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两方士兵还在对峙中，虽非剑拔弩张，但也各自警惕。江波看着外面一只鸟从南向北飞，眼神一亮，他有办法了。他告诉郑村，他们两个要调防，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相互调换，这样，一九一师的五四三团一到，就变成了十七旅的警卫连面对郑村的警卫营，而背对五四三团。警卫连陷于一九一师之中，处境尴尬，宣子奇就有可能把他们撤回去。郑村觉得这是一个办法。两个人决定就这么办。
江波的计划不算不好，奈何遇到了宣子奇。宣子奇是一个天生的军人，只要给他下达战斗任务，他的心中就不再有别的。宣子奇的指挥部离城关铺只有百十里地。江波回来汇报时，宣子奇在宁城的旅部还在布置中。宣子奇仔细研究了地图之后问江波，为何要把部队摆在村南而不是村北，叫自己的部队被人包了饺子。江波说，他原来觉得村南更具进攻性和主动性，可以直接牵制青龙镇，是他失误，他建议把部队撤出来。宣子奇斩钉截铁地告诉江波：“不可能，我宣子奇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错了，我也要错到底！”他要江波的警卫一连像根钉子一样地钉在那里，潘明泽叫他不舒服，他也叫潘明泽不好受！江波傻眼了。这时候，潘明泽来电说有笔误，希望他们撤军。江波心里嘀咕，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江波灰溜溜回到城关铺，郑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两个人互相抱怨。郑村突然问江波，如果他们刀兵相见，他们怎么向对方开火。江波无言。
江波知道自己这颗钉子的作用。就目前起义部队所面临的形势而言，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从青龙镇方向突围出去，向湘南渗透发展。可是，江波这个连阻在这里，骨鲠在喉，扼守要冲，向东南，可以监视青龙镇，不让一九一师的五四三团动弹；向西北，可以牵制起义部队。而拔掉这颗钉子对于特务营来说不难，但是在暴露身份之前是不能动手的，只有把这颗钉子挤走。因此，两面的“友军”不断给江波制造麻烦，封路设卡，不让给养车通过，江波的人只好往返十多里路往回背粮食吃；光电话线，就被郑村那边剪断了一百多遍了。江波一天到晚无数遍地把自己这边受挤对的情况向宣子奇报告，这样，宣子奇该命令撤兵了吧？谁知道宣子奇还真犟到底了，他命令把他的在东七里作机动的骑三连调到南汤铺，这个村子离江波所在的城关铺一岗之隔，这个连的任务就是专门给警一连背粮食；另外，他把旅部的前进电台调到警一连，让他们直接跟旅部联络！这样一来，郑村他们就是想剪电话线，也无从剪去了。
看着郑村每天仇人一样幽怨的目光，江波除了叹气，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而江波更担心的是，这样拖下去，胡金山和何昆万一嗅出一点什么来，让起义部队的身份暴露，那时就真的Сhā翅难飞了。
江波的担心不无道理，何昆经过调查已经发现了问题，向胡金山汇报。他从一九一师的军需官那里搞到了一九一师的供给表，发现这张表和他们在政训科那里见到的一九一师建制列表不一样：在政训科的列表上，特务营的编制人数不足四百，而这张供给清单上却显示有一千多人在特务营。他又把特务营前几个月的清单和现在比较，上面的数字显示，特务营在短短的两三月间猛增了三倍以上的军需！他据此判断，这不是一个营，而至少是一个团！而这个团，跟失踪的叛军陆凯部的人数大体吻合。胡金山问他是否跟一九一师的政训科长祝肇东核对过。何昆点头，祝肇东告诉他，原来的特务营营长已经提升到五四三团做了副团长，新任的特务营营长张新，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而特务营驻地在一九一师防地西北的最边缘，据说担负特殊任务，还听说潘师长有令，没有他亲自批准，任何人不得跟特务营发生纵横联系。胡金山恍然大悟，如果何昆的判断正确，潘明泽就是跟*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玩了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
何昆要立刻向长官部报告，被胡金山拦下，说：“潘明泽不比旁人，他曾深得孙先生信任，其资历亦不在总司令以下，在军界、政界渊源颇深，就算他真的藏匿了*叛军，怕是总司令也杀他不得；而如果我们万一搞错，潘明泽会借机把我们搞得一败涂地。”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声说：“我们干的这份工作，是在刀尖上跳舞，如果搞不死别人，就必定会被别人搞死！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证据。”何昆当下就要去特务营，被胡金山拦下：“潘明泽不会让我们大摇大摆过去的，我们只能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何昆一点就透：“对，我们可以假道青龙镇，那里离特务营最近，谅五四三团也没有理由拒绝我们视察，还可以保护我们。”
城关铺村外战壕兵坑，村内街垒沙包，条条村街口都有对垒的工事，两方士兵，各自警戒，谁也不理谁。江波的连部是一户临时号下的民房，房东是个老郎中，堂屋里有一排药柜，八仙桌上安放着一部军用电话机。堂屋现在做了连部，老郎中被挤在东厢房诊病，西厢房成了江波的住处。电话丁零零响起来，勤务兵接过电话，是营长电话，江波过去接，刚说了一句话，电话线就被剪断了。江波把电话一摔，让勤务兵去接电话线，自己走出连部。东厢房里老郎中正在给一个病人把脉诊病，对堂屋里的一切视而不见。
村街上只有少许百姓，显得冷冷清清，战乱中，哪里都是祸，百姓尽量待在家中。江波巡视防务走过来，洪尔贵带两个士兵紧紧跟在他的后边。中心街道十字路*会处，已经被双方的沙包工事封死，江波走到工事前往对方观瞧。对方工事里，郑村虎虎势势地站着，也正在怨气冲天地看着江波。江波躲闪开郑村的目光，叹口气，转身往后面走去，他带着洪尔贵来到村口，让洪尔贵在下面等，他自己顺着木梯攀上一处民房房顶，房顶上是一个机枪阵地，两个机枪射手伏在机枪旁，向青龙镇方向警戒。江波拿起望远镜，往远处观察。江波望远镜视线里，青龙镇城头上，一行军官走过来。
江波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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