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当他没有为好友江波作证时,他是懦弱的吧?玉莲是因为这才不喜欢他的吗?这个声音,督促着他去找胡金山。他和胡金山是浙江同乡,胡金山了解他,还多次表扬他在校的表现。他相信,他去作证,胡金山会相信江波不是共产党的。可是,事实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胡金山不仅没有信他,而且还要抓他!何昆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胡金山却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对共产党,宁肯错抓错杀,也不能错放错留。”还要他反省自己的妇人之仁。何昆对着禁闭室的墙苦笑,也许自己真是有一点妇人之仁吧,不然怎么因为张书会检举江波就看他不顺眼,非要打他一顿才解气呢!可是,他打了张书会,胡金山也把他叫到办公室,关了他的禁闭。他闭上眼睛,深深的恐惧在他脑海中再一次闪过:那些共产党同学—胡金山给他看过的那个黄埔军校共产党员名单上的那些人,那些几天前还一起训练一起上课的他的同学,都已经死了。而下一个,可能就是江波。他,何昆,作为江波最好的朋友,能够做的,只能是把那个检举的小人打一顿了!江波,你真的是共产党吗?你到底是不是那些打土豪的共产党分子呢?也许,是不是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南石头监狱的刑讯室里,江波被吊绑在刑讯木桩上,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受刑了。他的两只手、两只脚都被绑在木桩上,衣服被打烂了,露出一道道伤口,肉翻着,血流出来,疼,到骨子里。宪兵队的打手连续挥了几鞭,带刺的鞭子打在江波身上、脸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江波身体弹了几下,又被粗大的绳子拽住。他运着气,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打手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没有立刻扬起鞭子。江波睁开眼睛,看着打手,轻吐出一口血沫,戏谑地说:“打够了?”
打手的眼里凶光大盛,挥动皮鞭又要抽下去。站在他身后的胡金山上前,摆摆手制止了他。胡金山对江波说:“年轻人,没有人到这里不讲出实话,早一天说晚一天说而已,早点说,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江波吸了一口气说:“皮挨着肉,肉连着筋,筋还贴着骨头呢,打谁谁不疼?胡主任,都是爹妈养育的血肉之躯,你也真能下得去手。”
一丝笑意浮上胡金山的眼睛:“怕打?怕打你说实话呀,说了,我就不打你了。”
江波同样笑着,虽然这笑,疼得他肌肉抽搐,仿佛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人用夹子往外抽一样。但是,他笑出来了,他笑看着胡金山,坦然、真诚、无辜:“我是说实话呀,你不信嘛。”
胡金山盯着江波:“实话还是虚话,假话还是真话,我听得出来。”
江波像一个学生对待自己的老师似的严肃地说:“你能听出来?”
胡金山轻蔑地哼了一声。
江波不信任地摇摇头。
胡金山有些恼意,虽然江波被绑着,被打着,但是,他能感觉到江波的挑衅,他反问:“你不信?”
江波煞有介事地摇头:“不信,我有事实为证啊。”
胡金山冷笑:“你他娘的还有事实?”
江波:“有啊,张书会说的就是假话,你听出来了?你没听出来嘛。”
胡金山被激怒了,他感觉自己被耍了,他不能接受在这个时候,在江波成为自己案板上的肉只能任自己宰割的时候,还能这样轻松地挑战自己。他大声骂道:“混账!张书会是你的同班同学,凭他对*的忠诚,指认你是共产党,绝不会是空|茓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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