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坐在咖啡厅里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看着门口向路人招揽生意的“圣诞老人”,欢天喜地的小孩,兴高彩烈的年轻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满街的喜气洋洋,他也感受着这份热闹,有过节倒也不错。
坐了会,赵晓在这种气氛中渐渐耐不住性子了,于是去商场里逛了逛,无意看到一款漂亮的红宝石项链,觉得戴在梅青白晳柔美的脖子上一定不错,加上导购小姐巧舌如簧的游说,于是买下了。
赵晓好不容易接到梅青的下班电话,于是急忙取了车向中粮广场开过去,偏偏今天的长安街堵得厉害,从东方广场开到中粮广场居然花了半个小时,赵晓恨不得开架直升飞机。
赵晓在中粮广场的大厅迎到了梅青,她披着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白毛衣紫裙子加上黑长靴,时尚大方,神采奕奕,见了赵晓嫣然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呀,笑得赵晓神魂颠倒,回过神来忙把“蓝色妖姬”献了上去。
梅青接过花,脸上笑得无比灿烂,“好漂亮的玫瑰啊!”
赵晓乐了,只要她喜欢,哪怕四千块一束也愿意,帮她拿外套,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梅青说:“我无所谓,随便你了。”
赵晓早想好地儿了,说道:“‘哈本斯’怎么样,那儿的牛排很不错。”
梅青轻轻皱了下眉头,说:“牛排血淋淋的,不爱吃,而且那儿东西太贵了,今天非要吃洋人的东西吗,”
赵晓说:“那当然啦,今天圣诞节嘛,你是不是怕我花钱呀,一年才过一次,别心疼这点钱啦。”
梅青说:“既然这样,不如去复兴门的‘必胜客’吧,反正就在长安街上,也近。”
赵晓说:“好吧,一切听从女皇陛下的!”
梅青笑了笑,梅青的一个女同事从她身边经过,对梅青神秘地笑了笑,眼睛直直地盯着赵晓。梅青问她今晚有什么安排。
女孩说:“嗨,马路上溜着呗,哪比得上你呀,宝马香车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女孩说着朝门口一个手捧玫瑰花的年轻男人走去,一把挽住了他胳膊,亲热地拥着走到路边拦了辆的士。
赵晓取了车,两人直奔复兴门而去。“必胜客”挤满了排队等候的人,比他们预想的多几倍,赵晓想换地儿,梅青觉得没准今晚的西餐厅都得排队,而且路上又堵车,不如在这儿等着,赵晓一听有道理,于是拿了号耐心地等着。
餐厅里放着圣诞快乐歌,空气中充满了节日的气氛,梅青捧着花坐在门厅的长椅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像她一样捧花的女孩不少,但少有“蓝色妖姬”,这束花引来不少女孩的注意,梅青视若无睹,从容迎接她们的注目礼。
赵晓去外面接电话时,梅青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怎么样,吃好了吧,你要是听妈妈的话呀,爸爸以后常带你来”。梅青一看,是杜映轩!
同时杜映轩也看到了梅青,一样的意外,嘴张了张又合上了,眼睛落在“蓝色妖姬”上,梅青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你问妈妈我听不听话?”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男孩拉着个中年妇女的手,歪着头问杜映轩。
梅青想那中年妇女一定是杜映轩的老婆了,于是打量了下她,五官端正,中等个子,有着与年龄相符的富态。不过让她吃惊的是,她腿有点跛,一时间,梅青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情她,也同情杜映轩,不禁呆呆地看着杜映轩,杜映轩也看着她,表情复杂,似笑非笑。梅青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她不爱他,但不恨他。
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前和现在恍若隔世,两人曾经有过那么多次肌肤相亲,不论真情假意,此时连最简单的一句问候都说不出口了,只能两两相望,隔着他的妻儿,隔着“蓝色妖姬”,隔着这寒冷却又喜气洋洋的冬天。
“叫到多少号了?”梅青正胡思乱想时,赵晓进来了,搂着她的肩问,他没注意到擦身而过的杜映轩。
杜映轩嘴角轻轻一笑和妻儿出去了,梅青看着他们一家人钻进车里走了,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状的滋味。
“李晨他们已经出发了,咱们得快点儿,早知这么多人去别地儿就好了。”赵晓说道,没注意到梅青的变化。
梅青被杜映轩这么一搅和,心情有些低落,说道:“我……不想去了。”
赵晓很奇怪:“为什么呀,不是都说得好好的吗,去吧去吧,大家一块儿乐乐多好呀,李晨说酒店还放烟花呢。”
梅青见赵晓特别想去,只好同意了,好不容易服务员叫到梅青捏着的号了。赵晓点了圣诞情侣套餐。
赵晓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梅青,梅青打开一看,是CD香水,十分高兴,连声说谢谢。赵晓又拿出那条红宝石项链,梅青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掩饰住内心的喜悦,说道:“我说过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你怎么不经我同意就买了,很贵吧。”
赵晓满脸笑容的说:“不贵不贵,要经得你的同意就没法给你买了,女孩子戴点首饰挺漂亮的。你别心疼钱了,总是不让我给你买首饰,这个我都买了,你就戴着吧。”赵晓看到了梅青刚才的表情,知道她其实像其他女人一样也喜欢首饰,只是怕他花钱而已,心里不由得更加喜欢她。
梅青收起礼物说:“我给你的礼物放车上了,不好意思没你的贵重。”她给赵晓买了条金利来领带,才几百块钱,不是她小器,而是她实在没钱。
赵哓却说:“情义没有贵不贵的,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哪怕是片树叶,我都会视若珍宝。”
从“必胜客”出来后,赵晓开车直奔李晨预订的位于郊区的酒店,马路上仍排着长长的车队,他们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酒店,酒店里灯火辉煌,喜气洋洋,大厅里飘着欢快的圣诞快乐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赵晓找到李晨所在的KTV包房,里面唱歌喝酒玩筛子十分热闹,李晨玩筛子正玩得高兴,身边一个打扮新潮女孩子小鸟依人地靠着他。梅青想李晨还真行,没几天工夫就从失恋中解脱出来,还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李晨见他们来了,说道:“来来来,赵晓,你玩会,我今天手背,输得不行了,再让他们灌下去我得趴下了。”
赵晓盯了眼李晨身边的女孩子笑了笑说:“是不是干坏事啦,手这么背?”
女孩子一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呀。”
“哈哈哈,他可没说什么,不打自招了吧。”另一个朋友哈哈哈大笑。
“李晨,瞧你哥们,欺负我一个人。”女孩子装着不高兴。
“哪是欺负你呀,他们那是爱护你。”李晨一把抱住女孩子站起来,给赵晓让位子,对梅青说道:“来来来,梅青,咱们唱歌,让赵晓替我报仇雪恨,赵晓,你可得帮我出这口气啊,叫他们血债血还!”
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于是梅青和李晨一起唱歌,沙发上还坐了三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梅青认识,是赵晓朋友的女友,一同唱过几次歌。梅青唱了几首林忆莲的歌,一伙人自娱自乐,玩到12点,服务员过来通知他们看烟花表演。于是大伙来到酒店外面的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经站了不少人,个个面带笑容似乎没感觉夜晚气温的寒冷,欢快的音乐在酒店的上空飘荡着。
赵晓因梅青穿的裙子,怕她冻着了,一直搂着她。等了一小会,随着呯的一声巨响,灰暗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顿时把整个夜空映得绚丽斑斓,五彩缤纷,随着又是呯的一声,又升起一朵璀灿的烟花,姹紫嫣红,接下来,一朵接一朵,漫天的繁华似锦,美不胜收,烟花的光芒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朵朵烟花绚烂到了极致……
人们欢呼起来,有人鼓掌,有人搂抱,有人亲吻,以各种方式表达内心的喜悦。赵晓搂着梅青,看着绚丽的夜空,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幸福,在梅青耳边温柔地说道:“青青,喜欢看烟花吗?”
“喜欢,虽然短暂却美到了极致。”
“有人说一个人看烟花是寂寞,两个人看烟花是浪漫,你愿不愿意陪我看更多的烟花,陪我一辈子,共赴这场人生的盛宴,浪漫的过一生。”赵晓温柔地说着,像在背一首诗。
梅青依在赵晓怀中,低头不语。
“好不好?”赵晓继续问道,胳肢梅青。梅青被赵晓胳得痒痒的,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闹,只得说好。
大约燃放了十来分钟烟花,随着烟花散尽,人们一阵欢呼雀跃后陆续散了,有人回酒店继续玩乐,也有人从停车场取了车回市里。
李晨一伙属于继续玩乐的一类,赵晓见众人准备继续玩,于是对梅青说:“他们都玩,我们回去不好,要不你呆会困了在沙发上躺躺?”
李晨说:“我开了几间房,梅青你要困了就去睡吧。”
梅青说:“好的,我还不困,先陪你们玩玩吧。”
李晨说:“这就对了,睡那么早没劲,多玩会,人生难得几回疯狂。”
赵晓拍了下李晨,说道:“你哪来那么多感慨呀。”
“呵呵呵,你小子现在是美人在怀,春风得意啦。”
“嗨,你那不是也有个小美眉吗?”
李晨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二十一
圣诞节后下了场大雪,好些天都没化掉,马路旁堆满了积雪,冰天动地的,交通拥堵不堪,给人们的出行带来诸多不便,赵晓怕撞车于是这些天都改打的上班,梅青也改坐地铁了,地铁里挤得像包粽子,挤得浑身酸疼酸疼。
梅青越累越忙,学校要进行学期考试,公司年底结算事情特别多,另外还有可可的家教,可可中文进步非常大,宋词哥嫂给梅青加了两百,每月一千块,梅青更加在意这份家教, 再怎么忙也没落下可可一节课。
周六下午梅青又准备去宋词哥哥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赵晓夸奖可可聪明,赵晓说主要是梅青教得好。
梅青说:“老师再好也得学生资质不错呀,诸葛亮厉害吧,可是遇上了阿斗,不也照样无可奈何。”
赵晓听了笑了笑,抱住她说道:“青青,你那么喜欢人家的孩子,不如和我早点结婚生一个吧。”
梅青脸色一变不说话,赵晓见状,问道:“怎么啦,青青,每次跟你提结婚你就变脸色,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你要是想和别人结婚,我非把那人大卸八块!”
梅青说:“别胡说八道,我得走了。”
赵晓笑着和梅青出了门。
赵晓把梅青送到宋词哥哥家楼下后,刚调转车头,迎面碰上宋词的车,赵晓心里一阵不舒服,一脚油门开出了小区。赵晓漫无目的开着车,一想到宋词,就越想越不舒服,不知为何自第一眼见到宋词,直觉让他对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有些不安,于是给梅青打了个电话:“青青,呆会不许你和那个小白脸说话!”
梅青在电话里问道:“哪个小白脸。”
“就那个宋词。”
“好好好,小心眼!”
“谁小心眼啦,听到没,不许和他说话。”
“好啦,听你的!”
赵晓心里忿忿不平,越想越没劲,给李晨打了个电话,找他打保龄球去了。
梅青接了赵晓的电话后,觉得赵晓有时像个孩子蛮不讲理,心想如果真的不和宋词说话,太尴尬了,和他说话吧,又欺骗了赵晓,左右为难,心想还是不和他说话的好。不过说实在的她也不太想和宋词多说什么,自从那次宋词向她表白以后,她尽量避免和宋词单独相处。
梅青躲在可可房里上课,这天宋词嫂子在家,教了一会儿,宋词嫂子叫梅青休息,梅青难得见到女主人一面,从宋词口中得知她是个博士,比宋词哥哥的级别还高,也是个大忙人,三天两头地去外地出差。
梅青见她十分热情,只好到客厅坐,可可趴在梅青后面玩,宋词嫂子端了些水果,苹果橙子香蕉杂乱地摆了一大盘。宋词坐在梅青对面,有时看梅青,有时看手上的书,梅青觉得很尴尬。
宋词嫂子似乎看出了几分,于是笑着说:“柳老师,可可这孩子挺淘的,我们都忙,两边的老人又不在北京,保姆忙家务也没精力照顾可可,只好麻烦宋词了,还多亏了他,不然这孩子更加无法无天。”
可可听了不高兴说道:“我没有淘气。”
梅青笑了笑说:“可可是个好孩子。”
宋词说:“可可有了柳老师,比以前听话多了。”
梅青说:“过奖了。”
宋词嫂子笑着说:“哪里,的确是这样呢,不过宋词也不错,比我们对可可还有耐心,老带他出去玩,以后自己有了儿子,不知会疼成什么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梅青怕宋词多想,瞟了眼宋词,刚好碰着宋词火热的目光,赶紧躲开了,有些心乱。宋词却笑了笑,“应该会十二分的疼儿子,不过女儿也没关系,像她妈妈一样漂亮可爱多好啊。”
宋词嫂子白了他一眼说:“你还真美呢,快三十的人了连个老婆都娶不到,看你今年回家过年怎么向爸妈交差,到时候老人又怪咱们当哥嫂的不关心,给你介绍又不要,真拿你没辙,你们学校那么漂亮的女老师,你就没考虑一个?学校的不行,外面的也行啊,像柳老师这样的,多好啊。”
梅青赶紧说:“您千万别这样说。”
“嫂子,不是我不努力,是没人要我呀。” 宋词说着看了眼梅青。
梅青怕宋词再说下去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说道:“你们先聊,我给可可上课吧。”
“柳阿姨,再玩会吧。”可可趴在梅青背上撒娇。
“可可听话,阿姨再给你讲个故事。”
“好的好的。”可可一听梅青给他讲故事高兴地从沙发跳了下来。
宋词嫂子说:“柳老师,不急,你再吃点水果吧。”
“您别客气了,我不吃了。”梅青说罢赶紧拉着可可躲进房间。
梅青还没上完课,赵晓就打梅青电话说他到了宋词哥哥家的小区里,梅青心想赵晓真是的,今天怎么这么急呀,平时他即使到了也不会打电话,只是坐在车里等她。
给可可上完课,梅青准备走,宋词嫂子留她吃晚饭:“我特意让小李多做了几个菜,就在这里吃饭吧,你看你教我们可可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陪你吃顿饭,平时太忙了,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
宋词也说:“我嫂子都准备了,你就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我嫂子难得留人吃饭,吃完饭我送你。”
“不了不了,我还有点事,改天吧。”梅青连忙推辞。
“你看这……我也不知道哪天在家,真是不好意思呢,先吃点吧,小李都做得差不多了。”
“您的好意我领了,谢谢您,不过今天真的有事!”
宋词嫂子还要留,这时赵晓又给梅青打电话了,梅青按了电话,说:“不好意思,真有事。”
宋词嫂子见状,只好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了,真的不好意思,要不让宋词送你去吧。”
“好的。”宋词笑着说。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梅青赶紧拦着宋词。
“送你到电梯口总行吧。”宋词说。
梅青只得同意,到了电梯口,宋词说:“是不是他来接你了?”
梅青点了点头。
“柳青,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一天不会放弃。”
“你别乱来!”
“你放心,我不会,我要让你真心喜欢我,不过你也不要拒绝我。”
正说着,电梯上来了,梅青倏地一下钻进去,忙按了关门键,怕宋词和她下去,赵晓见了解释不清更加麻烦。梅青一上车,赵晓就问她为什么把电话按了。
梅青感觉到赵晓不高兴,解释说可可的妈妈硬要留她吃饭,正说着不方便接电话,赵晓哼了声,说不信,再按他电话就吃了梅青,说罢轻轻咬了口梅青粉嘟嘟的脸蛋。
“别这样,让人看见了。”
“看见了又怎么啦,我就是要让人看见,我还要吃你。”
“回家让你吃个够,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还要吃那儿呢。”
“讨厌!你今天怎么这么急?”
“我怕那个小白脸抢走你嘛。”
梅青白了赵晓一眼,说道:“放心,人家眼睛长在头顶上对我才没兴趣呢,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防患于未然嘛。”
“懒得和你多说了。”
“好吧好吧,不说他了,我妈打电话叫你去我家吃饭,怎么样?”
“一定要去吗?”
“那当然,明天元旦节了,今晚去吧。”
梅青一想,同意了。赵晓笑了笑,又亲了口梅青,一路上把车开得非常谨慎。
赵晓父母家里倒是挺暖和的,可能是专家楼的缘故,暖气烧得格外热,赵晓穿了件衬衣陪父亲在书房里下棋,两父子杀得天昏地暗的。梅青坐在沙发上陪赵晓母亲看电视聊天,何姨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剁骨头,每次梅青来赵晓家,他妈都吩咐何姨做一大桌菜。
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沙发聊了会天,赵晓见时间差不多,想送梅青回西直门,赵晓父母明白儿子会一去不返,于是赵晓母亲说:“明天元旦节不用上班,你舅舅叫咱们过去吃饭,他一年到头难得有时间在家歇着,梅青也好过去认个门,另外天气不好,路滑,开车不安全,要不梅青今晚就在这儿睡,家里也有客房。”赵晓一想在家里睡也好,省得跑来跑去两边接人,于是问梅青有何意见。梅青见他们都这样说,虽然不情愿,但没法拒绝,当晚就睡赵晓家里了,赵晓母亲特意新换了上好的缎面床被。
虽然赵晓父母是挺讲规矩的人,觉得梅青没和赵晓结婚在家里睡在一起不好,特意安排她睡客房,可是赵晓哪耐得住寂寞,扔着一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在隔壁,自己抱着枕头怎么睡得着,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估计父母都睡着了,蹑手蹑脚出来想进梅青房间,没想到梅青竟把门给反锁了,敲了几下,没人应,赵晓又怕惊醒了父母,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次,最后怏怏地回了自己卧室,一夜翻过来翻过去,寂寞难耐,难以入眠。
其实梅青也照样难以入眠,倒不是因为像赵晓一样孤枕难眠,而是心事沉沉。
二十二
第二天赵晓早早起床后就立即找梅青,一进客房,没想到梅青比他起得更早,正站在阳台上观赏母亲种的几盆兰花,一把从背后抱住她恨恨地说:“你个小坏蛋,昨晚干什么坏事了?”
梅青把玩着兰花细细修长的叶子,故意装糊涂:“我没干什么坏事呀。”
“还不承认,看我怎么收拾你。”赵晓说罢胳肢梅青。
梅青痒不过,笑道:“冤死我啦,我真的不知道做什么坏事了!”
“嗨,看来得换刑具了,快,说不说!”赵晓使劲地挠她痒痒。
“对不起,小女子知错了,只是请问大人,小女子真不知何处冒犯您了。”
“哼哼,还装糊涂呀,昨天晚上居然敢把我拒之门外,看我今晚不收拾你。”赵晓一个劲地挠梅青痒痒。
梅青笑得快喘不过气来,推开赵晓说:“别闹了,呆会你爸妈见了不好。”
赵晓赖着脸说:“没事没事,他们巴不得咱俩这样甜甜蜜蜜的呢。”
闹了一阵,何姨上来叫他俩吃早餐。梅青第一次在赵晓家吃早餐,早餐摆了一桌,品种丰富,有粥,有小包子,有煎鸡蛋,还有热豆奶,梅青一听都是何姨亲手做的,怕外面买的不干净,心想她可能忙了一大早了。
吃完早餐,赵晓母亲准备好去舅舅家的礼品,一条中华烟,两盒玉螺春和一盒西洋参。赵晓母亲感冒了见外面天阴沉沉的,不想出门怕感冒加重,让赵晓父亲和他们去,赵晓父亲不放心她的病,有些犹豫。
赵晓母亲说:“老赵你去吧,我不要紧的,只是怕吹风了更厉害,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而且何姨也在家,没事的,去吧。”
赵晓父亲见她执意让自己去这才说:“那好吧,你多休息休息,呆会去睡会儿啊。”
梅青见赵晓父母如此恩爱,他母亲的一点小病都让父亲不放心,不禁有些感动。
赵晓母亲交待了一番后,赵晓父子和梅青出门了,在校园里有人向赵晓父亲打招呼:“赵教授,您这一家子出去啊?”赵晓父亲笑呵呵地应着。
赵晓听从母亲的建议没开车,打了个出租车,路上的车辆都行驶缓慢,梅青看着满天的乌云,觉得有些压抑。出租车开了近一个小时,停在了一个大院门口,赵晓父亲在保卫室签了名,领了张通行证,带着赵晓和梅青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得干干净净,走过一条长长的秘道到了赵晓舅舅家,进门前赵晓父亲特意让梅青拧着礼品。
表姐一家三口也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赵晓他们来了,忙起身打招呼,表姐的女儿一见赵晓又粘着他了,梅青听到有人在一个房间里说话,房门紧闭,心想舅舅可能是在会见什么人。
舅妈满面笑容的接过梅青手上的东西,说:“梅青,来玩玩干嘛还买东西,太破费了。”
赵晓父亲接过话说:“梅青第一次来,这是她的一点心意。”
梅青想赵晓父母为她考虑得真周到,心里一阵感激。表姐热情地拉着梅青坐到身边,给梅青拿水果,又问赵晓母亲为什么没来。赵晓父亲说她感冒了,怕吹风。
表姐说:“哎,这几天太冷了,得当心点儿身子,我们那儿就有好几个感冒的,这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老这样阴冷阴冷的。”
表姐的话倒是不少,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表姐夫没什么话。舅妈话也不多,也许和丈夫的工作有关,家里常有各种人来,她不便多说话怕给丈夫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沙发上还坐了位老太太,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有些咳嗽,蜷着身子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睛打量梅青,梅青对老人很有礼貌地微笑着。赵晓父亲说这是舅妈的母亲,梅青于是叫了声“姥姥好”。老太太咧着嘴笑,没说话。舅妈说她耳背,梅青不便在舅舅家大声说话,于是就对老太太笑,老太太也瘪着嘴笑,满脸皱纹。梅青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下舅舅家的房子,房子也很大,装修得十分精致,红木家具,客厅里挂了些字画,显出主人的几分文人气息。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出来了,脸上堆满了笑,看来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他向客厅里的人笑着问好朝门口走去。客人走后,舅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给赵晓递了根烟,赵晓没接,说现在不怎么抽烟了。舅舅看了看梅青,笑着说:“这么快就得‘妻管严’啦。”
“哪里哪里,他自己不想抽了。”梅青有些不好意思。
舅舅笑了笑,问赵晓父亲:“老赵,韵兰怎么啦?”
赵晓父亲说:“感冒了,你比总理还忙啊,工作都带到家里了。”
“哎,没办法呀,给共产党打工嘛。”舅舅开始诉苦,一副官样,看来在会上报告做多了在家改不过来,又说道,“韵兰今年身体好象比去年差远了,病好几次了吧。”
赵晓父亲说:“嗯,感冒过几次。”
“哎,这人一上了年纪,零件就不管用了。”
赵晓父亲呵呵笑着:“是啊,可不嘛,我今年也比不上去年了,坐久了腰酸背疼的。”
舅舅说:“可不是老了吗,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看了下外面的天皱了皱眉头,“这天老不见好,出门干点事都不方便,前天车刚出门就被刮了。”
赵晓笑了笑说:“舅舅,你那奥迪是不是和奥拓来了个亲密的接触?这年头奥拓专挑奥迪KISS呢。”
“你们这些新新人类哪来那么多词儿,撞车就撞车,非要说个什么亲密的接触,你呀,都是你妈给惯的,当初非让你搞什么艺术,不时来点新鲜花样。我也服了她那脾气,也就老赵你受得了。”说了一半看了眼梅青,好象意识到不该在妹妹未来的儿媳面前说她不是,虽然毫无恶意,于是又笑了笑说,“不过,她这人心眼倒是不错,梅青你说是吧。”
梅青笑着说赵晓母亲的确人很好。表姐在一旁听了,说道:“那是,要不她学生那么喜 欢她呢,还常常在欧洲、美洲给她打远洋电话呢。”
“咳,那还不是向你姑妈请教美容秘决。”赵晓父亲摇了摇头笑着说。
“老赵,那也是你的福气喔,韵兰都快六十的人了,看上去才四十多岁,也不知怎么保养的,还那么漂亮呢,我才比她大几岁,你看我就老得不行了。”舅妈笑着说了句。
“你啊,让你保养你都保养不出来,韵兰她那是天生丽质。”舅舅笑了笑,看了眼梅青又说道:“你看咱家晓晓又找了个大美人,他们家可成美人堆啦。”
格青不好意思了:“您过奖了,我哪敢和伯母比啊。”
舅舅笑了笑,又盯着梅青看了下,说道:“梅青看起来挺像我一个朋友的”,话说了一半,又没说了。
梅青想起那晚在赵晓母亲生日的饭桌上,他打量过自己几次,心里正纳闷,今天听他这么一说,才知是因为自己像他朋友,于是可能她长了张大众面孔,时常有人说她长得像谁谁的。
表姐笑着说:“大众面孔倒不是,不然晓晓怎么会看中你,你不知我们晓晓挑得狠呢,我和我妈给介绍了好些个女孩子,他一个都看不上。”
赵晓瞪了她一眼说不许胡说八道搬弄是非,表姐嘻嘻一笑。
舅舅又看问梅青:“听说你正在夜大进修,很上进呀,不错不错,年轻人就是要不断学习,你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念MBA呢,学无止境。”
梅青说:“您过奖了!只是充充电而已。”
“有这种想法就不错,听说你在家电脑公司上班,怎么样?”
“还行吧。”
“嗯,那就好,工作也要好好干,你来北京几年了?”
“两年多了。”
“一直在这家公司吗?”
“舅舅,你查户口呀。”赵晓忙打断他舅舅的话,怕揭了梅青的伤疤。
“我做长辈总得关心关心你们嘛,老赵你说对吧?”舅舅对赵晓父亲问道。
赵晓父亲笑道:“呵呵,难得舅舅这么关心呢,晓晓这孩子,真不会说话。”
赵晓见父亲这样说,也不好多说了,关心地看着梅青。梅青的确不愿提以前,心里有些不舒服,随即又编了个谎话:“以前在中关村一家公司。”
“公司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看我听说过没有。”
“也是卖电脑的,叫兰德公司。”梅青随便编了个名字,中关村里那么多家公司,他不会都知道吧。
“噢,还真没听说过……对了,今晚没事吧,你雅芬姐他们也在,要不吃完饭咱们去唱歌放松放松,喊几声革命号子。”舅舅说着转了话题。
舅舅话音刚落,表姐就举手赞成,表姐夫没意见,赵晓当然也乐意。舅舅问赵晓父亲去不去,赵晓父亲见众人都同意,笑着说好。舅舅于是打了个电话吩咐人安排地方。
吃完饭,一大家人到了个休闲中心,有人给他们安排了个大房间,舅舅口里说太浪费了,身子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服务员端上茶水果盘点心后,赵晓舅舅发话了:“来来来,各位同志们,放开嗓门唱吧!哈哈哈!”
表姐笑道:“爸,给您点首《乌苏里船歌》?”
舅舅眼睛一瞪:“嗨,你这孩子,《乌苏里船歌》怎么啦,不比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要好?”
表姐做了个鬼脸,点了首《有一点动心》,拉着丈夫对唱了起来。舅舅故意摇了摇头,赵晓见状,点了首《夫妻双双把家还》,等表姐唱完,抢过话筒塞给了舅舅舅妈,舅妈笑道“这孩子!”还真唱了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舅舅马上接了句“绿水青山带笑颜”。
赵晓也给父亲点了些老歌,又给梅青点了些歌,当然少不了林忆莲的,一家人唱得挺开心,玩到11点尽兴而归。
冬天的夜晚特别冷,梅青坐在开空调的出租车里也情不禁打了个冷颤。
二十三
唱完歌第二天仍是休息日,大家都不用上班,于是表姐叫赵晓和梅青陪她去买钢琴,她想让女儿恬恬学钢琴,舅妈以前在文工团工作,所以把表姐培养成了舞蹈演员,表姐看来也想把女儿培养成一个懂艺术的人。赵晓母亲是从事审美教学的,赵晓是学画画的,这一大家人看来和艺术有点渊源。梅青暗自庆幸自己还会弹点钢琴,否则和他们家人差距太大了,不过梅青心里也明白,不论会不会弹钢琴,她和他们还是有差距的,而且是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不能仅仅用金钱来衡量,还有很多有形无形的东西把他们隔成两个阶层,两个世界。
表姐叫上梅青主要是因为听赵晓说过梅青会弹钢琴,梅青在琴行里选来选去,最后看中了一款外观典雅,音质优美,价格也适中的“星海”钢琴。但是“星海”钢琴产自北京,表姐不喜欢,她比较喜欢欧洲的钢琴,觉得西方人对音乐的奖赏力比中国人强,而且钢琴本来是西方人很早以前就喜欢的乐器,制作工艺一定比中国人先进。梅青觉得其实给几岁的孩子买架琴练习没必要非得买国外品牌,而且又贵,但表姐执意要给女儿买自认是“最好的”,梅青也不好多说。最后导购给表姐推荐了一款瑞典品牌但由东北钢琴公司制造的“诺的斯卡”钢琴,梅青试了试,音质也很不错,价格比她选的那款“星海”钢琴要贵不少,但表姐还是选了这款。只要是国外品牌她就喜欢,哪怕人家只不过是借了那张品牌的壳,实际仍是中国人制造的。她这种购物心理就像很多人去商场买衣服一样,凡是外国的牌子都是好的,不管它实际上是东莞制造还是天津制造,只要打上了意大利法国品牌标志就是国际牌子货,就是好东西,穿在身上恨不得把颈后的商标扯到胸前来,让所有人都看到它的牌子。
梅青在琴行里看着各种各样的钢琴,无意对赵晓说了句“真想有架属于自己的钢琴”。她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过几天,她下班回家就看到客厅里摆了架钢琴,正是那天在琴行里看到的那款物美价廉的“星海”钢琴。
梅青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摸着镜面似琴盖,手轻轻颤抖起来,这是她的一个梦,很久以前的一个梦,父亲给她的一个梦,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梦。然而她做梦也没想到梦能成真,钢琴真真实实地摆在了她面前,她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她摸到了细腻光滑的琴盖,触觉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她有了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
赵晓问梅青喜不喜欢,梅青使劲地点头说喜欢。赵晓让她弹一弹,梅青掀起琴盖,手指轻轻按下一个雪白的琴键,发出一声轻脆的声音,梅青又试了试,音准稳定,触感舒适。于是梅青弹起了《love
story》,这支曲子她十分熟悉,不用看谱也弹得出来。赵晓坐在她身边认真地看她弹琴,说实在的他对曲子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梅青弹钢琴的样子,那天她在琴行弹琴时恬静柔美的样子让他着迷不已,看出了她眼中对钢琴的渴望,后来听她无意说出那句话,于是打定主意给她买架钢琴,只要是梅青想要的,他都愿意给她,哪怕是让他把心掏给她。
钢琴声如泉水般流泻着,轻轻流过梅青的心扉,梅青沉醉在琴声中了,她如梦如痴,思绪飞扬,在这一串串美妙的琴声中她似乎看到了流逝的时光,看到了阳光洒进来的琴房,那是她永远的内疚,她辜负了那个清纯的男孩,是他教会了自己弹钢琴,使她最初知道爱恋的滋味,虽然时间过去那么久,人事变化了,此时她对他早已没有爱的感觉,但是她心底仍有深深的内疚。同时在这清逸悠扬的琴声中她也看到了父亲满含深情的目光,看到了他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辛苦劳累的身影,看到了他沉睡中的脸……
琴声噶然而止,梅青扑在琴上哭了起来。赵晓正专注地欣赏着梅青,看她白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舞,被梅青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梅青抽泣不已,赵晓抱起梅青,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架钢琴,要不换了。梅青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不是,她太高兴了。赵晓松了口气,紧紧抱住了梅青。
赵晓说梅青歌唱得好,又会弹钢琴,有音乐天赋,可以去当歌手,梅青说她以前在广州的歌厅里当过歌手。赵晓说如果在北京当歌手情形可能会不一样,没准被哪个星探发现了,包装包装就红遍中国,不过那样的话,他俩就不可能相遇了,即使遇上了,梅青也不见得理他,哪个大名鼎鼎的歌星愿意理他这种无名之辈呀。
梅青笑了笑,说这是不可能的。赵晓又说这世间的事说来说来去还是一个缘,因为这样那样,所以他们相遇了,相爱了。
赵晓被舅舅叫到办公室去了趟,说想和他聊聊天。赵晓心里纳闷,按理说年底舅舅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忙得不亦乐乎,怎么还有闲心和自己聊天,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心里七上八下的到了舅舅办公室。
舅舅一见赵晓就说当官累、心累,想找个人聊聊天。赵晓应承了几句,心想上班时间找人聊天这可不是舅舅的风格,又不好直接问舅舅有什么事,只好耐着性子听舅舅絮絮叨叨地说着。舅舅天南地北地闲扯着,又问了赵晓工作上的事和他父母的情况,最后话题落到了梅青身上,问得非常详细,包括梅青的工作、朋友、家人等等。赵晓一一作了回答,当然并不完全是真的。舅舅一边听一边笑,赵晓觉得舅舅的笑容里包含了许多东西,不得其解,问道:“舅舅你觉得梅青怎么样?”
“呵呵呵,我能觉得怎么样,这感情上的事情,还不是你们年轻人自己说了算。”舅舅含糊的说。
“您是不是觉得梅青不好呀?”赵晓更加奇怪。
“没有没有,这姑娘模样儿还行,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挺好的,又上进,很尊敬长辈。”
“也听你爸妈这样说了,上次你爸住院还多亏她照顾,她要是真的表里如一就好了!我就怕……现在的人都很复杂。”
赵晓听舅舅这样一说,心里一惊,正想说梅青是表里如一,这时舅舅的电话又响了,他非常忙,电话响个不停。舅舅接了电话,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所以不得不终止和赵晓的聊天。临走时,舅舅对赵晓说道:“晓晓啊,现在社会上的女孩子复杂得狠,她又是外地人,你没去过她家,也不了解她家里的情况,你得多留点心,南方人心眼多。”
赵晓点了点头,琢磨着舅舅话里的含义,难道舅舅知道些什么了,转念想不可能,他每天工作上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怎么知道梅青的经历呢,况且梅青和他也不认识,也许是真的关心自己吧,梅青是外地人,自己又没去过她家,做长辈的心里肯定不踏实,不如和梅青商量商量春节去趟她老家,见见她父母,省得长辈们的猜来猜去不放心。
当晚赵晓把白天舅舅和他聊天的事跟梅青说了,不过把聊天的内容说得轻描淡写,重点落在去她老家的事情上。梅青听了心里一惊,问赵晓想什么时候去她家。
赵晓笑着说:“我恨不得马上就去呢,当然不可能,现在你和我都忙得要命,要不春节去吧,反正就一个月了。”
“不行……嗯……春节去不太好吧。”梅青吞吞吐吐。
赵晓一听奇怪,问道:“怎么了,我俩都这样了你还不想让我去见你父母?公平点好不好,你看我舅舅家你都去了,如果我爸的兄弟姐妹不在山东,我也肯定带你去见见的。”
梅青见赵晓不高兴,说道:“我是怕你不适应那边的天气,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屋子里也没暖气,北方人都受不了。”
赵晓一笑:“没关系,为了你,再冷的天我也受得了,刮风下雨落冰雹我都不怕。”
梅青说:“我都不习惯那边的冬天了,何况你,要不春节以后,等天气好了再说,怎么样?”
赵晓叹了口气说:“我等不了了,我恨不得明儿就去见你父母,让他们认了我这姑爷,我好赶紧把你娶进门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干嘛那么急呀。”
“不急不行呀,竞争这么激烈,”赵晓笑了笑,又说道,“青青,和我结婚吧,结了婚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你看我这样两头跑多累呀,难道你不心疼,你不知道,漫漫长夜,一个人孤枕难眠老是想你,多难熬啊。”
梅青听得心里乱乱的,低声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先等等吧,好吗?”
赵晓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女孩子有婚前恐惧症,好吧,先考虑下见你父母的事情,见你父母总行吧。”梅青低头不语,赵晓一看急了,又问,“行不行嘛?”
梅青只好说行,赵晓听了高兴得一把抱住她,吻了起来,而梅青的心里却乱成一团,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十四
绮莉如愿以偿终于把自己嫁给了台湾老头,老太太好象深知自己斗不过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病了一场赶紧去了极乐世界,把老头拱手让给了年轻貌美的绮莉。老太太去世不到半个月,绮莉就开始着手准备她的婚礼,请梅青帮忙,年底梅青本来事情就多,哪有精力来帮她,况且绮莉可以叫其他闲得无聊的姐妹们,然而绮莉说只相信梅青的品位,死求硬磨,梅青没办法,只好同意。梅青每天下了班就陪绮莉挑婚纱珠宝、谈酒店等等,婚礼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复杂,而且绮莉嫁个老头心里不痛快,只好在排场上大做文章,凡事挑剔得像鸡蛋里挑骨头,梅青被她折磨得要命。
绮莉拍婚纱照那天,梅青实在不想去陪她,但又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迎接众人刺目的眼神。从化妆师、摄影师到服务生都对她们满面笑容,梅青觉得那笑不知是真笑假笑还是嘲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和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在镜头前摆出各种亲热的姿势,不用发挥超凡的想像力一看就明白两人是怎样的‘爱情’。特别是在王府井的教堂拍外景时,周围聚集了上百人,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说了些什么梅青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赞美之词。梅青做为新娘的陪同,多少也会受到他人的非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新娘如此,她的朋友也不会好到哪处,梅青心里特别不好受,一看老头,神情自若,一副处世不惊的样子。
好不容易婚礼前期工作准备完毕,梅青累得瘦了一圈,绮莉感动得不得了。赵晓心底里并不喜欢梅青和绮莉交往,可梅青又没什么朋友,不让她俩来往,梅青连个说话的姐妹都没了难免孤独,所以不好说什么,只是心疼她累。
婚宴设在中国大饭店,绮莉想向众人证实自己的身份,终于由小妾升为正式夫人。伴娘自然是梅青,绮莉说她想找个心地好的伴娘来祝福她的婚姻,除了梅青她找不到其他人,在绮莉的眼泪面前她无法推掉,明知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接了。
绮莉打扮得光彩照人,老头在她身边一站更显苍老,老头尽管如此老相却一直笑容满面,客人大多是老头在大陆的客户,公司的员工。绮莉这边除了父母,没有其他亲人参加,来的朋友多是夜总会的女孩,赵晓是碍于梅青面子来的,宋词也来了,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因为梅青的出现,赵晓在宴席上没有和宋词说一句话。梅青估计宋词也认识赵晓。
绮莉的父母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穿着绮莉给他们特意买的名牌衣服,显得不伦不类,脸上始终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表情有些僵硬,好象除了这种木纳的笑再也不会其他表情了,绮莉特意找了个朋友陪着他们,怕他们没见过世面出洋相。
整个婚礼中,绮莉像变脸似的一共换了八套礼服,换到第六套时,绮莉倒在梅青怀中哭了,梅青不明原由问她怎么了,安慰她别把妆哭坏了。绮莉停止了哭,抬起头来,梅青用纸巾给她轻轻擦了擦眼泪,像哄孩子似的,“今天大喜的日子,只能想高兴的事情知道吗,笑得越好,以后的日子就越好,像蜜一样甜呢。”
绮莉说:“青青,你别安慰我了,我心里不舒服,我弟弟妹妹一个都没来。”
梅青这才知道她哭的原因,说从绮莉老家江西到北京要花不少钱,他们一定是怕浪费路费。谁知绮莉一听这话更加难过了,说道:“他们哪是怕花钱呀,是怕丢脸,我辛辛苦苦地挣钱供他们上学,他们用我的钱交学费时不怕丢脸,来参加我的婚礼就怕丢脸了,我父母竟然还骂我不要脸,嫁个比他们老的老头,我要死要活才把他们请过来,他们以为我想嫁个老头让人笑话呀,他们只知道弟妹上学没钱了向我要,什么时候体谅过我的苦衷。”绮莉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梅青这才明白绮莉为什么去夜总会,又硬把自己嫁给老头,没想到她家里对她竟然这样,听了心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吞了回去,抱着绮莉说:“好妹妹,别说这些了,好歹他们也是养育过你的父母,他们也有难处,你就体谅下他们吧,你弟弟妹妹可能是学习紧张,再说你是姐姐,别跟他们计较。”
绮莉擦了擦泪说:“青青,这些我都懂,我不怪他们,只怪我命苦。等我从老头那儿弄了些钱给他们,让他们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不管认不认我这个不要脸的女儿,我算是尽了孝心。”
梅青拍了拍绮莉的肩说:“这就对了,你真孝顺,别怪你父母了,他们会理解你一片苦心的。来,我给你补补妆,你看这一哭,妆都给哭坏了,快点儿,免得外面客人等久了不好。”绮莉听话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的梅青,说青青你真好!
“咳,说什么呢,咱们是姐妹。”刚才听了绮莉那番哭诉后,梅青对绮莉多了些同情,倒是真把她当亲姐妹了。
绮莉又说道:“青青,你不会也笑话我嫁个老头吧。”
“你别多想了,他虽然是老了点,但也疼你,女人结婚不就是找个疼自己的人吗?听说有好多大学生也找老头,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了,别瞎想了啊。”梅青安慰着绮莉,也不清楚自己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哎,真真假假又何必太认真呢。
绮莉说:“那就好,谢谢你,其实我当然想找个称心的男人,长得好又有钱又疼我,可是上哪里找那样的人啊,况且我又做过那个,只好认命了。”
梅青说:“别这么灰心了,好好过眼前的日子吧。”
绮莉点了点头,沉思了一阵,说:“青青,你好好珍惜和赵晓的情份吧,这年头,去哪里找这么好的男人呀,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是没这个命。”
补完妆绮莉出去了,脸上堆满笑容站在老头身边,梅青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绮莉结完婚和老头去马来西亚度蜜月,计划再去趟台湾拜祖,绮莉离开北京时,赵晓和梅青去机场送她,梅青发自内心地祝愿她一切顺利,绮莉又一次流下泪来。
忙完绮莉的婚事,梅青终于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来了,学校马上进行学期考试了。考试因为是夜大,容易做舞弊,但梅青还是很认真地对待,不像有的同学夹带纸条书本之类的,她上学时从来没有做过一次舞弊,她自认是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然而生活却给她开了个玩笑,让她自欺欺人。
因为平时学习刻苦,又认真复习了,梅青考试起来轻而易举,很快就把试卷做完了。正检查时,后面一个女同学不停地敲她椅子,如果是以前上学那会,她可能不理会,但现在都是大人了,所以不能太较真,抬头不见低头见,尽管大家平时上完课就走少有来往。梅青回了下头,女同学笑容满面,小声说:“能不能把23题到29题的答案告诉我,多谢了。”梅青见她满眼期待,于是拿起试卷悄悄向上举了下。
考试完,女同学感激地拉住梅青和她聊了起来,“我见你平时上课都很认真。”梅青很意外,她平时来去匆匆,和班上的同学没什么来往,话也不多,所以不大记得这个同学,对她注意自己也感到奇怪,如果是个男同学注意自己可能还在情理之中,偏偏对方是个女的。女同学见梅青奇怪的表情,又说道:“你在咱们班上最漂亮,学习又认真,所以大家对你都比较注意啦。”
梅青一笑,原来这样,说女同学过奖了。两人又聊了会,让梅青意外的是女同学的老公居然是自己大学的同学。她一听自己老公是这个才貌双全的同学的同学,格外高兴,立即给她老公打电话,让梅青和他通话了,同学在电话里执意要请她吃顿饭,女同学也十分诚恳,梅青于是同意了。梅青自从去了夜总会后没与任何同学联系过了,没人知道她的情况,她也不知别人的消息。
老同学订了个不错的餐厅,吃饭那天赵晓也去了。梅青得知这位同学毕业后就来了北京,在一所私立学校任教导主任,事业还算成功,他还说梅青如果想当老师跟他说一声就行,梅青目前在周力那儿做得非常好,工资也高,并没有当老师的打算。
老同学多年不见,一见面自是聊起许多校园旧事来,无限回忆,无限感概,那个白衣飘飘纯洁似水的年代,同学说起梅青的辍学十分可惜。他又对赵晓说:“你不知道,当年梅青是我们中文系的系花呢,多才多艺,我们寝室里好几个男生背她发表在校刊上的诗。追她的人至少有一个连,现在还有人贼心不死地打听她的消息呢,可惜谁都不知道你居然跑到北京来了,这下我可以收不少信息费了。”
梅青说老同学故意损她,女同学笑着问他是不是当年也暗恋梅青,不然怎么说得眉飞色舞的。老同学一笑,看了看赵晓说:“嗨,那是自然啦,不过怕被其他男同学知道了要我小命不敢表白,我们家就我一儿子,为了传宗接代永保香火不得不放弃呀。”他话音刚落就得到老婆一顿粉拳。大家说笑了一番。
回家的路上,赵晓说:“没想到你在大学还是位公众人物呀?你们那些男同学要知道我抢了他们的梦中情人,没准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呢。”
梅青笑了笑,感叹时间如流水,一晃四五年过去了。
二十五
天冷得厉害,总是阴沉沉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似的,街上的白杨树梧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更显得萧瑟寒冷,天气预报说有寒流要来,商场的羽绒服比往年卖得更火。很多老人咳嗽着忧郁地说今年冬天可怎么过呀。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几天,难得天渐渐放晴了,不过晴得吞吞吐吐,太阳时而钻出云层时而又躲进云里,阴晴不定,像一张喜怒无常的脸,天仍然冷得厉害,老人们也仍然满脸忧郁。赵晓舅妈的母亲住进了医院,不知能否熬过这个冬天。梅青陪赵晓去医院探望了几次,她蔫得像一只干瘪的萝卜。
这样的天气一个人更容易感到孤独寒冷,然而赵晓的猪头老总并不在乎这些,又让赵晓出差了,梅青觉得很无奈。这天下班后她刚从中粮广场出来去公交车站台,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拦住了,一看是菲娜!梅青吓了一跳,菲娜的脸比天气还要冷,语气也十分冰冷,像凝固的冰决,“这么快就从良了,不过本性不改,还是那么贱!”
梅青平白无故被她一头劈头盖脸地骂本来想发怒,但想到她的遭遇忍住了,说道:“我不想和你吵架,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菲娜狠狠地说:“你给我听着,不许再见小齐!挨打的滋味不好受吧,如果再见他,下次就不仅仅是挨打了,小心我要你的命!你也领教过道上的人的厉害了,只要你在北京,我想找你易如反掌,你在西直门的哪楼哪门我都查得清清楚楚,还有东方广场的那个小子,我也了如指掌。”
梅青一惊,没想到她居然找黑社会的人查自己了,说道:“菲娜,你想干什么,我和小齐只是偶然碰到了,你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怎么会小齐有什么事,你别胡缠蛮缠。”
菲娜冷冷一笑,从包里拿出张名片,向梅青脸上一扔,“哼哼,没事,没事你干嘛给小齐名片,不要脸的贱货!”梅青一愣,从地上捡起名片,没想到这张小小的名片还是给她惹事了,她不禁后悔那天不该给小齐名片。
菲娜说:“你说干嘛给小齐名片,另外我不管你和他有没有事,总之我要你从他脑海中消失,你最好离开北京!我不想让他再见到你想起你,我受够了林忆莲的歌,受够了他在我面前提起你,我恨你,恨到骨头里了。”菲娜说得咬牙切齿,梅青听得心惊肉跳,她没想到菲娜居然如此恨自己,耐着性子说道:“菲娜,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有我的生活,你们有你们的生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不见小齐,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见他,没人会和你抢他,你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和我过不去呢。”
菲娜根本听不进去,“北京太小了,你在北京他就有机会遇见你,遇见你他就会想你,他是我惟一的亲人,我不许别的女人在他心中存在,你听清楚了,最好马上离开北京,否则别怪我对你对那小子不客气了。”
梅青一惊,她不能让菲娜伤害赵晓,再也忍不住,“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在哪个城市,小齐爱不爱你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对你们的事根本不感兴趣,你干嘛强词夺理扯上别人,你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报警!”
菲娜冷冷一笑:“哼,报警,你先掂量掂量,不想那个小白脸活了吗,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菲娜说完拦了辆的士扬长而去,梅青站在路边呆若木鸡,失去理智的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回想起上次的挨打,心有余悸,梅青越想越烦越想心越乱,不知如何是好,想找人聊聊但不知找谁,她只有绮莉一个朋友,但她不在北京。梅青最后去了家酒吧,弦崩到极限会断,她想让这根一直紧崩的思想的弦放松一次。酒吧里灯光摇曳烟雾缭绕音乐徘徊,令人感受到一种释放的快感,这种快感惹得梅青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喝酒,她要了嘉士伯,瓶盖打开,泡沫溢出来,她在这些泡沫中仿佛看到一些正在流失的东西,一口酒下去,口里有苦味,如自己的人生,苦不堪言,一瓶又一瓶,直到腾云驾雾,脑中空空脚底飘然,酒醉不知归处……
梅青醒来时头痛欲裂,睁开眼一看不知自己在哪里,陌生的床,陌生的家具,陌生的气味,拼命地回忆,依稀记起她去了酒吧,记起啤酒的泡沫,她掀开被子一看,身上穿了件男人的睡衣,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身子,还好内衣都在,连忙下床,打开房门,让她惊讶的是客厅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宋词,女的是雅芬,赵晓的表姐!梅青一时弄不清这是谁的家,是谁把她带回来了,刚要说话,然而雅芬一见身穿睡衣蓬头垢面的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表情夺张,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张成O型,半天反应过来,“你……你……梅青?!你怎么在这里?”
梅青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而且穿着男人的睡衣,宋词一见这情形,忙问道:“怎么了,雅芬,你们认识?”表姐点了点头。
梅青看到她脸上轻蔑的表情,知道这有可能是宋词的家了,忙解释道:“雅芬姐,我……”雅芬不等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算了,你不用多说了,”转过头去,对宋词说,“宋词,咱们的事就这么定了,你明天下午千万得去啊,不然节目排不下去,春节晚会拿不出东西团长让我们写辞职报告,汇演完了我请你吃香的喝辣的。”宋词说看在刘大小姐的面子上一定会去。表姐于是告辞,梅青还想解释,表姐盯着她扬了扬手制止了她,一脸的轻蔑,梅青觉得她的眼神像根刺,直扎她心窝,令她疼痛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梅青不想让表姐误会她,急了,拉住表姐的手说:“雅芬姐,你听我解释,我……”表姐甩掉梅青的手,笑了笑,“不用了,自重吧。”
表姐走了,梅青一下子像掉进了万丈深渊,脑子木了,呆呆地站着。宋词奇怪了,问她和表姐之间怎么了。梅青木然地说她是男朋友的表姐。
宋词一惊,“哎呀,她一定误会你和我……明天我向她解释吧。”
梅青叹了口气说:“越描越黑,随她去说吧。”
宋词说道:“这怎么行呢,雅芬这人我了解,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她绝对会跟你男朋友说的。哎呀,真的对不起了,我怎么让她来家里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层关系,不然我绝对不会让她来的,柳青,你千万不要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宋词说了一堆对不起,梅青看出他是真心道歉的,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她的雅芬的这层关系。宋词又说这可能是天意,老天爷帮他得到梅青。梅青苦笑了一下,天意,她觉得老天特别爱捉弄她,欲哭无泪。
宋词把梅青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蜂蜜水,说蜂蜜水解酒,梅青依言喝了,然而喝到口里一点也尝不出甜味来,她心里是苦的。宋词问她昨晚怎么喝那么多酒,是不是有心事。梅青明白是宋词把她从酒吧带回家了,看着身上的睡衣,警觉地问:“你没做什么吧?”
宋词微笑着说:“我不会乘之危的,以人格向你保证除了给你换衣服什么也没做,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帮你洗了,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医院检查。”梅青见他这样,点头信了,虽说他喜欢自己,但依他的人品应该不会乘人之危。
宋词问:“刚才雅芬怎么叫你梅青?”
梅青淡淡地说:“我真名叫梅青。”
“喔,不过柳青和梅青两个名字都好听,你喜欢我叫哪一个?”
“随便。”
宋词笑了笑说:“那就叫梅青吧,还是真的好。”梅青不置可否,什么真的假的,真到假来假亦真,假到真来真亦假,想到第一次和赵晓认识时说过的话,不禁心痛,雅芬那个长舌妇一定会把今天所见到的事告诉赵晓,到时候赵晓还会相信自己吗。梅青自言自语,“你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词听得糊里糊涂,问她什么真的假的,梅青看着宋词淡淡一笑,她其实问的是赵晓。宋词看到了她眼中的迷离,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梅青这样的眼神,心里一疼,抱住了梅青。梅青脑子里空空的,推开了宋词。
二十六
赵晓终于要回来了,下午六点下飞机,然而梅青四点就到了机场,等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看到赵晓熟悉的身影,梅青立即扑上去一把抱住赵晓,这两天她不停地经受着内心的折磨。
赵晓拍了拍怀里的梅青,温柔地说:“青青,我还有同事呢。”梅青一看赵晓旁边站了个年轻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些不意思赶紧从赵晓怀里出来,接过赵晓手上的行李。三人坐了个出租车,赵晓先把同事送回家,然后和梅青回了西直门。
一进门,赵晓就抱着梅青一顿热吻,云雨一番。赵晓心满意足后,邪邪地说:“青青,你真是我的急时雨,没有你我怎么办。这几天怎么样,还好吗,我在那边每天忙到深更半夜,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吵着你睡觉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梅青依偎在赵晓怀里,感觉心里踏实极了,本来想和他说起菲娜和在宋词家的事,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赵晓细细的憨声,心想他一定累坏了,于是给他盖好了被子,紧紧地抱住了他,她不想离开北京,不想离开他,一想到菲娜的话她害怕极了,一时又想起表姐轻蔑的表情,她更觉无望。
睡到10点多,赵晓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情匆匆回家了,梅青本来要陪他一起去,赵晓说不用了,梅青只好随他。梅青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赵晓的车子出了小区,消失在眼中,轻轻叹了口气,但愿明天能解释清楚,但愿能顺利躲过这场风暴。
第二天赵晓说好了接梅青下班去餐馆吃饭的,下班前又改了主意,说有点儿事,梅青只好一人回家,心里有事没一点胃口,胡乱下了点面条,刚吃了一半,赵晓来了,脸色很难看,铁青着脸,进了门坐在沙发一句话也不说,梅青一见这情形心里暗叫不妙,没准是表姐对他说什么了,她那张嘴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没准还把这事说给全家人听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了。梅青心里一阵紧张,忙问赵晓怎么了。赵晓低头不语。
梅青于是又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吃饭了吗?”赵晓仍不说话,梅青有些急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雅芬姐……”
赵晓终于开口了,“你和那个姓宋的小子到底干什么了?”他怒目圆睁,十分狰狞。梅青脑子一嗡,表姐果真对他说了,不知如何解释,说:“雅芬姐误会我了,我和宋词真的什么也没有。”
“真的什么也没有?你还骗我,你一大早穿着他的睡衣从睡房里出来,怎么解释,我不在你就这样耐不住寂寞?”
“赵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不敢说是吗,那好,你打电话叫那个姓宋的小子来,让他来说!我说你怎么那么爱教那个小孩呢,原来是和人家有一腿了,你太让我失望了!”赵晓气得浑身颤动起来,越说越激动,“你,你,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贱,你是不是没男人陪就睡不着觉,你说,你以前和他上过多少次床了?你还背着我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我怎么就没看清你的真面目,我最恨人骗我了,你……”
梅青见赵晓越说越难听,气得哭起来,“赵晓,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说你是清白的是吧,你说啊!”赵晓狠狠地抓住梅青的胳膊,凶神恶煞,像要把梅青捏得粉身碎骨。
“赵晓,你弄疼我了!”梅青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撩起袖子一看,白晳的胳膊上留下了赵晓的指印,哭了起来,泪如雨下。
赵晓见状,心里更加难受,对梅青又爱又恨,想到下班后雅芬在她办公室说起梅青在宋词屋子里的情形,当时他的五脏六肺气得都快爆炸了,有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心灰意冷,一些美好的东西在雅芬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破灭了,像儿时一个漂亮的气球在他眼前破灭……他本想回自己家里,再也不见梅青,可是心有不甘又想问个明白,忍住怒火到了西直门。赵晓越想越气,看着梅青泪如雨下的样子又难受极了,他并不想让梅青难过,可他心里难过,难过得快要窒息。
“你听我解释,雅芬姐真的误会我了,我……”正说着,梅青的手机响了,一看,心里骂了句“该死!”,是宋词的,她不敢接,怕赵晓更加误会她。赵晓见状抢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宋词的名字,冷笑着说:“他想你了吧?”
梅青不接电话,泪眼婆娑,“你听我解释。”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
“嘿嘿嘿,好的,你给我解释,我让你解释!我让你解释!”赵晓突然一怒之下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手机裂成两块。
梅青本能抖了下身子,她觉得裂开的不是手机,而是她的身子。赵晓一跺脚,拿起衣服,呯的一声摔上门走了。梅青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日子沉静得像一颗在海底躺了千年的石头,赵晓一直没来找梅青,梅青打了他几次手机,他都按了。梅青每天回到家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车子,始终没有那辆白色的威驰和那个从车里钻出来的男人,曾经有很多个傍晚,她就这样迎接他的到来,看他的车子开进院子,听他用钥匙开门,迎接他的拥抱和亲吻……现在他不会来了,而屋子里还散发着他的气息,毛巾架上有他的毛巾,茶机上有他的烟灰缸,衣柜里挂着他的睡衣……这些东西刺痛着梅青的眼睛,心被撕裂成碎片,一阵阵疼痛。
梅青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弹奏着《love story》,优美动人的旋律回旋在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旋在她空空如也的心里。赵晓离去的夜晚对于梅青来说是漫漫长夜,并且也是难以煎熬长夜,孤独,寂寞,无望不时侵袭着她。菲娜又找过她两次,一次在中粮广场,一次在小区门口,对她发出最后的威胁。梅青害怕菲娜会突然出现在她门口,因此她不敢关灯,紧张,害怕,痛苦整夜包围着她吞噬着她,她无路可走,快要撑不下去了,夜多么冷多么长。
在这种紧张害怕痛苦中,梅青意外地接到了赵晓母亲的电话,赵晓母亲听似和风细雨的一番话,却把她推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她彻底绝望了,觉得自己被厚厚的黑夜给死死地包住了,无法呼吸,想挣扎却无力,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梅青站在窗边,凉嗖嗖的风从缝隙中钻进来,一阵阵寒意袭人,小区里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照着摇摇晃晃的树木,繁叶落尽,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的肆意中更显得无助,发出一阵阵呜咽。梅青看着看着心冷得像窗外的夜,这是个无情的冬天。
二十七
这个冬天不仅特别冷,还下了几场雨,阴沉沉的天湿漉漉的地,把人的心情也弄得潮乎乎的,令人阴冷而惆怅,在这种忽晴忽阴忽雨忽雪的天气里,马上快过年了。梅青的心被寂寞填得满满当当,尽管梅青想让自己从无休止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但总是忍不住想赵,想得心疼,不知他是否也如自己想他一样想自己,也许不会,否则他不会拒听她的电话,也不见她。
梅青的同事大部分是外地人,快过年了,都无心干活,纷纷打电话去售票处预订火车票、飞机票,订不到的就托亲戚朋友想办法,总之使尽浑身招数,只为一张回家的票,在这种气氛下,梅青也有些想家,尽管她知道回去将会面对许多事情也许一去不再复返,但是北京呆不下去了,菲娜苦苦相逼,赵晓不要她了,还有他的母亲……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于是梅青也托同事帮忙订了张回老家的火车票,几经周折,车票终于拿到了手,梅青看着车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旦下决心离开北京,梅青把房子退了,工作也辞了。周力对她的辞职十分意外,极力挽留,然而梅青执意要走,周力没办法,让财务多发了她一个月的薪水和当年的年终奖,梅青拿着钱十分感激周力,她真不想离开这里,不想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但是无可奈何。走出中粮广场时,看着进进出出衣着讲究的女孩,心里非常非常失落,她追寻的生活不过如烟花般短暂,刹那的美丽。
安顿好一切后,她给可可上了最后一堂课。宋词嫂子在家,宋词也在,他看起来精神明显颓废了不少,梅青一阵心疼,但嘴上什么也没说。可可见了梅青十分高兴,连声叫道:“柳阿姨,柳阿姨,我和叔叔都好想你呢!”
梅青听了脸一热,看了眼宋词,见宋词的眼中充满了烈火,满是期待,满是失望,梅青心里一乱,对可可说:“可可乖,告诉阿姨,放假在家干嘛了?”
“我在念拼音呢,你看我……挺会拼的啦!叔叔也检查了我的学习,还表扬了我。”
“喔,这样啊,可可真是个不错的棒小子!”梅青说着进了可可房间。
可可人小鬼大的对梅青说:“柳阿姨,你有没有……发现,叔叔……很喜欢你呢!”
“小孩子,别瞎说。”梅青故意不高兴起来。
“柳阿姨,我是个……大小伙啦,不信……你去问叔叔,他……”可可还要说,梅青打断了他的话,小孩子说话口没遮拦,她可不愿意大人听了多想。可可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可可的一番话让梅青心里更乱,小孩子都看出了宋词对她的感情,他哥嫂不会不明白,真是难堪。
上完课,梅青对宋词嫂子说要回老家了,今年不来上课了,宋词嫂子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提前离开北京,于是给了梅青当月薪水,还给了她一厚厚的个红包。面对可可天真可爱的脸,梅青不忍心说以后不来教他了,她真舍不得这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搂着可可抱了一会离开了宋词哥哥家。
宋词要送她,梅青一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说不爱他,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好男人,于是同意了,并提出请他喝咖啡,宋词很意外,欣然同意了。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咖啡厅里正好放着《月光曲》,梅青心情有些复杂。宋词似乎也有些感触,想跟梅青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走,东西多不多,要不要他送。梅青不想再见他了,也不想给他留有希望,于是拒绝了。
宋词见梅青语气淡淡的,问她是不是生他气了,梅青说没有。梅青提出请宋词喝咖啡,本来宋词以为梅青会跟他说些令他感到有希望的话,心里有一丝怯喜,然而见她对自己不冷不热,神情冷淡,心里不是滋味,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和失望。他在绮莉的婚礼上见过赵晓了,并且对赵晓的个人情况也基本了解了,所以他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要让梅青从他身边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他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也有了足够的忍耐。所以当梅青劝他放弃自己时,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爱上自己。
梅青苦笑了一下,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好女孩多的是,你会遇上比我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女孩子的,既年轻又漂亮还纯洁。”
宋词说:“我眼中只有你,我也只要你,如果有一天你和他分手了,我绝不会离开你,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梅青一听,有些难过,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宋词很意外,问道:“啊,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我已经找到刘雅芬和她解释了,她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再跟他解释解释,他如果真的爱你一定会听你解释的。梅青,虽然我爱你也想得到你,但我讲究胜之有道,不喜欢乘人之危。”
梅青叹了口气,“不完全是因为你,算了,都过去了,你别怪雅芬,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会这样,可能还是我和他的缘太浅了吧。”
宋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轻轻一笑,说道:“梅青,这样说来那就是天意了,我真的相信这就是天意,你的出现是天意,你和他分手也是天意,你相信吗,是天意。”梅青低头不语,什么天意,老天爷只会捉弄人!
宋词说快过年了,非要去商场给梅青买件礼物,梅青拒绝了。两人分手时,梅青再一次仔细看了眼宋词,很英俊的男人,在心里默默念道:祝你找到属于你的月光女神!
梅青想在离开北京前见赵晓最后一面,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也许是永别!
梅青给他买了件羊绒衫,另外想把他留下的东西给他。她坐在他们偶然相遇的“东方新天地”的咖啡厅里,拨通了赵晓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里传来赵晓熟悉的声音,他终于同意下来见她一面,梅青心里一阵激动。过了一会,赵晓来了,坐在梅青的对面,赵晓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脸上长出了细细的胡子也没刮,梅青一阵心疼,不知他这些天怎么过的。梅青给他要了杯卡布其诺,关切地问他还好不好。赵晓语气淡淡地说还好,梅青觉得他的语气陌生令她感到无比寒冷,就像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
梅青忍着委屈又问了赵晓父母的情况,尽管他母亲的电话把她推到了无底的冰窟,但念在当初对自己的情份上不想怪她,而且她也不能怪他母亲,换位思考,站在他母亲的立场上来考虑,她真的无话可说。对于她的生活,她的命运,她真的无话可说,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早已成为了生活的奴隶。也许离开北京,离开赵晓是最好的解脱,对这段欲罢不能的感情的解脱。
赵晓一直用那种令她陌生的淡淡的口吻回答她的问话,不含一丝感情,完全是一种机械的回答。他说的话除了“好”就是“噢”。梅青见他这种态度,想必赵晓已经对她判了死刑,于是说道:“我要回老家了。”
赵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也含着一丝遗憾,这次的话终于多了几个字,“什么时候,飞机还是火车,票订好了吗?”梅青看到了他眼中的遗憾,心里一颤,说是明天,票订好了,是火车。赵晓又问是到武汉吗,梅青说到裕圻,赵晓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估计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城市,他概念中的湖北只有武汉。
梅青把房子退了的事告诉了赵晓,赵晓一点也不惊讶,说:“我知道。”
梅青倒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交房租时房东说的。”
梅青心里一颤,赵晓还爱她,可是为什么不能听她解释呢,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真想紧紧抱着他,然而她终于忍住了,端着咖啡的手动了动,又收回来了。最后把装有羊绒衫和一些赵晓的杂物的袋子递给了赵晓,“这些是你留在我那儿的东西,另外我给你买了件羊绒衫,不知合不合你身。”
赵晓接过袋子看了眼,把羊绒衫拿出来还给梅青,说:“谢谢,我的东西我拿走,羊绒衫你留给别人吧,我有几件,够穿。”梅青有些难为情,但赵晓执意给她,她只好接了,有些委屈,但她不想多说了,赵晓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了,多说又有什么用,不如不说。两人都没话可说了,梅青看着窗外熙熙攘攘拧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人们在准备着年货,大街上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又是一番好景象,只是这喜悦与她无关,她只有满心痛苦。
其实梅青不知道此时同样看着窗外的赵晓也是思绪万千,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下午,也是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厅里,外面也是南来北往的行人,他看到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从相识相爱到相离,这才多长时间,真是匆匆又匆匆,现在那个女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却令他陌生得没法面对,她在和自己爱得如胶似漆时,却和另一个男人上床,女人为什么都喜欢同时扮演几个角色,一个罗园园,一个她,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梅青没法揣磨出赵晓的心思,但是他冷冷的话语,冷冷的表情,已让她无话可说了,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储蓄卡递给赵晓,赵晓一看,是他曾经给梅青的那张,疑惑地看着梅青。梅青淡淡一笑,“我没有取里面的钱,上次你父母给的见面礼以及抽屉里的钱都存里面了,另外我欠你的学费房租及每个月的两千块以后等我有了钱会打到你卡上的,非常谢谢你!”
“你……”赵晓又惊又气,没想梅青居然把钱算得这样清楚,“你拿着吧,我说过了是给你用的,你……什么也不欠我的。”他本想说“除了爱什么也不欠”,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赵晓不接卡,梅青于是把它放在桌子上,又说道:“我会还你的,你相信我。谢谢你帮助了我,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另外还有件事,我想麻烦你去趟西直门把钢琴搬走,我没地方搁那么贵重的东西。”
赵晓看着梅青,心想她一定也做出了决断,一种揪心的痛在他心底慢慢弥漫开来,他沮丧地点了点头。沉黙,尴尬的沉黙。良久,赵晓低声问:“他……你和他好吗?”梅青心想他一定以为自己和宋词好了,想了想,点了点头。反正是要分手的人了,即使没有宋词这档子事,他们也得分手,何必不让他误会下去算了,没准这样他更好受些。
梅青对赵晓说完“祝你新年快乐”后离开了咖啡厅,赵晓站在门口看着她从眼前消失,像第一次在这个门目送她远去一样,看她回了一次头,然而他没有看到她在转身的一刹那间有泪掉下。
梅青落泪是因为她清楚从此这千千万万的人群中他们不再相遇,佛说前世五百年的缘份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身而过,他们之间缘尽了。音像店里林心如在唱《半生缘》的片尾曲。
就这样擦身而过
如果是注定的结果
何苦非要遇到你
遇到又为何爱我
就这样擦身而过
难道我爱你不够多
喉咙都快要喊破
有些话来不及对你说
梅青觉得她与赵晓的爱情如同顾曼桢和许世钧的爱情,老天真是爱戏弄人。同样觉得老天爱戏弄人的还有赵晓,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他看着纸袋里的东西,有毛巾衣服,还有本笔记本,翻了翻,看到一张邮局汇款单据,拿出来一看写了湖北的一个地名,收款人是“梅白”,赵晓想可能是梅青整理东西时不小心把这张汇款单落下了,赵晓凝视了一下又夹在了笔记本中。
一切都了结了结束了,梅青背起行囊回湖北。西客站人山人海,她挤在长长的队伍中检了票,又上上下下地到了站台,终于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火车厢里挤得密不透风,还好她弄了张靠窗的坐位票,当火车开动那一刻,她依稀看到赵晓的身影,心里一惊,想看个明白,但车已驶出站台,那个身影被甩在车后,她不知是不是赵晓,但已无法证实了。看着站台渐渐远去,心里感慨万千,北京,再见了!赵晓,再见了!
事实上梅青并没有看错,那个身影的确是赵晓,他从列车时刻表中查到了去裕圻的火车,想碰运气能否见到梅青,于是托火车站的朋友把他带进站台。他只想看看梅青,并不想和她见面,所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站台上,直到梅青的影子出现在他眼中。看到柔弱的梅青拧着两个大包费劲地挤在人群中,有种想上前帮她一把的欲望,但理智阻止了他,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梅青上了车,看火车开动离开,当火车呜的一声长鸣,他知道他真心爱过并且还深爱着的女人正一点一点地离开他所在的城市,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再回来。火车离去,赵晓无限失落地走过站台,身边不停有人经过,他毫无知觉,脑中全是柔弱的梅青拧着包挤上车的一幕,他还有些疑惑,为什么宋词没来送她。
赵晓思绪凌乱如麻,自从那晚离开梅青住处后,痛苦万分的他夜夜拉着李晨去酒吧喝得醉醺醺的,他可以对梅青的以前暨往不咎,但没法原谅她现在背着自己和别人上床,对她真心真意,百般疼爱,换来的却是背叛,他笑自己傻,总是被女人欺骗。
尽管痛苦,他内心深处却仍爱着她,每天每夜脑海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他无心工作,无法入睡,思念如潮水吞噬着他,他一遍又一遍地拨着梅青的电话号码却没有拨出去,当看到梅青的电话时想接又按住了,他怕自己不够坚强,会原谅她的背叛。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去梅青的住处,像以前一样用钥匙开门,然后拥抱她,亲吻她,然而他忍住了,车子开到西直门又调了头。后来他交房租的日期到了,他还是想帮她把房租交了,然而交租时房东却说她再住几天就退租,他愕然,他想她一定是要投入到宋词的怀抱中了,正如当初投入自己的怀抱一样,热烈而充满激|情,每当想到梅青洁白的胴体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时,他心如刀绞,他嫉妒憎恨得要命。
他没想到事隔多日后梅青会来找他,他强装出冷冷的样子,内心却如一团火在烧,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他想告诉梅青,他想她,他依然深爱着她……但是,他忍住了。面对一次再一次背叛他的爱情,他感到累了。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滚滚红尘,一个爱字要伤多少人。
二十八
旧的一年似乎极不情愿离去,一直阴雨连连地挣扎着,尽管如此,新的一年还是在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来到了。赵晓所住的校园里到处张灯结彩,人们脸上挂满了笑容,喜庆如学校门口的两只大红灯笼,空气中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赵晓父亲是山东人,兄弟姐妹都在山东,所以年夜饭赵晓家和舅舅家在酒店吃,两家的保姆拿着雇主给的薪水及礼物回老家过年了。赵晓不想因为自己的失恋影响了家人的情绪, 强装笑脸,家人们都知道他和梅青分手了,也知道了梅青和宋词的事,人们不再提起她也不再谈论她,就像对罗园园一样,他们都是有修养的人,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不爱挂在嘴上,特别这种喜气洋洋的日子,为什么要提起她扫大家的兴呢。
然而赵晓面对家人刻意的避讳更加心痛,他们曾经那样赞美过梅青的漂亮温柔,贤淑可人。他们不提并不意味赵晓就忘了她,他时常在不经意中想起她,特别是晚上看着卧室里的钢琴就情不自禁回想起她弹琴时恬美的样子。他把钢琴从西直门的住处搬回家了,当他站在西直门的房子里看着空空的衣柜空空的床,心里有种空空的感觉,他的心被梅青无情地掏空了。
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桌上有个小孩子更加热闹,笑声不断。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打电话接电话,互道新年祝福,赵晓很意外接到了梅青的祝福,梅青说她正在放烟花。赵晓心里一颤,想起圣诞节的那场烟花,一个人看烟花是寂寞,两个人看烟花是浪漫,不知梅青是寂寞还是浪漫,不禁伤感,艰难地祝福了她。赵晓母亲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低声问他是谁,赵晓掩饰说是一个朋友,母亲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手机。
过完年,赵晓父母和舅舅一家去韩国旅游,赵晓没心情不想去,父母怕赵晓一个人呆在家里胡思乱想让表姐夫给他做工作,赵晓仍不想去,全家人没办法,父亲只好安排他去山东给奶奶拜年。大年初二赵晓送走父母后,开着车在街上兜了一阵子,街上没什么车,人也不多,冷冷清清的,情不自禁开到了西直门,在小区门口停了会,看着住过的房子,曾经欢笑连连,此时人去楼空,心里又难受起来。
大过年的,也不好找朋友出去玩,赵晓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寂寞难耐,也没什么好电视看,十分无聊,何姨回家了,吃饭是个问题,餐馆十个有九个关门,好在母亲给他准备了一堆熟食,赵晓吃得没一点味道。听着外面喜庆的锣鼓,心里凄凄然然,更加想梅青,对她的思念如疯长的野草,在心底蔓延得无边无际。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了,当天下午赵晓就买了一堆东西开车去济南,高速路上的车比平时少了许多,路况非常好,他开了四五个小时到了叔叔家。
赵晓小时候父母上班没人带他,每年寒暑假都被送到奶奶家,奶奶特别疼他,所以赵晓也非常喜欢奶奶。爷爷过世后赵晓父亲曾把奶奶接到北京住了一年,可她住不习惯,回了济南,从此一直住在叔叔家了,老人风湿很厉害,手脚都变了形,行动不方便,所以十多年都没去过北京了。奶奶特别高兴赵晓来给她拜年,一看到赵晓就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说他瘦多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哪能不瘦?
赵晓第二天又去了姑姑家,还有几个堂叔堂伯等亲戚家都转到了,每到一家都是大鱼大肉,大人小孩十分热闹。赵晓在济南呆了三天回北京了,一下子闹哄哄的日子变得安安静静,赵晓又觉得无聊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初六,李晨和一帮朋友邀他去郊区泡温泉,赵晓求之不得立即答应了。
李晨这次乐颠颠地又带了个女孩,等那女孩不在身边时,安慰赵晓:“哥们,别把爱情忒当回事,女人嘛不过是件衣服,常换常新,何必守着一件穿,穿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多没劲。”
赵晓不以为然,笑了笑,说没有李晨逍遥。李晨打了个哈哈,“及时行乐吧。”又神神秘秘地凑到赵晓耳边说,“这件衣服没准过几天又要换了,有新的衣服等着我试呢。”
“别试来试去,小心人家把你当衣服给试啦。”
“那就互相试呗,这年头,谁还死脑筋地从一而终呀,人生得意须欢尽,哥们,听兄弟一次劝吧,比梅青好的姑娘多的是,要不赶明儿我给你找个去?”
赵晓笑了下说:“得了吧,就你那眼光,俗不可耐。”
“我眼光咋的啦,你看我挑的个个丰满性感,细皮嫩肉,身材惹火,床上功夫还一流呢。”
赵晓见李晨越说越不像样,打断了他的话:“去去去,别胡说八道了,还惹火,别惹一身骚就不错了。”
李晨自失地一笑,说:“呵呵呵,知道你喜欢清清秀秀的,这也不难呀,我们公司去年年底招了个小妞,蛮不错的,我还没用呢,给你留着,哪天你去瞅瞅?”赵晓笑笑不理会他,李晨也笑眯了眼。
朋友们大多成双成对,赵晓一个人形影相吊,有些羡慕朋友们的甜甜蜜蜜,此时在他眼中,那些情侣偶尔的不愉快都充满了幸福的甜蜜。吃饭,打牌,打网球,泡温泉……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赵晓尽量找活动把心填满,李晨也够朋友,不时和赵晓说一段笑话,逗得赵晓捧腹大笑。
来温泉中心的客人很多,大家在城里呆腻了,想出来透透气。晚上,好些客人在温泉中心特意准备的燃放区放鞭炮,城里不能放只好到郊区来,没有了鞭炮和烟花,年过得总像少了什么,燃放区一直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李晨他们也准备了烟花炮竹,准备热闹一下,到了燃放区。地上洒满了一层厚厚的纸屑,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李晨把炮竹烟花摆好,从管理员手中接过一支香,点燃了引火线,立即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同时随着“呯呯”的巨响声,一朵朵焰火腾空而起冲入茫茫夜空,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把夜空映得五 彩缤纷。
人们鼓掌欢呼,赵晓站在人群中刚开始还兴致盎然,后来看着满天繁花不由自主地想起圣诞节的那场烟花,他和梅青紧紧相拥,梅青满面笑容一脸的幸福,当时他还美好地期待和梅青看一场又一场的烟花,共赴人生的盛宴。而今晚又有一场烟花,却只有他一人了,一个人的烟花,无边的寂寞,那晚距今晚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对于他来说,竟像隔了千百年,紧紧相拥的梅青,也远隔千里了,想着想着心中万分惆怅。
绚丽多彩的烟花肆意地绽放在夜空中,一朵完了又有一朵,然而最终都是烟消灰散,赵晓看着看着,不禁悲哀它绚烂之后深深的寂寥。烟花如此,爱情也如此,乐到极致竟是悲。
二十九
赵晓父母旅游回来了,带着兴奋的心情说着韩国的美丽风光,赵晓装出高兴的样子听他们讲述韩国之行。接下来家里客人不断,赵晓父母的学生们得知老师旅游回来后,纷纷前来拜年,往往是刚送走一拨又来一拨,赵晓父母乐此不疲,每年如此,早就习惯了。他们聊的大多是当时上学时怎样怎样,现在哪个同学又如何如何,赵晓对他们的谈话没一点兴趣,所以不喜家里人来人往,但又无可奈何,于是大部分时间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玩电脑,睡觉。
对于赵晓来说,这个春节非常漫长,好不容易终于熬完了。新年伊始,罗园园找赵晓喝过几次咖啡,赵晓突然觉得自己对她居然没有任何兴趣了,也许是因为对梅青的思念太浓了,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一颗心不可能分成两半,他的人他的心全都给了梅青。
周力找赵晓谈广告合作的事,请他吃晚饭,赵晓欣然前往。酒过三巡,周力又提出把价格压一压,赵晓笑而不语,周力骂赵晓是洋人忠实的奴才,赵晓骂他是守财奴,两人互相骂着对方,却又都不当真。赵晓在广告创意上帮过周力,周力在梅青的事上帮过他,笑骂来,笑骂去,价位没低,酒倒是喝了少。正喝得高兴,周力忽然叹了口气:“哎,现在做客户的好人才真难找啊,梅青偏偏又走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真烦,赵晓,你能不能再帮我找个像她那样的人啊,到时请你喝酒!”
赵晓一惊:“怎么了,她怎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周力感到意外,“她没和你说啊,你俩怎么回事,她去年就走了,给她涨工资都不干,真没办法,当时我打了你N个电话,你像外星人似的消失了,老关机。现在她负责的两个客户就认她,她走了,我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替,真是急死我了。”
赵晓心里纳闷,梅青一直挺珍惜这份工作的,她不会轻易就不要了,于是问道:“她为什么要走?”
周力更加奇怪,“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她当时说是要休息,我觉得不像,做得好好的,说不干就不干了,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当时要过年了不好找人,没想到过了年也没找到合适的,我真怕人家不高兴今年的合同不签了,损失好几百万啦!如果梅青愿意回来,让我叫她姑奶奶都成,要不,你帮我给她做做工作?兄弟你要我怎么谢都成。”
赵晓见周力一脸的苦闷,安慰他不要急,他想办法试试。周力一听转忧为喜,“感激不尽啦!来来来,再喝一杯,咱们吃完饭去唱会歌怎么样,我再叫个朋友一起来热闹热闹?”
“事情还没办你就这样,这不是逼我背水一战吗?”
“哪里哪里,兄弟一块儿乐乐嘛,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梅青的事托付你啦。”
吃完饭,赵晓拗不过周力只好去了娱乐城,两人刚坐下周力的朋友也到了,周力和朋友各要了个女孩子,起初赵晓不要,周力硬找了个塞给他,赵晓无可奈何,像往常和客户唱歌一样,不怎么理女孩,一个人自娱自乐。那女孩见赵晓不理自己,也不粘他,只是坐在赵晓身旁给他倒酒点烟之类的不讨人嫌,后来,她自己点了首歌唱。
为你我受冷风吹
寂寞时候流眼泪
有人问我是与非
说是与非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
若是爱已不可为
她唱的是梅青喜欢的《为你我受冷风吹》,她不唱不要紧,一唱让赵晓不禁痴痴地看着她,她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丰润性感的嘴唇,低低的胸口下胸罩若隐若现,大半个背部祼露着,散发出浓郁的女人气息,赵晓看得心里一阵燥动,不由得向她靠了靠身子,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对赵晓妩媚的一笑,柔情无限。赵晓喝了些酒看得眼花,竟然觉得她像梅青,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多唱几首她的歌。”
女孩子娇嗲地说好,拿起点歌器又点了几首林忆莲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唱着唱着把身子贴在赵晓怀中了,一只手轻轻摸着赵晓的大腿,赵晓胸口一阵发热,又一杯酒下去,喝得有些恍惚了,她把身子更加紧紧地贴住了赵晓,赵晓也不推开,摸起她祼露的背部,欲望在体内膨胀起来,唱完歌鬼使神差地要她出台了。周力纳闷之极,心想暗暗说了句,这小子怎么变了。
赵晓找了个酒店开了间房,一进房间女孩子十分主动,立即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地站在赵晓面前。一对白花花的Ru房丰满得像两座小山刺得赵晓一阵晕炫,赵晓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柔软之极,女孩开始呻吟,赵晓急急脱光了抱住了她,亲她的脸,嘴唇,Ru房,她像蛇一样缠住赵晓,双手技巧娴熟抚弄着赵晓,刺激着赵晓的神经,摸完用嘴叼住了赵晓下面硬硬的东西,一阵吞吐,赵晓忍不住把她按倒在床,长驱之入,女孩装出兴奋的样子,大声叫了起来,发出淫荡的呻吟……
睡至半夜,赵晓醒来一见身边躺着个赤祼祼的陌生女人,心里一惊,拍了拍昏昏沉沉的头,想了想,明白了,于是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把女孩推醒,女孩睡得正香,嘴里咕哝着翻了翻身子,赵晓又推了推她,她这才睁开了眼睛,脸上挤出一丝媚笑,“先生是不是还要做啊,你好厉害喔!”赵晓只觉得恶心,凶巴巴大声叫道:“快穿衣服!”
女孩见他语气不对,赶紧坐起来穿上衣服问:“先生,您是不是不满意呀,我可以……”
赵晓看也不看她一眼,粗声粗气地问:“多少钱?”
“八百块!”女孩立即答上来。
赵晓从钱包里找出钱来,数了八张扔给她,“走吧!”
女孩清楚地看到赵晓数了八张,心里怯喜宰了个大头佬,妩妩媚的笑道:“先生,多谢啦!我叫小娟,你下次去,记得叫我喔,我的电话是……”
“你最好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赵晓不想再看她一眼。女孩见他的样子十分狰狞,于是立即拧着包拖着鞋,披头散发地逃出了房间,口里骂了句“神经病”。
赵晓没听到女孩的骂声,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堕落到嫖妓的这种地步,心里像吃了只苍蝇很不滋味,想吐却吐不出来。他想着想着又想起梅青,竟然觉得对不起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退掉房间,匆匆离开了酒店。
赵晓不理解梅青为何辞掉工作,依梅青的个性哪怕宋词待她再怎么好,只要她能自食其力绝不愿做金丝鸟,赵晓百思不得其解,打梅青手机一直关机,想去学校找梅青弄明白,可是她班主任说她没来报到,心里更加纳闷,决定去找宋词。
这个决定对赵晓来说,十分艰难,但为了梅青,周六他在宋词哥哥家的小区门口等到了宋词。宋词见到赵晓很意外,爱着同一个女人的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十分尴尬。赵晓耐住性子用十分礼貌的语气对宋词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无需赵晓介绍宋词早就认识他了,这点赵晓也清楚,但他还是以梅青“男朋友”的身份介绍了自己。
他们找了个茶馆,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像谈判,赵晓艰难地问:“梅青她……还好吧?”
宋词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赵晓一惊,“她没和你在一起?”
“我倒希望这样,不过很可惜,没有。”
“她没搬到你那儿去?”
“没有,你怎么这样想?”
“啊……”
“听说你们分手了,我想是因为我吧,不过你误会她了,我是很爱她,可是她没接受我。”
赵晓更加奇怪了,问道:“你和她就没有一丁点关系?那天她怎么在你家……”
宋词淡淡一笑,说:“雅芬跟你说的吧,那天晚上梅青在酒吧喝醉了,我和朋友去玩刚好碰到了,所以把她带回了家,不过我以人格保证,我和她什么事也没有,我爱她整个人包括思想,不会做让她反感的事,雅芬只看到了表象,并不了解实情,我跟她解释过,看来她不信。她不了解梅青难道你不了解梅青,你觉得梅青是那种轻浮的女孩子吗?”
赵晓反被宋词说了一顿,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听宋词解释得合情合理,一下子也不知该不该信,但有一点梅青现在肯定没和他在一起,也许他真的误会她了,可是即使他误会了她,她也没必要辞去工作不上学呀,这点赵晓没法理解。
宋词继续说:“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的确很爱她,尽管她现在心里只有你,不过我有耐心,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爱上我。”他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赵晓讨厌他这种样子,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我不会给你机会!”说完头也不回出了茶馆,他要找到梅青弄清一切!
三十
赵晓又找了绮莉,但是仍然没有梅青的消息,梅青的手机一直关机。这下赵晓急了,更加担心,如果梅青发生什么事了,他真的没法原谅自己,是他误会了她,逼走了她,他心里不停地骂自己“该死”,最后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想去梅青老家找她,还好上次保存了那张汇款单。当他找到那张汇款单时心想,他和梅青一定还有将来,他们的缘还没有尽,缘不尽他就能再见到梅青,见到他日思夜想的梅青。
火车行至湖北境内时赵晓看着窗外一片烟雨蒙蒙,他没想到会一个人去上高,梅青的老家,一个他从地图册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南方小镇,从前一直以为会和梅青同行,带着满心的欢喜与激动,没料到事实竟是如此,只有他一个人,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赵晓看着外面急驰而过的平原,心想上高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赵晓很遗憾这个时节没有荷花,湖里的水都干了,看不到碧波荡漾,树大多光秃秃地立在烟雨蒙蒙中,怎么也没法和梅青口中的“人间天堂”联系起来。其实赵晓此时对外面的景色并没多大兴趣,他只想早早见到梅青,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那个称之为裕圻的火车站。
十几个小时对于赵晓来说,简直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了裕圻站。实在不是个好天气,空中飘着雨,清洌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赵晓不禁打了个哆嗦,早听梅青说过南方的冬天冷,他还不以为然,今天下了火车才知有多冷了,好在年前北京也下了一阵子雨,好歹还能适应一点点,否则不知有多难受。火车站全是人,背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他们好象一点也不觉得这种天气有多么令人讨厌,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也许他们心中都怀着美好的梦吧。赵晓吃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走,环顾四周,看到一个穿着制服正在管理治安的车站工作人员,于是向前打听,那人倒是友好,告诉赵晓去汽车站坐车先到某县城,然后从县城坐车去上高,不过坐汽车从裕圻到上高得花三个多小时,赵晓一听得花那么多时间,心里又是一阵无奈。
赵晓按那人的指引找到汽车站,一看汽车站也满是人,乱七八糟的,几辆破破烂烂的汽车停在细雨里像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满是期望地张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售票员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到某某处,一些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上车下车,带着泥水。赵晓见此情形,放弃了坐汽车的念头,他不想挤在那种脏兮兮的车上,也不想浪费三个多小时在路上,于是找了个出租车,司机要五百块,说去那个县的路不好走,而且又下雨,赵晓懒得和他砍价上了车,司机高兴地踩了一脚油门。
路虽说不像司机说的那么差但也不好,沥青铺得不平,有的地方露出砂子来,加之出租车是辆夏利,当然比不得赵晓在北京的高速路上开着威驰舒服了。赵晓一路上坐得十分难受,司机还比较解闷,用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从湖北说到北京,从三国说到新中国,好象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赵晓听不太懂他的话,所以对他说的东西一半糊涂一半明白。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到了县城,司机下车向路人打听到去上高的路线后又向前开了,赵晓对这个县城的感觉只有一个字:乱。马路狭窄,人和车混在一起,汽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溅起一阵阵泥水。
从县城去上高的是石子路,颠颠簸簸地又行了约一个小时后路面变成水泥路了,一些或高或矮的楼房立在马路两边,不少房子墙壁写着“上高”的字样,终于到了上高。赵晓舒了口气从车上下来,伸展麻木的四肢。司机笑着对赵晓说:“先生,五百块不算多吧,你看这路一点都不好走,咱们这种地方比不得你们北京都是高速路。”
赵晓笑了笑,数了五张票子递给司机,说:“谢谢你!”
司机数了数,笑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先生,你回去时打我电话,我来接你,给你算便宜点怎么样?”赵晓接过名片说好,司机调转车头按了下喇叭一溜烟地开走了。
赵晓看了看四周,小镇比起县城来就显得安静多了,少有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不过偶尔能听到几声炮竹的巨响,春节都过去一个月了,这儿好象还在残存着一丝节日的气氛。赵晓站在路边,又是一阵茫然,看了看路牌,不是汇款单上的那条街道,不知从何找起,打梅青手机还是关机,天空飘着雨,阴沉沉的,赵晓在雨中走了阵子,仍没找到那条街,天色渐晚,愈发寒气袭人。身边擦肩而过的人都是一脸漠然,偶尔有几个人看了看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却没人理他,赵晓心中不禁一阵凄凉,自己居然从千里之外的北京到了这人生地不熟阴冷潮湿的南方小镇,领略这刺骨的冷和人们漠然的眼神。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三轮车,赵晓于是招手上了车,对车夫说了下汇款单上的地址,车夫拉着他飞快地骑了起来,片刻三轮车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停下来,说到了,要了六块钱,赵晓估计被宰了,然而他懒得和车夫计较,给了他一张十块的说别找了,车夫接过钱乐颠颠地把三轮车骑得飞了起来。
赵晓只见路边杂乱无章的建了些楼房,不知哪栋楼是梅青家的,看到一家小卖店,于是上前打听汇款单上“梅白”的家,店主是个老年妇女,听不懂赵晓的话,赵晓也听不懂她的话,两人互相比划着,却始终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正在赵晓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来买东西,赵晓又向她打听起来,中年妇女打量着赵晓,眼中满是疑问,赵晓忙称自己从北京来,找“梅白”有事。中年妇女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找梅白有事?你找他妹吧,听说他妹在北京。”
“对对对,我是他妹的同事,公司有急事让我来找她。”赵晓忙接过话。
“这样啊,你跟我来吧。”中年妇女拿着买好的粉丝带着赵晓走了几分钟,指了指马路对面一栋两层的小楼说,“那就是!”
赵晓问:“她在家吧?”
妇女说:“应该在,昨天还见着她了。什么事这么要紧呀,大老远从北京过来。”
赵晓说:“一点急事。”
见到梅青的家,赵晓激动不已,他只要走到马路对面进了那栋小楼,马上就能见到梅青了,他心里念着“梅青啊梅青,我日夜思念的梅青,魂牵梦绕的梅青”。赵晓的心呯呯地跳着兴奋不已,他千辛万苦大老远地来找梅青,而今马上就能见面,赵晓过了马路又停住了,怕冒冒失失地上门让梅青的家人意外,而且梅青家大门紧闭没亮灯,没准家里没人,打梅青手机仍然关机,于是耐住性子离开了。
赵晓在镇上转了转,找了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宾馆住下,赵晓一进房间就失望了,所谓的宾馆,空调也没有,只有一个电烤炉,一摸床上冰冷冰冷的,他不知道这大冷天的晚上怎么睡,于是给了五十块钱让服务员买了张电热毯来。安顿下来后只觉得饥肠漉漉,下了火车就往上高赶,一门心思找梅青的家,一天竟是滴米未进。餐厅里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赵晓要了几个菜,一顿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后觉得没那么冷了,于是又坐了个三轮车到梅青家附近转了转,此时梅青家仍没亮灯,梅青手机也打不通,赵晓转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外面刺骨的冷,决定明天来,于是回了宾馆,打开电烤炉和电热毯,钻进被子里了。
又是漫长的一夜,想睡却无法入眠,想起和梅青的种种,感慨万千,又觉得冷,身子钻在被子里还算暖和,可是头却凉冰冰的,几次三番的冻醒来,而且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差,隔壁房间里有人在做那事,听得清清楚楚的,赵晓郁闷之极,又佩服这些人禁得住冻。过了半夜隔壁也安静了,赵晓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醒来时天已大亮,赵晓急急忙忙起来出了门,坐了个三轮车直奔梅青家,雨停了,天有些放晴,在柔和的阳光下,小镇显出几分活力,快到梅青家时,突然看到梅青迎面走来,赵晓又惊又喜,然而梅青的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和小孩。赵晓不知那个男人和小孩和梅青是什么关系,不敢冒然上前,于是侧过身子躲到一边。
梅青没看到他,走了,等她走远了,赵晓看着梅青的背影,她穿了件绿色的长呢绒大衣,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牵着小孩,她身边的男人个子不高,穿了件黑外套,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瞬间赵晓脑中生出许多想法,十分害怕,不愿意相信他的猜想,等他们走远才回过神来,连忙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梅青三人走了二十多分钟进了家医院,赵晓紧随其后,跟着他们进了住院楼,看着梅青进了间病房后下了楼。他在院子里等了约一个小时,梅青三人出来了。赵晓于是上楼找到那间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床上躺了个五十多岁男子,正静静地闭着眼输液,像是睡着了。赵晓正看着,一个护士在他身后凶巴巴地问他看什么,赵晓被她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笑着说:“喔,护士小姐,您好,是这样的,我是这位病人的一个朋友,不知他得了什么病?”
护士一听赵晓操着北方口音,打量了下他,见他穿着讲究,气质不凡,态度来了个180度的转变,“你说他呀,被车撞成植物人了,你是他朋友怎么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你是北方人吧?”
赵晓一听植物人,心里一惊,也不回答护士的问话,又问道:“请问刚才来的是他什么人?”
“他女儿和女婿呀!”
赵晓又吃了一惊,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想到居然被他猜中了,眼前一阵发黑,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赵晓心灰意冷地挪着沉重的步伐,护士说了些什么他一句没听进去。出了住院楼只见梅青他们还没有走出医院,梅青正蹲在地上和小女孩说些什么,小女孩一个劲地哭。他于是走了上去低沉地叫了声梅青。梅青一见他,反弹似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盯着赵晓,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赵晓?!” 赵晓此时再见到梅青,万般滋味一齐涌心头,有种想哭的欲望,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赵晓?!”梅青身边的男人操着夹生的普通话,满脸怒火地盯着赵晓凶狠地问道。赵晓冷不妨被他一吼,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男人,他头发乱蓬蓬的像堆杂草,胡子拉茬,一双小眼睛拼命睁着,眼里浑浊不清,不知有何杂念,心中为梅青感到悲哀。他无力地说“是的”。
赵晓的话音刚落,男人就扯开嗓门骂了起来,“哼哼,梅青,上次老王他们在香山看到的是不是这小子,听说叫赵晓来着,对你还蛮好的,你说是不是他,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表子!”
梅青脸上挂不住,对男人说了句:“骆明原,你给我闭嘴!”
男人却不依不饶,嗓门更高了,“我偏要说,你敢做我就不能说吗,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敢不承认,我倒要让大家评评理,我骆明原对你们梅家怎么样,你瞧不起我,让我睡冷被窝,一去外面几年不回来,原来是偷人了!”
这时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开了,赵晓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不知在说什么,但知道不是好话,见梅青窘得无地自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暗叫不妙,他不想让这些无所事事的人看热闹,于是对男人说:“兄弟,你一定误会了。”
梅青也说道:“骆明原,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人。”
“什么正正经经,他不是你的野汉子怎么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你没偷人怎么让我睡冷被窝?”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梅青瞪着男人喊道:“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男子一愣倒真是闭上了乌鸦嘴,围观的人也不说话了,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这时“哇”的一声小女孩的哭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妈妈,妈妈!”小女孩拉着梅青的呢绒大衣眼泪汪汪地哭着。梅青蹲下身来抱起孩子向外走去,围观的人见没有戏看了,慢慢散开。
赵晓和男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男人怒视着赵晓,赵晓懒得理他,见梅青抱着孩子要走,他绝望地哑着嗓子叫道:“梅青!”梅青停了一下,没回头又继续走,赵晓于是跟了上去,男人也紧紧跟上来。赵晓不理会他,痛苦地说:“梅青,原来你……”赵晓说了一半把“结婚了”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改成“家里出事了。”
梅青不说话,男人倒是说话了,对梅青骂道:“你他妈的给老子说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你的野男人,你是不是因为他要跟老子离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表子,老子给你们梅家做牛做马,你却背着老子偷人,还想跟老子离婚,我X你们梅家祖宗十八代,梅长河那个老家伙不得好死……”
男人正唾沫横飞的骂得起劲,脸上啪的挨了梅青一巴掌,男人一愣,拼命地用小眼睛瞪着梅青,梅青面无表情,双唇紧闭,狠狠地盯着男人。赵晓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梅青如此凶悍过,在他的印象中梅青一直都是温柔文静的。男人用手摸了摸被梅青打过的脸,赵晓担心他会打梅青,赶紧站在了梅青身边,然而男人摸完脸又把手垂了下来。
赵晓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梅青,梅青淡淡的说了句:“赵晓,你先回去吧。”赵晓还想说什么,但梅青用眼神制止了他,赵晓只好看着梅青和男人一步步走远,梅青连头也没回一下,赵晓满心失落,无可奈何,不好再跟着她,怕那个男人又说出难听的话做出难堪的事来。
赵晓茫然地走着,这个地方陌生得令人害怕,赵晓感到孤独与无助,满心失落,刚才一直努力镇定自己,此时一旦松驰下来,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痛。他没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梅青早已为人ℚi为人母了,以前他居然还天真地想和她一生一世,幸福地相守一辈子,在北京时他有过千百种猜疑,就是没有猜到她嫁人生子,她那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呢,赵晓觉得老天给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痛苦得死去活来,他宁愿不要见到梅青。
赵晓回到宾馆,倒在床上心乱如麻,地球好象停止了运转,他的世界已不存在,他木然地躺在床上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三十一
赵晓不知躺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一看窗外天都黑了,没意识到他竟然就这样躺了一天,问是谁,“我”,门外传来梅青的声音。赵晓艰难地起来开了门,梅青倏地钻了进来。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似有千言万语,却都没有开口,梅青打破了沉默,“我找了几家宾馆找到你的。”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赵晓低沉着声音问。
“你都看到了。”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对我说?”
“对不起,赵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对你说,可是我……我说不出口。”
“我不相信你的每一句话了。”赵晓十分生气,他平生最恨被人欺骗,而梅青把他骗得如此深如此苦,他的确没法原谅梅青,甚至他还有些恨她。
梅青忙说:“赵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你知道真相不要我了。”
“你能解释这一切吗?”
梅青脸上流露出悲痛的表情,说了起来,“我从前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虽然不富裕但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我父亲非常疼爱我,从小到大没有动过我一根指头,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他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父亲,辛辛苦苦地供我上大学,因为知道我爱弹钢琴,于是许诺要送我一架钢琴作为毕业礼物。我父亲的工厂效益不好,我母亲又下岗了,哥嫂在市场卖菜还有个孩子在上学,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供我上大学已经很困难了哪还有钱买钢琴。我只当父亲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他在工作之余又找了份在建筑工地的活。有一天他从工地骑着自行车回来时被一辆大货车撞了,而司机跑了。父亲因为脑部振荡没及时送医院有生命危险,当时我家里一时拿不出钱来,父亲的工厂效益不好无能为力,我们只好四处借钱,钱还是不够。当时骆明原家拿出两万块钱,算是让我爸度过了危险期,不过爸爸再也没醒来了。”
赵晓脑海中浮现病床上那个睡着了男人,心里明白了,看着梅青伤心的样子心里也难过起来。“不过骆明原借钱给我家的条件是让我和他结婚。”
赵晓头一大盯着梅青,梅青看了看他,又说道:“当时我不同意,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如果不是因为要给我买钢琴父亲绝对不会去工地干活,也绝对不会被车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是我害了父亲。我别无选择,我要父亲活下去,哪怕再也醒不来只要他还活着就行了,我相信老天爷会保佑他让他醒过来的,不是有过植物人睡了几年醒来的奇迹吗。所以我退了学和骆明原结了婚,和他结婚后我就开始找工作,在县城和裕圻都干过,但是工资太低维持不了父亲的医药费,于是我到了广州打工,可是挣的钱仍不够每个月的医药费。骆明原好吃懒做什么也不愿干一直呆在家里,我还要挣钱养家。最后我没办法只好去了歌厅和夜总会,本来我只想做一个歌手唱歌,挣一份干干净净的钱,可现实不让我这样,要了自尊我父亲就活不了。广州治安太乱所以我去了北京。本来我也想找歌厅唱歌的,可是没有人要我,北京的歌手太多了,我只好去了夜总会。”
赵晓心里一酸,没想到梅青柔弱的身子竟然背负了这么多,真不知吃了多少苦,说道:“你真傻,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我可以出钱给你爸治病。”
梅青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承担我的生活,而且我是结了婚的人了。”
赵晓想到骆明原乱糟糟的头发和浑浊不清的眼睛,说道:“他配不上你,如果你对他没感情就离婚吧,你没必要因为那点钱搭上一生的幸福。”
“我离不了。”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孩子?”
梅青说:“那是他前妻的孩子,他前妻生病死了。我和他结婚后没多久就离开上高了,后来一直没有回来过,所以……我,我和他没有孩子。”
赵晓一惊,“原来这样,那你怎么离不了婚?”
“我向他提出过离婚但是他们没有同意。上次在香山遇到的那两个老乡从北京回来后跟他说我在外面和别人好了,于是他打电话要我回来我没同意,他又找我家里吵,我哥也让我回来,我对我哥说了要和骆明原离婚。我想我在外这么多年了和他的婚姻其实有名无实,最多赔他一些钱得了,可是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哥倒是同意我和骆明原离婚,我们家也不喜欢他,这些年来他呆在家里什么活也不干,一直是我寄钱养他和宝宝。他也没能耐,好吃懒做根本没什么钱,当时他拿的那两万块实际上是他父母出的。他父母见我能养他们儿子当然不同意我和他离婚,到我们家吵了好几回,要我哥到北京找我回去。”
赵晓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事情,看来梅青当时在北京和他在一起时的日子并不好过,难怪她那么节俭,原来不仅要挣钱给父亲治病还要养丈夫,想到这些不禁心疼,真是难为她了。他彻底明白了她的一切,也原谅了她对自己的隐瞒,而且对她多了分敬重,想到那个龌鹾的男人他更加想帮助梅青离婚,于是说离不了打官司,都什么时代了不可能有离不了的婚。
梅青叹了口气:“没用,这种小地方根本不讲法,而且他们有亲戚在派出所,法院又有熟人,我们拼不过。”
赵晓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离婚。”
“不用了,离了婚又能怎么样?”
赵晓没想到梅青的语气这样沮丧,说道:“和我结婚。”
“不可能……你父母不能接受我!”
赵晓一惊,“为什么,上次你和宋词的事是雅芬姐和我误会你了,我回头跟我父母解释解释,你放心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一定能明白是非还你一个清白的。”然而梅青摇了摇头又说了件令赵晓更加惊讶的事情。
原来赵晓舅舅自打见到梅青第一眼就觉得面熟,后来记起来好象在哪个夜总会见过她,于是在元旦节那晚安排去歌厅唱歌。当晚他们在唱歌时他暗暗观察梅青的音容笑貌,仔细听她的歌声,结果一点点证实了他内心的猜疑。后来他又请工商部门的朋友查了梅青所说的“兰德公司”,有倒是有“兰德公司”,不过不是电脑公司而是服装公司,而且也不在中关村,他又进一步得到证实。最后他又找赵晓聊天,从和赵晓的聊天中捕捉到很多信息,察觉赵晓说了谎话。最后他把所有的信息加以整理分析找到了答案:梅青就是那个在夜总会陪他唱过歌的女孩,因为她的气质和漂亮以及她的歌声让他记住了她。思前想后,几经考虑,他把这事告诉了赵晓母亲,当然怕面子上过不去,他说梅青当时并没有陪他唱歌,而是陪另一个朋友。赵晓母亲又惊又气,加之赵晓表姐又把梅青和宋词在一起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她,火上浇油,她气极了,于是和梅青通了电话,阻止她和赵晓继续交往。
赵晓听得浑身鸡皮疙瘩,没想到舅舅来了这么一招,母亲居然也没向他透露一丁点,把他一个人蒙在鼓里。赵晓又惊又气,说不出话来。没等他缓过劲来,梅青又说了句,“而且我不能去北京了。”
赵晓又是一惊,“为什么?”
梅青接着又把和菲娜的过结从头到尾说了,赵晓听得心情无比沉重,越来越觉得她可怜。可怜的梅青,你一个默默地承受了多少苦难啊!赵晓一把紧紧地搂住了她,说道:“不,我要带你回北京,我要和在你一起,我一定要让你幸福,不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受一丁点伤害,我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梅青感受到赵晓有力的拥抱,她真想一辈子就这样依在他怀中再也不分开了,忽然想到来这儿的目的,于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这儿太不安全了,他们家没准会乱来,你先回北京吧。”
赵晓好不容易找到梅青,又知道了她所有的一切,哪里愿意就这样回去,说道:“上次你落了张汇款单在袋子里我就找来了。我既然来了就要带你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
梅青说:“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真意的,可是现在我不能和你走,骆明原把他哥哥找来了,正四处找你,扬言要杀了你。这里的人不懂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是赶快走吧,8点钟还有趟去县里的车,还来得及。”
赵晓一听惊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在找他。他可以从容地应对那些不见销烟的商场战争,可是对于横不讲礼的市井之人乡野村夫却束手无策,而且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是出于男人的责任心,他不能把梅青这样一个弱女子留在这里,执意不肯走。
梅青见赵晓如此坚决,心里着急但又无可奈何,怕骆明原家里人找来,只好叮嘱赵晓这两天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他在这个小镇上太醒目了,另外她又给宾馆的前台一些钱封了她们的嘴。赵晓心里暗自佩服梅青临危不乱处世不惊的气魄,难怪她能承受住这么多苦难,觉得她真如一朵与冰雪顽强抗争傲然绽放的梅花,散发出一缕淡淡的清香。
三十二
梅青从宾馆回来远远地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屋里屋外站满了人,母亲和哥哥嫂嫂都过来了,正和骆明原哥哥理论着什么,言辞激烈。梅青心里一惊,难道出什么事了,连忙三步并着两步向家里走去。围观的人一见她来了立即停止了议论让出条道来,梅青一见哥嫂的脸惨白惨白,刚要问哥嫂发生什么事了,骆明原的哥哥一把抓住梅青要打她,梅青的哥哥梅白一把推开了骆明原的哥哥,把妹妹拉到身后。
骆明原的哥哥于是骂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表子,扫把星,你说,你是怎么逼死我弟的?!”
梅青脑子一嗡,骆明原死了?这不可能,这才一会功夫他怎么就死了,梅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骆明原的哥哥,对方愤怒的表情让她不得不相信,骆明原真的死了!梅青脑中一片空白,神情恍惚地上了楼走进卧室,只见骆明原口吐白沫躺在床上,小眼睛拼命地睁着,死不瞑目,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似乎并不想离开人世。梅青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曾未喜欢过但在法律称之为丈夫的男人,不敢相信就在她去找赵晓的短短几个小时里自杀了,以一介弱夫的姿态仓促地离开了人世。
骆明原前妻的女儿在床边拉着骆明原的手叫道:“爸爸,起来,别睡了,妈妈回来了,爸爸你怎么还不起来呀,真是一个大懒虫。”
梅青听了小女孩这番天真的话心如刀绞,走到床边抱住小女孩长长叹了口气,掉下泪来,“宝宝乖,爸爸睡着了,别吵爸爸了,他要好好睡一觉。”
“别装了,他死了,不正满你意吗?你这个不要脸的丧门星!”
骆明原的哥哥冲进卧室一把揪住梅青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梅青疼得大叫一声。梅白也冲进来推开了骆明原的哥哥。骆明原的哥哥怒目圆睁,骂道:“怎么,你妹偷人,把我弟逼死了,我不能打不能骂吗?”
梅白与他理论,“你凭什么说我妹偷人?”
“还要我说吗,今天在医院门口大伙都看到了,那小白脸居然敢找上门,等老子找到他了非把他阉了!”两人正面红耳赤地争辩时,婆婆扑在床边边哭边骂,“我苦命的明原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找了个这样狠心的女人,一心把你逼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女人呀,偷人不说还要害死自己的男人,不得好死呀,老天爷,你睁睁眼吧。”
梅青抱着小女孩任婆婆骂只是流泪,小女孩哭着叫“爸爸,爸爸”,公公也进来哭了起来,骆明原的嫂子也真真假假地哭喊着,哭声一片。楼下的人都到楼上来了,把个卧室挤得满满的,梅青脑子里全是人影在晃动,乱成一团。
接下来两家为骆明原的死闹得不可开交,骆明原家说梅青害死了骆明原,要梅青家进行赔偿,梅青家不同意,说是骆明原自己想不开寻短见的怨不得梅青,骆明原家又污蔑梅青下了药,要把梅青送到派出所,幸亏有邻居证明是骆明原自己买的老鼠药,这才免了他哥哥的胡搅蛮缠,但扬言要摆平梅青的奸夫为弟弟偿命。两家闹着没个结果,做完法事后,骆明原的棺材就一直摆在屋里没下葬,他哥哥一直守着,怕梅青和奸夫跑了。
梅青又气又急,气的是骆明原软弱无能居然寻短见死了,弄得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一个女人拿他哥哥没办法;急的是怕赵晓不明原由来家里找她被他哥哥抓住,他哥哥横不讲礼的一个人,赵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好在梅白怕骆明原的哥哥对妹妹做出什么事来也一直在梅青家守着,两人不停地骂来骂去的,骂了几天骂累了,于是谁都不骂了,只是干瞪着眼睛。
这天,梅青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趁骆明原的哥哥回趟家让他老婆过来守的功夫,连忙把梅白叫过来细声交待了一番,梅白点了点头急急出了门。梅白按照妹妹的吩咐急忙找到赵晓所住的宾馆,还好赵晓在房间里。
梅青走后,赵晓一直担心她,心里不踏实,去梅青家附近看了下,远远地只见她家里闹得一塌糊涂,有哀乐声,知道有人死了,但又不清死的是谁,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在看到梅青的身影后才放下心来。他不敢在街上久留怕被骆明原的哥哥发现,只好又回到了宾馆,哪儿也不敢去,一直不见梅青来,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梅白简单地把骆明原自杀的经过告诉了赵晓,并让赵晓马上离开上高,越快越好。赵晓一听骆明原自杀了,心里一惊,十分担心梅青,问梅青怎么样了。梅白说:“她没事,有我在,你别担心。”
“不行,他们家找她麻烦怎么办?”
“他们不敢乱来,我妹主要怕你出事,他们家知道你在上高正四处找你,你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迟早会有人知道的,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走吧。”
“我不会有事的,现在骆明原的事怎么处理?”
“还没了结,骆家要我们赔钱,我们是不会答应的,是他自己想不开,怎么能怪别人。”
赵晓并不希望骆明原死,虽然他不喜欢这个男人,也迫切地希望梅青离开他,但如今他死了,赵晓觉得自己应该对他的家人有所补偿,想到自己身上还带了些钱,问道:“他们要多少钱?”
“谁知道,反正得要点钱吧,不管他们。”
“这样不好吧,我这卡里有三万多块钱,要不你先拿去,看能不能解决点问题。”赵晓从钱包里取出张银行储蓄卡来。
梅白连忙拒绝,“你别拿钱了,人都死了,再说也不是我妹逼他吃的药,赖不到我妹头上,闹几天就没事了。”
“不行,你先拿去给梅青吧,赶快把这事解决了,再说他的死和我也有关系,你拿去吧。”赵晓把卡硬塞在梅白粗糙的手里,并把密码告诉了他。
梅白见赵晓说有情有理只得收下,最后对赵晓说:“我妹是个苦命人,为我们一家吃了不少苦,虽然她不说可我们都明白,以后你要是不嫌弃我妹,求你对她好一点,拜托你了!”说着泪流了出来,扑的一声跪在了赵晓跟前。
赵晓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起来:“您千万别这样,您放心,我会对青青好的!”
梅青哥哥这才起来,和赵晓说起如何离开上高之事来,“现在上高车站是去不了了,骆明原家里人守在那里。”
“什么,他们守在那里?”赵晓没想到他家还真想把自己怎么一下。
“他们家人多势重不讲理,我找个摩托车送你去北林镇坐车,那儿离上高只有二十里路,到了北林坐车去县城就好些了,我只怕他们有人在北林,先去了再说吧。”
赵晓一听要费这么多周折,突然想到那个出租车司机,于是忙找出司机的名片,和那司机联系上了,司机在电话里说马上过来。梅白见赵晓找到了出租车,放下心来了,要陪赵晓等司机来了再走,赵晓说得两个多小时才到,让他先去照顾梅青,他也担心梅青的处境,于是同意了。最后赵晓紧紧握住梅白的手说:“你让梅青无论如何坚持住,告诉她我在北京等她!”赵晓说得心里一阵凄然,像生离死别,梅白也紧紧握着赵晓的手点了点头。
赵晓等了约两个多小时,司机来了。赵晓摇上玻璃,让司机开到梅青家附近转了转,希望能见到她,可惜没见到,赵晓不敢逗留只好走了,让司机特意经过上高车站,看到几个小伙子在那儿转来转去,叫司机踩了油门加快速度离开了上高车站,向县城方向开去。和来时一样一路颠簸,不过赵晓已没感觉了,满心想着梅青,同时满心凄凉,没想到上高一行竟是如此结局,同情梅青,同情骆明原,又有些同情自己,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田野,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车子又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裕圻,赵晓不想再忍受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并且火车是半夜的,司机说有个亲戚在武汉做票务代理,他打听到两个小时后有趟从武汉飞北京的航班,司机说如果顺利的话,从裕圻坐出租车一个小时就能到武汉,于是赵晓在司机的亲戚那儿订了张票,并让司机送他去武汉,司机来回跑了近五个小时有些累,本来不太想去武汉,见赵晓赶时间,犹豫了会同意了。到了武汉取了票直奔机场,刚好赶上安检,赵晓十分感谢司机,留下从机场打车回家的钱后,给了司机九张百元人民币,司机抽出二张还给赵晓,说上次多收了他的钱,还攀交情说到北京了找赵晓。
赵晓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除了一团团厚厚的云外什么也没有,赵晓也懒得看窗外了,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又总是浮现出梅青的影子。飞机降在首都机场时,天色已晚,赵晓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终于逃出了上高那个阴森寒冷的小镇,他真的再也不想去那里了,至少在这个时节不会去。
三十三
赵晓一进门,母亲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天呀,晓晓,你去哪出差了,怎么这模样?”
赵晓并不知道他有多狼狈,一照镜子,头发不整,胡子拉茬,衣服也脏兮兮的,这才知道为什么在飞机上坐他身边的女孩子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他,没准以为自己个逃犯,可不像个逃犯吗,他可是从上高那地儿逃回来的。“哎,别说了,在那边特别忙,顾不上了。”赵晓 一边脱衣服一边敷衍,不想说去找梅青了。
“快快快,把这身都脱了,瞧你这模样像逃荒的,再忙也不会成这样吧,真是,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去洗个澡吧。”母亲嘴上说个不停。
赵晓抱着何姨递过来的衣服进了浴室,从头到脚冲得干干净净,其实不用母亲说,他在上高时已经很难受了,但是在那种条件下,天寒地冻的,穿得厚厚的都冻得不行哪还敢洗澡,而且心里又装着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洗完澡,赵晓说太累了,让母亲不要打扰他,先关上门倒头大睡了。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第一次感觉家里的床竟是如此舒服,母亲还真没有打扰他,吩咐何姨给他褒一锅人参鸡汤。
赵晓睡了一大觉,又喝了何姨煲的汤,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去公司上班。公司倒是没什么大事,总经理没说什么,只是问赵晓的事情处理完了没有。助手汇报了他不在时的情况,赵晓捡了几件比较重要的处理了,又开了个部门会议。处理完工作,闲下来总是想起上高的事,担心梅青的处境,又联系不上梅青,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烦闷之极,想抽烟又不能抽,于是出来开着车在外兜了一圈回家了。
一进家门,很意外,罗园园居然在他家里,虽然罗园园找他喝过几次咖啡,但都是谈工作上的事,在家里见到她着实意外。赵晓见到茶机上摆了一篮水果,不知罗园园来家里有什么事。罗园园见到赵晓也感到意外,她可能没想到赵晓这个时候回来。
赵晓母亲对赵晓说明了罗园园的来意,原来罗园园想请赵晓母亲给一个卖化妆品的客户做产品广告。赵晓看了看母亲光洁细腻的皮肤笑了笑,母亲保养得的确好,怎么看都不像奔六十的人。赵晓想到某化妆品集团的总裁给自己的产品做的宣传广告,那也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怎么看不过四十出头。估计罗园园想学人家的宣传方式,现在用年轻漂亮的美女做化妆品广告的太多了,用老年人来做可能也会收到不错的效果,谁都怕老,见六七十岁的老太婆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谁不信这种抗衰老的产品啊。
赵晓笑了笑问母亲意下如何,母亲没表态,既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说想考虑考虑给她答复,最后说家里水果太多了,委婉地让罗园园把水果带回去。罗园园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明白赵晓的母亲对她背叛赵晓仍然心存芥蒂。其实她这次找赵晓母亲做化妆品广告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想讨好赵晓母亲,如果她愿意拍广告最好不过,如果不愿意也无所谓,至少可以套套近乎。而且罗园园以为请赵晓母亲拍化妆品广告她一定会很高兴,这等于是称赞她的美貌。女人天Xing爱美,哪怕是迟暮的美人,也喜欢人家称赞她貌美如花。
赵晓见罗园园尴尬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帮她圆了场,让她把水果留下。赵晓母亲是个修养极佳的人,见罗园园面子上过不去,而且儿子也帮她圆场,于是就把水果留下来了,并且亲自送罗园园出了门,说拍广告的事她想好了给罗园园电话。
送走罗园园,母亲对赵晓说:“没想到她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看来美国不是那么好去的,年轻人不吃点苦长不大。她回来那么久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听说你们见过好次面了,她是不是想和你重修旧好?”
赵晓说罗园园以前向他表示了重修旧好的意思,但是他没这个想法了。母亲看了看赵晓,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这么耗着吧,雅芬又给你物色了一个女孩子,父亲是文化部的,女孩本人在幼儿园上班,听雅芬说人长得秀秀气气,脾气……”
“妈,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我谁也不见!”赵晓打断了母亲的话,自从和梅青分手后,母亲对他说了不下于十个女孩子,这个部那个局的,不是有权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再或者家里没钱没权但女孩长相端庄,学历不低,素质不错,听得赵晓耳朵都起茧了。
母亲眉头轻轻一皱,说:“你这样耗下去想耗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还小啊,眼下马上就三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不急我们都替你急。我真搞不懂,你长得不难看,学历又高,怎么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呢,找了又总不如人意,没一个能和你长久的,漂亮的女孩子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城府深。”
赵晓说:“妈,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我想和梅青和好。”
母亲一惊,看着赵晓,问道:“你和她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想好,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赵晓说:“我的意思,现在除了她我对别的女人没一点兴趣。”
“不行,你不能和梅青好。”
“为什么?”赵晓明知故问,他想让母亲亲口把舅舅查梅青的事说出来。然而母亲扬了扬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赵晓于是又追问母亲为什么不让他和梅青和好,母亲说总之不行,哪怕和罗园园和好他们都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他和梅青和好。
赵晓和母亲正为此事争论时父亲回来了,见他们呣子俩表情不对忙问出什么事了。赵晓觉得有必要把梅青的事情说出来,反正父母也知道梅青在夜总会做过的事了,他也不想再听母亲不停地向他描述张家女李家女。他要在北京做好迎接梅青回来的准备,他要给梅青一个幸福的家,他想好了,梅青一到北京他们就结婚。
于是赵晓对父母说了此次的上高之行,把梅青家里的遭遇详细说了,并解释了梅青在宋
词家里的事情。赵晓父母听完沉思不语,赵晓心想父母平时为人仁厚,应该会接受梅青,这么可怜这么善良又这么努力上进的女孩子去哪里找啊。
然而赵晓母亲沉思了一会看了眼父亲,说道:“赵晓,梅青这姑娘是够可怜的,可是同情归同情爱归爱,你不能把两者混淆了,我想你现在一定是同情占了上风,你并不清楚你到底爱不爱她。等她真的过上好日子不值得同情了,你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爱她,会不会在意她从前的经历。一个人的经历已经深深的烙在她身上了,不可能抹掉,而且有一天她会变老变丑,你能肯定你一辈子都不在意她的经历吗?”
赵晓说:“我敢保证我绝不会在意,她经历那些事不能怪她,梅青本质上是个好姑娘,她是没办法才去夜总会的。”
赵晓父亲说:“但是她毕竟在夜总会做过,而且你舅舅一家又知道这事,你让他们怎么面对这事,另外你说她丈夫前妻留了个女儿没人要,现在她丈夫死了这孩子怎么处理,总不至于带到北京来吧,到时候如果带到北京来了,你怎么对待,让她也带进咱们赵家来吗,邻居们问起来我和你妈怎么回答。赵晓,这些事情方方面面你都得考虑清楚啊,千万不要落下什么话柄让人说。”
赵晓说:“我都想好了,我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们,我只想和梅青在一起生活,我一定要给她幸福,她受的苦太多了。”
母亲说:“梅青可怜咱们可以在物质上帮助她,但是你非要和她一起生活吗,你难道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梅青怎么说都不适合做咱们家的儿媳妇,你如果想和罗园园重修旧好我们都可以接受,她各方面条件毕竟都还行,你舅舅他们一家对她也还比较满意,她对你也有意思,哪个人不犯点错,要不你和她和好得了,梅青这边,给她一些钱帮她父亲治病怎么样?”
赵晓一听母亲的口气变了,心想她一定是见赵晓和其他女孩子相亲绝对没戏了,于是退而求次,在心底比较了梅青和罗园园之间的优劣,最后天平偏向了罗园园。罗园园各方面的条件显然要比梅青好,如果父母不计前嫌接受了罗园园,他和梅青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困难了。于是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不是几个钱就能让梅青幸福,我决定了这一辈子就要梅青一个,除了她我谁也不要了。”
赵晓父母一愣,交换了下眼色。父亲脸色沉了下来,越来越难看,叫何姨给他沏了杯茶,他端茶时手抖擞着茶杯没拿稳跌下来哐的一声打碎了,茶和瓷杯的碎片溅了一地。母亲一见急了,赶紧问:“老赵你没事吧?”
父亲低声说了句“胸口有点闷”,母亲怕他心脏病发作,赶紧让赵晓和她扶赵晓父亲上楼休息,赵晓看着父亲突然觉得父亲有些苍老了,心里不禁有些难过。他不想让父亲难过,也不想让梅青失望,他说过不再让梅青受一丁点委屈,他要好好保护她。然而面对这种情形,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他感到左右为难。
赵晓实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于是晚上找到李晨,看李晨能不能帮他出出主意。李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在赵晓对面,听完赵晓的叙说后,一边吃着羊肉串一边摇着头,故弄玄虚问赵晓喜欢罗园园还是喜欢梅青,赵晓说当然是梅青。
“我看这事有点玄,罗园园漂亮大方,是北京人,又有文化还出过国,喔,不管她是怎么出的国啊,总之这种女人做教授家的儿媳妇是最好的人选。”
“我还不知道,可是我不喜欢她了。”
“真一点点也不喜欢啦,刚开始不爱得死去活来的吗?呵呵呵。”李晨故意一脸的坏笑。
“你再瞎说,我让你把吃的全吐出来。”
李晨放下手上的羊肉串,笑了笑,“别呀,说真的,梅青的确比不上罗园园,虽然人漂亮,但是第一,她是外地人,这点倒不重要;第二,她比不上罗园园有文化,这点也不是重要;第三,她结过婚,还有个孩子,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咦,这梅青看上蛮年轻的,咋就拖儿带女的啦,真是不可思议,以前居然还没看出来,她够深的啊。”
“你说的都是废话。”李晨分析的这些赵晓早想到了,有些不耐烦。
“别急嘛,我跟你说吧,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来先吃串羊肉,听我慢慢说来。”李晨递给赵晓一根羊肉串,赵晓瞪了李晨一眼,李晨眯着眼睛笑了笑,“教你一招吧,以静制动,你呀,甭理罗园园,她爱怎么着怎么着,久了就会识趣了,你父母那边呢,也甭理,爱怎么说怎么说,他们说他们的,你干你的。你父母是明理人,不会逼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娶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的,久攻不下你坚固的堡垒,罗园园这边不就摆平了?至于梅青嘛,也不能急,等你父母都淡忘罗园园了,你再向他们提梅青,然后让梅青去你们家做客,甜言蜜语嘛,当然是不能少的,这点梅青比不上罗园园,你得提醒提醒她,再说说梅青的经历如何可怜,没准老人就接受了。”李晨一口气说了许多,喝了口啤酒,拿了根羊肉串往嘴里送。
“没想到你还一套一套的啊。”
“那是,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衣服换啊,”李晨满不在乎,又说道,“你呀,就是爱钻牛角尖,虽然我帮你出了主意,但是说内心话,你别不爱听,这两女人呀,换了我,一个都不要。罗园园嘛,早就跟你说过,太假,梅青呢,人倒是不错,就是结过婚还带着个孩子,你说你和她在一起这算哪门子事呀,凭你的条件,找个漂漂亮亮的女人还不容易,现在的女 人,就那么回事,别太认真了。”
自初恋失败后,李晨对女人从来都是满肚子牢骚,好象满天下的女人都欠他似的,赵晓看着这位好哥们,笑了笑说:“你呀,总说女人不好,可是你又离不开女人,心口不一。”
“呵呵呵,不论这衣服好坏得穿件吧,我横不能光着身子满街跑呀,现在要与时俱进,这年头千变万化,去年流行低胸,今年时兴吊带,我得换着穿才能赶上时代步伐吧?亏你还是搞创意的呢,要与时俱进,懂吗?”李晨咬住竹签,嗤的一下又吃掉一串羊肉。
李晨又说起关于女人的长篇大论,赵晓懒得理他,让他一个人滔滔不决地发泄着,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各开各车,各回各家。
赵晓父母对赵晓的选择没办法,骂也不能骂打也不能打,这两位教授向来不主张棍棒打骂的教育方式,他们提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而和赵晓理也说了情也动了,赵晓就是不改初衷,赵晓父母拿他没办法,最后赵晓母亲想借罗园园之力,于是时常叫她来家里坐,她甚至愿意去给罗园园拍广告片了。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说拍广告片是名利双收的事情,但对于赵晓母亲来说她内心并不十分乐意,主要是赵晓父亲不愿意妻子拍广告被人评论,在他心中妻子一直是株兰心蕙质品格高尚端庄典雅的兰花,他只希望这株兰花为他一个人散发着沁人的幽香,不许别人有任何非份之想,哪怕妻子已是迟暮的美人,然而在他心中她永远是最美的美人。赵晓第一次把梅青带回家时,他从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身上看到了和妻子一样端庄典雅的气质,打心眼里为儿子高兴,他觉得教授家的儿媳妇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后来生出那么多事来,他心底的失望难以言状。
赵晓见母亲频频邀请罗园园来家里吃饭,并且态度也改变了很多,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罗园园曾经背叛过赵晓了。赵晓不想让父母对他和罗园园重修旧好抱任何幻想,也不想给罗园园任何机会,所以他常以公司加班为由不回家吃饭,回家也很晚。
罗园园得到赵晓父母的帮助后一点也不介意赵晓对自己不冷不热,装聋卖傻地时常来赵晓家,而且使出浑身招数讨好赵晓父母,消除他们心中对她的存见。赵晓父母要说像以前那样喜欢她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到了这样的境地,让赵晓和其他女孩子谈恋爱不可能,让他放弃梅青也不可能,只好接受罗园园了,他们想毕竟赵晓曾经深深爱过罗园园一场,而且她漂亮聪明,一定能让赵晓回心转意。
赵晓父母包括罗园园哪里知道赵晓此时的心思全在梅青身上,任罗园园是个仙女,赵晓对她也没一丝兴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罗园园心底对当初的背叛后悔不已,赵晓这样好条件男人真是百里挑一,她以前居然听信美国佬的甜言蜜语轻易放弃了他。尽管她心里有悔恨有委屈然而生性好强的她并不服输,她不信她会输在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她的梅青手中,更何况她现在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合,只欠赵晓的一点点回心转意了。
三十四
经过漫长的等待,赵晓终于接到了梅青的电话,她坐上了到北京的火车!赵晓欣喜若狂,这是他从上高回来后最兴奋的一件事,比签下一千万的单子更让他兴奋。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只要他的梅青回来,便胜过人间无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不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爱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一想到可以马上见到他心爱的梅青了赵晓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不停地轻轻抚摸着被他擦
得一尘不染的钢琴,想像着她弹钢琴的样子,心里充满了甜蜜。他一大早就起来了直奔北京西站,火车是十点多的,他望穿秋水,火车终于进站了,他激动不已,梅青刚从车上下来赵晓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她。
赵晓第一眼看到梅青就感到一阵心疼,她明显瘦多了,脸上也没有了昔日的红润,憔悴不堪。梅青看着赵晓,眼里含着千言万语,却只说了句“我在那里呆不下去了。”说罢泪水溢满了眼眶,赵晓看得揪心,忙拧起梅青手上的袋子,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赵晓又从梅青手上抱过孩子,可怜的孩子,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梅青没人要她,赵晓带着梅青从站台侧门出去,直奔停车场。小女孩可能从来没有到过大城市,上了车趴着车窗看着外面,充满了好奇,不停地问梅青:“妈妈妈妈,这是北京吗!好多车啊,他们都干嘛去,是不是去吃酒席呀。”
“宝宝,他们不是去吃酒席,他们去做各种各样的事,以后你可不能到处乱跑啊,这里的车比咱们那儿的还多呢,他们都没长没有眼睛的,说不定会撞着你呢。”
“是不是把我撞成外公那样,天天睡大觉了?”
“嗯,所以宝宝以后要乖啊。”
赵晓听梅青语气有点伤感,于是对宝宝笑着说:“宝宝,你看叔叔也开着车,你说叔叔是不是去吃酒席呀?”
“我不知道,妈妈,叔叔是要带我们去吃酒席吗?”
“妈妈也不知道呢。”
“呵呵,叔叔先带你们去个地方再去吃酒席,怎么样?”
“好啊好啊。妈妈,这是谁家的房子呀,这么高,北京的楼房都这么高吗,叔叔,你们家的房子是不是也很高啊。”小女孩一直说个不停,十分开心。
“是啊,叔叔家的房子也好高呢。”赵晓笑着说。
“那你带我去你们家玩好吗?”
梅青拍了下宝宝:“别乱说话。”
赵晓不以为然:“好啊,哪天叔叔带你和妈妈一起去啊。”梅青沉默不语。
赵晓带梅青母女到了家酒店,接到梅青来北京的电话后他就订好了房间,梅青心想在酒店住一晚得好几百块钱,要换招待所,赵晓不同意。宝宝第一次坐电梯,十分好奇,到了房间十分兴奋。放好东西后赵晓带着她们去餐厅吃饭,宝宝东张西望的不怎么敢吃东西,于是赵晓把宝宝抱在腿上,给宝宝喂菜,问:“宝宝,好吃吗?”
“嗯,真好吃。”宝宝使劲地点头,坐在赵晓腿上身子一跃一跃的,十分高兴。赵晓一边照顾宝宝吃饭,一边听梅青说上高的事情。
原来梅青拿着赵晓给的三万块钱给了骆明原家,这才让骆明原的棺材入了土,后来骆明原的哥哥霸占了骆明原的房子,把梅青母女赶回了娘家。起初梅青不肯走,骆明原的哥哥就找了些镇上的小混混,白天黑夜都在房子附近转悠,梅青有一次差点被小混混污辱了,最后没办法只得把房子给了骆明原的哥哥,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梅青家几年前为了给父亲治病把家里的一套房子卖了,和别人换了套不足50平米的老房子,哥嫂及母亲一家老小住在一起拥挤不堪,梅青回来后更加没法住,加上骆明原的哥哥四处散布梅青在外偷人把丈夫逼死的谣言。上高就那么巴掌大个地方,一时间大伙都在梅青的背后指指点点,梅青在上高实在没法呆了,而且父亲每个月还需一笔昂贵的医药费,这让一家人头痛不已。梅白觉得赵晓是个重情义的人,于是劝她来北京找赵晓,梅青没路可走,只好来了北京。本来梅白觉得她带着孩子不方便,想把宝宝送到她外婆家,但是宝宝外婆家不肯收养她。宝宝的外婆年岁已高自身都行动不便哪有能力照顾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而且她住在儿子家,整天看儿媳妇的脸色,即使想养宝宝也不可能,宝宝的舅舅舅妈以及其他亲戚没一个肯要宝宝的。在那种思想封闭偏僻的小镇上如果是个男孩子可能还会有人考虑收养,女孩就没什么人愿意要了。梅青可怜宝宝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父亲又整天好吃懒做的,小小年纪根本就没有得到其他小孩子那么多的宠爱,而且梅青一直比较喜欢小孩,所以从北京回去后一直把她亲生女儿对待,现在见没人肯收养她于是带上了她。;
赵晓听梅青说完心想真不知她在上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一看到宝宝天真可爱的脸,觉得她真是个幸福的孩子,遇上了梅青这么好的继母。又想到骆明原家卑鄙无耻不禁义愤填膺,“难道当地治安部门就任骆家胡作非为吗?”
“骆明原有亲戚在派出所,有什么事他们亲戚给护着我们能怎么样,他们家人多势重,而我们家没钱没势,只要没出什么大事,派出所里那些人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赵晓听了,更加气愤,“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种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说什么法和天。”
赵晓回想当时离开上高的情景,不由得叹了口气,转念一想梅青也离开那了还想它干嘛,于是安慰梅青,“你别想那些了,都过去了,这里是北京,而且有我在,你放心啊,”又笑了笑,“青青,真没想到那就是你说的‘人间天堂’呢。”
梅青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你去的不是时候,而且现在都变了,”梅青停了停又说,“赵晓,我不会麻烦你很久的。”
“你瞎说什么呀,你知道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来呢。”
梅青避开了赵晓深情的眼神,低头不语,赵晓见状,说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先说说以后吧,你有什么打算?”
梅青一时语塞,她在上高时每天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以后该怎么办,当时一心想离开那个地狱般的小镇,至于到了北京该怎么办,她还真没有想好,所以赵晓一问竟不知如何回答,低声说:“我,我还没有想好。”
赵晓见梅青茫然的样子,心想真不知她在上高受了多少罪,一定吓坏了,于是温柔地说:“你看我这样计划的好不好,首先你找处房子;第二,工作上周力非常希望你回去,不过你上不上班都无所谓,我可以养你和宝宝;第三,给宝宝找个幼儿园,一则她可以更快地适应北京的生活,二则如果你出去工作也不必担心宝宝了,另外,你那个夜大继续上。至于你父亲的医疗费,我会定期汇钱给你哥哥,钱的方面你不必考虑,平时晚上你一个人不要出去,菲娜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有我在你就安安心心地在这边生活,好不好?”
梅青听赵晓说得有条有理,心想赵晓一定是在自己来京前就想好了,心里头不由得一热,感激地看着赵晓,“赵晓,我……我会还你钱的。”
“青青,你说什么呀,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吗,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以后不许再说这种傻话了,懂吗。”
“赵晓,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赵晓心里一惊,“为什么?”
“我……毕竟我丈夫刚去世。”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丈夫,既然他已经去了,你也给了他们家里一笔钱,而且他们家把你赶出来了,你算是不欠他了,你别总想着这事,好好休息,调整调整心情,开始新的生活好吗?什么也别说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呆会你和宝宝先睡一觉,火车上一定累坏了,其他的事由我来安排,记得有困难找赵晓!”赵晓故作轻松地微笑着。梅青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欠赵晓太多,但是现在她除了赵晓,一无所有。
“宝宝吃好了没?”赵晓低头问宝宝。
“嗯,吃好啦!叔叔你下次还带我来吗?”
“宝宝听妈妈的话叔叔就带你来吃,而且叔叔还要带你吃好多好吃的呢。”
“妈妈,我听你的话喔。”
梅青笑了笑:“宝宝乖,坐妈妈这儿来,你把叔叔的腿坐疼了。”
宝宝从赵晓腿上一跃,爬到梅青身上了。赵晓看着宝宝的笑脸,心里想: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三十五
赵晓心想梅青家里经受骆明原这事后没准她父亲的医药费很紧张了,于是背着梅青按那张汇款单的地址给梅白汇了四万块钱。本来赵晓还想租西直门的那套房子,但是那房子已租出去了。他于是通过朋友介绍又在公主坟给梅青找了套一居室,月租1300,房子的装修虽然比不上西直门那套房子的时尚新潮但也还不错,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也比较干净。房子在十层,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玉渊潭公园怡人的风景,宝宝也很喜欢趴在窗边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她为住上这么高的房子高兴不已。
接下来,赵晓给宝宝在公主坟找了个幼儿园,周一至周五住在幼儿园,周六周日在家,离住的地方不远,接送都比较方便,宝宝见一下子有了好多小朋友玩,非常乐意在幼儿园。赵晓又买了中华烟和龙井茶去了趟梅青的班主任家,因为是夜大管理不怎么严,班主任接过礼品对梅青缺了两个多月的课没说什么,给梅青找了几个同学的笔记让她补习了一番,梅青落下的课也算赶上了。
这些都解决好了,然而梅青的工作问题让赵晓头疼。本来赵晓心疼梅青经受了太多打击,想让她休息一段时间,不同意她去上班,但梅青执意要找工作,赵晓拿她没办法。虽说周力很希望梅青回他公司但是赵晓认为梅青回去太危险了,菲娜去中粮广场找过梅青,万一又去找她怎么办。赵晓对周力说梅青回老家可能不来北京了,周力听了哭道“好几百万的订单啦”,梅青无可奈何,她何尝不遗憾,月薪五千,凭她的条件去哪里找那么好的工作呀。梅青想去歌厅当歌手,她在唱歌这方面有天赋而且以前在广州的歌厅唱过,觉得只要洁身自爱不会有什么事的,毕竟这里是首都,社会治安比其他城市要好得多。她需要钱,她要还债包括赵晓的,当歌手钱来得快,她想去试一试,没准会有人要她的,但是赵晓坚决不同意。
后来梅青想到那个在私立学校当教导主任的老同学,于是打了个电话试试,没想到老同学欣然同意了,于是梅青去了学校当老师,老同学跟校长周旋了一番,把梅青吹得天花乱坠,给她极力争取到月薪三千,虽然比不上周力公司的薪水多但也不错,梅青于是请老同学夫妇吃了顿饭。
梅青还想继续做家教,宋词哥嫂也给梅青打过电话非常希望她去教可可,但是因为宋词的缘故,赵晓坚决不同意,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梅青,怎么能让她又和宋词有丁点关系呢,还非让她发誓再也不见宋词不和他说话,梅青觉得赵晓心胸宽阔时可以容下一片海洋,狭窄时却容不下一滴水,可能是因为太爱她了吧,梅青只好作罢,可惜每个月损失一千块,赵晓哪知梅青心里一意要还他的钱还有借亲戚的一些钱,所以并不在意多一千少一千的。
一切都步入正轨后,梅青慢慢恢复过来了,精神好了些,脸上也渐渐有了红润,依然娇美动人,赵晓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过梅青一直不肯和他亲热,让赵晓有些烦恼。烦恼归烦恼,宝宝的存在给大人增添了许多乐趣,赵晓对宝宝十分疼爱,给宝宝买了许多衣服和玩具,双休日没事就带宝宝出去玩,北京几个游乐园都玩到了,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都让宝宝吃遍了,小孩子有好吃好玩的,满心欢喜,对赵晓的依赖更胜于对梅青的了,赵晓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宝宝,他发现宝宝小脑袋特别机灵,而且有许多奇特的想法,虽然自己未曾结婚生子,却对宝宝生出一种父爱。三人一同出去玩时,旁人看来还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这晚赵晓哄宝宝睡着了后,陪着梅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中央三台的“同一首歌”,两人漫不经心地听着歌,突然画面上出现张镐哲在舞台上深情地唱那首《好男人》。
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绝不会像阵风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
好男人不会让等待的情人心越来越慌
孤单单看不见幸福会来的方向
赵晓和梅青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赵晓情不自禁抱紧了梅青轻轻吻了起来,梅青身体也渐渐变软,依偎在赵晓怀中,赵晓正吻得如痴如醉,梅青推开了他,低声说道:“赵晓,我欠你太多,我真的不想拖累了你,等我在北京稳定了你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好找个女孩谈恋爱,结婚生子好吗。”
赵晓脸一沉,“青青,你怎么又开始瞎说了,我不是说过了咱们一起好好生活的吗,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你一定要陪着我,陪到老。”
“赵晓,我不配和你在一起。”
“别瞎说,这个世界上只你配我,那些外表漂亮的女孩子总爱算计来算计去的,心眼一点都不好,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但是你的父母绝对不会接受我的,而且我是个罪人,我和你在一起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不能毁了你。”
“我父母那里你别担心,我会跟他们多沟通沟通,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光明磊落地成为我的妻子。我说过我会像我父亲疼我母亲一样的疼你,一定会让你成为我母亲一样幸福的女人。你别怕前怕后的,也别总是自责,你是无辜的,没人说你有罪。你没必要非要让他横在我们中间,他根本算不上你的丈夫,他家里的人那样对你你凭什么为他守节!而且你根本就不欠他们什么,按理说是他们欠你的,不就是两万块钱吗,难道你还得为他们终身做奴隶不成。以后别再想他,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好好生活好吗?”赵晓说着咬住梅青的嘴唇,寻找她的舌头疯狂地吻了起来。梅青被他火热的舌头堵住说不出话来,身体被他牢牢抱紧,动弹不得,只好任赵晓狂热地吻着,心里不禁一丝燥动倒在了赵晓的怀中。
赵晓如饥似渴地狂吻着梅青,体内一阵发热,把手伸进了梅青的衣里,揉着她那对圆润娇嫩的Ru房,梅青丰满的胸脯急促地颤动着,眼神迷离,嘴里发出轻轻的呻吟,赵晓被她的呻吟刺激身体快要爆炸了,猛地把她按倒在沙发上,进入她湿润的体内,两人顿时结合在了一起,终于被她温暖地包围了,赵晓一阵狂热,身体如一座火山爆发,疯狂地在梅青体内寻找久违的快感,一阵阵刺激如潮水向他涌来,把他淹没了,幸福漫无边际……
赵晓得到满足后,满心欢喜,抱着梅青躺在沙发上,抚摸着她红润的脸,深情地说:“青青,我好爱你!”梅青依在赵晓怀中不说话,柳眉微皱,脸上似喜似忧,赵晓看得心疼,暗暗在心底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让你快乐起来!
三十六
梅青没有通过父母这关,赵晓于是不便在梅青那儿过夜,无论多晚都得回家睡。今晚好不容易又和梅青结合在一起了,赵晓满心欢喜,心满意足地回到家心里,喜不自胜地吹起了欢快的口哨,真是久违的快乐。
他进了自己的卧室,打开电脑COPY了一个白天没弄完的图案进行处理,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突然听到母亲说道:“哎,这个效果不错。”赵晓不知道母亲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问道:“妈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打声招呼,吓死我了。”
“见你正专心干活,没敢打扰你呢,免得你又说我破坏了你的灵感。”母亲搬了个椅子在赵晓身边坐了下来。
“呵呵,这倒是,有事吗?”自从因为罗园园一事和家里闹矛盾后,赵晓好长时间没和母亲聊天了。
“没事,没事,就是看看你在干嘛,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园园今晚来家里吃饭了,还帮何姨打了打下手做饭,我打你电话你不在公司,手机又关机了,你存心的吧,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她呀,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的吗,园园多好的一个女孩……”
赵晓本来心情很不错的,一听母亲又开始在他耳边念经,于是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妈妈,你能不能换个话题,如果继续谈罗园园咱们免谈,此一时彼一时,我对她早就没一丁点兴趣了,而且说实话,我现在越看她越不喜欢,整个人没一点骨气,为了换取别人的欢心至于这样不要自尊吗,她们家又不是穷得没饭吃了,虽说条件中等不算富裕但总还过得去吧。当时美国鬼子对她献殷勤时想都不想一脚就把我踹开了,现在人家不要她了又回过头来找我,她把我赵晓当成什么了,捡垃圾的呀。”
赵晓母亲没想到赵晓居然这样说话,明明是和她做对,她希望他和罗园园好,他偏不。她一气说了句,“你就是捡垃圾的。”赵晓不明白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问道:“我怎么捡垃圾了?”
母亲撇了撇嘴,“你心里清楚,什么样的女孩子不能要,偏要……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也懒得多说了。”
赵晓明白了母亲话中的含意,他没想到母亲居然把梅青比成垃圾,不是在骂梅青吗,他一惊,没想到极有修养的母亲居然会用这样的词语形容梅青,他有种被人打耳光的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盯着母亲问:“妈妈,你说什么,你说梅青是垃圾?”
母亲自知失言,低声说:“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
“你就是这个意思,妈妈,你怎么能说梅青是垃圾呢,她比罗园园比你说的那些什些破局长处长的女儿干净一百倍一千倍,如果她家里条件好也没有出事她会去夜总会吗,你以为她愿意,你以为她天生下贱。妈妈,你怎么能这样骂梅青呢,我绝不允许你这样骂她,你骂她就是在骂我你知道吗?”
母亲不说话,说实在的她并不想骂梅青是垃圾,她心底也很同情梅青,只不过她没法接受梅青做自己的儿媳妇,刚才那样说梅青是垃圾不过是对赵晓说话的态度不满意,气极了口不择言。赵晓见母亲不说话,自知语气有点过,对母亲有点不礼貌,于是拉起母亲的手说:“妈妈,我们能再平心静气地好好谈一谈吗?”
母亲说:“晓晓,你以为我们想和你怄气呀。”
赵晓说:“那就好,其实我并不想让你们难过,我也想做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但是在感情这方面我想听从自己的意愿,我不想给自己留一丁点后悔。梅青心地善良是个好女人,而且又这么可怜,你们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呢,仅仅是因为她结过婚有小孩吗,这不是她的过错,她是为了救她父亲,而且现在又被婆婆家赶出来了无处可去。而且你看她对别人的孩子都十分疼爱,就像是自己亲生的一样。妈妈你最仁慈了,平时还常常对你那些家境贫穷的学生伸出援助之手,为什么对她就不能呢。”
“晓晓,这是两码事,我们可以帮她,但是她不能做我们家的儿媳,以前你舅舅舅妈帮你介绍了那么多部长局长的女儿你都没要,结果要了个拖儿带女的还在夜总会干过,你让我和你爸的脸往哪儿搁呀……而且你舅舅也知道她的经历,你说他面子上多难为情,你,你……什么样的女孩子不能要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妈,你们就那么在意面子,不在意我的感受?”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你说我们在这专家楼里能不要面子吗?左邻右舍看赵家找了个拖儿带女的儿媳妇,人家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呀?你爸爸一辈子正直忠厚,作风正派,听不得半点闲言碎语,你要把梅青往家里带,这不是打他耳光吗?”
“那我们就在外面住得了,我明年买房不住在专家楼里总没事了吧。”
“你说得倒轻巧呀,逢年过节你就不回来了?晓晓,你听妈说,妈是过来人,男欢女爱,儿女情长,就这么回事,没准过了几年,你回过头来一看,不过如此,你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让一家人颜面扫地,而且你自己也抬不起头值得吗?你想咱们这院里哪个不是要面子的人呀,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不说风风光光的,至少也要过得体面点吧,你把梅青母女弄回来,人家问我你叫我怎么说呀。现在好姑娘多的是,就是园园也还行吧,人家又回心转意地想和你好,你又何必放不下梅青呢,她可怜咱们可以帮她,只要你不娶她我甚至可以认她做干女儿,竭尽所能地帮她。”
赵晓听母亲说得情真意切的,都愿意认梅青做干女儿,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不过母亲不让他和梅青在一起他绝不愿意,“妈妈,你说得都对,但是无论如何我要和她在一起,我发过誓要给她幸福。”
“现在还兴什么山盟海誓呀,那没用。你怎么就不听妈的劝呢,你,你这孩子!”赵晓母亲好话说了一筐仍没法让赵晓改变主意,气不过懒得多说了,瞪着赵晓,“你自己好好想 想吧,我懒得和你说了,气死我了。”说完咚咚咚地下了楼。赵晓听着母亲拖鞋声一步步走远,怅然若失。
不一会,赵晓被父亲叫到书房里进行了一番长谈,显然母亲把他和梅青的事情告诉父亲了,赵晓刚进书房就看到了父亲脸上生气的表情,于是低着头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父亲和母亲一样也说了一堆大道理,同样说得合情合理,同样只有一个目的:绝不同意他和梅青在一起。赵晓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没想到父母会如此强烈地反对,十分烦恼,赵晓最终也没有同意父亲的要求,两父子发生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激烈的争吵,母亲也参与了进来,赵晓觉得一股巨大的潮水向他涌来,快要把他淹没。
最后赵晓父亲气得不行,心脏病终于发了,住进了医院。母亲一直哭哭啼啼的,赵晓看着母亲泪流满面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和父亲吵架,他并不希望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三十七
经过一番抢救,赵晓父亲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赵晓母亲像经过了一场恶梦,一见丈夫安然无恙地醒来了,扑在床边哭道:“老赵,你要是不管我撒手去了,我也不活了!”
赵晓父亲脸色苍白,爱怜地抚摸着赵晓母亲的头低声说说:“韵兰,你说什么傻话呀,我怎么会不遵守诺言先你而去呢,你放心,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我就陪你一天,刚才只不过是去阎王门前报了个到,阎王说我不够资格进不了。快别哭了,多难看呀,我可不喜欢呢。 ”
赵晓母亲破涕而笑,擦干泪说:“你以后不要吓我了。”
赵晓见父亲没事醒来了也松了口气,站在床边看着父母情意深深的这一幕感动得也差点流出泪来,上前一步轻轻叫了声“爸”。赵晓父亲漠然地看了眼赵晓,神情落寞,不理睬他,对赵晓母亲说:“韵兰啊,以后的日子我俩得好好互相照顾了,没必要再为不争气的家伙生气把命给搭上,雏鸟尚知反哺,羊羔尚知跪|乳,可有些家伙……哎,算了不说了。”
赵晓母亲忙说:“老赵,你别和晓晓计较,他是一时糊涂,会明白过来的,他平时不是很听话吗,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清醒的。”
赵晓听父亲那样一说,心情非常沉重,愧疚地说:“爸,您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这样的,而且梅青也不是……”
“你,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赵晓父亲怒不可竭。
“爸!……”
“出去!出去!……”赵晓父亲大声咳嗽起来。
赵晓母亲又哭了起来,对赵晓说:“你先出去吧!”
赵晓只好离开了病房,想到父亲失望的神情,心如刀绞。
因为赵晓父亲心脏病发作的事,赵晓又被舅舅叫到办公室去上了堂课,接下来舅妈,表姐,表姐夫一个个轮番上阵给赵晓做思想工作,赵晓觉得自己成了家里的阶级敌人,批判对象。难道他真的不该爱梅青,她那么善良纯洁,为什么大家都不能接受她呢,如果她和雅芬一样出身良好的家庭,经济优越,工作体面,无衣食之忧,她犯得着去出卖自己吗,这个社会真不公平。他只不过想力所能及地帮她,真心实意地爱她,给她关怀给她温暖给给她快乐她幸福,为什么就招致如此多的责难,难道他错了?
赵晓每天为此事烦恼,工作也做不好,几次出错,差点丢了一个客户,为此总经理对他意见挺大,特地找他谈了次话。赵晓也觉得老这样下去不好,左思右想,仍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于是又找了李晨。赵晓在李晨办公室见到了这个大忙人,李晨办公室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的字画,据他称是花重金请京城某名家所画,可能他想用此来显出几分儒雅来,可这画下分明坐着个玩世不恭的家伙,梅兰竹菊挂在上面反倒显得不伦不类,赵晓因此笑话李晨,李晨却说总得弄点东西来帮我装吧,这年头不就是见人装人样,见鬼装鬼样嘛。
李晨双脚搁在老板桌上,身子陷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赵晓,哈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呀,照照镜子去,瞧你都瘦成啥模样了。”
赵晓天天饱受亲人的轮番轰炸哪能不瘦,不过他此时根本没心思和李晨说笑话,瞪了李晨一眼,“都快烦死了,你还有心思笑我,快帮我想想法子。”
“别烦别烦,今晚请你唱歌去,来首《左右为难》怎么样?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李晨仍是一脸的笑容,好象除了这种表情就不会其他表情似的。
“我都这样了,还拿我开涮,你真不够朋友。”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原则吗,要慢,千万不能急躁,有个伟人不是说过‘稍安勿躁’吗?”
“我还不知道不能急,可是这也拖了有好些日子了,天天有人给我念经,头都大了,而且老爷子都住院了,现在连看都不让我看。”
李晨一惊,收起笑容说:“啊,怎么啦?”
“心脏病发了。”
“给你气的吧,怎么样,要紧吗?”
“哎……现在没事了,留院观察几天。”
“赵晓,你还是太急了点,我不早跟你说过要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你得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来个八年抗战。”
“你也太损人了吧。”
“不是我损人,你父母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能接受梅青呢。现在你全家都站在统一战线上反对你,你犯了众怒,你如果一个劲地和他们争,只会把矛盾更加激化,你要避开矛盾的高峰期,化解矛盾只能拖,拖个七年八载的,他们无可奈何,也就只好随你而去了。你们公司不是老要出差吗,要不你出去避一避,你们公司总部是在USA吧,要不去那边看一看,如果需要我的陪同,我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正经点。”
“呵呵呵,人生本是一出戏,真真假假又何必太认真。其实你妈还让我也给你做思想工作呢,我虽然答应了,不过我知道你是朽木不可雕也,懒得浪费口水,你呀好自为之吧。”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要真用那些胡言乱语来劝我呀,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这不,我不是什么也没说吗,还给你出点子来着,你妈要知道了,还不把我给恨死,以后休想进你家门。”
“谁叫咱俩是哥们。”
两人又聊了会,赵晓诉了阵苦,李晨胡说八道了一通,吐完苦水赵晓觉得心里暂时好了些。他不可能把这些烦恼说给梅青听,她已经背负了太多,他不想让她再受一丁点委屈,但心里的烦恼压抑得他太难受,他只能找李晨这种朋友了,有李晨这种朋友也还真不错。聊完天赵晓告辞了。
李晨看着赵晓的背影摇了摇头,口里喃喃道“人,又被毁了一个。爱情,真他妈折磨人!”刚念完,电话响了,懒懒地接起来,一听,马上又换了种口气,“当然想你啦,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呀……”
三十八
梅青在学校的工作还比较顺心,她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所以丝毫不能马虎,所以教学生非常有耐心,也比较注重教学方法,所以学生都比较喜欢上她的课。另外梅青与同事们相处时也谦逊有礼貌,她人又长得漂亮,文文静静的,所以老师学生们都比较喜欢她。校长因此夸老同学给他找了个好老师,还给梅青发奖金,虽然钱不多只有几百块钱但这是校长破格给她的。按学校的规矩,没干满三个月的老师不能转正,也拿不到奖金。老同学看到梅青在教校深受老师学生的一致好评,也比较高兴,鼓励梅青加油干。梅青很感激这个老同学,他 在学校任教导主任,在很多方面也比较照顾她,因此梅青和他妻子也走得比较近了,他妻子时常不去上课,所以梅青把听课笔记借给他妻子。
这天下午梅青教完课回家经过一个儿童用品店时,被橱窗里一件漂亮的裙子吸引了,她觉得宝宝穿着一定很漂亮,宝宝虽然还小但挺喜欢漂亮的东西,常对梅青说幼儿园的小伙伴们穿得如何如何好看。梅青不想让宝宝穿得寒酸,所以尽量多给小家伙买漂亮的衣服,赵晓也给宝宝买了不少,宝宝对赵晓喜欢得不得了。小孩子真容易对付,几件漂亮的衣服几个好玩的玩具就能让她对你心无戒意,对你产生感情,如果大人这么好对付就好了,不知赵晓的父母真的能否接受自己,梅青想到这些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梅青走进商店,拿起裙子看了看标签,价格不便宜,两百多,钱包里不到一百块,估计打完折也买不起,于是想改天再来买吧。刚准备走,迎面看到绮莉,绮莉也看到了她,穿了件貂皮大衣,戴了个羊绒帽,帽子下面坠着两个亮晃晃的大耳环,不知是铂金还是银的。
绮莉一见到梅青,脸上立即堆满了夸张的笑,一把抓住梅青说:“哎呀,我的天呀,青青,可见到你了,你干嘛去了,手机也不开,神出鬼没的,连个人影儿都找不着,可把我想死了,我还以为你到太空上去了呢。”
梅青看到绮莉的无名指上有颗巨大的钻石,闪闪发光,笑了笑说:“没去太空,家里有事回去了,那边信号不好就懒得开机。”
绮莉白了她一眼说:“那也不和我说一声,害得我好找,真没劲。”
“对不起,蜜月度完啦,这么快,是不是有宝宝啦?”
“去,别瞎说,老头七老八十岁的人了那方面哪行啊,我陪一个朋友来买东西。”绮莉指了指一个正在结帐女人,那女人也是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
梅青说:“喔,我还以为是你买东西呢,蜜月过得怎么样?”
绮莉不以为然地说:“一般般,呆会跟你说吧,对了,晚上有事吗,要不去我家吧。”
梅青不想去,说道:“不了,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推一天吧,去吧,好久没见你了,怪想你的,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本来给你带了礼物,又找不到你人,被小燕她们拿走了,我还有套兰蔻的化妆品刚买的要不给你吧,去吧去吧。”梅青拗不过绮莉只好同意,给赵晓打了个电话。
绮莉的朋友结完帐,绮莉互相介绍了一下,称那女人为胡太太。胡太太保养得非常好,看不出真实的年龄,她恭维梅青漂亮。梅青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哪有胡太太气质好。”
胡太太开车送绮莉和梅青回椰枫国际公寓。一路上绮莉把蜜月期间的事情絮絮叨叨地讲给梅青听了,看来她和胡太太交情不错,并不介意她听,也许早说给她听了,不过跟梅青复述一遍而已。
原来绮莉和台湾老头去完马来西亚还真去台湾拜祖了,一切都在绮莉的意料中,老头的儿女并不欢迎她,对她冷言冷语,家里佣人好象也清楚绮莉的身世对她阳奉阴违,绮莉自讨没趣,懒得看人脸色,看遍台湾的风景名胜后,和老头回北京了。说到老头台湾的家,绮莉惊叹不已,说这才知道什么叫有钱人的生活,椰枫国际公寓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没得比。大巫究竟怎么样,梅青不得而知,估计是奢华到了极致,不然绮莉的眼中不会放出那种惊羡的光芒。
绮莉回北京后整日无所事事,除了继续跟宋词学钢琴外,不是打麻将逛商场就是去做美容健身之类的,享受着有钱人的生活,老头儿生意忙,三天两头台湾香港的满天飞,绮莉倒是自在。她原来还想盘算着做点小生意之类的挣点私房钱贴补家里,但现在结了婚觉得没必要了,老头对她也大方,买多贵的东西付起钱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给她的零用钱虽说大钱没有几千几千的小钱倒是从不吝啬。绮莉索性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天天自在逍遥。最后绮莉梅青她这种生活好不好,生活没有了目的,每天就这样大把大把地花钱来打发日子是不是有点堕落。
梅青没法评论绮莉这种生活好或坏,只是笑。胡太太满不在乎地说:“管它呢,有钱花就行。”
绮莉说:“也是,还能怎么着,不可能像某些人一样找个小白脸养着吧。”“瞎掰。”绮莉话音刚落胡太太骂了她一句,绮莉笑眯了眼。
胡太太把她俩送到椰枫国际公寓后走了,绮莉说胡太太是个香港人的小妾,给香港人生了个儿子,得了套公寓和车子。香港人也不常在北京,她耐不住寂寞用香港人的钱又养了个小白脸。梅青心想原来如此。绮莉又说你别看这些人穿名牌开好车,其实骨子里穷得像乞丐。她们和乞丐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讨生活,只不过有的运气好讨来了房子车子票子,有的运气不好只讨了几个买烧饼的钢币。讨来了房子车子票子的人又不满足,还想讨情yu。
梅青不想发表评论,也懒得发表,她觉得自己和绮莉对生活的态度并不相同。到了绮莉家,老头又回台湾了,保姆忙接过梅青和绮莉手上的东西,又端上一些水果。两人坐在沙上聊天,绮莉说梅青看起来瘦了,梅青不想跟她说家里的事,只是笑,绮莉又问道:“赵晓找过我,你们是不是闹意见了?”
梅青一笑:“没有,我回老家了没用手机。”绮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吃了瓣桔子说:
“你俩关系到底怎么样了,他想和你结婚吗,你们相处时间也不短了,如果要结就赶快结了吧,他这样的男人抢手得狠。”
梅青说:“还没说这事呢。”
绮莉叹了口气:“嗨,不会是拖你吧,要不行索性和宋词谈吧,看得出来人家对你蛮有意思的,他条件也不错,人长得帅又是大学老师,你们又谈得来,多好呀。”梅青笑而不语。
两人正聊着宋词来了,梅青一惊,她不想见他。宋词见到梅青也很意外,但脸上的笑容流露出内心的欣喜。绮莉满面笑容,“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宋词笑着说:“说我什么了,”又对梅青说,“听我哥哥说你不教可可了,可可吵着要你呢,给他换了两个老师都不行,我哥嫂为这事都愁死了。”
绮莉一听对梅青说:“不是教得好好的吗,干嘛不教了?”
梅青一听可可那样心里不舒服,一想到赵晓,没办法,说:“忙不过来。”
绮莉叹了口气,宋词没话可说,沉黙了一会问:“你和赵晓怎么样了?”
梅青见他眼神复杂,于是淡淡地说:“和好了。”
宋词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喔。”
梅青不想久留,起身要走,绮莉说保姆把饭都做得差不多了,再三留她吃饭,梅青还是不肯,最后绮莉生气了,当着宋词的面说了些梅青瞧不起她的气话,梅青见绮莉有些口无遮拦,怕她再胡说八道下去宋词听了不好,于是同意留下了。宋词教绮莉弹钢琴,梅青在一旁看电视。好不容易吃完饭可以走了,宋词想送梅青被她拒绝了,宋词和她一同出门,梅青不好阻止,也不想让绮莉多心怀疑她和宋词真有什么了,于是低着头进了电梯。
梅青穿了双细高跟鞋,一心想赶快离开这里,从楼里出来下台阶时一脚没踩好踠脚了,身子一倾,宋词赶紧扶住了她,紧紧地抓着她的身子,梅青心一紧脸一热,刚一抬头突然看到楼前停着赵晓的车子,梅青脑子一嗡,脸煞的白了。赵晓正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梅青赶紧推开了宋词,宋词看到赵晓也十分意外,不知如何是好。
赵晓脸上的表情僵硬,从车里出来什么也没说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抓住梅青往车里塞。赵晓用力过猛,梅青的头狠狠地撞在了车窗上,忍不住疼得叫了起来。宋词见状,连忙站到赵晓跟前说:“你放了她!”
赵晓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狠狠地盯着宋词说:“你给我让开,少管闲事!”
宋词也愤怒了,说:“这是我的事,我爱她又怎么着,有火冲我发,别为难一个女人!”宋词的表情充满了挑衅。
赵晓更加气愤,捏了捏拳头啪的一下击中了宋词的脸。宋词没躲过,鼻子上狠狠地挨了一拳,顿时流出血来,梅青一见惊了,赶紧拉住赵晓:“赵晓,你干什么呀你?!”
赵晓怒目圆睁,对梅青吼到:“你给我闭嘴!”
宋词用手擦了擦血,把梅青拉到身后,对赵晓说:“赵晓,你不是个男人!干嘛对女人动粗。”
赵晓又把梅青拉过来,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最好别当第三者!”
“谁是第三者,请问你和她结婚了吗?”
两人像斗红了眼的公鸡,大眼瞪小眼,都恨不得把对方的羽毛揪得一片不留,梅青气得哭了起来,一跺脚跑了。赵晓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塞进了车里,懒得理会宋词,一脚油门飞奔出去。
到了家,赵晓狠狠地把门摔上,盯着梅青问:“为什么不遵守诺言,不是说好了不和他见面不和他说话的吗,你不仅和他见了面说了话还和他搂搂抱抱的,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他,如果我没去,你是不是还准备让他送你回家?”
梅青连忙说:“赵晓你误会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才是踠了脚。”
赵晓说:“那你为什么要和他见面和他说话?你去绮莉家是不是就为了见他,你知道他会去她家对不对?”
梅青说:“绮莉没说他会去给她上课,我和她在街上碰上的,我们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了,她硬拉我去聊天,如果我知道宋词会去,我绝对不会去她家的。”
赵晓一听又生气了,说:“绮莉故意叫你去的吧,嘿嘿,她什么意思,是不是希望你和他好?你们这些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梅青一听,知道他一定是气疯了,责怪自己不说还骂起绮莉来,也有点生气了,说道:“赵晓,你别钻牛角尖了。”
赵晓冷笑着说:“哼哼,我钻牛角尖?你说过不见他的,即使见了也不理他,是你不遵守诺言,还说我钻牛角尖,你的那些诺言算什么,逗我玩,拿我开心?你懂不懂一个男人的自尊,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可是你一点也不珍惜我对你的感情,你明明知道我非常在意你,可是你却背着我和另一个男人藕断丝连,难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为了你我成了大逆不道的不孝子,为了你我成了逼死你丈夫的刽子手,为了你我成了被人取笑的玩偶,而你居然这样对我,你……你……你真是个没心没肺没情没义的女人!”赵晓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
梅青哪里知道赵晓下班后和母亲因她的事又吵了一架,正窝了一肚子火,本来想去绮莉家接梅青,没想到见到宋词和她在一起,心里更加窝火,气极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也做得出来,她当然没法理解赵晓此刻的心情。但是她从来没见赵晓这样伤心过,内疚地说:“赵晓,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对你也是真心真意的,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和你的父母,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加重你的负担,我对你感激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难过。我对宋词真的没有一丝非份之想,我的心里只有你。”
梅青的话赵晓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擦了擦泪水失魂落魄地出门了。梅青想拉他,却被他狠狠推开了,梅青呆呆地看着门,怅然若失。
三十九
接下来一连几天,赵晓既不接梅青的电话也不来看她,他本来天天应对家里的战争几乎崩溃处在最脆弱的时期,梅青的不守信诺让他更加痛心,而且那天宋词语气又满是挑衅,越想越气,心情沮丧之极。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也许梅青真的和宋词什么也没有,那天她只不过是推不掉绮莉的盛情邀请才去的,无意遇到了宋词。但是他现在不想见她,他心里实在太烦闷了,他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梅青心里也不好受,悔恨的要命,真不该答应绮莉去她家,去了她家也不应该吃饭,一个又一个的不该,然而事已至此,悔恨也没用了,宝宝不停地问她赵晓怎么不来了,是不是不喜欢她了,小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这些烦心事,梅青看着宝宝天真无邪眼神心痛不已。她想跟赵晓解释,打他又不接电话,她没办法只好默默地等赵晓,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然而她没有等到赵晓,却等到了一个优雅的女人,赵晓母亲。
赵晓父亲出院了,赵晓母亲终于松了口气,决心前来找梅青谈谈。这天赵晓母亲心里七上八下地按了梅青的门铃,里面的门打开了,只见一个小女孩隔着防盗门好奇地盯着她问:“你是谁呀?”
赵晓母亲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宝宝说:小朋友,你好呀,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宝宝盯着赵晓母亲,问:“你不是狼外婆吧?”
赵晓母亲被宝宝逗笑了,说:“乖孩子,你看奶奶像吗?”
宝宝摇了摇头,开了门说:“嗯,不像,进来吧,你找我妈妈吗,她给我买牛奶去了。”
“喔,那奶奶等一等吧,你看奶奶给你买什么吃的啦?”赵晓母亲把手上的一袋吃的给了宝宝。
宝宝打开一看,喜得跳起来:“好喔,好喔,奶奶,都是给宝宝吃的吗?”
“当然啦!”
“谢谢奶奶!”宝宝打开了一盒巧克力。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我叫梅倩倩,妈妈和叔叔叫我宝宝,今年四岁了。”宝宝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回答。
赵晓母亲一听孩子说“叔叔”,心想一定是赵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耐着性子问道:“叔叔是不是常来呀?”
“是啊,叔叔可喜欢我啦,带我出去玩,奶奶你看我的小汽车好不好看,是叔叔买的,还有小熊小猫咪,好多好多呢,还有我的裙子,你看好不好看,叔叔说我是个小公主。”宝宝把她的玩具一一摆给赵晓母亲看,嘴里吃着巧克力,高兴极了。
赵晓母亲强笑着说:“真好看呢。”
“叔叔好久没来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奶奶,是不是宝宝不乖呀,奶奶,你说宝宝乖吗。”宝宝仰着头问赵晓母亲,一脸的认真。
赵晓母亲不禁被孩子的天真无邪打动了,抱起宝宝说:“宝宝乖,一定是叔叔太忙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叔叔不要我了,对了,奶奶,你见过叔叔吗,他可好啦。”宝宝又高兴起来。
赵晓母亲正准备回答,门开了,“宝宝,妈妈回来啦,看妈妈给你买……”门口站着梅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晓母亲。
赵晓母亲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不请自到了。”
梅青回过神来,马上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喔,伯母,您好,您怎么来了?”
赵晓母亲尴尬地说:“说出来你会笑话我,我跟踪赵晓知道你住这儿的。”
梅青心里一惊,语无伦次,“伯母,我,赵晓……”
“不用多说了,”赵晓母亲打断了梅青的话,看着宝宝说,“宝宝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我都听赵晓说了,难得你对这孩子这么好。”
梅青看了眼宝宝没说话,赵晓母亲接着说:“晓晓小时候也很可爱,也是我的心肝宝贝。”
“做母亲的都挺疼爱自己的孩子。”
“是啊,所以我一直舍不得让晓晓吃半点苦,受半点伤害,你这样疼爱宝宝,想必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更何况赵晓是我亲生的。”赵晓母亲叹了口气,继续说:“晓晓把你的事都和我们说了,梅青,你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你不嫌弃,我愿认你做干女儿,儿子比不得女儿心思细,不知道疼母亲,而且我一直想有个女儿。”
梅青听她说“干女儿”,明白了她的意思,说:“谢谢伯母了,只是我没那个福气。”
赵晓母亲说:“梅青,我是真心实意的,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挺不容易的,在北京有个亲人打下招呼总要好些。哎,希望你不要怪我,你不知道这些天晓晓一直为你的事和我们闹别扭,他爸都气得住院了。”
梅青一惊:“啊!伯父他没事吧?是不是心脏病又发了?”
“嗯,没什么大事了,刚出院。哎,现在一家人真的没法过,”赵晓母亲说着拍了拍梅青的肩,“梅青,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也希望你能成为我家的儿媳妇,可是你也知道我们那楼里的人,哎,我怕你和赵晓受不了他们的议论,赵晓他爸又是个爱面子的人,一气又得发病。他爸要是有一天突然就走了,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活下去啊。”
梅青听得心里挺不舒服的,说道:“伯母,我懂了。”
“孩子,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我这么一大把年纪都快入土的人了,还不是都为了晓晓好。”赵晓母亲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梅青说:“伯母您放心,我会离开他的。”
赵晓母亲停了停,又说道:“其实赵晓这孩子你也知道人不错,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以前他交过一个女朋友,叫罗园园,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以前呢,两人闹了点小别扭,当时都小嘛,晓晓又不知道让着女孩子,现在那女孩想和晓晓重新和好。女孩人也不错,赵晓舅舅一家也挺喜欢那孩子的,这些日子她常去我家,我见赵晓对她好象也有几分意思,两人 有说有笑的,可能赵晓本人没发觉而已……”赵晓母亲说着说着故意停了停,看了眼梅青,又说道:“梅青,你别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太自私了,谁不希望孩子们感情顺顺利利,一家人美美满满的呢,是吧,你要真心爱晓晓就应该成全他,多劝劝他。”
梅青心里一惊,没想到罗园园去赵晓家了,听赵晓母亲这样一说,想起上次和赵晓提起罗园园赵晓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啊,罗园园毕竟是赵晓的初恋,人又漂亮聪明,赵晓对她怎么能说忘就忘说断就断呢,难怪赵晓这些天不接她电话也不来了,他如果真的爱她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离开她,毕竟他们都经过那么多了,原来是因为罗园园又出现在他身边了。的确一切都如罗园园说的,如果让赵晓家人在她和罗园园之间选择,他们一定会选择罗园园而不会选择她。梅青想着想着心里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万丈深渊的最底端。
赵晓母亲见梅青沉黙不语,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梅青手里,“孩子啊,难为你了,你现在的处境我们也知道,真不容易,这是我和他爸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先拿着用,有困难跟我说啊,千万别难为情。”
梅青再怎么困难也不会要她的钱,赵晓母亲没办法,只好收起来了。赵晓母亲走后,梅青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她将何去何从,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这么累。
宝宝把巧克力举给梅青看,“妈妈,奶奶真好,给我买了巧克力,给您吃一块好不好,很好吃的呢。奶奶还会不会再来,给宝宝买吃的,宝宝喜欢奶奶。”说着硬塞了块巧克到梅青嘴里,梅青不知是甜是苦。她不知道宝宝口中的“奶奶”到底好不好,总之这个时候她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滋味。
四十
赵晓仍没有来找梅青,梅青心里很难受,再也忍不住打赵晓电话了,手机一直关机,同事说他出差了,梅青不知是真是假,见赵晓不肯见她,而他母亲又找上门来了,心思纷纷扰扰如乱麻。
想找的人找不到,不想找的人却总是找她,宋词给梅青打过几个电话,怕她受委屈想见她,被梅青拒绝了。梅青觉得宋词是个优秀的男人,只可惜她不爱他,她爱的是赵晓,可是她又不能和赵晓在一起,世间的爱啊,总爱这样阴阳交错。这样的日子如一杯白开水,索然无味。赵晓迟迟不肯谅解她,梅青黯然神伤,找也找不着他,怎一个愁字了得,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天梅青上完一节课准备回教研室,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无意抬头看了下天空,天上堆满了厚厚的云,压得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传达室的保安叫她,说有人找她。梅青奇怪有谁会到学校来找她,不会是赵晓吧,他怎么不打她电话,梅青一路琢磨着走到了校门口。菲娜黑色的身影闯入眼帘,梅青惊呆了,她怎么像一个甩不掉的影子,居然又找到了自己,问道:“是你?!你怎么找来了?”
菲娜没有问答,淡淡一笑,“久违了!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别吓着你的学生了,梅老师!”梅青更加惊讶,没想到菲娜知道了自己的真名,看来她找的那些黑道上的人是够厉害的。菲娜说:“走吧,你不希望我在学校门口胡说八道吧?”梅青料菲娜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什么,于是和她去了家茶馆。
“你怎么还在北京,不要以为换了工作换了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北京就这么大,只要你一出现道上的人就知道了。”菲娜一坐下就对梅青说道。
梅青心里不痛快,“菲娜,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菲娜冷冷的说:“我没有胡搅蛮缠,北京太小了,说不定哪天小齐哪天又碰到你,又魂不守舍几天,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最好尽快离开北京,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宽限你一天,后天就离开OK?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看戏吧,别怪我管不住我的嘴了。如果你仍不走的话,那我就只好找东方广场的那个小白脸了,让你也尝尝心痛的滋味。”菲娜朝梅青吐了口烟,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梅青不寒而栗,“你别乱来!”
“嘿嘿嘿,我忍得够久的了,只怕管不住自己。”菲娜的一脸无赖相。
梅青气了,说道:“你有病!”
“是啊,我是有病呀,你才知道吗?而且我病得还不轻,反正是要死的的人了,拉上个垫背不是更好。”
梅青不想听下去,知道和她谈不出什么结果来,起身要走,“我得上课了。”
“好好上吧,悠着点儿,梅老师!”
梅青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回到学校又上了节课,在讲台上讲着讲着没心思教下去了,于是让学生自习,站在后面一阵阵发呆,到底走不走,如果不走的话,菲娜有可能真的会乱来,到时候她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自己怎么办,还能不能在学校呆下去,怎么办,怎么办……
梅青还没有想出好办法就绝望了,第三天梅青刚到学校就发现平时和她有说有笑的同事们见了她眼神怪怪的,像看一个外星人,平时尊敬她的学生也是挤眉弄眼的,梅青心里十分纳闷。偶然听到背后有人小声议论她“真看不出来她以前还做过那个呀,咂咂咂,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可怕”。梅青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菲娜对她下手了。
的确菲娜等了一天见梅青照样来学校上课,于是她卑鄙地向学校散发了梅青在夜总会做过的传单,一下子闹得沸沸洋洋。梅青没脸面在学校呆下去,当天就辞职了,校长可能也收到了传单,没有挽留这位“好老师”,老同学见了她也没话可说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梅青自感羞愧,于是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离开了学校。走出校门时,她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并不想放弃这份工作,她多么喜欢这份教书育人的工作,正正经经的工作,可是现在学生鄙视她,同事也鄙视她,没人认为她有资格从事这样一份阳光下神圣的职业,她想她的确没有资格。
梅青对菲娜的无耻行为感到痛恨之极,倒没有当初那么怕她了,不过她惹不起黑道上的人,那些人收了人家的钱什么事也干得出来。赵晓帮不了她她只能自救,尽量晚上不出门,夜大也不去上了,还要搬家。梅青一边找房子一边找工作,应聘了几家公司都没成,房子倒是找到了,是间地下室,够她母女住,月租三百块。梅青一心想躲开菲娜立即搬了家。搬家时站在阳台上看着玉渊潭波光粼粼的湖水,船里的人一定像当初她们呣子和赵晓划船时一样开心。哎,一切都成前尘往事,散如云烟,梅青一阵心痛。梅青找不到赵晓,于是那架钢琴也一同搬到了地下室。赵晓把公主坟的房子租下没几天,就把钢琴从家里搬来了,他知道梅青父亲的遭遇后,更加知道一架钢琴对于梅青来说意味着什么了。梅青说如果有一天真有奇迹他父亲能醒来,她一定要给父亲弹世上最美妙最动听的旋律。
工作成了梅青最大的问题,找了好些都不合适,她忧心重重,有些万念俱灰了。后来想到可可的那份家教,决定找下宋词哥嫂,转念想到当时人家诚心请她没去,现在自己找上去如果人家请到老师了,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先打电话给宋词,想从他那儿打听下。宋词没接电话,梅青又打了几个仍没接,梅青很奇怪,这不是宋词的做风,每次她的电话宋词都视若福音,梅青百思不得其解,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再打,宋词仍然不接,更加疑惑了,担心宋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于是晚上去宋词家找他。
宋词没让她进门,而是带她去了家茶馆。宋词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神也变得躲躲闪闪的。梅青很奇怪,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事吧?怎么不接电话?”
宋词语气淡淡地说:“没事。”梅青见宋词这样,想说家教的事又说不出口了,宋词见她欲言又止止而欲言的样子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没……没事。”梅青终于没说出来。
宋词把玩着茶杯,低头不语,沉黙了一会说:“梅青,你和他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和他没关系了。”
宋词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脸上没一点表情,喝了口茶,说道:“噢,你们又分手了?不过……梅青,我想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了。”
梅青一惊,不知宋词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转变,见他这样说,心想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和赵晓分手了想和他好,于是说:“宋词,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能。”
宋词像没听到似的一脸忧郁地接着说:“说真的,我曾经非常非常地喜欢你,我把你当做我心目中的月光女神,完美无瑕,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知道那个漂亮的光环下有许多瑕疵,多得让我无法接受,你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吗?”
梅青更加糊涂了,说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好吧,我听说你曾经在夜总会呆过。”
梅青一惊:“你听谁说的?”
“雅芬,是真的吗。”
梅青什么都明白了,不想做任何解释。
“梅青,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眼中容不得半粒砂子,从前我以为你和我以前的女朋友一样纯洁如月光,纯洁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你不知道我见到你时有多么的欣喜,我对你喜爱之极。可是事实上这只是我的一种幻觉,你不是她,你只有和她一样清新脱俗的外表,却没有她那样纯洁高尚的内心,我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梅青看到了宋词脸上的痛苦,她知道他过于追求完美,而且过于挑剔,这世间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啊,至少她没有看到过。梅青说:“对不起宋词,我从来没想过要欺骗你,至于我让你难过是我的错。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懂,但愿你找到和她一样完美的人!”
宋词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什么也没说了,低着头看也不看梅青了,梅青说了声再见,走出了飘着淡淡清香的茶馆。宋词也鄙视她,她并不感到有多么难过有多么痛心,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宋词之间会有什么关系,然而宋词的漠然让她有一些灰心与沮丧。她知道她没希望了,对于她这种没学历又迫切需要高薪水的人来说,在这么大一个城市里找份满意的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离开茶馆后梅青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身边行人匆匆,夕阳的余晖慢慢消失,夜渐渐地拉开了序幕。梅青看到一家娱乐城的霓虹灯不知疲倦地转动着,显露出夸张的妖艳的美,像一个女人性感的红唇,充满诱惑。一些打扮得妖艳性感的女人从梅青身边经过,留下一股劣质香水和胭脂的味道,梅青情不自禁地站在路边看了会,神情恍惚,有种想哭的欲望。
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爱情,梅青如一只掉进陷井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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