,嘴唇嚅动,“信……”
第二日,霁雨搬到过来宜尔哈处陪她同吃同睡,朵儿却没再回来。宜尔哈几次开口询问,都被霁雨给扯到别的事上去了。
九月
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十九日,皇上再度率军出征,向呼和浩特进发,围剿噶尔丹及其余部。众阿哥随行,依旧是太子留守京中,处理政务。
第二日,驻扎在跸南口时,皇上亲自起草了一份言语恳切、辞藻严谨的招降书,大意为怜悯噶尔丹已近乎一无所有,穷困至极;因而今,天时渐寒,不忍见噶尔丹及其部属、妻众流离失所,冻死路边;且声明不再追求噶尔丹所作之孽,若噶尔丹愿意归附,当会赐予他财物和粮食,使得其所。随后下令印制三百份,谴使送往噶尔丹,并令使者沿途广为散发。又频频谴使者、俘虏和投降之人去传话招降。
被皇上一道圣旨给禁足宫中的冰雅,此次并未能随军出征。打从有了中秋节那日悄悄出宫的经验,自荼靡康复之后,冰雅就常借口午睡,关起门来,用法术偷溜出宫。她又去了几次崔家村,几番试探崔总甲,但他始终坚持,村里的人都种过痘。她毕竟是学古典文学,而不是学医的,虽然后来又去找任大夫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证据说崔家村的人没有种过痘。她甚至考虑是否要给他们重新来次接种,也许可以尝试改用牛痘。但一提到种痘,崔总甲就直说,都种过痘苗,没有必要再种一次。
这一日,冰雅照旧是关起门来“午睡”,实则到任大夫处溜达,她在任大夫那儿结识了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童,翠翠。正是当日她和胤禩,送荼靡回家路上遇见的那个女童。重新见到她的那天,她正带着只小猫到任大夫那儿求药。一问之下,才知是想任大夫给路边瞧见的瘸腿小猫治病。把任大夫气得,差点没把她给轰出去。
冰雅帮着翠翠求任大夫给帮忙看一看,正巧任夫人也在,相帮着劝到。任大夫百般无奈地收下小猫,治疗她的腿伤。这以后,两人就三天两头往任大夫家里钻。任大夫家里倒因此而热闹了起来。
任大夫家里,冰雅和翠翠逗着小猫玩耍,任夫人给做了些吃食。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两个时辰一眨眼便过去了,二人各自回家。一回到绛雪轩,冰雅就欢天喜地地打开门。这门不开还好,一开就当场愣在那儿。香墨和锦瑟,正堵在她门口。
冰雅困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格格,太后有请!”锦瑟率先开了口。
香墨急急地问道:“格格是否要更衣?太后派人来催了两回了,再不去,怕是……”
“不用去了!”舒淑带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十几个太监和侍卫挤在园子中。“皇太后有旨……冰雅格格还不快跪安?”舒淑拉长了唇线的弧度。
舒淑(一)
香墨和锦瑟跪在一边。香墨伸手扯了扯冰雅的裙摆。
冰雅这才反应过来,“扑”地跪到地上,又马上偷偷揉起膝盖。就听前头传来一声哼笑,紧接着舒淑宣读起了太后的谕旨。
“传皇太后口谕。郭络罗家的冰雅格格,素来不守礼法,干预朝政。今查违抗圣旨,多次擅自离宫,接触民间出疹病人。为防将此病传入宫中,即刻驱逐出宫,不得耽误!钦此!”
冰雅猛抬头,撞见那张写满歉意的脸,一时木然。
舒淑走过去,伸出手,欲扶起愣在那儿的冰雅。忽然又缩回手,声色担忧地说道:“妹妹这回出宫去,做何打算?”绕着帕子,轻拍了下手,又道:“哎哟!你瞧我这记性,当然是回额驸府了!额驸府园子那么大,妹妹就算整日待在里面,也不怕会叫闷坏了。不过,妹妹当真若是回去了额驸府,这额驸府的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染上那些个晦气的病,妹妹又于心何安呢?唉!叫我说啊,妹妹的性子也该收收了!不是姐姐说你!这没事老喜欢往外跑。下等人住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这不是给我们旗人的脸上摸黑吗?况且皇上早就下了圣旨,妹妹这不仅偷溜出宫,还去了……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如今陈主子又有孕在身,做姐姐的是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等小阿哥出来了,我再帮妹妹在太后面前求求情。兴许太后一开心啊,就恩准了妹妹回来!”
“那先谢过姐姐好意,有劳姐姐费心了。”冰雅不住地抖着身子,紧咬着下唇。仰面朝她挤出个笑。
舒淑轻轻一笑,“你看姐姐光顾着为妹妹打算,倒把正事给忘了。来人!……把格格的东西都给我‘搬’出来!”说着,又看了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冰雅。
侍卫们冲进去,把冰雅房里的被褥、床单、帘子、衣物……凡是能扯,能拽,能拉的,统统给拖了出来,一股脑地丢在园子中央。
冰雅站在一边,沉着声,冷冷地看着自己地东西都被丢在地上,如同一摊杂碎。
“你们这是干什么?”锦瑟冲过去,一把夺过格格的宝石蓝的锦袍,嚷嚷道。“这是皇上前年赏给格格的缎子。”
舒淑呵斥道,“大胆奴才!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两个太监跑过去,一把架住锦瑟。单儿冲过去就是一巴掌,挥在她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
“单儿。”舒淑唤道。
单儿安静地退到舒淑身边。
冰雅尖锐地扫了单儿一眼,转向舒淑,怒目而视。她抖着身子,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舒淑委屈地看着冰雅,蹙眉道,“妹妹可别怨姐姐!这是太后的谕旨,陈主子有了身孕,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可不能留着。若是平日,只消封了你这园子便是。”
“姐姐!”荼靡哭着从边上的屋子里跑了出来,扑到冰雅的怀里。
冰雅抱住她,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别哭了,没事的。”
“姐姐?”舒淑喃喃自语,呆呆地看向抱在一起的两人,眼里渐渐浮上了水气。
单儿在边上小声唤道,“格格。”
舒淑回过神,眨了眨眼,冷声道,“妹妹想带走的,就快些拣上。奴才们还等着办完了差事,回去回禀太后。哦,对了!你的奴婢可以带走,只不过,这太监如果出了宫,便什么也不是了。”
“锦瑟,香墨!东西带上,我们走!”冰雅吩咐道。
“是,格格!”锦瑟左挣右挣,从擒着她的两人手中脱了出来,最后那声“格格”说得格外地响。
锦瑟和香墨帮忙着收拾了几件衣物。冰雅又拣了几本书带着。她们方才打包好东西,就发现院子里杵着的侍卫手中多了几只火把。
冰雅凝眉,紧抿着双唇,看了一眼舒淑。舒淑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姐姐!”荼靡早已不哭了,但眼泪却仍然挂在脸上,湿漉漉的。
冰雅走过去,蹲下身子,抽下身上的帕子,替她拭了拭眼泪。拉起荼靡的小手,说道:“我们走!”
她从舒淑的身边擦身而过,就听见身后传来冷洌而清晰的低吼声,“给我烧!”冰雅止住了脚步。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舒淑如此冰冷的声音,虽然从未觉得舒淑会是个热心肠的人。
荼靡紧了紧和冰雅握在一起的小手。
冰雅朝她笑笑,带着众人,头也不回地朝宫外走去。她的身后,火苗窜得人一般高。空气中某种她熟悉的味道,正顺着火势在蔓延,越来越浓重。淡淡的佛手和海棠的果香,紧紧缠绕在她的鼻尖。果香织成一张又一张网,一层层地向她网来,如同牢里的糊面纸,网得她透不过气来。
舒淑(二)
绛雪轩的院子里,火苗直直地冲上琉璃瓦。乌黑色的烟盘桓在天上,强占了紫禁城某处角落的上空。
舒淑站在火堆旁,紧紧地盯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火,鲜红色的,暖和得人想要去贴近取暖,然而只要一碰,就会被烫伤。像极了人的血,记忆中鲜红的血液在向外翻涌。在冬天那血是温暖的,然而触到手心,又会烫得叫人想要甩掉。可是疼痛的感觉,如同烙印上去,怎么甩也甩不去。
“姐!”舒淑震惊地看着她姐姐拿着一剪刀。
“淑淑,帮帮我!帮帮姐姐!”舒惠握着剪刀,抖着手。突然捏住舒淑的肩膀,拼命地摇,“淑淑,帮帮姐姐!”她把剪刀一下子塞到舒淑的手中,瞪大眼,手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这里!你只要刺下去就好!刺下去姐姐就会快乐了!”
“姐!”舒淑握着手里的剪刀,噙着泪,颤抖着声音唤道。
舒惠一把推开她,“连你也不肯帮姐姐?你和他们都一样,都是禽兽!你们要我痛不欲生!你们要我也做禽兽!”
“姐!”舒淑抛下剪刀,抱住自己的姐姐。
舒惠在她怀里抖着身子,嘴里不断念着,“一家子禽兽。你们要我也做禽兽!禽兽。”良久后,舒惠安静了下来,“淑淑,姐真的不想再这样活下去。真的……”
“姐!不要!我会让你和额娘过得幸福的!”舒淑死死地抱住舒惠的身体,哭喊着。
舒惠平静地摇头,“凭什么?你凭什么?我们不过是庶出,我们连大房里的丫头都不如!你当真为姐姐好,就让姐姐快点解脱。”
舒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抱着姐姐一个劲地摇着脑袋,死命地哭。
舒惠失神地盯着地面,静静地说:“姐算是废了!你还有机会。姐死了,也许阿玛会再看一眼额娘,只要额娘开口求阿玛,阿玛也许就会同意给你找户好人家的。只要离开这个家,你就可以过人的生活了!”
“姐!”舒淑放开她姐姐,咽着眼泪,看着她。
舒惠拉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亲妹妹,“淑淑,答应姐姐!替姐姐好好活着,活得像个人样!只要姐死了,你就会有机会。相信姐姐,这是唯一的机会。”
舒惠伸出手,去够地上的剪刀。抓过舒淑的小手,把剪刀塞进她手里,两手握着她的小手,对准自己的心脏。“淑淑看着我的眼睛!要记得,不要相信任何人!不管是谁!”
舒淑看着姐姐的灿烂笑容,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姐姐笑。
犹如刹那间春花乍放,展尽一生明媚,另人沉醉。
手,蓦然一紧,她一怔,低下了头。
明晃晃的剪刀,扎在舒惠的胸膛,一朵暗红的血花悄然绽开。
热乎乎的血沿着姐姐的指缝流下来,粘乎乎的沾满了舒淑的手。
“啊!”舒淑猛地迸发出一声尖叫,姐姐的鲜血烫得她猛地一缩,剪刀随之拔了出来。
血直飞溅起来,撒上了她稚嫩的小脸。
“姐!”
突然清醒过来的她甩掉剪刀,用手捂住姐姐的胸口。
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渐渐僵在了姐姐的脸上,开得匆匆,凋零得却也匆匆。
舒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姐姐……死了……吗?
舒淑(三)
不知过了多久,额娘来了,她那个只会哭的,痨病子的额娘来了。那是自己一辈子唯一一次恨她,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家里简单地发了丧,只有一日。一日后,整个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额娘没有开口求阿玛,只是在某个夜晚,红着眼睛告诉她,那是一失两命。原来自己,竟然错手杀了姐姐和她未出生的外甥。那一年,她五岁,姐姐舒惠十二岁。
可是知道真相的她,反倒不那么难过了。姐姐十岁生日那夜,玛法送了她只小猫,又带着姐姐去给小猫弄吃的。那一夜姐姐没有回来给她讲故事,额娘哄她先睡。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姐姐抱着小猫出现,下身全是血。她偷偷地看额娘给姐姐洗澡,姐姐身上都是一块块发紫的淤青。那一夜之后,姐姐就常一个人躲起来哭。
小时候她和姐姐常常看到额娘哭,她们看到进额娘房里最多的不是阿玛,而是玛法。有时候,她也不清楚,究竟是阿玛还是玛法让额娘哭?!每次额娘房门关上,姐姐就带着她,坐在园子里。这个时候,常有别的姐妹来打她,欺负她,姐姐总是在她前面护着她。
姐姐死后,所有的都没有改变,唯一变的是少了个挡在她面前,护着她的人。当那些小石头再次丢向她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活下去。这以后的日子,她努力引起阿玛的注意……争取到了阿玛允许她和其它姐妹一起学习骑射的机会,争取到了阿玛对她另眼相待,争取到了阿玛请专门的老师来为她授课,争取到了太子妃身边唯一一个位子。
“格格。”单儿轻唤,“火已经烧完了。”
“封了这里。”舒淑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出了院子,往慈宁宫款步走去。火烧完了,可那滚烫的热度却还残留在手上,烙印在心头。
血,她的手上残留的,又岂止姐姐一人的血?!
中秋节那日,额娘劝她,“淑淑,别待在宫里了。额娘去跟你阿玛说,让他给你找户好人家嫁过去。”
她笑着摇头道,“额娘,太晚了。你以为阿玛真的会同意吗?即使阿玛会,为什么你不在姐姐过世的时候提?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
“淑……”李氏咳嗽起来。
舒淑起身,“额娘不必再说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安排你住出去,你先准备一下。”
“淑淑。”李氏支起身子,伸直了手,想要拉住她的衣角,却扑了个空。
舒淑回首。李氏正趴在床栏上,手垂到床下。她疾步过去扶起李氏,一口血“扑”地咯到她手上。鲜红的血,让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舒淑回过神,眼前敞开的门也是红色的。到处都有东西时刻提醒着她,她的身份,她的任务。提醒着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替姐姐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活得像个人。她跨过一道门槛,踩着花盆底,继续向慈宁宫走去。鞋底发出噶达噶达的响声,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像人一声声的咳嗽声。
题外话:
舒淑,大家还是会很讨厌她吗?
慈宁宫(一)
慈宁宫中,太后半躺在炕上,半眯着眼。三个宫女围在边上捶背的捶背、敲腿的敲腿、捏脚的捏脚。陈主子和太子妃坐在坐手边的椅子上,宫女在一边伺候着茶水。
舒淑一进慈宁宫的里屋,正巧看见的便是这幕场景。她福下身子,给三位请安。太后忽然睁开略显迷蒙的双眼,招手要她过去坐。她瞄了眼右边炕上空着的藏青色蒲团,犹豫了下,坐到右边唯一空着的椅子上。
方一落坐,边上的宫女递来茶水,舒淑并未接过,只朝着太后启口道:“回禀太后,绛雪轩已查封,各处均已贴上封条。奴婢估摸着那里头的东西脏着呢,便把能烧的东西都给烧了。”
太后颔首,半眯着眼,手臂贴在身侧,轻一摆手。“烧就烧了吧。这回辛苦舒淑了。”长长地吁了口气,“月儿,这回该要怨哀家了吧?”
“太后多虑了,奴婢把这道理都和妹妹说得清楚明白,月儿妹妹岂会怨您。要怨也该怨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看好她,让她到处乱跑,招来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还差点惹出了祸事儿。”说着,担忧地看了一眼陈主子。复又看向太后,微笑道:“月儿妹妹已领旨出宫,奴婢派人通知额驸府的人来接,这会子妹妹应该快到额驸府上了吧。”
太后颔首,“要是月儿有你一半乖巧,便好了。大家伙儿也都可以省省心。”说着又眯上眼,没再说话。
须臾,惠妃和宜妃过来,给皇太后请安。陈主子、太子妃和舒淑则起身,给惠妃和宜妃请安。
“小李子,赐坐。”太后忽然从炕上坐了起来,朝着宜妃询问道:“可是有五阿哥的音信了?”
太监搬来两张椅子,分别摆在炕的两边。陈主子和太子妃顺势往后挪了个位子,惠妃坐到陈主子的位子上,舒淑挪到边上太监新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宜妃也没坐下,只站着屋子中央,一叠声地说着:“哪有这般快的,不过五阿哥想着太后您呢!出宫前派人从洋人那儿寻来的‘千里镜’,特意千叮万嘱,东西一到就给您送来。”她动了动玉指,示意身边的宫女打开那个带来的长方盒子,里面摆着只望远镜。轻手从盒子里将那只千里镜取出,扭了几个圈,自己先瞧上一眼,便递到太后跟前。
“哟!怎么又是洋人的玩意!”
慈宁宫(二)
太后皱了皱眉,嘴上嘟哝起来,手里却不住把玩。手持着长筒,瞧瞧这儿,又瞅瞅那儿,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这洋人的玩意还真稀奇,能把那远的东西一下子变到眼前。不过洋人也就那点儿能耐,只会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要说着爷们的大事儿,他们是比不过咱们的。”
“太后说的是。”众人跟着附和。
太后一面扭着手里的千里镜,一面说道,“五阿哥还像跟个孩子似的,老惦念着给哀家找这些玩意儿,一看就是个没长大的,还在他皇阿玛跟前当差呢。皇上出宫前跟哀家提起五阿哥和七阿哥娶亲之事,依哀家看这事儿也不急着办,五阿哥还是孩子。再说了,这侧福晋不是才娶的吗?急什么。”
“五阿哥他也就在太后您跟前耍宝,这些个洋玩意,连我这个做额娘的,都不让多瞧上一眼。这次要不是沾了太后的福份儿,我也见不着这个什么‘千里镜’的。据说这玩意,整个大清也就只有三件,有再多的银子也未不见得买得来。”宜妃没有接福晋的话题,只顺着千里镜继续往下说。一面是她的男人要给儿子迎娶正室,一面是她的婆婆舍不得孙子。其实,即便是五阿哥娶了亲,也未见得这么快便搬出宫去,上面好歹还有三阿哥、四阿哥也还在宫里住着。正想着,忽然听到——
“五阿哥真是有心了,这可得花上不少的功夫吧。”陈主子手搭在肚子上,笑盈盈地说道。
宜妃回首看了陈主子一眼,顺着她的手往下瞧,宽敞的衣服里正有东西突起着。宜妃嫣然一笑,说道:“五阿哥打小喜欢粘着他皇奶奶,就连我这个额娘都不怎么愿意亲近。妹妹有五六个月了吧?”
“是。”陈主子摸摸肚子,禁不住幸福地笑开了。
宜妃款步过去,蹲下身子,手附上去摸了摸,“五六个月,肚子里娃娃更要好生护着,为娘的都该好生将养着。”一抬头,蹙起眉,紧张地说道:“呀!妹妹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怎么这般得白。改明儿,叫御膳房给弄一道‘神仙炖鸡’,补一补。这‘神仙炖鸡’就是专门安胎的。”说着,便起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端起宫女捧来的茶水,小抿了一口。
“就你这丫头,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太后手指着她,含笑说道。
宜妃皱起脸,放下手里的茶盏,煞有其事地说道:“太后可是折煞我了,这道菜,还是惠姐姐当年教给我的呢!”
“惠儿?”太后看向一旁端坐着的惠妃。
惠妃轻笑,“《神农本草经》中有‘丹雄鸡、黑雄鸡’之说。丹雄鸡,肉入脾,益气,能治伤中消渴;黑雄鸡,肉入肾,能安胎,主补虚劳羸瘦。‘神仙炖鸡’在鸡肚子里塞上黄芪,还配以龙眼、荔枝、红枣、莲子、枸杞五味药材滋补。奴婢当年特意询问过太医,这道药膳确实能安胎。”
“说到安胎呀,最好是外面也少走动。以前有人打个哈欠,就……”宜妃忽然抽了帕子,绕在手上,轻拍起自己的小嘴,“呸呸呸!你们瞧我这嘴儿,净挑晦气的说。若是被月儿听到,定要取笑我这做姑姑的了!”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屋子里一阵沉默,静得骇人。
慈宁宫(三)
“月儿,我让她回额驸府去了。”太后忽然将手里一直握着千里镜摆到桌子上,半躺下说道。
宜妃方要开口,太子妃接口道:“娘娘放心。已经通知额驸府的人来接了,这会子怕是早已由府上安顿妥帖。”
“太子妃为月儿劳心了,考虑得如此周全。”惠妃忙开口道。复又看向对面的宜妃,含笑说道:“宜妹妹担心的是今儿新送来的衣裳吧?月儿前些日子吵着要试新衣裳,我看至多晚些辰光,派人到额驸府上跑一趟便是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说是不?”
宜妃颔首,“还是姐姐说的是,便依姐姐的。”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惠妃和宜妃说是九阿哥快要放课,要回去检查功课,便起身告辞。不多会儿,陈主子、太子妃和舒淑也先后告退。
回到毓庆宫,进了屋。舒淑便告辞,想要回自己的屋子,却被太子妃叫住。太子妃示意身边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一面往炕步去,一面说道:“今儿这事,还真够狠的。”
“姐姐不喜欢太后这样的处置结果吗?”舒淑回过身来,笑着道。
“得了吧!你还是别叫我姐姐!被你一叫,我浑身都打起寒战。”太子妃坐到炕上,两眼直勾勾地看向还立在门口的舒淑,“你总叫月儿‘妹妹’‘妹妹’的,我今儿个才算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好姐妹。如此这般的亲……我看我还是受不起。”
舒淑噗嗤一笑,款步上前,委屈道:“姐姐心疼月儿妹妹了吗?”
“心疼?”太子妃诧异地看向她,不晓得她到底想说什么。
舒淑莞尔一笑,一步步地逼近。“太子如此宠着表妹,没想到姐姐也会爱屋及乌呢?!舒淑真个是佩服姐姐,能和太子爷如此心连心。想必太子爷,也没少疼姐姐。”她站到太子妃跟前,脸渐渐凑上前去,“想我当年在宫外初见姐姐,就打心眼儿里佩服羡慕姐姐,没想到姐姐真个儿是个人中凤凰,如此开阔的心胸。姐姐何不替他们向皇上讨了这门亲事?也算是为爷做点儿贴心的事。”
“你!”太子妃瞪大眼,被堵得说不出话。
舒淑退到一旁,惋惜道,“不过,这会儿便是想讨这人,怕是也难了。”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下去吧。”太子妃不耐烦地说道,一摆手,挥退她。
抓人(一)
出了宫门,冰雅让香墨和锦瑟回额驸府或是回各自的家,自己则意欲带着小荼靡另谋去处。香墨和锦瑟劝格格,先回额驸府。冰雅想到之前舒淑的话,便说自己是不会回额驸府的,不想连累家里人。香墨和锦瑟执意跟随格格,众人找了家君来客栈安顿下来。小二领着众人到了后院的甲戌号房,方回到前头大厅,就听见……
“真晦气!”只见,伍爷摇摇头走进店堂,拣了个空的位子坐下。“小二,一斤女儿红,三两白切肉,再来五个馒头。”
“哎!好嘞!一斤女儿红,三两白切肉,五个白面馒头。”小二扯开了嗓子。
边上桌的高爷往这边一瞧,说道,“哎!伍爷!真是你!你不是去山上牵牲口了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端着酒菜坐了过来。
“哎!别提了!上山的路给封了。”伍爷抽起筷桶里的筷子,在桌子上爽利地敲了下,吃起高爷盘里的菜。
“封了?上午不还好好的?”
“好象是才给封的。不过,”伍爷凑过来,认真道,“也幸好爷我命大富大,要是早一步,没准我也给封山上了。”
“怎么回事?”
“我听那几个守山的官兵说啊,是山上的村子里染了瘟疫!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逃出来了。官兵这会子正在抓呢!城门口都戒严了,差点把我也给得回去。”
正说着,几个官兵冲了进来,顺手得住一个就问,“有没有看到脸上长脓泡的人?”
“爷!没,没啊!”那人一愣,忙摇手说道。
领头的官兵吼了一声,“掌柜呢?”
“我,我是。”掌柜低头哈腰地从柜台后钻了出来,挤着笑道,“赶问几位官爷有何吩咐?”
“看到脸上长脓泡的人,立刻通知官府!”
“是!是!……几位官爷走好。”
官兵走时,香墨刚巧挑开珠帘,走进大堂。
“哎!看这架势这次疫病定是非常严重了!崔家村那些牲口,就算现在放我上山去,打死我也不去牵了,那里下来的牲口,谁还敢要啊?想我那白花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了!”伍爷放下筷子,长吁短叹起来。“原以为自己拣了个便宜。唉——!”
香墨睇了他一眼,放下珠帘,缓步走到掌柜处,要了开水,又点了些酒菜,方回到屋里。
抓人(二)
次日正午,荼靡拖着冰雅一起逛街,还带上了锦瑟。香墨则留在客栈里收拾东西。正走在大街上,路过一处在卖面人。冰雅放缓脚步,凝神注视着那一个个立在那儿有模有样的面人,渐渐地擦肩而过。
锦瑟忽然说道:“格格!这些面人做得真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面人嘛?!”冰雅说着朝摊子上的面人斜睨了一眼。
锦瑟垂下头,撇撇嘴,噤声不语。冰雅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朝前走去。荼靡扯扯锦瑟的袖子,锦瑟朝她吐了吐舌头。
又走了几步,她忽然转首,对荼靡道:“荼靡,还要不要再买个悟空?”
“啊?!”荼靡愣了一下,“要!我要一个唐僧,锦瑟要悟空。”
“我没……”锦瑟摇着手,还来不及说什么,冰雅就已一溜烟地跑回摊子上,“一个唐僧,一个悟空。”
“格格?”锦瑟和摊主都奇怪地盯着她瞧。摊主率先反应过来,拿起两个面人,递了过去。
“付钱!”冰雅接过面人,递给两人,又一个人朝前走去。
“唐僧一点都不好玩!那么丑!还是悟空可爱!”荼靡追上去,把唐僧的面人塞回冰雅手里,又一把夺过锦瑟手里的面人。
锦瑟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皱起脸,嚷道:“喂!刚刚是你自己说要唐僧的!”
荼靡奔到前头,转过身朝锦瑟做了个鬼脸。“唔!你来抓我呀!抓到我就给你!”
“坏丫头!看我不抓到你……”锦瑟一跺脚,追了过去,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大街上追逐嬉戏起来。
“哎哟!”锦瑟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罪魁祸首之人,伸过手去搀扶,“小姐……”
锦瑟支起身子,猛一抬头,怪叫道:“啊!臭八怪!”整个人吓得直往后缩。
众人探头看去,只见被叫那人身穿一件浅色麻布直辍,两手压低头顶的大斗笠,疾步而去。
冰雅走过去,询问锦瑟有没有事。不多时两人发现,还站在原地,两眼直直地瞧着那人的背影。
“荼靡?”冰雅走过去,询问道。“在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那人背影好熟哦!好像在哪见过。”
冰雅顺着那人走掉的方向看去,早已不见踪影。
“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脸上长脓疱的人?”
“快看这人脸上有脓疱!”
“不对!不是这样的。”
“先抓回去再说……”
……
一队官兵突然冒出来,在大街抓人封铺子,街面上顿时一片混乱。
冰雅只得带着锦瑟和荼靡先回去。方一踏进客栈,就听见大堂里,众人也在讨论街上抓人封铺子的事。
“听说人都是抓到山上去的?”
“你不知道?昨天就开始封山了!还不就是山上那几个村子……”
冰雅蹙了蹙眉,随荼靡和锦瑟一起回到房里。
香墨端来盆水给放在架子上。冰雅将唐僧的面人放在桌上,挽起袖子,随意擦洗了下。锦瑟和荼靡把街上碰到的怪事,都跟香墨说了一通,还配上了动作表演。
“呀!那么吓人!”香墨一面收拾水盆,一面说道:“外边真乱!格格没事,还是别出去了。”
冰雅嘴上嗯嗯声应承着,没有多说什么。
“格格,是否让小二把菜摆进来?”
“嗯。”
正吃着,冰雅突然问了一句,“怎么今日这么早吃晚饭?”
众人都停下手中的筷子,诧异地看向她。
“哦,没事。吃吧!”冰雅扒了一口饭,又开始吃起来。
上山
晚饭后,冰雅借口休息,关上门,念着咒语溜到崔家村。
此时的崔家村,早已不复她初到时的热闹。村子的道上,几乎见不到什么活物。家家户户,或是系着白布条,或是紧闭着门扉。
天色渐沉,一阵寒风吹过,扬起枯黄残败的落叶。沙尘扑面而来。冰雅驻足,用手臂挡了挡。风过。她扯扯袖子,把手缩到袖口里,直接往崔总甲的住处寻去。
一见着崔总甲,冰雅还未及说什么。崔总甲便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也被抓来了?不对,你不是说你是格格吗?你怎么会被……”
“我不是被抓来的,我是自己上来的。”冰雅解释道。
崔总甲难以置信道,连连摇头道:“自己上来?你疯了?这村子现在只准进,不准出。”
“你这不用管!我问你,这村子里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封山?是不是……是不是天花又发了?”冰雅紧锁着眉头,一口气问道。
崔总甲和盘托出。几天前,村子里痘疹复发,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如今官府把整座山都给封了。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都种过痘吗?怎么会那么多人……怎么会一下子?”冰雅一ρi股坐到凳子上,震惊道。
“唉!是我当初骗了格格,其实……大家伙儿都没种过痘。”崔总甲捶着自己的腿,唉声叹气道。
“他们没有种过痘?!”冰雅一下子跳了起来,提声道:“那你当初——”
“当初那是无可奈何,这不种痘是要掉脑袋的事,哪个会承认?”
冰雅紧紧盯着崔总甲,眉头深锁,抖着手指道,“你!你!……愚昧!无知!愚昧!愚昧!”
崔总甲蹲到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一声不吭。
冰雅一连声地叱责道:“你知不知道都是你害了他们!如果,如果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可以如实相告,起码还来得及种痘。现在……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唉!唉!”崔总甲蹲在那儿,拿拳头拍着自己的脑袋。
“不准你骂我爹!不准你骂我爹!”一个小男孩冲了出来,抡起小拳头打冰雅,又拉扯她的衣角,使劲把她往门外拽。
“狗子!不准打客人!”一老妇人从里屋,摸索着扶着墙出来,“格格,格格……你就原谅他吧!”
狗子撇撇嘴儿,停下来,瞪了冰雅一眼,赶忙跑过去扶老妇人。
“娘,您还是回房歇着吧?!”崔总甲站起身,走过去扶她。
老妇人推开他,蹒跚地走到桌边。“格格还请坐,听老妇一言。”
冰雅坐回长凳上,凝视着老妇人,“老人家请说!冰雅洗耳恭听。”
老妇人拿布蒙住脸,双手颤巍巍地摸到桌子上,又伸过去倒水。
冰雅探过手去,想要帮忙,刚要触及老妇人的手时,又猛地抽了回来。那手上长满了一粒粒的白色水疱。冰雅蹙眉,挠头,张了张嘴,也不知该不该道歉。
老妇人倒了碗水,轻轻地给冰雅推了过去。
冰雅刚忙起身,道了声谢,又坐下。
“老妇已经是马上要入土的人了。人都说快死的人,说的话都是可以听的。”老妇人缓缓地解释道,“当年这事儿,村子里大概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的了。那时候,官府发了黄榜说是要全国种痘,这消息一传到村子里,就炸了锅,可任谁也不敢明着说不种痘。各家连夜聚在祠堂,商议对策。大老爷们商定下来,各家私底下想法子、跑门道,全村人皆不许种痘。后来,村里的人变着花样去疏通,还花了大把的碎银,买通经办此事的地方官员和书办、皂吏。要说那时,我家那口子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甲长,可他做不了主。这事也不是崔家的人能说种不种痘的,无论哪家不种痘的事被桶出来,横竖谁也跑不了,这一家家大大小小的都要跟着挨板子、罚银子,受那连坐的苦。”
话说到这份上,冰雅沉默了。半饷后,她起身告辞,溜回客栈。桌上的茶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汇集着无数人的眼泪。却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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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近期一直很忙,皮夹被盗以来,卡还没补齐。本来觉得这个坑留言很少,以为看客也少,心想着这文在此处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吧。可偶然看到,这些天没有更新,居然还有读者一直在帮酒投票,酒很感动!非常非常感谢!那个一激动,一下子更新了十几章。呃,希望大家喜欢!酒会尽量保持每天都更新的!不过存稿已经不多了。再次感谢!由衷地感谢!
天花(一)
第二日辰时,冰雅就去了趟任大夫的医垆,大门紧闭。她又匆匆赶到任大夫家里。任夫人给开了门,得知冰雅的来意后,惊讶地说,“我家那老头子啊?今日一早就出诊去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回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出诊?那月儿先回去了。”冰雅站在门口说道。
任夫人道:“月儿吃个便饭再走吧?!反正翠翠正巧也在。”兔子从任夫人的脚边钻了出来。“哟!你看小白也跑出来了。”
“谢谢夫人好意,不过月儿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今天就不打扰,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混饭吃。”冰雅谢过任夫人后,便告辞要走。方一下一转身,又回首道,“噢!对了。我现在住在城南的德兴客栈。如果任大夫回来,麻烦派人捎个信。”
“好!任大夫是被官府的人请去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等他回来,我让他去客栈找你。”任夫人道。
“官府?”
“是呀!”
“官府的人,有没有说是去看什么病?”
“这个没说,不过听那些官差说,今个还请了城里其他一些大夫。”
冰雅不再多言,匆匆辞了任夫人,就直接回了客栈。
客栈门口,停着七八辆马车,外面还站着许多人。冰雅满心狐疑地走进去,客栈里连个人影都没。再拐到里院,发现几个穿着淡蓝色直辍,腰间束着根深色宽布带子的男子,站在自己房门口。她走过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全是面无表情。
冰雅狐疑地推门而入——
“表哥?月儿给表哥请安。”一看清来人,冰雅立马下跪请安。
“免了免了。”太子走过去扶起她,“月儿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冰雅摊开手掌,指指周围,“这儿挺好呀!够清静。”
“我看你不是图清静,而是图自由吧?!”太子撩了袍子坐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冰雅笑笑,自顾自地坐下。“表哥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去。”太子看着她认真道。
“我都被逐出宫了,还回哪儿去?”
“你……皇奶奶那边,我去说。你只管跟我回去就是。”
“我不要!”冰雅撇撇嘴儿,低头斟茶倒水,旋即双手恭敬地奉上一杯茶水。
太子看也不看地接过小瓷杯。“那你也总不能住这啊!放着额驸府你不回……噗!这是人喝的吗?!你看看你这住的是什么地方?!”一把把瓷杯往桌上一掼,蹙眉道。
“表哥,百姓可是天天喝着这种水,普通人怕是连这间房都住不起的。”冰雅眨眨眼,噘噘嘴儿,委屈道。
“不回额驸府,就回你舅舅那儿。”
冰雅忽然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提梁壶,睁大眼看向太子,不解地问:“舅舅?”
“安亲王府。”顿了顿,继而温言道:“表哥知道,你跟你阿玛处的少,打小住在王府。不过他好歹是你阿玛,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咳咳!出了宫,你说你一个人跑到客栈,怎么可以连你阿玛那儿也不知会一声。”
“我……”冰雅用指腹轻轻磨着杯沿,“反正我那儿也不去,我就住客栈。”
“你这倔脾气!你说你几时能改改。我看舒淑就没你这小性子。”
冰雅手一颤,愣在那儿。怔怔地盯着杯盏,也不说话。
天花(二)
半饷后,太子见说服不了她,便起驾回宫。冰雅起身送他到客栈门口。
太子又道:“对了!山上你也别去了,萧永藻已经把那儿给围了。”
“表哥,你们不会打算把病人丢那儿不管吧?”
“会给他们请大夫的,活不活得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表哥,我想过去帮忙……”
“胡闹!帮什么帮?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身份!你又不是大夫!一个姑娘家,什么都爱管。痘疹又不是闹着玩的!”
“不准你骂月姐姐!”翠翠突然冒出来。“姑娘家怎么了?姑……”
冰雅一愣,看向挡在她面前的翠翠。
“大胆奴——!”边上的侍卫大喝一声,冲过来,欲将翠翠拿下。
太子沉声呵斥道,“下去!”
“喳!”众人赶忙退到一边,单手下跪道。
“胆子不小,敢冲太子爷嚷嚷。”太子瞥了她一眼,又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冰雅。“这就是你上次带回来的那小丫头?”
“笑话!太子才不会像你这样!”翠翠昂首道。
冰雅一把悟上她的嘴巴,扯笑道:“表哥,她小丫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得了!会横人,也不小了!让她说下去!”
冰雅无奈地撒开手。
翠翠夹在中间,扭着头,来回看两人。
太子双手背在身后,“我不是太子?那你倒说说太子该是什么样的?”
“山号清凉澄法界,地开功德引飞泉。曼陀花雨纷纷落,总为君王种福田。”翠翠昂一昂首,叹气道,“瞧你这种纨绔子弟,听不懂了吧?这是太子爷做的诗,能吟出这首诗的人,一定是慈眉善目的仁德之人。又岂会像你这样凶人?!”
太子噗嗤一笑,转身道:“摆驾回宫!”周围的随从立马过来,搭手的搭手,扶的扶。太子的脚往趴在地上那人的背上一踩,一蹬,上了马车。
目送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翠翠愣在那儿半饷。冰雅勾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翠翠的头道,“这下相信了?”
“他真是太子?!”翠翠脸色刷白地问道。
冰雅无奈地点点头,“是。”
“那你是……格格?”见冰雅点头,翠翠突然小脸染上殷红,怪叫道,“你都告诉过我!”
“你也没问过我呀?!”冰雅委屈道。
随后,两人回了冰雅房里。冰雅将太子“凶”她的原因解释了一遍,说自己想去山上帮忙治病。翠翠一开始对她的义举表示支持,却又忽然倒戈,说太子是为了她好,建议她再跟太子好好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既帮助那些人,又不会有危险。
翠翠走后,冰雅反复思考,最终决定采纳她的说法。这厢,冰雅让帮忙香墨代写了封信,派人送到宫里去给太子。那厢,太子一回到毓庆宫,就给皇阿玛写了折子汇报宫里和朝堂上的几件大事。其中就有冰雅被逐出宫,和痘疹扩散的事儿。
天花(三)
且说太子的折子还未递到皇上的军营里——
“八阿哥,宫里来信了。”一个兵丁单膝下跪,双手把信递过了头。
“哦?”胤禩一脸喜色,大步向前,一手扯过信。眼神一落到信上的字,脸色就忽然黯淡下来,转而朝来人笑了笑,“下去吧。”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