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晓那间兼做书房的卧室,显得有些另类,造型简洁的书桌上有台苹果电脑,桌上乱七八糟地堆了些纸和书,书柜里摆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饰品,墙上挂了几幅祼体女人画。梅青盯着画笑赵晓:“艺术家就是艺术家喔!”
赵晓说:“损我吧,因为这幅画,我爸和我急过好几次,说这画污染眼睛,不过在我妈这个美学权威的帮助下最终我赢了。虽然我保住了差掉被老爸扔进垃圾筒的美人儿,不过他觉得我挂几幅这样的画和我们家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规定我平时不能打开房门,我无条件接受,不开就不开呗。”
梅青怕说到他母亲,不便多说了,笑而不语。赵晓家里种了很多种兰花,有春兰,蕙兰,墨兰,蝴蝶兰,跳舞兰,梅青心想可能是知识份子对兰花的热爱吧。
原本梅青以为吃完午饭,聊聊天差不多就可以走了,没想到赵晓父母要她陪他们去看歌剧,晚上还要和赵晓舅舅一家人吃蛋糕。
梅青感到为难,陪赵晓父母看歌剧倒是无所谓,只是要见赵晓的亲戚令她为难,她没有心理准备也没考虑好这些事情。赵晓见父母对梅青非常满意,这关顺利通过了,十分高兴,于是极力挽留梅青。梅青没法,不想扫大家兴,只好同意,心底暗自叫苦。
十五
下午4点,赵晓一家人驱车前往保利剧院看演出,来自奥地利的一个知名剧团。虽说梅青有些音乐细胞,但对歌剧没什么兴趣,最主要是她长这么大就没有看过一场歌剧,她买不起昂贵的门票。
看得索然无味,只好别人鼓掌也跟着鼓掌,偷偷看赵晓和他父母,只见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心想他们之间的差距真大,不禁被一阵强烈的自卑感占据了,这种地方她这样的人怎么能来,一张门票就好几百上千的,高雅艺术和她这种生活在社会链底端的人无缘。贾府看门的焦大绝不会爱上林妹妹的,他们生活的社会层次不同,思想也不同,建筑工地的民工们也绝不会爱看保利剧院的西洋歌剧,他们更乐意去吃一顿涮羊肉。
赵晓偶然见到梅青脸上的表情,猜到梅青不太喜欢看,但又不方便对她说什么,怕父母看低了梅青,只好对梅青笑了笑,眼睛里充满了暗示,希望她能耐着性子陪父母看完这场演出。梅青对他做了个痛苦的鬼脸。
看完歌剧赵晓把车开到了保处剧院对面的亚洲大酒店,赵晓父亲和领班说了几句,领班于是领他们进了间包房。一进门,餐桌上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映入眼中,一大束鲜花中一行大字喜气洋洋,“祝刘韵兰女士生日快乐!”梅青想到赵晓家里种了多种兰花,心想估计不完全是因为知识份子对兰花的热爱,有可能也包含赵晓母亲名字中有兰的缘故。很多人喜欢以花喻人,比如名字中有桂的人可能会比较喜欢桂花,名字中有莲的人可能会比较喜欢莲花。梅青的名字中含有梅,但她更喜欢荷花,估计是她从小常和母亲去湖中采莲子的缘故吧。
赵晓母亲笑容满面,嘴上却说道:“嗨,不就是过个生日嘛,每年都爱这么浪费,跟他说都说不好。”
赵晓父亲笑了笑说:“难得过一次生日嘛。”
赵晓母亲说:“那是那是,过一次少一次,老喽老喽。”
梅青听出赵晓母亲话中有一丝美人迟暮的惆怅,于是安慰道:“伯母,生日应该是过一次多一次呢。”
赵晓母亲一听,果然乐了,说:“瞧瞧,还是梅青会说话,这小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
不一会赵晓舅舅一大家人嘻嘻哈哈进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稚声稚气的祝赵晓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看来在家被大人教过了。赵晓母亲抱住小孩,夸小孩聪明。
小女孩从赵晓母亲怀里出来后,又扑向赵晓,赵晓抱起小女孩,问道:“恬恬,想舅舅了吗?”
“想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吃肯德基呀?你上次还欠我一顿呢,舅舅说话不算数,老师说说话不算数牙齿会烂掉的。”小孩在赵晓怀中瞪大眼睛看着梅青,眼中充满了好奇,“姐姐,你是谁呀?”
梅青见她叫赵晓“舅舅”,叫自己又成了“姐姐”,脸上有些不自然,赵晓忙对小孩说:“恬恬,她是阿姨,不是姐姐。”
恬恬不依:“就是姐姐嘛,我喜欢叫她姐姐,姐姐比妈妈漂亮。”
大人一听都笑了,小女孩妈妈佯装不高兴地说:“恬恬,你怎么就知道叫舅舅和姐姐,忘了姑爷爷啦,下次姑爷爷不让你去他们家玩了。”
梅青一看小女孩的妈妈正是上次在歌厅超市见到的那个女人,看来真是赵晓的表姐。她以前倒是错怪赵晓了,其实和赵晓交往这么久后她早就对赵晓的为人不抱怀疑态度了,他并不是个追蜂逐蝶的浪荡公子。
赵晓向梅青介绍了舅舅一家人,舅舅、舅妈、表姐、表姐夫。梅青一一问好,打量了一下他们一家人,舅舅一身名牌,举手投足间有种领导风范,看来不是公司老板就是当官的;舅妈穿着也很讲究,话不多,看起来比较憨厚;表姐打扮时尚,言语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伶俐乖巧;表姐夫又斯斯文文,话也不多,一直面带微笑。梅青不由得想这一家人搭配得倒是有意思。
表姐眼尖认出了梅青,说道:“赵晓,梅青看起来挺眼熟的,我好象在哪儿见过她吧。喔,我想起来了,上次在‘杰迪’唱歌时见过,当时你还骗我说不认识,你个坏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表姐说着要揪赵晓耳朵。
赵晓忙躲开,说道:“雅芬姐饶了我吧,是我不对,今儿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吧,赶明儿再让你揪怎么样,姐夫,雅芬姐在家就是这样伺候你的?”
表姐夫笑着说:“呵呵,她是领导,我一向坚决拥护领导的英明决策,从来不犯错误,百分百的良民,对于那些欺上瞒下的不法份子就应该严厉打击,否则没法保持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赵晓做了个鬼脸。赵晓舅舅电话不断,看来很忙,赵晓母亲笑他日理万机。赵晓舅舅说:“哎,给共产党打工真累啊,还是晓晓好啊,洋人没中国人那么多会要开吧,对了,工作怎么样,你好长时间没向我汇报工作了。”
赵晓舅妈白了舅舅一眼说:“你真是的,人家现在忙着谈恋爱,哪有时间向你汇报工作呀,谈恋爱是正事,汇报工作就免了吧,一天到晚那么多汇报还不够你听的呀。”
赵晓舅舅笑了笑说赵晓有女朋友管,他也可以省心了,梅青笑而不语。
赵晓父亲叫来服务员把鲜花撤了,众人点上蜡烛,小孩为赵晓母亲唱生日快乐歌,赵晓母亲吹了蜡烛切了蛋糕,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快乐。一会儿,服务员上菜了,满满一桌。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表姐的孩子非要挨着梅青坐,因为梅青给她讲了几个故事,所以粘上梅青了,梅青倒是挺喜欢她的。首次参加赵晓的家庭聚会,她说得少听得多,从赵晓家人的谈话中对赵晓舅舅一家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原来赵晓舅舅在北京市某局任局长,舅妈在文工团工作,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赵晓表姐也在文工团工作,是舞蹈演员,表姐夫在公安部工作,表姐的婚姻算是门当户对,让一大家人非常满意。梅青在吃饭时发现赵晓舅舅有意无意地盯她看了几次,不禁纳闷。
本来表姐提议吃完饭找个地方去唱歌乐一乐,但是赵晓母亲喝了不少红酒头晕,赵晓舅妈身体也不太舒服,于是吃完饭后各自回家了。
赵晓把父母送到学校后,又送梅青回了西直门。梅青如释重负,一天总算完了。
赵晓一清早就起来了,折腾到现在也有些累,坐在沙发上,把梅青拉在身边关心地问她累不累。
梅青说:“还行,你不是说只去你家吃顿饭的吗,怎么多出那么多内容。”
赵晓笑了笑说:“怕说了你不去,其实本来这事也没完全定下来,起先我爸妈也没和我说,他们可能是对你比较满意,所以才带你见了我舅舅他们,如果不满意,吃完饭就会让我送你走人了。我爸妈这关顺利通过了,万岁!”
梅青笑了笑,“你妈妈挺幸福的。”
“是啊,跟你讲讲我妈吧。我妈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就兄俩妹,我姥爷姥姥过世得早,我姥爷没有兄弟姐妹,妈妈和舅舅相依为命长大,所以感情特别深,我妈没嫁给我爸时,舅舅特别疼爱她。我舅舅学习和工作都十分努力,所以有了今天的造化,每次我妈过生日,只要舅舅在北京都会给她庆祝一番,年年如此。后来我妈嫁给了我爸,我爸脾气又好,十分疼爱我妈,所以尽爱我妈小时候吃了点苦,但以后还是很幸福的。”
梅青说:“你妈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赵晓说:“是啊,没结婚时我舅疼她,嫁给我爸后我爸疼她,我爸妈一辈子从来没有吵过架,恩恩嗳嗳,相濡以沫,这样的夫妻真是太少了。”
梅青说:“是啊,真是太难得了,好多夫妻为了柴米油盐芝麻豆大的事情都吵得天翻地覆的。”
赵晓感触颇深地说:“青青,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像我爸妈一样恩恩嗳嗳,你放心,我绝对会以我爸为榜样,像他疼我妈一样的疼你。”
梅青一惊,不说话了。
赵晓看了看她,不禁纳闷,温柔地说:“青青,你不相信我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赵晓说到做到!相信我好吗?”
梅青于是说道:“我信,凡是你说的我都信。”
“我绝对只爱你一个,不欺骗你,你开心时陪你开心,你不开心时逗你开心,说过的话会守信……”
梅青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讨厌!把电影里的抄来骗我。”
赵晓见梅青笑了,高兴地亲了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厚厚的红包来,“青青,我爸妈给你的见面礼,一点小意思,收下吧。”
梅青很意外,不肯要,而且她根本就没想到什么见面礼。
“拿着吧,不然我爸妈会不高兴的,而且你今天给我妈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花了不少钱吧。”赵晓执意塞给梅青,梅青推不掉只好收下。
梅青打开一看,是沓崭新的人民币,少说有五六千块,梅青一惊,他父母真大方,才意识到那枚胸针对于他母亲来说微不足道,也许她看礼物时欢喜的表情一半真一半假,优雅的女人,让人看不懂!
十六
自赵晓父母见过梅青后,对表示她十二分满意,赵晓因此不时在西直门过夜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越发舍不得离开梅青了,于是对父母提出搬出去住。
然而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赵晓父母对他在梅青住处过夜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但坚决不同意他搬出去和梅青同居。赵晓无奈,只好作罢,虽然美中不足但比以前强多了。
赵晓父母得知梅青做家教之事后,对此也不大赞成,他们身为大学教授,非常要面子,而且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错,去赚那几个钱没必要,试图让梅青辞掉家教,然而梅青不肯,只要是干干净净的钱她都愿意挣,何况这份钱挣起来不累,特别是教了些日子后可可也喜欢她,中文进步不少,宋词哥嫂非常高兴。
赵晓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给双方做工作,最后赵晓父母妥协了,倒是十分心疼梅青,怕她太累了,梅青吃过那么多苦的人,倒没觉得有多累,赵晓母亲每次见了梅青都叮嘱她要如何保养,说女人老起来快得狠,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梅青想她也许很怀念年轻时漂亮的容貌,然而女人的容貌如花,哪能百日红啊。
赵晓母亲见赵晓和梅青情投意合,梅青也善解人意知书达礼又上进,越看越喜欢,于是催赵晓和梅青结婚,生怕夜长梦多,赵晓也不小了,做父母的当然希望孩子早日完成终生大事,尽享天伦之乐。赵晓把父母的意思和梅青提了几次,然而梅青对此不置可否。赵晓也不好勉强,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喜欢早早结婚生子,看来她也一样,怕说多了适得其反,只好随她了。
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平静但不乏快乐,但是有人打破了这种平静。这天梅青下了班刚走出中粮广场,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拦住了,梅青打量着她,印象中似乎没见过这个女人。女人直白地介绍她,说她叫罗园园,是赵晓以前的女朋友。
梅青感到很意外,没想到赵晓以前的女朋友居然找上门来,她从来没问过赵晓和以前女朋友的事情,所以赵晓也从来没有向她说起过他们的事情。梅青一听她自称是赵晓以前的女朋友,于是打量了她一下,她披着棕红的半卷长发,美而不艳,娇而不俗,时尚性感,笑起来妩媚动人,梅青不知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有些意外。
她们在中粮广场附近找了家咖啡厅,罗园园脸上一直带着妩媚的笑容,在这种迷人的笑容的攻击下,梅青尽管不知对方有何意图,但是有些招架不住了,这种笑容像一种极具杀伤性的武器,梅青想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早就在这种笑容中溃不成军了。罗园园神情自若地盯着梅青看,梅青觉得好象是自己做错了事抢了人家男朋友似的。
罗园园点了根烟,轻轻吸了口,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微笑着说:“梅小姐不介意吧?”
梅青说:“不介意。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我们好象没有见过。”
罗园园轻轻一笑说:“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只要是赵晓的女朋友,没人不认识你,呵呵,你没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在赵晓公司楼下,你的确很漂亮,赵晓喜欢漂亮的女人,这是他的风格。”
梅青不想和她绕圈子,她漂不漂亮与人无关,至少与面前的这个女人无关,说道:“谢谢,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罗园园又吐了个烟圈,说:“我是他的初恋情人,不知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可能没说,没有男人愿意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但是他的朋友们认识我。他非常非常爱我,可以说爱得死去活来,他的朋友和同事有目共睹,前些日子我出国了向他提出了分手,他受了刺激才找的你,现在我回来了,我要和他重修旧好,有很多男人喜新厌旧容易变心,但赵晓不是,想必你也了解赵晓的为人,重情重义,我和他有过许多美好的日子,给了他很多快乐的回忆,重情义的男人一旦念起从前的好,会不顾一切地回头,况且你们交往的时间还不够长,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也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我们同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
梅青听她当着自己的面说赵晓从前如何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说道:“你什么意思?”
“希望你离开他!”
梅青有些生气,说道:“凭什么?”
“凭你我都是女人,你争不过我,而且你们不合适。”罗园园口气非常自信。
梅青看不惯她的自负,“我不想和你争,感情的事不能勉强,顺其自然的好,你和赵晓已经过去了。”
“没有结束,他的父母亲戚都喜欢我,在你和我之间,他们家一定会选择我,我是北京人,自身条件不错,而且家境优越,学历不错,每个父母都希望有这样的儿媳,赵晓又是个大孝子,所以,天平会倾向哪一边,我不说你也清楚,我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我也不想让赵晓心里愧疚对你说不出分手的事情,与其这样不如你成全我,留下美名,我记你一好,我可以介绍优秀的男人给你。”
梅青一听才知罗园园也见过赵晓家人,想到这些,觉得罗园园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且自己又在夜总会做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家知道这事绝不会同意赵晓和自己交往,她怎么也比不上罗园园了,虽然说她并没想过和赵晓结婚,但是她想和他在一起,想着想着,梅青心烦意乱起来,端起咖啡喝了几口,说不出话来,即使有话也没心思说了。
罗园园见她沉默不语,以为默认了,微笑着看着她,梅青有些气恼,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然而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说道:“优秀的男人你留给自己吧,我绝不会主动退出,除非赵晓不爱我了。”说完离开了咖啡厅。
罗园园淡淡一笑,对着梅青的背影吐出一阵烟雾。
回到家,梅青陷入了沉思,耳边总是萦绕着罗园园的话,思绪凌乱如麻。放弃还是拥有,该不该放弃,该不该拥有,她困惑万分。“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她觉得自己比哈姆雷特矛盾一百倍。外面天黑了她竟然毫无知觉,直到赵晓进来开了灯,她才意识到。
赵晓见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不开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梅青看了眼赵晓,又低下了头,没说话。
赵晓更加疑惑,忙搂住梅青问道:“宝贝儿怎么啦?哎呀,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梅青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我见罗园园了。”
赵晓一惊,手从梅青肩上掉了下来,问道:“她……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她说她爱你,要我放弃你。”
赵晓脸上的表情一刹那间变了,变得僵硬,口吃起来,“她,她跟你说的?”
梅青点了点头,赵晓不说话了,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一句话不说地抽着。浓烈的烟味在空中飘荡,沉黙还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梅青见赵晓这样,突然明白了罗园园所说的“非常非常爱”,漂亮的初恋情人,回忆总是最美的,而自己不过是被赵晓拯救的一个被人轻视的女子,梅青心里不禁一阵失落、痛楚,这种感觉如烟味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痛得几乎窒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爱赵晓,正如赵晓从前爱那个女人一样,“非常非常爱”,但此刻面对烟雾中沉默的赵晓,她觉得自己陷入了无望之中。爱,来得容易也去得容易,她明白了,越容易得到的越容易失去。
不知沉默了多久,也不知赵晓抽了多少支烟,总之,天已经很黑了,烟灰缸里多了很多烟蒂。赵晓掐掉最后一个烟蒂,把梅青搂在怀里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梅青心里一惊,又是感动又是惊喜,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依在赵晓怀中说:“赵晓,我爱你!”
“我也是。”赵晓抚摸着梅青的头发低沉着嗓子说。
梅青听到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于是紧紧地抱住赵晓,生怕他会离开自己投入罗园园怀抱。赵晓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跟梅青说了他和罗园园的故事。
赵晓父母对赵晓一直管教严厉,他直到大学也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虽然在心中喜欢过几个女孩子,但那种情感都只是昙花一现,和人家连句话都没说过,只能算青春的燥动吧。直到两年前认识了罗园园,才开始了他人生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恋爱。
那时刚从大学毕业的罗园园来到赵晓的公司,在赵晓负责的设计部做一名普通设计员,
她没什么工作经验,不过在谈情说爱这方面经验丰富,当她收集了赵晓大量的个人资料后,就开始精心设计自己的人生,比设计一副广告创意认真千百倍,首先和在大学里相识的男友分手了,接着利用种种机会引起赵晓的注意,在她的精心设计下,终于,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赵晓看她的眼光多了,罗园园身材高挑,皮肤白晳,时尚性感,天生的尤物,赵晓自然招架不住,接下来聊天、吃饭、看电影、逛商场,最后赵晓坠入了爱河,一切尽在罗园园的设计之中,这可能是她最满意的一项作品了。
罗园园性情乖巧,把赵晓弄得云里雾里,赵晓家人也对她十分满意,赵晓幸福得找不着北,同时在赵晓的熏陶下,罗园园对广告创意的理解有了很大的深华,工作进步很大,赵晓对她格外关照,把她从普通设计员升为设计师,于是常带她出席广告界的名流PARTY,在一次PARTY上赵晓介绍她认识了一个美国人,此人是赵晓在广告圈的朋友,他立即拜倒在罗园园的石榴裙下,也不管“朋友妻不可欺”,对罗园园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玫瑰加支票,罗园园就投怀送抱,和他比翼双飞去了美国。
赵晓后悔不已,发了N封邮件骂那人不知廉耻夺人之“妻”,然而佳人已远走高飞,再怎么骂也没用了。罗园园是他的初恋,她走后,赵晓痛苦得不能自拔,觉得他的世界不存在了,一度萎靡不振。
好不容易时间抚平了他内心的伤口,他遇到了梅青,并且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
梅青听完赵晓和罗园园的爱情故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见赵晓神情落寞,于是从赵晓怀中起来,说:“你回家吧,你需要休息一下。”
赵晓看了看梅青,又抱住了梅青,“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用了,你回家吧,我有点累了。”
赵晓以为她生自己的气,想安抚她,然而梅青执意赶他走,他只好起身走了。
门呯的一声关了,梅青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赵晓上了车,开走了,她的心也随着空了。
十七
赵晓走后,一连几天没来西直门,他说他出差了,梅青半信半疑,不敢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怕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想躲避她。
梅青心里有种难以言状的滋味,胸口隐隐作痛,突然发现赵晓对自己是如此重要,在这个人口千万的城市里,他是她的亲人,惟一的亲人。
赵晓的确心里也不舒服,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罗园园,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料到梅青嘴里说出了“她说她爱你”,惊得他失魂落魄。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漂亮迷人的女人,毕竟她是他的初恋情人,是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女人,怎么能说忘就忘呢,只需别人一提醒,她就会鲜活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有一种痛,在他心底蔓延。
他不知道自己更爱谁多一点,一个是心底痛苦而美好的回忆,一个是眼前幸福且甜蜜的现在,一个是雍容华贵的牡丹,一个是清新脱俗的荷花,他曾想和罗园园相爱一辈子,也曾希望能给梅青一生幸福,然而现在两个女人都说爱他,尽管罗园园曾经背叛了他,可是一旦想起从前的种种美好,心里又觉得痛,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于是他选择了出差,他的确没有骗梅青,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最后他终于做出了决择。
几天后,赵晓刚回北京还没来得及见梅青,就接到了罗园园的电话,他赴约了,赴前任女朋友的约。
两人在一家美国人开的咖啡厅里见了面,罗园园也许有了美国情结,而且也喜欢像洋人一样耸肩。赵晓打量着罗园园,她虽然比以前瘦了,但仍掩饰不住她的漂亮,大大的眼睛像闪烁在夜空中的黑宝石,她的微笑一点没变,还像以前一样妩媚迷人。
“好久不见,还好吗?”罗园园问候赵晓,满脸笑容,口气像久别重逢的一个老朋友,十分轻松,没有丝毫尴尬,似乎忘记了从前对他的背叛。
赵晓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本以为她会不自在,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丛容。
罗园园拿出一支烟点燃,洋烟,是女人抽的那种,细长细长,她抽了一口,头向后仰了仰,吐出一个烟圈,女人味十足,动作美极了,赵晓很喜欢看她抽烟的样子,尽管他骨子里喜欢梅青那样古典贤淑的女人,但对于罗园园的这个爱好并不反感,也许因为她抽烟的样子太迷人了,从前赵晓还给她买烟。有时两人在酒吧对着抽烟,抽得烟雾缭绕,罗园园笑得妩媚迷人,赵晓就在这种烟雾里,在罗园园的笑容里深深地陶醉了,那些日子快活似神仙。
罗园园吐了个烟圈,说道:“我见过梅青了,她跟你说了吗?”
赵晓说道:“说了,你怎么找着她的?”
罗园园淡淡一笑说:“有必要知道吗?”
赵晓语气坚定的说:“我觉得有。”
罗园园想了想,她了解赵晓的性格,容不得半点欺骗,于是说道:“小何告诉我的,你别怪她,是我让她这样做的,她是我的朋友,做朋友应该这样,不对吗?她知道我爱你。”
赵晓想到貌不惊人的助手,没想到她居然被罗园园收买了,也许两年前她就是罗园园的底线,不禁感到一阵不悦,说道:“你一直利用她?”
“没有,我和她是朋友,她一个人在北京没亲没故,很乐意和我做朋友,我对她也诚心诚意,她百分之九十的化妆品是我送的。”
赵晓没话可说,没出息的家伙。
罗园园喝了口咖啡,发出一声感叹:“你别公报私仇,小姑娘找份工作不容易,要怪怪我吧。”
赵晓说:“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小器量。”
罗园园一笑,“我知道你的为人,最重情重义了,所以我爱你。‘梁园虽好,终非故园’,我不准备回美国了,所以,我想……”罗园园说了一半打住了,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赵晓。
赵晓问道:“你想怎么,你怎么不去了?”他故意把“回”字说成“去”,他不喜欢罗园园把去美国说成回美国,毕竟她的家在中国,他觉得她变了很多,或者他看清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在心里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早和TOM分手了。”
TOM是那个把罗园园从赵晓身边抢走的美国人,赵晓心想原来如此,问道:“为什么分手了?”
罗园园挑了下眉毛说:“他不过是一时的兴趣,如果跟他说天长地久,他会吓晕的。到了美国没多久他又喜欢上一个女孩,他们的观念和中国人相差很远,谈不上责任,他根本不管我。我在美国没一个朋友,语言也不通,回国又怕被人笑话,就找了家中国餐厅打工,我的护照快到期了,所以回来了。”
赵晓心想罗园园肯定在美国吃了不少苦,只是碍于面子没全说,于是安慰她,“回来就好了,遇到困难家里人可以帮你。”
罗园园盯着赵晓轻轻一笑说:“赵晓,你能原谅我吗,每个人一生总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吧。”
赵晓觉得她的眼睛里有很多东西,不想看下去,说道:“我不怪你。”
罗园园眼睛一亮说:“谢谢你!赵晓,你知道吗,在美国的时候,我很想你,想起你对我的好,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北海划船吗,你差点掉水里了,还有去动物园,哎,真的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东西了。我经历一些事后,才知道你对我好,我觉得自己以前太不懂事了,你不知道我爸妈为此事骂了我好多回,你愿意再次向我张开双臂吗?”
赵晓看到罗园园眼中满是期待,一刹那间脑海中又浮现梅青柔情似水的双眼,委婉地说:“园园,有些东西失去了,是没法找回来的,即使找回来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就把它当成最美的回忆吧。”
罗园园有点窘,佯装喝了口咖啡,自失地一笑,“我真傻,应该早就料到了,对不起,不过我真的很爱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赵晓不禁觉罗园园有些可怜,被人拒绝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她这种高傲漂亮的女人,见她这样有些不忍心,说道:“你我之间不用说对不起,你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会找到适合你的好男人的。”
“但是我只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赵晓笑了笑,“别损我了,千万别一叶障目。”
“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了?”
“园园,我早就不怪你了,但是我们之间毕竟过去了。”
罗园园失望了,“你很爱她?”
赵晓点了点头。
“她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我,你喜欢她哪一点?”
“她心地善良。”
“难道我很坏?”
赵晓觉得没必要纠缠下去,于是说:“园园,你别钻牛角尖了,我们之间的确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回头了。”
罗园园嘴角一笑,“看来我高估了自己,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赵晓说:“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又漂亮又能干,会找到比我强的男人。”
罗园园吐了口烟,“我自有打算,你放心,我把对你的爱埋在心底如何,好了,不说了,免得你讨厌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对不对,如果我请你出来吃饭,你不会拒绝吧。对了,我找了家广告公司,以后没准有很多问题得向你请教,你不会不帮我吧?”
赵晓说:“没问题,工作上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罗园园故意顽皮地笑道:“先谢谢你了,除了工作就不能谈其他了?”
赵晓笑道:“可以。”
“那感情呢,呵呵呵,算了,不说了,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了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说真的,有些后悔,可惜你不肯给我机会。”
赵晓笑而不语。
罗园园抿了抿嘴,转了话题,“听说李晨和他那个也分手了,怎么回事,他俩不是好得像一个人吗?”
“感情上的事,谁说得清。”
“哎,这世上的男男女女呀……”
罗园园吐了一阵烟,两人分手了。
虽然罗园园故装潇洒,但是赵晓感觉到了她的失落。
赵晓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不知道自己是否伤害了她,他知道罗园园高傲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脆弱的心,她虽然爱慕虚荣但心眼不坏,而且聪明伶俐。也许她从美国吃了不少苦回国后满心以为赵晓还会接受她,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定很难过。她难过赵晓也不好受,以前只要她一掉眼泪,他都心疼不已。
最后,赵晓心想,以后她在工作上需要帮助时,尽量多帮帮她吧。走出咖啡厅,他立即向西直门奔去。
十八
赵晓终于没有和罗园园重修旧好,梅青舒了口气,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但是回想起罗园园那日的话和表情,心里又有些委屈,转而想到自己的情况,又没话可说了,生活真是折磨人呀。
几天后赵晓又去新加坡出差了,一周时间,梅青总是怪赵晓的猪头老总用人太厉害,梅青有次在赵晓公司楼下地看到过一次赵晓的老板,胖乎乎圆溜溜的,梅青说赵晓用“猪头老总”形容他还真没错。赵晓安慰梅青说能者多劳,他拿的工资不低,当然得多干活。梅青想还好,她的客户在北京,不用出差,打个车就到了,不过是从北京的东边到西边而已。
赵晓不在北京的日子,梅青觉得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也格外的想他,想一个人的滋味真不好受,酸涩多于甜蜜。
想一个人多美好
就算只剩记忆可参考
唱得轻松,一旦真想了,太难受!
周六下午她照例去宋词哥哥家教可可,宋词哥哥家里像往常一样,宋词哥嫂都加班,宋词在家陪可可玩。梅青有时想,要那么高的学历和收入到底好不好,比如宋词的哥嫂,得到这些的同时失去了常人的天伦之乐。可可跟他妈妈一点都不亲,倒是和梅青关系好得不得了,每次对梅青的到来都十分开心,梅青也喜欢他,于是每次去他家都给可可买些好吃的或者好玩的。
梅青一进门,可可就抱住了她,“柳阿姨!想死我了。”
梅青笑着说:“喔,这么想阿姨呀,阿姨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冰淇淋啦。”
“谢谢柳阿姨!”
宋词拍了下可可的ρi股,“嗨,你这个小坏蛋,见了阿姨就不要叔叔啦,叔叔下次不带你玩了。”
可可做了个鬼脸。
宋词对梅青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不知道,你还没来时一个劲地念叨着要我开车去接你呢。”
梅青说:“呵呵,不用了,这小家伙。”梅青和可可进了他的卧室,翻开书本,一边讲故事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可可的小脑袋,心里升起一阵母爱,她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看着可可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想到一些事,有些神情恍惚。
“柳阿姨,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可可见梅青说着说着停住了,疑惑地看着她。
梅青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笑了笑,说:“阿姨说到哪儿啦?”
“你说蚕娘娘一把抓住了妖怪。”
“喔……好好,接下来啊……”梅青翻了下书,继续给可可讲起故事来。
上完课,宋词哥哥回来了,宋词准备回家,和梅青一同下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梅青有些尴尬,每次和宋词单独在一起她都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宋词身上特别的气质让她无形中感到一种压力。
宋词她有没有时间,想请她去国图音乐听听音乐,说有场钢琴演奏会。梅青一听钢琴演奏会,心底特别想去,虽然她对西洋歌剧不感兴趣,但这种钢琴演奏会非常感兴趣。但是她不想和宋词单独去听音乐会,免得误会,不过谁有误会她也说不清,总之她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她又想去听这场演奏会。
宋词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劝说她答应,梅青说要不要叫上绮莉,宋词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梅青觉得自己真够笨的,怎么能叫绮莉呢,她根本就不懂得欣赏音乐,于是说算了,还是不叫她吧,绮莉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最后,梅青接受了宋词的邀请去听音乐。
音乐会是8点的,时间还早,宋词带梅青先去一家西餐厅吃饭,餐厅里灯光暖昧,音乐悠扬,人影婆娑。梅青觉得这种餐厅适合情人约会,事实上餐厅里情人的确不少,梅青坐得有些不自在了。
宋词在舒缓的萨克斯中说起了他和女友的故事,梅青有些意外,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讲这些。
“她是我大学同学,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当我在琴房第一次见到她长发飘飘、步子轻盈地向我走来时,我就爱上了她,后来我们相爱了,爱得很真很纯很深。她温柔得像树梢上的月亮,我俩常在琴房一起弹《月光曲》,她美得像月光女神,那些日子也美得像皎洁的月光!可惜人生无常,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开我,可能老天太妒忌我们了,她得了白血病,她走时我给她哼《月光曲》,她像睡着了。她走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看着冰冷的钢琴总是想起她,心痛极了,有半年时间我没有碰过钢琴,我觉得我的世界也随她一起消失了。”
梅青不禁被他的故事感动了,感觉像小说里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清纯得不沾一点人间烟火。她不知道那是个怎样完美的女孩让宋词如此留恋,见他脸上写满了忧伤,安慰道:“你这样想念她,相信她在天有灵会祝你幸福的。”
宋词说:“她走时这样祝福过我。柳青,你信天意吗?也许真的有天意呢,那天我在绮莉家看到你弹《月光曲》时,我就觉得有天意,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温柔恬美,善解人意,我相信真的是老天的安排,不然,你说我们怎么会认识,而且你那么像她。”
梅青一听,不知如何说才好,宋词认为他们的相识是天意,然而赵晓认为他们的相遇是缘份,世间是否真有天意,真有缘份,她说不清,她也不知道,她想也许既无天意也无缘份,一切都不过是场幻觉罢了。
梅青说:“我怎么能和她比,一定是你的错觉。”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错觉,但是见你次数多了,我越来越觉得你和她就是一个人。”
赵晓那边刚解决罗园园的事情,她不想自己又多出什么事来,于是不想和宋词单独呆在一起了,免得他有幻想,不等西餐送上来就提出要走,而且也不想听钢琴演奏会了。宋词问
她是不是生他气了,梅青说没有。
宋词见梅青执意要走,于是送她回家。两人一路无话,进了小区,梅青准备下车,被宋词拉住了,“柳青,我喜欢你!”
梅青吓了一跳,立即甩掉他的手,“你……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绮莉说过,可我还是喜欢你。你知道吗,我每周一就盼望星期六赶快到来,盼望在我哥家里见到你,你可能没法体会我内心的感受,这种滋味既甜蜜又苦涩,自从我女朋友走后,我一直心如止水,没有哪个女孩子让我心动,我努力试着去接受她们,可是都失败了,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我还可以再爱,这让我欣喜,让我充满了活力,虽然我知道是我一厢情愿,可是我无法自拔,我……”
梅青忙打断宋词的话,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宋词,你别说了,我们之间不可能。”
“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你。只要你一天没有结婚,我就有希望。我想过了,我好不容易遇上了你,绝不会轻易放弃爱一个人的权利和自由。”
“你别乱来。”
“你放心,我不会骚扰你,但是我不会放弃你。”
“不好意思,我下车了,谢谢你!”梅青赶紧下了车。
梅青头也不回进了楼。
梅青心烦意乱地刚进屋就闻到一股烟味,只见赵晓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很意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回来吗?”
赵晓没说话,站着不动。梅青感到奇怪,走到赵晓身边问:“怎么啦,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利?”
赵晓半天才转过身,盯着梅青低沉着嗓子说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这么快回来?”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不希望你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就可以和别人约会呀。”
梅青听赵晓如此一说,才知道他刚才站在窗边看见自己在宋词车里,正为此事生气,故意开玩笑,“哟,这么小气呀。”
赵晓提高了声调,有股火药味,“你让我怎么大方?”
梅青一见这情形,知道不对,于是收起了笑容:“我……你瞎想什么呀,我和他没说什么。”
赵晓不依不饶,“我是瞎想,你和一个男人在车上坐了二十分钟,你说我想什么?”
梅青说:“他和我说可可的事呢。”
“可可有什么事他爸不说要他来说。”
梅青见赵晓真的生气了,又没法向他解释,只好说:“不和你说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谁知道你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你,你是不是想和罗园园重修旧好故意找荐呀?”梅青一听,心想他心里一定还有罗园园,不然不会对她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这不是以前的赵晓,梅青越想越觉得委屈,气得说不出话来,跑到床上哭了起来。
赵晓一听她怪自己想罗园园心里更气,但一见她哭,觉得自己话太重了,也许自己心里真的还有罗园园,否则不会发那么大火,而且刚才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地怪她也有点不对,或许他们真的是在谈可可的事情,于是坐到梅青身边,口气缓了下来:“对不起,青青,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才见你在他车上聊那么久,等得不耐烦,所以胡思乱想了,向你道歉好吗。”
梅青收起了泪,不说话了。
赵晓说:“青青,你别瞎想,我和罗园园真的结束了。可能是这段时间我们都太敏感了,所以变得脆弱,禁不起一点点风吹草动,我错了,好吗?”
梅青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心里也很难受,于是抱住赵晓说:“你没错。赵晓,我爱你!我以后绝不这样了。”
赵晓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好啦,宝贝儿,别哭了。以后晚了你打车回来吧,我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你这么漂亮,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你不会让我去和他决斗吧。”赵晓诞着脸吻了吻了梅青的泪水,又说道:“青青,想我了吗?我可是想死你了,我要吃你。”说罢给了梅青一顿狂吻,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那对温热柔美的Ru房让他心底一阵燥热,他一口咬住梅青圆圆的|乳头,然后慢慢把头滑向她丰腴光滑的大腿之间,心里被火烧得快要炸了,一下进入了梅青的身子,梅青双目微闭,一脸迷醉,娇哼不止,惹得赵晓如汹涌澎湃的潮水,气喘吁吁,一阵激战,地动山摇……
难以言状的欢乐把那一点点不开心消融于水,两人冰释前嫌。
十九
赵晓问梅青一年四季中最喜欢哪个季节。
梅青说秋季,春季太娇嫩,夏季太热烈,冬季太凄冷,秋季最好,不愠不火,天高气爽,云淡风清。
秋天到了,北京的秋天是金色的,金色的太阳,金色的树叶,金色的秋菊,金色的果实
,好一个金色的收获季节。梅青的能力远远超出周力的预想,工作做得无可挑剔,把手上的两个客户维护得非常好,客户因此增加了订单,周力非常欣赏她的勤奋和能力,把她由客户助理升为客户经理。梅青职位提高了,薪水涨到5000,一跃成了北京的中层白领。
梅青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感概万分。这一切都源于赵晓,赵晓给她进公司的机会,给她进大学进修的机会,给她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给她光明磊落干干净净做人的机会。当她在夜总会麻木地卖笑时,怎会想到有这样一天,只要跨出一步,幸福原来这么近这么甜。
秋天的香山是最美的,虽然不到红叶满山之时,但在满山苍绿中偶尔点缀出一抹红色,万绿丛中一点红,格外美丽。天高气爽,云淡风清,是爬山的好季节
梅青和赵晓去爬了次山,她来北京好几年了,却从没到北京的风景名胜玩过。这个时候的香山人海如潮,北京人外地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原本赵晓想偷懒坐缆车上山顶,梅青却想爬上去,说爬山得真正的爬才有意义,赵晓只得依她。赵晓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连家务都没怎么做过,所以爬了一半就气喘吁吁,梅青精神倒是不错,爬到山顶也没事,赵晓心想看不出外表柔弱的梅青还有股子硬劲儿。
很意外,梅青在山顶遇到从老家来北京玩的一对中年夫妻,梅青又惊又喜又慌。那对夫妻也很意外,没想到能在北京遇到他们那个小镇上的熟人,宇宙太大,世界真小。几人唧唧喳喳用方言聊了起来,赵晓一句也听不懂,发现那妻子不时打量他,他只好笑着站在一边迎接她的注目礼。
后来他们一同下了山,原本梅青计划走下去的,可是改变了主意,坐缆车。在缆车上赵晓笑着说:“你们都说了些啥呀,我一句也听不懂。”
梅青淡淡地说:“没什么,全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赵晓说:“你就说我听听嘛,我站在那儿像个傻子似的,对了,那女的有没有说我长得帅呀,我发现她一直盯着我看呢。”
梅青淡淡一笑不说话,风从耳边吹过,脚底空空的,有种要掉进山谷的感觉。
下了山梅青尽地主之仪请那对夫妻吃了顿饭,梅青知道他们来趟北京不容易,没准一辈子只会来这么一次,于是当晚又请赵晓开车带他们在二环路上兜了一圈看夜景。那对夫妻像农民进了城似的,脑袋都看歪了,丈夫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对赵晓说了一堆谢谢。赵晓倒是很乐意带他们看夜景,毕竟是梅青老家来的人,爱屋及乌吧。
梅青的老乡回家后没几天,梅青变得心事沉沉,闷闷不乐,赵晓以为她想家,让她回家看看,梅青没同意。赵晓不禁纳闷她为什么不愿意回家,难道她不爱她父母,觉得不可能,她每次说起她父母都充满了无限深情,她是个非常孝顺老人的女孩,有次赵晓父亲心脏病发作住了一周医院,赵晓刚好在外地出差,他母亲又熬不了夜,于是梅青在医院守了好几个通宵,她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周六还有家教,够累的,可是一句怨言也没有,让赵晓父母感动得要命,觉得她比亲生女儿还亲。
赵晓对梅青不回家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她总以浪费钱为借口,但赵晓清楚她并不是爱财如命的人,尽管平日节俭,但不至于吝啬到舍不得买一张回家看望父母的车票。而且她很少当着他的面给家里打电话,赵晓试图从她手机上查出她家电话,但一无所获,赵晓对梅青刻意隐藏家中情况心有不快,每次问她,她都黯然神伤,赵晓只好做罢,谜一样的女人,让他又爱又怜又痛。
然而赵晓又无可奈何,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愿意包容她的一切,尽管对方也许没有付出她的全部。
梅青拿到5000块的税后工资后,星期天去邮局给家里寄了4000,手上只剩下几百块,梅青拿着汇款单深深叹了口气,赵晓平日总是怪她太节俭,她哪有条件奢侈呀,还好,现在工资涨了以后每个月不用再向赵晓借2000块了。虽说赵晓不时往抽屉里给她放零用钱,但不到万不得已她轻易不动。所以钱越放越多,但她只拿了几张,另外她有个帐本,清清楚楚地记着她用过赵晓的钱,赵晓为此和她生过好多气,怪她对他存有界线,但她仍坚持记帐。
出了邮局,一个少妇牵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孩子迎面走来,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嘴里咿咿呀呀唱着歌,经过梅青时对她天真无邪地一笑,叫了声“阿姨”,梅青心里一动,真可爱的孩子,回报一笑,心底涌起一阵母爱。
没走几步,接到绮莉的电话,约她去做美容,梅青心想她傍了个“爷爷”后日子倒是过得蛮滋润,也没以前小器了,老头给她买了好几个玉镯,有从泰国买的,有从马来西亚买的,她一手戴个镯子再也不提杜映轩给梅青买镯子的事了,其实梅青也就戴过几次而已,不是杜映轩说起,绮莉根本不知道。有些男人就爱这样,给你买个芝麻大的东西也要炫耀一番,显示出他对你的好来。
梅青在美容院见到绮莉,她满面春风,夹了个漂亮的漆皮鳄鱼包,丰满性感的身子包裹在肥瘦合宜的真丝手绘长裙里,皮鞋上镶了颗巨大的水晶扣,折射出五光十色,耳上颈上戴满了亮闪闪的珠宝,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像个暴发户。
美容院的主管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亲热地叫道:“姐,来啦!”
绮莉语气淡淡地嗯了声,主管领着她俩进了美容室,是个双人间,两人换上美容院提供的衣服躺在美容床上,一边聊天一边享受着按摩。从聊天中梅青得知绮莉的美容卡花了一万多,不禁惊叹她的出手阔绰,真是今非昔比,以前绮莉花一千块做美容都心疼得要命,每次做完美容都恨恨地骂美容院宰人,由此也明白为何她脸上的皮肤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一万块的美容卡含金量就是比一千块的多。
两人又聊了会各自的事情,生活、感情。绮莉强烈地感受到有钱的快乐,更加迫切地希望老太太归天,感叹道:人啊缺啥千万别缺钱!
钱,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主宰着多少人的生死命运,梅青觉得她这一生似乎就是被这一个字驱使着、奴役着,疲惫不堪,一路走来不停地追逐它,错过多少美丽的风景,本来在大学校园里有个情投意合的男友,然而不得已离开了他,如今赵晓是否也只是路上的一道风景,最终仍得错过,梅青不得而知。这一次错过不知会不会成为她一身的过错,绮莉的感叹让她心烦意乱,暗自恼了,憎恶起“钱”来。
绮莉又发出一声感叹:人生真是无聊!有的人含着宝玉来到世上,有的人含着稻草来到世上。我们都是含稻草的苦命人啊!
给她按摩的女孩说道:“姐,您干嘛哭穷呀,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呢,您一身的名牌多气派呀,我们连您衣上的一粒扣子都买不起呢。”
绮莉说:“穷人穿再贵的衣服仍然是穷人,富人不穿衣服也是富人,越穷的人越爱把自己包装成富人,脱了衣服啥也没有,一肚子苦水。嗨,说了你也不懂。”
梅青说:“你明明知道她们不懂,还要说。”
绮莉说:“穷人说话的权利还是有的吧,人长嘴巴除了吃饭不就是为了说话吗,虽然有些话说了也白说,但还是要说。”
梅青说:“你这丫头,没神经错乱吧,胡言乱语的,说点好的不行吗。”
绮莉说:“你还别说,我还真希望自己神经错乱,啥也不想多好。”
梅青怕她继续胡说下去,笑笑不理会她了,绮莉说着说着发出了呼噜声,竟然睡着了。梅青也睡了一觉,梦到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醒来才知是女孩的按摩,不禁怅然。
做完美容,绮莉请梅青吃了顿海鲜,此时的绮莉只想尽情享受花钱的快感,所以花起钱来眼睛也不眨,梅青见她大手大脚,估计老头给她的包养费不止一万,但在这种事情上又不愿多问,而且现在她正认认真真挣干干净净的钱,绮莉就是腰缠万贯她也不羡慕,与绮莉来往只是念着当日的旧情而已,而且绮莉虽说爱慕虚荣但人不坏。
和绮莉分手后,梅青经过一家音像店时,听到林忆莲的歌声,听说她现在出新专辑了,她爱听这个单眼皮女人的歌,于是进去看看。梅青没想到遇上了小齐,小齐见到梅青又惊又喜,满眼溢出欣喜来。
让梅青更意外的是,音像店居然是小齐开的,梅青纳闷他一个娱乐城端酒水的服务生哪来这么多钱,这么个小店少说得四五万吧。果然有人资助,小齐说梅青走后他也离开了“京都华宫”,开了这家音像店,有一半资金是菲娜的,说到这时小齐的表情有些尴尬,梅青倒是不在意,不过有些意外,依小齐的个性,他是个心地善良为人正直的男孩,为什么会要菲娜的钱。
虽然梅青没问,但小齐说出了原因:菲娜是个可怜的女孩,父母离异后没人要她,于是在社会上混,被一个新加坡男人包养了,给了她一笔钱,还给她买了套别墅,然而这男人却是个性虐待狂,菲娜浑身上下被他打得伤痕累累,菲娜想离开他但是摆不脱他的纠缠,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那男人回新加坡菲娜才熬出头,但是那人却给她留下了可怕的性病,难以治愈,菲娜于是去夜总会报复男人,把病传给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有个客人染病后来夜总会对她大打出手,小齐救了她,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从此把小齐当作亲人,也把她不为人知的经历告诉了小齐。
小齐离开夜总会后,菲娜也离开了,在家休养身体,小齐定期陪她去医院检查,小齐开音像店资金不够,菲娜出了钱,小齐把音像店的收入算她一份,虽然那个男人给了她一笔钱,难免会坐吃山空。
梅青听小齐说完,脑海中浮现一身黑衣表情冰冷的菲娜,没想到她这么可怜,虽说从前她把自己打得体无完肤,然而此时心里却对她恨不起来了,也不想对小齐提起这事,说道:“小齐,既然她把你当成惟一的亲人,你以后多爱她一些吧。”
小齐表情复杂地说:“柳青姐,我,我只是同情菲娜,爱和同情是不一样的。”
梅青看小齐眼中有些异样的东西,于是低下头不说话。
小齐见状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转了话题说道:“柳青姐,我这儿有好多林忆莲的CD,我记得你很喜欢唱她的歌,要不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这儿有她最新推出来的,挺好听。”说着带梅青看林忆莲的CD。
梅青一见惊得说不出话来,林忆莲的CD摆了半个货架,小齐笑着说:“她的歌我几乎都收集了,我家里有套完整的,这些卖的也比较齐全,你喜欢哪张就拿去听吧。”
梅青不想要,但小齐执意要她拿,只好选了两张,最后小齐说有了她新的CD一定帮她留着,希望她常来。最后小齐问到她的工作时,梅青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心里一阵感激,他分明在关心她,或者也担心她仍在夜总会,于是说了她目前的工作。小齐听了轻轻舒了口气,梅青看在眼里,笑了,真是个善良的男孩。
梅青一想到菲娜就不想逗留太久,免得产生误会,于是要走,小齐依依不舍,想请她去喝咖啡,梅青不想多事拒绝了,只在音像店里喝了杯矿泉水。小齐把自己的名片给了梅青,顺便硬向梅青要她的名片,梅青虽说不愿意但不忍拒绝于是给了他。
梅青回到家放了张CD,听着听着,由歌词联想到小齐,不禁心里有些难受起来。
承诺是梦想的山脉
时间如一望无际大海
我只为你而存在
岁月会明白我给你的爱
历久弥新的色彩
生命会明白
爱才是主宰
不让明天有感慨
你的世界是否
有我的存在
二十
时间在指间飞快流逝,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圣诞节,赵晓公司提前下班,赵晓本想下了班就去找梅青,可是梅青得正点下班,赵晓于是耐着性子坐在办公室看文件,同事们一个个高高兴兴地走了,最后行政经理敲了敲赵晓的办公室门,问他走不走,赵晓一见大家全都走了,于是也出了办公室。
赵晓晃悠着先去花店买玫瑰,花店小姑娘口口声声说“蓝色妖姬”是最好的,赵晓觉得
那种怪异的蓝是涂的颜料,不太想买,但见有个憨头憨脑的家伙一进花店就点名买了束,心想没准真是最好的,于是买了“蓝色妖姬”,好家伙,一束十支花了他四百块,赵晓倒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他们也太黑了,那没办法,谁叫今天是圣诞节呢。
时间还早,赵晓无处可去,心里怪周力刻薄不让员工提前下班,害得他没法去接梅青。捧着“蓝色妖姬”进了“东方新天地”那间咖啡厅,还好,捧着花等人的傻小子不止他一个,咖啡厅里还有几个张头张脑的对着花两眼发痴,估计等女朋友等了不少时间了。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为什么总是等女人的男人多。
商场里好不热闹,摆了好些挂满铃铛卡片的圣诞树,玻璃橱窗上写着“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服务员都戴着圣诞老人的红帽子,脸上挂满了笑容,看来今天的销售额不错,只要是节日,管它洋人的中国人的,不是倡导国人消费吗,商场趁机大作文章,圣诞节过得像情人节似的。
赵晓坐在咖啡厅里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看着门口向路人招揽生意的“圣诞老人”,欢天喜地的小孩,兴高彩烈的年轻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满街的喜气洋洋,他也感受着这份热闹,有过节倒也不错。
坐了会,赵晓在这种气氛中渐渐耐不住性子了,于是去商场里逛了逛,无意看到一款漂亮的红宝石项链,觉得戴在梅青白晳柔美的脖子上一定不错,加上导购小姐巧舌如簧的游说,于是买下了。
赵晓好不容易接到梅青的下班电话,于是急忙取了车向中粮广场开过去,偏偏今天的长安街堵得厉害,从东方广场开到中粮广场居然花了半个小时,赵晓恨不得开架直升飞机。
赵晓在中粮广场的大厅迎到了梅青,她披着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白毛衣紫裙子加上黑长靴,时尚大方,神采奕奕,见了赵晓嫣然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呀,笑得赵晓神魂颠倒,回过神来忙把“蓝色妖姬”献了上去。
梅青接过花,脸上笑得无比灿烂,“好漂亮的玫瑰啊!”
赵晓乐了,只要她喜欢,哪怕四千块一束也愿意,帮她拿外套,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梅青说:“我无所谓,随便你了。”
赵晓早想好地儿了,说道:“‘哈本斯’怎么样,那儿的牛排很不错。”
梅青轻轻皱了下眉头,说:“牛排血淋淋的,不爱吃,而且那儿东西太贵了,今天非要吃洋人的东西吗,”
赵晓说:“那当然啦,今天圣诞节嘛,你是不是怕我花钱呀,一年才过一次,别心疼这点钱啦。”
梅青说:“既然这样,不如去复兴门的‘必胜客’吧,反正就在长安街上,也近。”
赵晓说:“好吧,一切听从女皇陛下的!”
梅青笑了笑,梅青的一个女同事从她身边经过,对梅青神秘地笑了笑,眼睛直直地盯着赵晓。梅青问她今晚有什么安排。
女孩说:“嗨,马路上溜着呗,哪比得上你呀,宝马香车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女孩说着朝门口一个手捧玫瑰花的年轻男人走去,一把挽住了他胳膊,亲热地拥着走到路边拦了辆的士。
赵晓取了车,两人直奔复兴门而去。“必胜客”挤满了排队等候的人,比他们预想的多几倍,赵晓想换地儿,梅青觉得没准今晚的西餐厅都得排队,而且路上又堵车,不如在这儿等着,赵晓一听有道理,于是拿了号耐心地等着。
餐厅里放着圣诞快乐歌,空气中充满了节日的气氛,梅青捧着花坐在门厅的长椅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像她一样捧花的女孩不少,但少有“蓝色妖姬”,这束花引来不少女孩的注意,梅青视若无睹,从容迎接她们的注目礼。
赵晓去外面接电话时,梅青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怎么样,吃好了吧,你要是听妈妈的话呀,爸爸以后常带你来”。梅青一看,是杜映轩!
同时杜映轩也看到了梅青,一样的意外,嘴张了张又合上了,眼睛落在“蓝色妖姬”上,梅青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你问妈妈我听不听话?”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男孩拉着个中年妇女的手,歪着头问杜映轩。
梅青想那中年妇女一定是杜映轩的老婆了,于是打量了下她,五官端正,中等个子,有着与年龄相符的富态。不过让她吃惊的是,她腿有点跛,一时间,梅青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情她,也同情杜映轩,不禁呆呆地看着杜映轩,杜映轩也看着她,表情复杂,似笑非笑。梅青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她不爱他,但不恨他。
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前和现在恍若隔世,两人曾经有过那么多次肌肤相亲,不论真情假意,此时连最简单的一句问候都说不出口了,只能两两相望,隔着他的妻儿,隔着“蓝色妖姬”,隔着这寒冷却又喜气洋洋的冬天。
“叫到多少号了?”梅青正胡思乱想时,赵晓进来了,搂着她的肩问,他没注意到擦身而过的杜映轩。
杜映轩嘴角轻轻一笑和妻儿出去了,梅青看着他们一家人钻进车里走了,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状的滋味。
“李晨他们已经出发了,咱们得快点儿,早知这么多人去别地儿就好了。”赵晓说道,没注意到梅青的变化。
梅青被杜映轩这么一搅和,心情有些低落,说道:“我……不想去了。”
赵晓很奇怪:“为什么呀,不是都说得好好的吗,去吧去吧,大家一块儿乐乐多好呀,李晨说酒店还放烟花呢。”
梅青见赵晓特别想去,只好同意了,好不容易服务员叫到梅青捏着的号了。赵晓点了圣诞情侣套餐。
赵晓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梅青,梅青打开一看,是CD香水,十分高兴,连声说谢谢。赵晓又拿出那条红宝石项链,梅青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掩饰住内心的喜悦,说道:“我说过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你怎么不经我同意就买了,很贵吧。”
赵晓满脸笑容的说:“不贵不贵,要经得你的同意就没法给你买了,女孩子戴点首饰挺漂亮的。你别心疼钱了,总是不让我给你买首饰,这个我都买了,你就戴着吧。”赵晓看到了梅青刚才的表情,知道她其实像其他女人一样也喜欢首饰,只是怕他花钱而已,心里不由得更加喜欢她。
梅青收起礼物说:“我给你的礼物放车上了,不好意思没你的贵重。”她给赵晓买了条金利来领带,才几百块钱,不是她小器,而是她实在没钱。
赵哓却说:“情义没有贵不贵的,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哪怕是片树叶,我都会视若珍宝。”
从“必胜客”出来后,赵晓开车直奔李晨预订的位于郊区的酒店,马路上仍排着长长的车队,他们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酒店,酒店里灯火辉煌,喜气洋洋,大厅里飘着欢快的圣诞快乐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赵晓找到李晨所在的KTV包房,里面唱歌喝酒玩筛子十分热闹,李晨玩筛子正玩得高兴,身边一个打扮新潮女孩子小鸟依人地靠着他。梅青想李晨还真行,没几天工夫就从失恋中解脱出来,还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李晨见他们来了,说道:“来来来,赵晓,你玩会,我今天手背,输得不行了,再让他们灌下去我得趴下了。”
赵晓盯了眼李晨身边的女孩子笑了笑说:“是不是干坏事啦,手这么背?”
女孩子一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呀。”
“哈哈哈,他可没说什么,不打自招了吧。”另一个朋友哈哈哈大笑。
“李晨,瞧你哥们,欺负我一个人。”女孩子装着不高兴。
“哪是欺负你呀,他们那是爱护你。”李晨一把抱住女孩子站起来,给赵晓让位子,对梅青说道:“来来来,梅青,咱们唱歌,让赵晓替我报仇雪恨,赵晓,你可得帮我出这口气啊,叫他们血债血还!”
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于是梅青和李晨一起唱歌,沙发上还坐了三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梅青认识,是赵晓朋友的女友,一同唱过几次歌。梅青唱了几首林忆莲的歌,一伙人自娱自乐,玩到12点,服务员过来通知他们看烟花表演。于是大伙来到酒店外面的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经站了不少人,个个面带笑容似乎没感觉夜晚气温的寒冷,欢快的音乐在酒店的上空飘荡着。
赵晓因梅青穿的裙子,怕她冻着了,一直搂着她。等了一小会,随着呯的一声巨响,灰暗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顿时把整个夜空映得绚丽斑斓,五彩缤纷,随着又是呯的一声,又升起一朵璀灿的烟花,姹紫嫣红,接下来,一朵接一朵,漫天的繁华似锦,美不胜收,烟花的光芒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朵朵烟花绚烂到了极致……
人们欢呼起来,有人鼓掌,有人搂抱,有人亲吻,以各种方式表达内心的喜悦。赵晓搂着梅青,看着绚丽的夜空,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幸福,在梅青耳边温柔地说道:“青青,喜欢看烟花吗?”
“喜欢,虽然短暂却美到了极致。”
“有人说一个人看烟花是寂寞,两个人看烟花是浪漫,你愿不愿意陪我看更多的烟花,陪我一辈子,共赴这场人生的盛宴,浪漫的过一生。”赵晓温柔地说着,像在背一首诗。
梅青依在赵晓怀中,低头不语。
“好不好?”赵晓继续问道,胳肢梅青。梅青被赵晓胳得痒痒的,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闹,只得说好。
大约燃放了十来分钟烟花,随着烟花散尽,人们一阵欢呼雀跃后陆续散了,有人回酒店继续玩乐,也有人从停车场取了车回市里。
李晨一伙属于继续玩乐的一类,赵晓见众人准备继续玩,于是对梅青说:“他们都玩,我们回去不好,要不你呆会困了在沙发上躺躺?”
李晨说:“我开了几间房,梅青你要困了就去睡吧。”
梅青说:“好的,我还不困,先陪你们玩玩吧。”
李晨说:“这就对了,睡那么早没劲,多玩会,人生难得几回疯狂。”
赵晓拍了下李晨,说道:“你哪来那么多感慨呀。”
“呵呵呵,你小子现在是美人在怀,春风得意啦。”
“嗨,你那不是也有个小美眉吗?”
李晨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二十一
圣诞节后下了场大雪,好些天都没化掉,马路旁堆满了积雪,冰天动地的,交通拥堵不堪,给人们的出行带来诸多不便,赵晓怕撞车于是这些天都改打的上班,梅青也改坐地铁了,地铁里挤得像包粽子,挤得浑身酸疼酸疼。
梅青越累越忙,学校要进行学期考试,公司年底结算事情特别多,另外还有可可的家教,可可中文进步非常大,宋词哥嫂给梅青加了两百,每月一千块,梅青更加在意这份家教, 再怎么忙也没落下可可一节课。
周六下午梅青又准备去宋词哥哥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赵晓夸奖可可聪明,赵晓说主要是梅青教得好。
梅青说:“老师再好也得学生资质不错呀,诸葛亮厉害吧,可是遇上了阿斗,不也照样无可奈何。”
赵晓听了笑了笑,抱住她说道:“青青,你那么喜欢人家的孩子,不如和我早点结婚生一个吧。”
梅青脸色一变不说话,赵晓见状,问道:“怎么啦,青青,每次跟你提结婚你就变脸色,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你要是想和别人结婚,我非把那人大卸八块!”
梅青说:“别胡说八道,我得走了。”
赵晓笑着和梅青出了门。
赵晓把梅青送到宋词哥哥家楼下后,刚调转车头,迎面碰上宋词的车,赵晓心里一阵不舒服,一脚油门开出了小区。赵晓漫无目的开着车,一想到宋词,就越想越不舒服,不知为何自第一眼见到宋词,直觉让他对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有些不安,于是给梅青打了个电话:“青青,呆会不许你和那个小白脸说话!”
梅青在电话里问道:“哪个小白脸。”
“就那个宋词。”
“好好好,小心眼!”
“谁小心眼啦,听到没,不许和他说话。”
“好啦,听你的!”
赵晓心里忿忿不平,越想越没劲,给李晨打了个电话,找他打保龄球去了。
梅青接了赵晓的电话后,觉得赵晓有时像个孩子蛮不讲理,心想如果真的不和宋词说话,太尴尬了,和他说话吧,又欺骗了赵晓,左右为难,心想还是不和他说话的好。不过说实在的她也不太想和宋词多说什么,自从那次宋词向她表白以后,她尽量避免和宋词单独相处。
梅青躲在可可房里上课,这天宋词嫂子在家,教了一会儿,宋词嫂子叫梅青休息,梅青难得见到女主人一面,从宋词口中得知她是个博士,比宋词哥哥的级别还高,也是个大忙人,三天两头地去外地出差。
梅青见她十分热情,只好到客厅坐,可可趴在梅青后面玩,宋词嫂子端了些水果,苹果橙子香蕉杂乱地摆了一大盘。宋词坐在梅青对面,有时看梅青,有时看手上的书,梅青觉得很尴尬。
宋词嫂子似乎看出了几分,于是笑着说:“柳老师,可可这孩子挺淘的,我们都忙,两边的老人又不在北京,保姆忙家务也没精力照顾可可,只好麻烦宋词了,还多亏了他,不然这孩子更加无法无天。”
可可听了不高兴说道:“我没有淘气。”
梅青笑了笑说:“可可是个好孩子。”
宋词说:“可可有了柳老师,比以前听话多了。”
梅青说:“过奖了。”
宋词嫂子笑着说:“哪里,的确是这样呢,不过宋词也不错,比我们对可可还有耐心,老带他出去玩,以后自己有了儿子,不知会疼成什么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梅青怕宋词多想,瞟了眼宋词,刚好碰着宋词火热的目光,赶紧躲开了,有些心乱。宋词却笑了笑,“应该会十二分的疼儿子,不过女儿也没关系,像她妈妈一样漂亮可爱多好啊。”
宋词嫂子白了他一眼说:“你还真美呢,快三十的人了连个老婆都娶不到,看你今年回家过年怎么向爸妈交差,到时候老人又怪咱们当哥嫂的不关心,给你介绍又不要,真拿你没辙,你们学校那么漂亮的女老师,你就没考虑一个?学校的不行,外面的也行啊,像柳老师这样的,多好啊。”
梅青赶紧说:“您千万别这样说。”
“嫂子,不是我不努力,是没人要我呀。” 宋词说着看了眼梅青。
梅青怕宋词再说下去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说道:“你们先聊,我给可可上课吧。”
“柳阿姨,再玩会吧。”可可趴在梅青背上撒娇。
“可可听话,阿姨再给你讲个故事。”
“好的好的。”可可一听梅青给他讲故事高兴地从沙发跳了下来。
宋词嫂子说:“柳老师,不急,你再吃点水果吧。”
“您别客气了,我不吃了。”梅青说罢赶紧拉着可可躲进房间。
梅青还没上完课,赵晓就打梅青电话说他到了宋词哥哥家的小区里,梅青心想赵晓真是的,今天怎么这么急呀,平时他即使到了也不会打电话,只是坐在车里等她。
给可可上完课,梅青准备走,宋词嫂子留她吃晚饭:“我特意让小李多做了几个菜,就在这里吃饭吧,你看你教我们可可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陪你吃顿饭,平时太忙了,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
宋词也说:“我嫂子都准备了,你就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我嫂子难得留人吃饭,吃完饭我送你。”
“不了不了,我还有点事,改天吧。”梅青连忙推辞。
“你看这……我也不知道哪天在家,真是不好意思呢,先吃点吧,小李都做得差不多了。”
“您的好意我领了,谢谢您,不过今天真的有事!”
宋词嫂子还要留,这时赵晓又给梅青打电话了,梅青按了电话,说:“不好意思,真有事。”
宋词嫂子见状,只好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了,真的不好意思,要不让宋词送你去吧。”
“好的。”宋词笑着说。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梅青赶紧拦着宋词。
“送你到电梯口总行吧。”宋词说。
梅青只得同意,到了电梯口,宋词说:“是不是他来接你了?”
梅青点了点头。
“柳青,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一天不会放弃。”
“你别乱来!”
“你放心,我不会,我要让你真心喜欢我,不过你也不要拒绝我。”
正说着,电梯上来了,梅青倏地一下钻进去,忙按了关门键,怕宋词和她下去,赵晓见了解释不清更加麻烦。梅青一上车,赵晓就问她为什么把电话按了。
梅青感觉到赵晓不高兴,解释说可可的妈妈硬要留她吃饭,正说着不方便接电话,赵晓哼了声,说不信,再按他电话就吃了梅青,说罢轻轻咬了口梅青粉嘟嘟的脸蛋。
“别这样,让人看见了。”
“看见了又怎么啦,我就是要让人看见,我还要吃你。”
“回家让你吃个够,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还要吃那儿呢。”
“讨厌!你今天怎么这么急?”
“我怕那个小白脸抢走你嘛。”
梅青白了赵晓一眼,说道:“放心,人家眼睛长在头顶上对我才没兴趣呢,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防患于未然嘛。”
“懒得和你多说了。”
“好吧好吧,不说他了,我妈打电话叫你去我家吃饭,怎么样?”
“一定要去吗?”
“那当然,明天元旦节了,今晚去吧。”
梅青一想,同意了。赵晓笑了笑,又亲了口梅青,一路上把车开得非常谨慎。
赵晓父母家里倒是挺暖和的,可能是专家楼的缘故,暖气烧得格外热,赵晓穿了件衬衣陪父亲在书房里下棋,两父子杀得天昏地暗的。梅青坐在沙发上陪赵晓母亲看电视聊天,何姨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剁骨头,每次梅青来赵晓家,他妈都吩咐何姨做一大桌菜。
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沙发聊了会天,赵晓见时间差不多,想送梅青回西直门,赵晓父母明白儿子会一去不返,于是赵晓母亲说:“明天元旦节不用上班,你舅舅叫咱们过去吃饭,他一年到头难得有时间在家歇着,梅青也好过去认个门,另外天气不好,路滑,开车不安全,要不梅青今晚就在这儿睡,家里也有客房。”赵晓一想在家里睡也好,省得跑来跑去两边接人,于是问梅青有何意见。梅青见他们都这样说,虽然不情愿,但没法拒绝,当晚就睡赵晓家里了,赵晓母亲特意新换了上好的缎面床被。
虽然赵晓父母是挺讲规矩的人,觉得梅青没和赵晓结婚在家里睡在一起不好,特意安排她睡客房,可是赵晓哪耐得住寂寞,扔着一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在隔壁,自己抱着枕头怎么睡得着,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估计父母都睡着了,蹑手蹑脚出来想进梅青房间,没想到梅青竟把门给反锁了,敲了几下,没人应,赵晓又怕惊醒了父母,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次,最后怏怏地回了自己卧室,一夜翻过来翻过去,寂寞难耐,难以入眠。
其实梅青也照样难以入眠,倒不是因为像赵晓一样孤枕难眠,而是心事沉沉。
二十二
第二天赵晓早早起床后就立即找梅青,一进客房,没想到梅青比他起得更早,正站在阳台上观赏母亲种的几盆兰花,一把从背后抱住她恨恨地说:“你个小坏蛋,昨晚干什么坏事了?”
梅青把玩着兰花细细修长的叶子,故意装糊涂:“我没干什么坏事呀。”
“还不承认,看我怎么收拾你。”赵晓说罢胳肢梅青。
梅青痒不过,笑道:“冤死我啦,我真的不知道做什么坏事了!”
“嗨,看来得换刑具了,快,说不说!”赵晓使劲地挠她痒痒。
“对不起,小女子知错了,只是请问大人,小女子真不知何处冒犯您了。”
“哼哼,还装糊涂呀,昨天晚上居然敢把我拒之门外,看我今晚不收拾你。”赵晓一个劲地挠梅青痒痒。
梅青笑得快喘不过气来,推开赵晓说:“别闹了,呆会你爸妈见了不好。”
赵晓赖着脸说:“没事没事,他们巴不得咱俩这样甜甜蜜蜜的呢。”
闹了一阵,何姨上来叫他俩吃早餐。梅青第一次在赵晓家吃早餐,早餐摆了一桌,品种丰富,有粥,有小包子,有煎鸡蛋,还有热豆奶,梅青一听都是何姨亲手做的,怕外面买的不干净,心想她可能忙了一大早了。
吃完早餐,赵晓母亲准备好去舅舅家的礼品,一条中华烟,两盒玉螺春和一盒西洋参。赵晓母亲感冒了见外面天阴沉沉的,不想出门怕感冒加重,让赵晓父亲和他们去,赵晓父亲不放心她的病,有些犹豫。
赵晓母亲说:“老赵你去吧,我不要紧的,只是怕吹风了更厉害,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而且何姨也在家,没事的,去吧。”
赵晓父亲见她执意让自己去这才说:“那好吧,你多休息休息,呆会去睡会儿啊。”
梅青见赵晓父母如此恩爱,他母亲的一点小病都让父亲不放心,不禁有些感动。
赵晓母亲交待了一番后,赵晓父子和梅青出门了,在校园里有人向赵晓父亲打招呼:“赵教授,您这一家子出去啊?”赵晓父亲笑呵呵地应着。
赵晓听从母亲的建议没开车,打了个出租车,路上的车辆都行驶缓慢,梅青看着满天的乌云,觉得有些压抑。出租车开了近一个小时,停在了一个大院门口,赵晓父亲在保卫室签了名,领了张通行证,带着赵晓和梅青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得干干净净,走过一条长长的秘道到了赵晓舅舅家,进门前赵晓父亲特意让梅青拧着礼品。
表姐一家三口也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赵晓他们来了,忙起身打招呼,表姐的女儿一见赵晓又粘着他了,梅青听到有人在一个房间里说话,房门紧闭,心想舅舅可能是在会见什么人。
舅妈满面笑容的接过梅青手上的东西,说:“梅青,来玩玩干嘛还买东西,太破费了。”
赵晓父亲接过话说:“梅青第一次来,这是她的一点心意。”
梅青想赵晓父母为她考虑得真周到,心里一阵感激。表姐热情地拉着梅青坐到身边,给梅青拿水果,又问赵晓母亲为什么没来。赵晓父亲说她感冒了,怕吹风。
表姐说:“哎,这几天太冷了,得当心点儿身子,我们那儿就有好几个感冒的,这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老这样阴冷阴冷的。”
表姐的话倒是不少,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表姐夫没什么话。舅妈话也不多,也许和丈夫的工作有关,家里常有各种人来,她不便多说话怕给丈夫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沙发上还坐了位老太太,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有些咳嗽,蜷着身子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睛打量梅青,梅青对老人很有礼貌地微笑着。赵晓父亲说这是舅妈的母亲,梅青于是叫了声“姥姥好”。老太太咧着嘴笑,没说话。舅妈说她耳背,梅青不便在舅舅家大声说话,于是就对老太太笑,老太太也瘪着嘴笑,满脸皱纹。梅青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下舅舅家的房子,房子也很大,装修得十分精致,红木家具,客厅里挂了些字画,显出主人的几分文人气息。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出来了,脸上堆满了笑,看来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他向客厅里的人笑着问好朝门口走去。客人走后,舅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给赵晓递了根烟,赵晓没接,说现在不怎么抽烟了。舅舅看了看梅青,笑着说:“这么快就得‘妻管严’啦。”
“哪里哪里,他自己不想抽了。”梅青有些不好意思。
舅舅笑了笑,问赵晓父亲:“老赵,韵兰怎么啦?”
赵晓父亲说:“感冒了,你比总理还忙啊,工作都带到家里了。”
“哎,没办法呀,给共产党打工嘛。”舅舅开始诉苦,一副官样,看来在会上报告做多了在家改不过来,又说道,“韵兰今年身体好象比去年差远了,病好几次了吧。”
赵晓父亲说:“嗯,感冒过几次。”
“哎,这人一上了年纪,零件就不管用了。”
赵晓父亲呵呵笑着:“是啊,可不嘛,我今年也比不上去年了,坐久了腰酸背疼的。”
舅舅说:“可不是老了吗,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看了下外面的天皱了皱眉头,“这天老不见好,出门干点事都不方便,前天车刚出门就被刮了。”
赵晓笑了笑说:“舅舅,你那奥迪是不是和奥拓来了个亲密的接触?这年头奥拓专挑奥迪KISS呢。”
“你们这些新新人类哪来那么多词儿,撞车就撞车,非要说个什么亲密的接触,你呀,都是你妈给惯的,当初非让你搞什么艺术,不时来点新鲜花样。我也服了她那脾气,也就老赵你受得了。”说了一半看了眼梅青,好象意识到不该在妹妹未来的儿媳面前说她不是,虽然毫无恶意,于是又笑了笑说,“不过,她这人心眼倒是不错,梅青你说是吧。”
梅青笑着说赵晓母亲的确人很好。表姐在一旁听了,说道:“那是,要不她学生那么喜 欢她呢,还常常在欧洲、美洲给她打远洋电话呢。”
“咳,那还不是向你姑妈请教美容秘决。”赵晓父亲摇了摇头笑着说。
“老赵,那也是你的福气喔,韵兰都快六十的人了,看上去才四十多岁,也不知怎么保养的,还那么漂亮呢,我才比她大几岁,你看我就老得不行了。”舅妈笑着说了句。
“你啊,让你保养你都保养不出来,韵兰她那是天生丽质。”舅舅笑了笑,看了眼梅青又说道:“你看咱家晓晓又找了个大美人,他们家可成美人堆啦。”
格青不好意思了:“您过奖了,我哪敢和伯母比啊。”
舅舅笑了笑,又盯着梅青看了下,说道:“梅青看起来挺像我一个朋友的”,话说了一半,又没说了。
梅青想起那晚在赵晓母亲生日的饭桌上,他打量过自己几次,心里正纳闷,今天听他这么一说,才知是因为自己像他朋友,于是可能她长了张大众面孔,时常有人说她长得像谁谁的。
表姐笑着说:“大众面孔倒不是,不然晓晓怎么会看中你,你不知我们晓晓挑得狠呢,我和我妈给介绍了好些个女孩子,他一个都看不上。”
赵晓瞪了她一眼说不许胡说八道搬弄是非,表姐嘻嘻一笑。
舅舅又看问梅青:“听说你正在夜大进修,很上进呀,不错不错,年轻人就是要不断学习,你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念MBA呢,学无止境。”
梅青说:“您过奖了!只是充充电而已。”
“有这种想法就不错,听说你在家电脑公司上班,怎么样?”
“还行吧。”
“嗯,那就好,工作也要好好干,你来北京几年了?”
“两年多了。”
“一直在这家公司吗?”
“舅舅,你查户口呀。”赵晓忙打断他舅舅的话,怕揭了梅青的伤疤。
“我做长辈总得关心关心你们嘛,老赵你说对吧?”舅舅对赵晓父亲问道。
赵晓父亲笑道:“呵呵,难得舅舅这么关心呢,晓晓这孩子,真不会说话。”
赵晓见父亲这样说,也不好多说了,关心地看着梅青。梅青的确不愿提以前,心里有些不舒服,随即又编了个谎话:“以前在中关村一家公司。”
“公司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看我听说过没有。”
“也是卖电脑的,叫兰德公司。”梅青随便编了个名字,中关村里那么多家公司,他不会都知道吧。
“噢,还真没听说过……对了,今晚没事吧,你雅芬姐他们也在,要不吃完饭咱们去唱歌放松放松,喊几声革命号子。”舅舅说着转了话题。
舅舅话音刚落,表姐就举手赞成,表姐夫没意见,赵晓当然也乐意。舅舅问赵晓父亲去不去,赵晓父亲见众人都同意,笑着说好。舅舅于是打了个电话吩咐人安排地方。
吃完饭,一大家人到了个休闲中心,有人给他们安排了个大房间,舅舅口里说太浪费了,身子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服务员端上茶水果盘点心后,赵晓舅舅发话了:“来来来,各位同志们,放开嗓门唱吧!哈哈哈!”
表姐笑道:“爸,给您点首《乌苏里船歌》?”
舅舅眼睛一瞪:“嗨,你这孩子,《乌苏里船歌》怎么啦,不比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要好?”
表姐做了个鬼脸,点了首《有一点动心》,拉着丈夫对唱了起来。舅舅故意摇了摇头,赵晓见状,点了首《夫妻双双把家还》,等表姐唱完,抢过话筒塞给了舅舅舅妈,舅妈笑道“这孩子!”还真唱了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舅舅马上接了句“绿水青山带笑颜”。
赵晓也给父亲点了些老歌,又给梅青点了些歌,当然少不了林忆莲的,一家人唱得挺开心,玩到11点尽兴而归。
冬天的夜晚特别冷,梅青坐在开空调的出租车里也情不禁打了个冷颤。
二十三
唱完歌第二天仍是休息日,大家都不用上班,于是表姐叫赵晓和梅青陪她去买钢琴,她想让女儿恬恬学钢琴,舅妈以前在文工团工作,所以把表姐培养成了舞蹈演员,表姐看来也想把女儿培养成一个懂艺术的人。赵晓母亲是从事审美教学的,赵晓是学画画的,这一大家人看来和艺术有点渊源。梅青暗自庆幸自己还会弹点钢琴,否则和他们家人差距太大了,不过梅青心里也明白,不论会不会弹钢琴,她和他们还是有差距的,而且是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不能仅仅用金钱来衡量,还有很多有形无形的东西把他们隔成两个阶层,两个世界。
表姐叫上梅青主要是因为听赵晓说过梅青会弹钢琴,梅青在琴行里选来选去,最后看中了一款外观典雅,音质优美,价格也适中的“星海”钢琴。但是“星海”钢琴产自北京,表姐不喜欢,她比较喜欢欧洲的钢琴,觉得西方人对音乐的奖赏力比中国人强,而且钢琴本来是西方人很早以前就喜欢的乐器,制作工艺一定比中国人先进。梅青觉得其实给几岁的孩子买架琴练习没必要非得买国外品牌,而且又贵,但表姐执意要给女儿买自认是“最好的”,梅青也不好多说。最后导购给表姐推荐了一款瑞典品牌但由东北钢琴公司制造的“诺的斯卡”钢琴,梅青试了试,音质也很不错,价格比她选的那款“星海”钢琴要贵不少,但表姐还是选了这款。只要是国外品牌她就喜欢,哪怕人家只不过是借了那张品牌的壳,实际仍是中国人制造的。她这种购物心理就像很多人去商场买衣服一样,凡是外国的牌子都是好的,不管它实际上是东莞制造还是天津制造,只要打上了意大利法国品牌标志就是国际牌子货,就是好东西,穿在身上恨不得把颈后的商标扯到胸前来,让所有人都看到它的牌子。
梅青在琴行里看着各种各样的钢琴,无意对赵晓说了句“真想有架属于自己的钢琴”。她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过几天,她下班回家就看到客厅里摆了架钢琴,正是那天在琴行里看到的那款物美价廉的“星海”钢琴。
梅青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摸着镜面似琴盖,手轻轻颤抖起来,这是她的一个梦,很久以前的一个梦,父亲给她的一个梦,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梦。然而她做梦也没想到梦能成真,钢琴真真实实地摆在了她面前,她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她摸到了细腻光滑的琴盖,触觉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她有了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
赵晓问梅青喜不喜欢,梅青使劲地点头说喜欢。赵晓让她弹一弹,梅青掀起琴盖,手指轻轻按下一个雪白的琴键,发出一声轻脆的声音,梅青又试了试,音准稳定,触感舒适。于是梅青弹起了《love
story》,这支曲子她十分熟悉,不用看谱也弹得出来。赵晓坐在她身边认真地看她弹琴,说实在的他对曲子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梅青弹钢琴的样子,那天她在琴行弹琴时恬静柔美的样子让他着迷不已,看出了她眼中对钢琴的渴望,后来听她无意说出那句话,于是打定主意给她买架钢琴,只要是梅青想要的,他都愿意给她,哪怕是让他把心掏给她。
钢琴声如泉水般流泻着,轻轻流过梅青的心扉,梅青沉醉在琴声中了,她如梦如痴,思绪飞扬,在这一串串美妙的琴声中她似乎看到了流逝的时光,看到了阳光洒进来的琴房,那是她永远的内疚,她辜负了那个清纯的男孩,是他教会了自己弹钢琴,使她最初知道爱恋的滋味,虽然时间过去那么久,人事变化了,此时她对他早已没有爱的感觉,但是她心底仍有深深的内疚。同时在这清逸悠扬的琴声中她也看到了父亲满含深情的目光,看到了他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辛苦劳累的身影,看到了他沉睡中的脸……
琴声噶然而止,梅青扑在琴上哭了起来。赵晓正专注地欣赏着梅青,看她白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舞,被梅青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梅青抽泣不已,赵晓抱起梅青,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架钢琴,要不换了。梅青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不是,她太高兴了。赵晓松了口气,紧紧抱住了梅青。
赵晓说梅青歌唱得好,又会弹钢琴,有音乐天赋,可以去当歌手,梅青说她以前在广州的歌厅里当过歌手。赵晓说如果在北京当歌手情形可能会不一样,没准被哪个星探发现了,包装包装就红遍中国,不过那样的话,他俩就不可能相遇了,即使遇上了,梅青也不见得理他,哪个大名鼎鼎的歌星愿意理他这种无名之辈呀。
梅青笑了笑,说这是不可能的。赵晓又说这世间的事说来说来去还是一个缘,因为这样那样,所以他们相遇了,相爱了。
赵晓被舅舅叫到办公室去了趟,说想和他聊聊天。赵晓心里纳闷,按理说年底舅舅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忙得不亦乐乎,怎么还有闲心和自己聊天,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心里七上八下的到了舅舅办公室。
舅舅一见赵晓就说当官累、心累,想找个人聊聊天。赵晓应承了几句,心想上班时间找人聊天这可不是舅舅的风格,又不好直接问舅舅有什么事,只好耐着性子听舅舅絮絮叨叨地说着。舅舅天南地北地闲扯着,又问了赵晓工作上的事和他父母的情况,最后话题落到了梅青身上,问得非常详细,包括梅青的工作、朋友、家人等等。赵晓一一作了回答,当然并不完全是真的。舅舅一边听一边笑,赵晓觉得舅舅的笑容里包含了许多东西,不得其解,问道:“舅舅你觉得梅青怎么样?”
“呵呵呵,我能觉得怎么样,这感情上的事情,还不是你们年轻人自己说了算。”舅舅含糊的说。
“您是不是觉得梅青不好呀?”赵晓更加奇怪。
“没有没有,这姑娘模样儿还行,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挺好的,又上进,很尊敬长辈。”
“也听你爸妈这样说了,上次你爸住院还多亏她照顾,她要是真的表里如一就好了!我就怕……现在的人都很复杂。”
赵晓听舅舅这样一说,心里一惊,正想说梅青是表里如一,这时舅舅的电话又响了,他非常忙,电话响个不停。舅舅接了电话,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所以不得不终止和赵晓的聊天。临走时,舅舅对赵晓说道:“晓晓啊,现在社会上的女孩子复杂得狠,她又是外地人,你没去过她家,也不了解她家里的情况,你得多留点心,南方人心眼多。”
赵晓点了点头,琢磨着舅舅话里的含义,难道舅舅知道些什么了,转念想不可能,他每天工作上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怎么知道梅青的经历呢,况且梅青和他也不认识,也许是真的关心自己吧,梅青是外地人,自己又没去过她家,做长辈的心里肯定不踏实,不如和梅青商量商量春节去趟她老家,见见她父母,省得长辈们的猜来猜去不放心。
当晚赵晓把白天舅舅和他聊天的事跟梅青说了,不过把聊天的内容说得轻描淡写,重点落在去她老家的事情上。梅青听了心里一惊,问赵晓想什么时候去她家。
赵晓笑着说:“我恨不得马上就去呢,当然不可能,现在你和我都忙得要命,要不春节去吧,反正就一个月了。”
“不行……嗯……春节去不太好吧。”梅青吞吞吐吐。
赵晓一听奇怪,问道:“怎么了,我俩都这样了你还不想让我去见你父母?公平点好不好,你看我舅舅家你都去了,如果我爸的兄弟姐妹不在山东,我也肯定带你去见见的。”
梅青见赵晓不高兴,说道:“我是怕你不适应那边的天气,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屋子里也没暖气,北方人都受不了。”
赵晓一笑:“没关系,为了你,再冷的天我也受得了,刮风下雨落冰雹我都不怕。”
梅青说:“我都不习惯那边的冬天了,何况你,要不春节以后,等天气好了再说,怎么样?”
赵晓叹了口气说:“我等不了了,我恨不得明儿就去见你父母,让他们认了我这姑爷,我好赶紧把你娶进门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干嘛那么急呀。”
“不急不行呀,竞争这么激烈,”赵晓笑了笑,又说道,“青青,和我结婚吧,结了婚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你看我这样两头跑多累呀,难道你不心疼,你不知道,漫漫长夜,一个人孤枕难眠老是想你,多难熬啊。”
梅青听得心里乱乱的,低声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先等等吧,好吗?”
赵晓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女孩子有婚前恐惧症,好吧,先考虑下见你父母的事情,见你父母总行吧。”梅青低头不语,赵晓一看急了,又问,“行不行嘛?”
梅青只好说行,赵晓听了高兴得一把抱住她,吻了起来,而梅青的心里却乱成一团,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十四
绮莉如愿以偿终于把自己嫁给了台湾老头,老太太好象深知自己斗不过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病了一场赶紧去了极乐世界,把老头拱手让给了年轻貌美的绮莉。老太太去世不到半个月,绮莉就开始着手准备她的婚礼,请梅青帮忙,年底梅青本来事情就多,哪有精力来帮她,况且绮莉可以叫其他闲得无聊的姐妹们,然而绮莉说只相信梅青的品位,死求硬磨,梅青没办法,只好同意。梅青每天下了班就陪绮莉挑婚纱珠宝、谈酒店等等,婚礼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复杂,而且绮莉嫁个老头心里不痛快,只好在排场上大做文章,凡事挑剔得像鸡蛋里挑骨头,梅青被她折磨得要命。
绮莉拍婚纱照那天,梅青实在不想去陪她,但又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迎接众人刺目的眼神。从化妆师、摄影师到服务生都对她们满面笑容,梅青觉得那笑不知是真笑假笑还是嘲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和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在镜头前摆出各种亲热的姿势,不用发挥超凡的想像力一看就明白两人是怎样的‘爱情’。特别是在王府井的教堂拍外景时,周围聚集了上百人,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说了些什么梅青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赞美之词。梅青做为新娘的陪同,多少也会受到他人的非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新娘如此,她的朋友也不会好到哪处,梅青心里特别不好受,一看老头,神情自若,一副处世不惊的样子。
好不容易婚礼前期工作准备完毕,梅青累得瘦了一圈,绮莉感动得不得了。赵晓心底里并不喜欢梅青和绮莉交往,可梅青又没什么朋友,不让她俩来往,梅青连个说话的姐妹都没了难免孤独,所以不好说什么,只是心疼她累。
婚宴设在中国大饭店,绮莉想向众人证实自己的身份,终于由小妾升为正式夫人。伴娘自然是梅青,绮莉说她想找个心地好的伴娘来祝福她的婚姻,除了梅青她找不到其他人,在绮莉的眼泪面前她无法推掉,明知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接了。
绮莉打扮得光彩照人,老头在她身边一站更显苍老,老头尽管如此老相却一直笑容满面,客人大多是老头在大陆的客户,公司的员工。绮莉这边除了父母,没有其他亲人参加,来的朋友多是夜总会的女孩,赵晓是碍于梅青面子来的,宋词也来了,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因为梅青的出现,赵晓在宴席上没有和宋词说一句话。梅青估计宋词也认识赵晓。
绮莉的父母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穿着绮莉给他们特意买的名牌衣服,显得不伦不类,脸上始终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表情有些僵硬,好象除了这种木纳的笑再也不会其他表情了,绮莉特意找了个朋友陪着他们,怕他们没见过世面出洋相。
整个婚礼中,绮莉像变脸似的一共换了八套礼服,换到第六套时,绮莉倒在梅青怀中哭了,梅青不明原由问她怎么了,安慰她别把妆哭坏了。绮莉停止了哭,抬起头来,梅青用纸巾给她轻轻擦了擦眼泪,像哄孩子似的,“今天大喜的日子,只能想高兴的事情知道吗,笑得越好,以后的日子就越好,像蜜一样甜呢。”
绮莉说:“青青,你别安慰我了,我心里不舒服,我弟弟妹妹一个都没来。”
梅青这才知道她哭的原因,说从绮莉老家江西到北京要花不少钱,他们一定是怕浪费路费。谁知绮莉一听这话更加难过了,说道:“他们哪是怕花钱呀,是怕丢脸,我辛辛苦苦地挣钱供他们上学,他们用我的钱交学费时不怕丢脸,来参加我的婚礼就怕丢脸了,我父母竟然还骂我不要脸,嫁个比他们老的老头,我要死要活才把他们请过来,他们以为我想嫁个老头让人笑话呀,他们只知道弟妹上学没钱了向我要,什么时候体谅过我的苦衷。”绮莉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梅青这才明白绮莉为什么去夜总会,又硬把自己嫁给老头,没想到她家里对她竟然这样,听了心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吞了回去,抱着绮莉说:“好妹妹,别说这些了,好歹他们也是养育过你的父母,他们也有难处,你就体谅下他们吧,你弟弟妹妹可能是学习紧张,再说你是姐姐,别跟他们计较。”
绮莉擦了擦泪说:“青青,这些我都懂,我不怪他们,只怪我命苦。等我从老头那儿弄了些钱给他们,让他们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不管认不认我这个不要脸的女儿,我算是尽了孝心。”
梅青拍了拍绮莉的肩说:“这就对了,你真孝顺,别怪你父母了,他们会理解你一片苦心的。来,我给你补补妆,你看这一哭,妆都给哭坏了,快点儿,免得外面客人等久了不好。”绮莉听话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的梅青,说青青你真好!
“咳,说什么呢,咱们是姐妹。”刚才听了绮莉那番哭诉后,梅青对绮莉多了些同情,倒是真把她当亲姐妹了。
绮莉又说道:“青青,你不会也笑话我嫁个老头吧。”
“你别多想了,他虽然是老了点,但也疼你,女人结婚不就是找个疼自己的人吗?听说有好多大学生也找老头,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了,别瞎想了啊。”梅青安慰着绮莉,也不清楚自己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哎,真真假假又何必太认真呢。
绮莉说:“那就好,谢谢你,其实我当然想找个称心的男人,长得好又有钱又疼我,可是上哪里找那样的人啊,况且我又做过那个,只好认命了。”
梅青说:“别这么灰心了,好好过眼前的日子吧。”
绮莉点了点头,沉思了一阵,说:“青青,你好好珍惜和赵晓的情份吧,这年头,去哪里找这么好的男人呀,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是没这个命。”
补完妆绮莉出去了,脸上堆满笑容站在老头身边,梅青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绮莉结完婚和老头去马来西亚度蜜月,计划再去趟台湾拜祖,绮莉离开北京时,赵晓和梅青去机场送她,梅青发自内心地祝愿她一切顺利,绮莉又一次流下泪来。
忙完绮莉的婚事,梅青终于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来了,学校马上进行学期考试了。考试因为是夜大,容易做舞弊,但梅青还是很认真地对待,不像有的同学夹带纸条书本之类的,她上学时从来没有做过一次舞弊,她自认是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然而生活却给她开了个玩笑,让她自欺欺人。
因为平时学习刻苦,又认真复习了,梅青考试起来轻而易举,很快就把试卷做完了。正检查时,后面一个女同学不停地敲她椅子,如果是以前上学那会,她可能不理会,但现在都是大人了,所以不能太较真,抬头不见低头见,尽管大家平时上完课就走少有来往。梅青回了下头,女同学笑容满面,小声说:“能不能把23题到29题的答案告诉我,多谢了。”梅青见她满眼期待,于是拿起试卷悄悄向上举了下。
考试完,女同学感激地拉住梅青和她聊了起来,“我见你平时上课都很认真。”梅青很意外,她平时来去匆匆,和班上的同学没什么来往,话也不多,所以不大记得这个同学,对她注意自己也感到奇怪,如果是个男同学注意自己可能还在情理之中,偏偏对方是个女的。女同学见梅青奇怪的表情,又说道:“你在咱们班上最漂亮,学习又认真,所以大家对你都比较注意啦。”
梅青一笑,原来这样,说女同学过奖了。两人又聊了会,让梅青意外的是女同学的老公居然是自己大学的同学。她一听自己老公是这个才貌双全的同学的同学,格外高兴,立即给她老公打电话,让梅青和他通话了,同学在电话里执意要请她吃顿饭,女同学也十分诚恳,梅青于是同意了。梅青自从去了夜总会后没与任何同学联系过了,没人知道她的情况,她也不知别人的消息。
老同学订了个不错的餐厅,吃饭那天赵晓也去了。梅青得知这位同学毕业后就来了北京,在一所私立学校任教导主任,事业还算成功,他还说梅青如果想当老师跟他说一声就行,梅青目前在周力那儿做得非常好,工资也高,并没有当老师的打算。
老同学多年不见,一见面自是聊起许多校园旧事来,无限回忆,无限感概,那个白衣飘飘纯洁似水的年代,同学说起梅青的辍学十分可惜。他又对赵晓说:“你不知道,当年梅青是我们中文系的系花呢,多才多艺,我们寝室里好几个男生背她发表在校刊上的诗。追她的人至少有一个连,现在还有人贼心不死地打听她的消息呢,可惜谁都不知道你居然跑到北京来了,这下我可以收不少信息费了。”
梅青说老同学故意损她,女同学笑着问他是不是当年也暗恋梅青,不然怎么说得眉飞色舞的。老同学一笑,看了看赵晓说:“嗨,那是自然啦,不过怕被其他男同学知道了要我小命不敢表白,我们家就我一儿子,为了传宗接代永保香火不得不放弃呀。”他话音刚落就得到老婆一顿粉拳。大家说笑了一番。
回家的路上,赵晓说:“没想到你在大学还是位公众人物呀?你们那些男同学要知道我抢了他们的梦中情人,没准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呢。”
梅青笑了笑,感叹时间如流水,一晃四五年过去了。
二十五
天冷得厉害,总是阴沉沉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似的,街上的白杨树梧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更显得萧瑟寒冷,天气预报说有寒流要来,商场的羽绒服比往年卖得更火。很多老人咳嗽着忧郁地说今年冬天可怎么过呀。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几天,难得天渐渐放晴了,不过晴得吞吞吐吐,太阳时而钻出云层时而又躲进云里,阴晴不定,像一张喜怒无常的脸,天仍然冷得厉害,老人们也仍然满脸忧郁。赵晓舅妈的母亲住进了医院,不知能否熬过这个冬天。梅青陪赵晓去医院探望了几次,她蔫得像一只干瘪的萝卜。
这样的天气一个人更容易感到孤独寒冷,然而赵晓的猪头老总并不在乎这些,又让赵晓出差了,梅青觉得很无奈。这天下班后她刚从中粮广场出来去公交车站台,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拦住了,一看是菲娜!梅青吓了一跳,菲娜的脸比天气还要冷,语气也十分冰冷,像凝固的冰决,“这么快就从良了,不过本性不改,还是那么贱!”
梅青平白无故被她一头劈头盖脸地骂本来想发怒,但想到她的遭遇忍住了,说道:“我不想和你吵架,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菲娜狠狠地说:“你给我听着,不许再见小齐!挨打的滋味不好受吧,如果再见他,下次就不仅仅是挨打了,小心我要你的命!你也领教过道上的人的厉害了,只要你在北京,我想找你易如反掌,你在西直门的哪楼哪门我都查得清清楚楚,还有东方广场的那个小子,我也了如指掌。”
梅青一惊,没想到她居然找黑社会的人查自己了,说道:“菲娜,你想干什么,我和小齐只是偶然碰到了,你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怎么会小齐有什么事,你别胡缠蛮缠。”
菲娜冷冷一笑,从包里拿出张名片,向梅青脸上一扔,“哼哼,没事,没事你干嘛给小齐名片,不要脸的贱货!”梅青一愣,从地上捡起名片,没想到这张小小的名片还是给她惹事了,她不禁后悔那天不该给小齐名片。
菲娜说:“你说干嘛给小齐名片,另外我不管你和他有没有事,总之我要你从他脑海中消失,你最好离开北京!我不想让他再见到你想起你,我受够了林忆莲的歌,受够了他在我面前提起你,我恨你,恨到骨头里了。”菲娜说得咬牙切齿,梅青听得心惊肉跳,她没想到菲娜居然如此恨自己,耐着性子说道:“菲娜,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有我的生活,你们有你们的生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不见小齐,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见他,没人会和你抢他,你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和我过不去呢。”
菲娜根本听不进去,“北京太小了,你在北京他就有机会遇见你,遇见你他就会想你,他是我惟一的亲人,我不许别的女人在他心中存在,你听清楚了,最好马上离开北京,否则别怪我对你对那小子不客气了。”
梅青一惊,她不能让菲娜伤害赵晓,再也忍不住,“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在哪个城市,小齐爱不爱你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对你们的事根本不感兴趣,你干嘛强词夺理扯上别人,你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报警!”
菲娜冷冷一笑:“哼,报警,你先掂量掂量,不想那个小白脸活了吗,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菲娜说完拦了辆的士扬长而去,梅青站在路边呆若木鸡,失去理智的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回想起上次的挨打,心有余悸,梅青越想越烦越想心越乱,不知如何是好,想找人聊聊但不知找谁,她只有绮莉一个朋友,但她不在北京。梅青最后去了家酒吧,弦崩到极限会断,她想让这根一直紧崩的思想的弦放松一次。酒吧里灯光摇曳烟雾缭绕音乐徘徊,令人感受到一种释放的快感,这种快感惹得梅青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喝酒,她要了嘉士伯,瓶盖打开,泡沫溢出来,她在这些泡沫中仿佛看到一些正在流失的东西,一口酒下去,口里有苦味,如自己的人生,苦不堪言,一瓶又一瓶,直到腾云驾雾,脑中空空脚底飘然,酒醉不知归处……
梅青醒来时头痛欲裂,睁开眼一看不知自己在哪里,陌生的床,陌生的家具,陌生的气味,拼命地回忆,依稀记起她去了酒吧,记起啤酒的泡沫,她掀开被子一看,身上穿了件男人的睡衣,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身子,还好内衣都在,连忙下床,打开房门,让她惊讶的是客厅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宋词,女的是雅芬,赵晓的表姐!梅青一时弄不清这是谁的家,是谁把她带回来了,刚要说话,然而雅芬一见身穿睡衣蓬头垢面的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表情夺张,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张成O型,半天反应过来,“你……你……梅青?!你怎么在这里?”
梅青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而且穿着男人的睡衣,宋词一见这情形,忙问道:“怎么了,雅芬,你们认识?”表姐点了点头。
梅青看到她脸上轻蔑的表情,知道这有可能是宋词的家了,忙解释道:“雅芬姐,我……”雅芬不等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算了,你不用多说了,”转过头去,对宋词说,“宋词,咱们的事就这么定了,你明天下午千万得去啊,不然节目排不下去,春节晚会拿不出东西团长让我们写辞职报告,汇演完了我请你吃香的喝辣的。”宋词说看在刘大小姐的面子上一定会去。表姐于是告辞,梅青还想解释,表姐盯着她扬了扬手制止了她,一脸的轻蔑,梅青觉得她的眼神像根刺,直扎她心窝,令她疼痛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梅青不想让表姐误会她,急了,拉住表姐的手说:“雅芬姐,你听我解释,我……”表姐甩掉梅青的手,笑了笑,“不用了,自重吧。”
表姐走了,梅青一下子像掉进了万丈深渊,脑子木了,呆呆地站着。宋词奇怪了,问她和表姐之间怎么了。梅青木然地说她是男朋友的表姐。
宋词一惊,“哎呀,她一定误会你和我……明天我向她解释吧。”
梅青叹了口气说:“越描越黑,随她去说吧。”
宋词说道:“这怎么行呢,雅芬这人我了解,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她绝对会跟你男朋友说的。哎呀,真的对不起了,我怎么让她来家里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层关系,不然我绝对不会让她来的,柳青,你千万不要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宋词说了一堆对不起,梅青看出他是真心道歉的,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她的雅芬的这层关系。宋词又说这可能是天意,老天爷帮他得到梅青。梅青苦笑了一下,天意,她觉得老天特别爱捉弄她,欲哭无泪。
宋词把梅青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蜂蜜水,说蜂蜜水解酒,梅青依言喝了,然而喝到口里一点也尝不出甜味来,她心里是苦的。宋词问她昨晚怎么喝那么多酒,是不是有心事。梅青明白是宋词把她从酒吧带回家了,看着身上的睡衣,警觉地问:“你没做什么吧?”
宋词微笑着说:“我不会乘之危的,以人格向你保证除了给你换衣服什么也没做,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帮你洗了,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医院检查。”梅青见他这样,点头信了,虽说他喜欢自己,但依他的人品应该不会乘人之危。
宋词问:“刚才雅芬怎么叫你梅青?”
梅青淡淡地说:“我真名叫梅青。”
“喔,不过柳青和梅青两个名字都好听,你喜欢我叫哪一个?”
“随便。”
宋词笑了笑说:“那就叫梅青吧,还是真的好。”梅青不置可否,什么真的假的,真到假来假亦真,假到真来真亦假,想到第一次和赵晓认识时说过的话,不禁心痛,雅芬那个长舌妇一定会把今天所见到的事告诉赵晓,到时候赵晓还会相信自己吗。梅青自言自语,“你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词听得糊里糊涂,问她什么真的假的,梅青看着宋词淡淡一笑,她其实问的是赵晓。宋词看到了她眼中的迷离,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梅青这样的眼神,心里一疼,抱住了梅青。梅青脑子里空空的,推开了宋词。
二十六
赵晓终于要回来了,下午六点下飞机,然而梅青四点就到了机场,等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看到赵晓熟悉的身影,梅青立即扑上去一把抱住赵晓,这两天她不停地经受着内心的折磨。
赵晓拍了拍怀里的梅青,温柔地说:“青青,我还有同事呢。”梅青一看赵晓旁边站了个年轻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些不意思赶紧从赵晓怀里出来,接过赵晓手上的行李。三人坐了个出租车,赵晓先把同事送回家,然后和梅青回了西直门。
一进门,赵晓就抱着梅青一顿热吻,云雨一番。赵晓心满意足后,邪邪地说:“青青,你真是我的急时雨,没有你我怎么办。这几天怎么样,还好吗,我在那边每天忙到深更半夜,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吵着你睡觉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梅青依偎在赵晓怀里,感觉心里踏实极了,本来想和他说起菲娜和在宋词家的事,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赵晓细细的憨声,心想他一定累坏了,于是给他盖好了被子,紧紧地抱住了他,她不想离开北京,不想离开他,一想到菲娜的话她害怕极了,一时又想起表姐轻蔑的表情,她更觉无望。
睡到10点多,赵晓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情匆匆回家了,梅青本来要陪他一起去,赵晓说不用了,梅青只好随他。梅青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赵晓的车子出了小区,消失在眼中,轻轻叹了口气,但愿明天能解释清楚,但愿能顺利躲过这场风暴。
第二天赵晓说好了接梅青下班去餐馆吃饭的,下班前又改了主意,说有点儿事,梅青只好一人回家,心里有事没一点胃口,胡乱下了点面条,刚吃了一半,赵晓来了,脸色很难看,铁青着脸,进了门坐在沙发一句话也不说,梅青一见这情形心里暗叫不妙,没准是表姐对他说什么了,她那张嘴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没准还把这事说给全家人听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了。梅青心里一阵紧张,忙问赵晓怎么了。赵晓低头不语。
梅青于是又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吃饭了吗?”赵晓仍不说话,梅青有些急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雅芬姐……”
赵晓终于开口了,“你和那个姓宋的小子到底干什么了?”他怒目圆睁,十分狰狞。梅青脑子一嗡,表姐果真对他说了,不知如何解释,说:“雅芬姐误会我了,我和宋词真的什么也没有。”
“真的什么也没有?你还骗我,你一大早穿着他的睡衣从睡房里出来,怎么解释,我不在你就这样耐不住寂寞?”
“赵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不敢说是吗,那好,你打电话叫那个姓宋的小子来,让他来说!我说你怎么那么爱教那个小孩呢,原来是和人家有一腿了,你太让我失望了!”赵晓气得浑身颤动起来,越说越激动,“你,你,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贱,你是不是没男人陪就睡不着觉,你说,你以前和他上过多少次床了?你还背着我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我怎么就没看清你的真面目,我最恨人骗我了,你……”
梅青见赵晓越说越难听,气得哭起来,“赵晓,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说你是清白的是吧,你说啊!”赵晓狠狠地抓住梅青的胳膊,凶神恶煞,像要把梅青捏得粉身碎骨。
“赵晓,你弄疼我了!”梅青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撩起袖子一看,白晳的胳膊上留下了赵晓的指印,哭了起来,泪如雨下。
赵晓见状,心里更加难受,对梅青又爱又恨,想到下班后雅芬在她办公室说起梅青在宋词屋子里的情形,当时他的五脏六肺气得都快爆炸了,有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心灰意冷,一些美好的东西在雅芬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破灭了,像儿时一个漂亮的气球在他眼前破灭……他本想回自己家里,再也不见梅青,可是心有不甘又想问个明白,忍住怒火到了西直门。赵晓越想越气,看着梅青泪如雨下的样子又难受极了,他并不想让梅青难过,可他心里难过,难过得快要窒息。
“你听我解释,雅芬姐真的误会我了,我……”正说着,梅青的手机响了,一看,心里骂了句“该死!”,是宋词的,她不敢接,怕赵晓更加误会她。赵晓见状抢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宋词的名字,冷笑着说:“他想你了吧?”
梅青不接电话,泪眼婆娑,“你听我解释。”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
“嘿嘿嘿,好的,你给我解释,我让你解释!我让你解释!”赵晓突然一怒之下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手机裂成两块。
梅青本能抖了下身子,她觉得裂开的不是手机,而是她的身子。赵晓一跺脚,拿起衣服,呯的一声摔上门走了。梅青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日子沉静得像一颗在海底躺了千年的石头,赵晓一直没来找梅青,梅青打了他几次手机,他都按了。梅青每天回到家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车子,始终没有那辆白色的威驰和那个从车里钻出来的男人,曾经有很多个傍晚,她就这样迎接他的到来,看他的车子开进院子,听他用钥匙开门,迎接他的拥抱和亲吻……现在他不会来了,而屋子里还散发着他的气息,毛巾架上有他的毛巾,茶机上有他的烟灰缸,衣柜里挂着他的睡衣……这些东西刺痛着梅青的眼睛,心被撕裂成碎片,一阵阵疼痛。
梅青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弹奏着《love story》,优美动人的旋律回旋在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旋在她空空如也的心里。赵晓离去的夜晚对于梅青来说是漫漫长夜,并且也是难以煎熬长夜,孤独,寂寞,无望不时侵袭着她。菲娜又找过她两次,一次在中粮广场,一次在小区门口,对她发出最后的威胁。梅青害怕菲娜会突然出现在她门口,因此她不敢关灯,紧张,害怕,痛苦整夜包围着她吞噬着她,她无路可走,快要撑不下去了,夜多么冷多么长。
在这种紧张害怕痛苦中,梅青意外地接到了赵晓母亲的电话,赵晓母亲听似和风细雨的一番话,却把她推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她彻底绝望了,觉得自己被厚厚的黑夜给死死地包住了,无法呼吸,想挣扎却无力,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梅青站在窗边,凉嗖嗖的风从缝隙中钻进来,一阵阵寒意袭人,小区里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照着摇摇晃晃的树木,繁叶落尽,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的肆意中更显得无助,发出一阵阵呜咽。梅青看着看着心冷得像窗外的夜,这是个无情的冬天。
二十七
这个冬天不仅特别冷,还下了几场雨,阴沉沉的天湿漉漉的地,把人的心情也弄得潮乎乎的,令人阴冷而惆怅,在这种忽晴忽阴忽雨忽雪的天气里,马上快过年了。梅青的心被寂寞填得满满当当,尽管梅青想让自己从无休止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但总是忍不住想赵,想得心疼,不知他是否也如自己想他一样想自己,也许不会,否则他不会拒听她的电话,也不见她。
梅青的同事大部分是外地人,快过年了,都无心干活,纷纷打电话去售票处预订火车票、飞机票,订不到的就托亲戚朋友想办法,总之使尽浑身招数,只为一张回家的票,在这种气氛下,梅青也有些想家,尽管她知道回去将会面对许多事情也许一去不再复返,但是北京呆不下去了,菲娜苦苦相逼,赵晓不要她了,还有他的母亲……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于是梅青也托同事帮忙订了张回老家的火车票,几经周折,车票终于拿到了手,梅青看着车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旦下决心离开北京,梅青把房子退了,工作也辞了。周力对她的辞职十分意外,极力挽留,然而梅青执意要走,周力没办法,让财务多发了她一个月的薪水和当年的年终奖,梅青拿着钱十分感激周力,她真不想离开这里,不想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但是无可奈何。走出中粮广场时,看着进进出出衣着讲究的女孩,心里非常非常失落,她追寻的生活不过如烟花般短暂,刹那的美丽。
安顿好一切后,她给可可上了最后一堂课。宋词嫂子在家,宋词也在,他看起来精神明显颓废了不少,梅青一阵心疼,但嘴上什么也没说。可可见了梅青十分高兴,连声叫道:“柳阿姨,柳阿姨,我和叔叔都好想你呢!”
梅青听了脸一热,看了眼宋词,见宋词的眼中充满了烈火,满是期待,满是失望,梅青心里一乱,对可可说:“可可乖,告诉阿姨,放假在家干嘛了?”
“我在念拼音呢,你看我……挺会拼的啦!叔叔也检查了我的学习,还表扬了我。”
“喔,这样啊,可可真是个不错的棒小子!”梅青说着进了可可房间。
可可人小鬼大的对梅青说:“柳阿姨,你有没有……发现,叔叔……很喜欢你呢!”
“小孩子,别瞎说。”梅青故意不高兴起来。
“柳阿姨,我是个……大小伙啦,不信……你去问叔叔,他……”可可还要说,梅青打断了他的话,小孩子说话口没遮拦,她可不愿意大人听了多想。可可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可可的一番话让梅青心里更乱,小孩子都看出了宋词对她的感情,他哥嫂不会不明白,真是难堪。
上完课,梅青对宋词嫂子说要回老家了,今年不来上课了,宋词嫂子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提前离开北京,于是给了梅青当月薪水,还给了她一厚厚的个红包。面对可可天真可爱的脸,梅青不忍心说以后不来教他了,她真舍不得这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搂着可可抱了一会离开了宋词哥哥家。
宋词要送她,梅青一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说不爱他,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好男人,于是同意了,并提出请他喝咖啡,宋词很意外,欣然同意了。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咖啡厅里正好放着《月光曲》,梅青心情有些复杂。宋词似乎也有些感触,想跟梅青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走,东西多不多,要不要他送。梅青不想再见他了,也不想给他留有希望,于是拒绝了。
宋词见梅青语气淡淡的,问她是不是生他气了,梅青说没有。梅青提出请宋词喝咖啡,本来宋词以为梅青会跟他说些令他感到有希望的话,心里有一丝怯喜,然而见她对自己不冷不热,神情冷淡,心里不是滋味,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和失望。他在绮莉的婚礼上见过赵晓了,并且对赵晓的个人情况也基本了解了,所以他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要让梅青从他身边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他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也有了足够的忍耐。所以当梅青劝他放弃自己时,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爱上自己。
梅青苦笑了一下,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好女孩多的是,你会遇上比我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女孩子的,既年轻又漂亮还纯洁。”
宋词说:“我眼中只有你,我也只要你,如果有一天你和他分手了,我绝不会离开你,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梅青一听,有些难过,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宋词很意外,问道:“啊,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我已经找到刘雅芬和她解释了,她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再跟他解释解释,他如果真的爱你一定会听你解释的。梅青,虽然我爱你也想得到你,但我讲究胜之有道,不喜欢乘人之危。”
梅青叹了口气,“不完全是因为你,算了,都过去了,你别怪雅芬,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会这样,可能还是我和他的缘太浅了吧。”
宋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轻轻一笑,说道:“梅青,这样说来那就是天意了,我真的相信这就是天意,你的出现是天意,你和他分手也是天意,你相信吗,是天意。”梅青低头不语,什么天意,老天爷只会捉弄人!
宋词说快过年了,非要去商场给梅青买件礼物,梅青拒绝了。两人分手时,梅青再一次仔细看了眼宋词,很英俊的男人,在心里默默念道:祝你找到属于你的月光女神!
梅青想在离开北京前见赵晓最后一面,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也许是永别!
梅青给他买了件羊绒衫,另外想把他留下的东西给他。她坐在他们偶然相遇的“东方新天地”的咖啡厅里,拨通了赵晓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里传来赵晓熟悉的声音,他终于同意下来见她一面,梅青心里一阵激动。过了一会,赵晓来了,坐在梅青的对面,赵晓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脸上长出了细细的胡子也没刮,梅青一阵心疼,不知他这些天怎么过的。梅青给他要了杯卡布其诺,关切地问他还好不好。赵晓语气淡淡地说还好,梅青觉得他的语气陌生令她感到无比寒冷,就像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
梅青忍着委屈又问了赵晓父母的情况,尽管他母亲的电话把她推到了无底的冰窟,但念在当初对自己的情份上不想怪她,而且她也不能怪他母亲,换位思考,站在他母亲的立场上来考虑,她真的无话可说。对于她的生活,她的命运,她真的无话可说,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早已成为了生活的奴隶。也许离开北京,离开赵晓是最好的解脱,对这段欲罢不能的感情的解脱。
赵晓一直用那种令她陌生的淡淡的口吻回答她的问话,不含一丝感情,完全是一种机械的回答。他说的话除了“好”就是“噢”。梅青见他这种态度,想必赵晓已经对她判了死刑,于是说道:“我要回老家了。”
赵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也含着一丝遗憾,这次的话终于多了几个字,“什么时候,飞机还是火车,票订好了吗?”梅青看到了他眼中的遗憾,心里一颤,说是明天,票订好了,是火车。赵晓又问是到武汉吗,梅青说到裕圻,赵晓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估计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城市,他概念中的湖北只有武汉。
梅青把房子退了的事告诉了赵晓,赵晓一点也不惊讶,说:“我知道。”
梅青倒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交房租时房东说的。”
梅青心里一颤,赵晓还爱她,可是为什么不能听她解释呢,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真想紧紧抱着他,然而她终于忍住了,端着咖啡的手动了动,又收回来了。最后把装有羊绒衫和一些赵晓的杂物的袋子递给了赵晓,“这些是你留在我那儿的东西,另外我给你买了件羊绒衫,不知合不合你身。”
赵晓接过袋子看了眼,把羊绒衫拿出来还给梅青,说:“谢谢,我的东西我拿走,羊绒衫你留给别人吧,我有几件,够穿。”梅青有些难为情,但赵晓执意给她,她只好接了,有些委屈,但她不想多说了,赵晓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了,多说又有什么用,不如不说。两人都没话可说了,梅青看着窗外熙熙攘攘拧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人们在准备着年货,大街上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又是一番好景象,只是这喜悦与她无关,她只有满心痛苦。
其实梅青不知道此时同样看着窗外的赵晓也是思绪万千,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下午,也是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厅里,外面也是南来北往的行人,他看到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从相识相爱到相离,这才多长时间,真是匆匆又匆匆,现在那个女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却令他陌生得没法面对,她在和自己爱得如胶似漆时,却和另一个男人上床,女人为什么都喜欢同时扮演几个角色,一个罗园园,一个她,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梅青没法揣磨出赵晓的心思,但是他冷冷的话语,冷冷的表情,已让她无话可说了,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储蓄卡递给赵晓,赵晓一看,是他曾经给梅青的那张,疑惑地看着梅青。梅青淡淡一笑,“我没有取里面的钱,上次你父母给的见面礼以及抽屉里的钱都存里面了,另外我欠你的学费房租及每个月的两千块以后等我有了钱会打到你卡上的,非常谢谢你!”
“你……”赵晓又惊又气,没想梅青居然把钱算得这样清楚,“你拿着吧,我说过了是给你用的,你……什么也不欠我的。”他本想说“除了爱什么也不欠”,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赵晓不接卡,梅青于是把它放在桌子上,又说道:“我会还你的,你相信我。谢谢你帮助了我,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另外还有件事,我想麻烦你去趟西直门把钢琴搬走,我没地方搁那么贵重的东西。”
赵晓看着梅青,心想她一定也做出了决断,一种揪心的痛在他心底慢慢弥漫开来,他沮丧地点了点头。沉黙,尴尬的沉黙。良久,赵晓低声问:“他……你和他好吗?”梅青心想他一定以为自己和宋词好了,想了想,点了点头。反正是要分手的人了,即使没有宋词这档子事,他们也得分手,何必不让他误会下去算了,没准这样他更好受些。
梅青对赵晓说完“祝你新年快乐”后离开了咖啡厅,赵晓站在门口看着她从眼前消失,像第一次在这个门目送她远去一样,看她回了一次头,然而他没有看到她在转身的一刹那间有泪掉下。
梅青落泪是因为她清楚从此这千千万万的人群中他们不再相遇,佛说前世五百年的缘份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身而过,他们之间缘尽了。音像店里林心如在唱《半生缘》的片尾曲。
就这样擦身而过
如果是注定的结果
何苦非要遇到你
遇到又为何爱我
就这样擦身而过
难道我爱你不够多
喉咙都快要喊破
有些话来不及对你说
梅青觉得她与赵晓的爱情如同顾曼桢和许世钧的爱情,老天真是爱戏弄人。同样觉得老天爱戏弄人的还有赵晓,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他看着纸袋里的东西,有毛巾衣服,还有本笔记本,翻了翻,看到一张邮局汇款单据,拿出来一看写了湖北的一个地名,收款人是“梅白”,赵晓想可能是梅青整理东西时不小心把这张汇款单落下了,赵晓凝视了一下又夹在了笔记本中。
一切都了结了结束了,梅青背起行囊回湖北。西客站人山人海,她挤在长长的队伍中检了票,又上上下下地到了站台,终于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火车厢里挤得密不透风,还好她弄了张靠窗的坐位票,当火车开动那一刻,她依稀看到赵晓的身影,心里一惊,想看个明白,但车已驶出站台,那个身影被甩在车后,她不知是不是赵晓,但已无法证实了。看着站台渐渐远去,心里感慨万千,北京,再见了!赵晓,再见了!
事实上梅青并没有看错,那个身影的确是赵晓,他从列车时刻表中查到了去裕圻的火车,想碰运气能否见到梅青,于是托火车站的朋友把他带进站台。他只想看看梅青,并不想和她见面,所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站台上,直到梅青的影子出现在他眼中。看到柔弱的梅青拧着两个大包费劲地挤在人群中,有种想上前帮她一把的欲望,但理智阻止了他,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梅青上了车,看火车开动离开,当火车呜的一声长鸣,他知道他真心爱过并且还深爱着的女人正一点一点地离开他所在的城市,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再回来。火车离去,赵晓无限失落地走过站台,身边不停有人经过,他毫无知觉,脑中全是柔弱的梅青拧着包挤上车的一幕,他还有些疑惑,为什么宋词没来送她。
赵晓思绪凌乱如麻,自从那晚离开梅青住处后,痛苦万分的他夜夜拉着李晨去酒吧喝得醉醺醺的,他可以对梅青的以前暨往不咎,但没法原谅她现在背着自己和别人上床,对她真心真意,百般疼爱,换来的却是背叛,他笑自己傻,总是被女人欺骗。
尽管痛苦,他内心深处却仍爱着她,每天每夜脑海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他无心工作,无法入睡,思念如潮水吞噬着他,他一遍又一遍地拨着梅青的电话号码却没有拨出去,当看到梅青的电话时想接又按住了,他怕自己不够坚强,会原谅她的背叛。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去梅青的住处,像以前一样用钥匙开门,然后拥抱她,亲吻她,然而他忍住了,车子开到西直门又调了头。后来他交房租的日期到了,他还是想帮她把房租交了,然而交租时房东却说她再住几天就退租,他愕然,他想她一定是要投入到宋词的怀抱中了,正如当初投入自己的怀抱一样,热烈而充满激|情,每当想到梅青洁白的胴体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时,他心如刀绞,他嫉妒憎恨得要命。
他没想到事隔多日后梅青会来找他,他强装出冷冷的样子,内心却如一团火在烧,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他想告诉梅青,他想她,他依然深爱着她……但是,他忍住了。面对一次再一次背叛他的爱情,他感到累了。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滚滚红尘,一个爱字要伤多少人。
二十八
旧的一年似乎极不情愿离去,一直阴雨连连地挣扎着,尽管如此,新的一年还是在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来到了。赵晓所住的校园里到处张灯结彩,人们脸上挂满了笑容,喜庆如学校门口的两只大红灯笼,空气中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赵晓父亲是山东人,兄弟姐妹都在山东,所以年夜饭赵晓家和舅舅家在酒店吃,两家的保姆拿着雇主给的薪水及礼物回老家过年了。赵晓不想因为自己的失恋影响了家人的情绪, 强装笑脸,家人们都知道他和梅青分手了,也知道了梅青和宋词的事,人们不再提起她也不再谈论她,就像对罗园园一样,他们都是有修养的人,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不爱挂在嘴上,特别这种喜气洋洋的日子,为什么要提起她扫大家的兴呢。
然而赵晓面对家人刻意的避讳更加心痛,他们曾经那样赞美过梅青的漂亮温柔,贤淑可人。他们不提并不意味赵晓就忘了她,他时常在不经意中想起她,特别是晚上看着卧室里的钢琴就情不自禁回想起她弹琴时恬美的样子。他把钢琴从西直门的住处搬回家了,当他站在西直门的房子里看着空空的衣柜空空的床,心里有种空空的感觉,他的心被梅青无情地掏空了。
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桌上有个小孩子更加热闹,笑声不断。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打电话接电话,互道新年祝福,赵晓很意外接到了梅青的祝福,梅青说她正在放烟花。赵晓心里一颤,想起圣诞节的那场烟花,一个人看烟花是寂寞,两个人看烟花是浪漫,不知梅青是寂寞还是浪漫,不禁伤感,艰难地祝福了她。赵晓母亲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低声问他是谁,赵晓掩饰说是一个朋友,母亲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手机。
过完年,赵晓父母和舅舅一家去韩国旅游,赵晓没心情不想去,父母怕赵晓一个人呆在家里胡思乱想让表姐夫给他做工作,赵晓仍不想去,全家人没办法,父亲只好安排他去山东给奶奶拜年。大年初二赵晓送走父母后,开着车在街上兜了一阵子,街上没什么车,人也不多,冷冷清清的,情不自禁开到了西直门,在小区门口停了会,看着住过的房子,曾经欢笑连连,此时人去楼空,心里又难受起来。
大过年的,也不好找朋友出去玩,赵晓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寂寞难耐,也没什么好电视看,十分无聊,何姨回家了,吃饭是个问题,餐馆十个有九个关门,好在母亲给他准备了一堆熟食,赵晓吃得没一点味道。听着外面喜庆的锣鼓,心里凄凄然然,更加想梅青,对她的思念如疯长的野草,在心底蔓延得无边无际。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了,当天下午赵晓就买了一堆东西开车去济南,高速路上的车比平时少了许多,路况非常好,他开了四五个小时到了叔叔家。
赵晓小时候父母上班没人带他,每年寒暑假都被送到奶奶家,奶奶特别疼他,所以赵晓也非常喜欢奶奶。爷爷过世后赵晓父亲曾把奶奶接到北京住了一年,可她住不习惯,回了济南,从此一直住在叔叔家了,老人风湿很厉害,手脚都变了形,行动不方便,所以十多年都没去过北京了。奶奶特别高兴赵晓来给她拜年,一看到赵晓就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说他瘦多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哪能不瘦?
赵晓第二天又去了姑姑家,还有几个堂叔堂伯等亲戚家都转到了,每到一家都是大鱼大肉,大人小孩十分热闹。赵晓在济南呆了三天回北京了,一下子闹哄哄的日子变得安安静静,赵晓又觉得无聊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初六,李晨和一帮朋友邀他去郊区泡温泉,赵晓求之不得立即答应了。
李晨这次乐颠颠地又带了个女孩,等那女孩不在身边时,安慰赵晓:“哥们,别把爱情忒当回事,女人嘛不过是件衣服,常换常新,何必守着一件穿,穿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多没劲。”
赵晓不以为然,笑了笑,说没有李晨逍遥。李晨打了个哈哈,“及时行乐吧。”又神神秘秘地凑到赵晓耳边说,“这件衣服没准过几天又要换了,有新的衣服等着我试呢。”
“别试来试去,小心人家把你当衣服给试啦。”
“那就互相试呗,这年头,谁还死脑筋地从一而终呀,人生得意须欢尽,哥们,听兄弟一次劝吧,比梅青好的姑娘多的是,要不赶明儿我给你找个去?”
赵晓笑了下说:“得了吧,就你那眼光,俗不可耐。”
“我眼光咋的啦,你看我挑的个个丰满性感,细皮嫩肉,身材惹火,床上功夫还一流呢。”
赵晓见李晨越说越不像样,打断了他的话:“去去去,别胡说八道了,还惹火,别惹一身骚就不错了。”
李晨自失地一笑,说:“呵呵呵,知道你喜欢清清秀秀的,这也不难呀,我们公司去年年底招了个小妞,蛮不错的,我还没用呢,给你留着,哪天你去瞅瞅?”赵晓笑笑不理会他,李晨也笑眯了眼。
朋友们大多成双成对,赵晓一个人形影相吊,有些羡慕朋友们的甜甜蜜蜜,此时在他眼中,那些情侣偶尔的不愉快都充满了幸福的甜蜜。吃饭,打牌,打网球,泡温泉……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赵晓尽量找活动把心填满,李晨也够朋友,不时和赵晓说一段笑话,逗得赵晓捧腹大笑。
来温泉中心的客人很多,大家在城里呆腻了,想出来透透气。晚上,好些客人在温泉中心特意准备的燃放区放鞭炮,城里不能放只好到郊区来,没有了鞭炮和烟花,年过得总像少了什么,燃放区一直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李晨他们也准备了烟花炮竹,准备热闹一下,到了燃放区。地上洒满了一层厚厚的纸屑,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李晨把炮竹烟花摆好,从管理员手中接过一支香,点燃了引火线,立即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同时随着“呯呯”的巨响声,一朵朵焰火腾空而起冲入茫茫夜空,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把夜空映得五 彩缤纷。
人们鼓掌欢呼,赵晓站在人群中刚开始还兴致盎然,后来看着满天繁花不由自主地想起圣诞节的那场烟花,他和梅青紧紧相拥,梅青满面笑容一脸的幸福,当时他还美好地期待和梅青看一场又一场的烟花,共赴人生的盛宴。而今晚又有一场烟花,却只有他一人了,一个人的烟花,无边的寂寞,那晚距今晚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对于他来说,竟像隔了千百年,紧紧相拥的梅青,也远隔千里了,想着想着心中万分惆怅。
绚丽多彩的烟花肆意地绽放在夜空中,一朵完了又有一朵,然而最终都是烟消灰散,赵晓看着看着,不禁悲哀它绚烂之后深深的寂寥。烟花如此,爱情也如此,乐到极致竟是悲。
二十九
赵晓父母旅游回来了,带着兴奋的心情说着韩国的美丽风光,赵晓装出高兴的样子听他们讲述韩国之行。接下来家里客人不断,赵晓父母的学生们得知老师旅游回来后,纷纷前来拜年,往往是刚送走一拨又来一拨,赵晓父母乐此不疲,每年如此,早就习惯了。他们聊的大多是当时上学时怎样怎样,现在哪个同学又如何如何,赵晓对他们的谈话没一点兴趣,所以不喜家里人来人往,但又无可奈何,于是大部分时间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玩电脑,睡觉。
对于赵晓来说,这个春节非常漫长,好不容易终于熬完了。新年伊始,罗园园找赵晓喝过几次咖啡,赵晓突然觉得自己对她居然没有任何兴趣了,也许是因为对梅青的思念太浓了,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一颗心不可能分成两半,他的人他的心全都给了梅青。
周力找赵晓谈广告合作的事,请他吃晚饭,赵晓欣然前往。酒过三巡,周力又提出把价格压一压,赵晓笑而不语,周力骂赵晓是洋人忠实的奴才,赵晓骂他是守财奴,两人互相骂着对方,却又都不当真。赵晓在广告创意上帮过周力,周力在梅青的事上帮过他,笑骂来,笑骂去,价位没低,酒倒是喝了少。正喝得高兴,周力忽然叹了口气:“哎,现在做客户的好人才真难找啊,梅青偏偏又走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真烦,赵晓,你能不能再帮我找个像她那样的人啊,到时请你喝酒!”
赵晓一惊:“怎么了,她怎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周力感到意外,“她没和你说啊,你俩怎么回事,她去年就走了,给她涨工资都不干,真没办法,当时我打了你N个电话,你像外星人似的消失了,老关机。现在她负责的两个客户就认她,她走了,我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替,真是急死我了。”
赵晓心里纳闷,梅青一直挺珍惜这份工作的,她不会轻易就不要了,于是问道:“她为什么要走?”
周力更加奇怪,“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她当时说是要休息,我觉得不像,做得好好的,说不干就不干了,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当时要过年了不好找人,没想到过了年也没找到合适的,我真怕人家不高兴今年的合同不签了,损失好几百万啦!如果梅青愿意回来,让我叫她姑奶奶都成,要不,你帮我给她做做工作?兄弟你要我怎么谢都成。”
赵晓见周力一脸的苦闷,安慰他不要急,他想办法试试。周力一听转忧为喜,“感激不尽啦!来来来,再喝一杯,咱们吃完饭去唱会歌怎么样,我再叫个朋友一起来热闹热闹?”
“事情还没办你就这样,这不是逼我背水一战吗?”
“哪里哪里,兄弟一块儿乐乐嘛,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梅青的事托付你啦。”
吃完饭,赵晓拗不过周力只好去了娱乐城,两人刚坐下周力的朋友也到了,周力和朋友各要了个女孩子,起初赵晓不要,周力硬找了个塞给他,赵晓无可奈何,像往常和客户唱歌一样,不怎么理女孩,一个人自娱自乐。那女孩见赵晓不理自己,也不粘他,只是坐在赵晓身旁给他倒酒点烟之类的不讨人嫌,后来,她自己点了首歌唱。
为你我受冷风吹
寂寞时候流眼泪
有人问我是与非
说是与非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
若是爱已不可为
她唱的是梅青喜欢的《为你我受冷风吹》,她不唱不要紧,一唱让赵晓不禁痴痴地看着她,她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丰润性感的嘴唇,低低的胸口下胸罩若隐若现,大半个背部祼露着,散发出浓郁的女人气息,赵晓看得心里一阵燥动,不由得向她靠了靠身子,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对赵晓妩媚的一笑,柔情无限。赵晓喝了些酒看得眼花,竟然觉得她像梅青,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多唱几首她的歌。”
女孩子娇嗲地说好,拿起点歌器又点了几首林忆莲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唱着唱着把身子贴在赵晓怀中了,一只手轻轻摸着赵晓的大腿,赵晓胸口一阵发热,又一杯酒下去,喝得有些恍惚了,她把身子更加紧紧地贴住了赵晓,赵晓也不推开,摸起她祼露的背部,欲望在体内膨胀起来,唱完歌鬼使神差地要她出台了。周力纳闷之极,心想暗暗说了句,这小子怎么变了。
赵晓找了个酒店开了间房,一进房间女孩子十分主动,立即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地站在赵晓面前。一对白花花的Ru房丰满得像两座小山刺得赵晓一阵晕炫,赵晓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柔软之极,女孩开始呻吟,赵晓急急脱光了抱住了她,亲她的脸,嘴唇,Ru房,她像蛇一样缠住赵晓,双手技巧娴熟抚弄着赵晓,刺激着赵晓的神经,摸完用嘴叼住了赵晓下面硬硬的东西,一阵吞吐,赵晓忍不住把她按倒在床,长驱之入,女孩装出兴奋的样子,大声叫了起来,发出淫荡的呻吟……
睡至半夜,赵晓醒来一见身边躺着个赤祼祼的陌生女人,心里一惊,拍了拍昏昏沉沉的头,想了想,明白了,于是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把女孩推醒,女孩睡得正香,嘴里咕哝着翻了翻身子,赵晓又推了推她,她这才睁开了眼睛,脸上挤出一丝媚笑,“先生是不是还要做啊,你好厉害喔!”赵晓只觉得恶心,凶巴巴大声叫道:“快穿衣服!”
女孩见他语气不对,赶紧坐起来穿上衣服问:“先生,您是不是不满意呀,我可以……”
赵晓看也不看她一眼,粗声粗气地问:“多少钱?”
“八百块!”女孩立即答上来。
赵晓从钱包里找出钱来,数了八张扔给她,“走吧!”
女孩清楚地看到赵晓数了八张,心里怯喜宰了个大头佬,妩妩媚的笑道:“先生,多谢啦!我叫小娟,你下次去,记得叫我喔,我的电话是……”
“你最好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赵晓不想再看她一眼。女孩见他的样子十分狰狞,于是立即拧着包拖着鞋,披头散发地逃出了房间,口里骂了句“神经病”。
赵晓没听到女孩的骂声,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堕落到嫖妓的这种地步,心里像吃了只苍蝇很不滋味,想吐却吐不出来。他想着想着又想起梅青,竟然觉得对不起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退掉房间,匆匆离开了酒店。
赵晓不理解梅青为何辞掉工作,依梅青的个性哪怕宋词待她再怎么好,只要她能自食其力绝不愿做金丝鸟,赵晓百思不得其解,打梅青手机一直关机,想去学校找梅青弄明白,可是她班主任说她没来报到,心里更加纳闷,决定去找宋词。
这个决定对赵晓来说,十分艰难,但为了梅青,周六他在宋词哥哥家的小区门口等到了宋词。宋词见到赵晓很意外,爱着同一个女人的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十分尴尬。赵晓耐住性子用十分礼貌的语气对宋词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无需赵晓介绍宋词早就认识他了,这点赵晓也清楚,但他还是以梅青“男朋友”的身份介绍了自己。
他们找了个茶馆,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像谈判,赵晓艰难地问:“梅青她……还好吧?”
宋词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赵晓一惊,“她没和你在一起?”
“我倒希望这样,不过很可惜,没有。”
“她没搬到你那儿去?”
“没有,你怎么这样想?”
“啊……”
“听说你们分手了,我想是因为我吧,不过你误会她了,我是很爱她,可是她没接受我。”
赵晓更加奇怪了,问道:“你和她就没有一丁点关系?那天她怎么在你家……”
宋词淡淡一笑,说:“雅芬跟你说的吧,那天晚上梅青在酒吧喝醉了,我和朋友去玩刚好碰到了,所以把她带回了家,不过我以人格保证,我和她什么事也没有,我爱她整个人包括思想,不会做让她反感的事,雅芬只看到了表象,并不了解实情,我跟她解释过,看来她不信。她不了解梅青难道你不了解梅青,你觉得梅青是那种轻浮的女孩子吗?”
赵晓反被宋词说了一顿,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听宋词解释得合情合理,一下子也不知该不该信,但有一点梅青现在肯定没和他在一起,也许他真的误会她了,可是即使他误会了她,她也没必要辞去工作不上学呀,这点赵晓没法理解。
宋词继续说:“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的确很爱她,尽管她现在心里只有你,不过我有耐心,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爱上我。”他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赵晓讨厌他这种样子,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我不会给你机会!”说完头也不回出了茶馆,他要找到梅青弄清一切!
三十
赵晓又找了绮莉,但是仍然没有梅青的消息,梅青的手机一直关机。这下赵晓急了,更加担心,如果梅青发生什么事了,他真的没法原谅自己,是他误会了她,逼走了她,他心里不停地骂自己“该死”,最后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想去梅青老家找她,还好上次保存了那张汇款单。当他找到那张汇款单时心想,他和梅青一定还有将来,他们的缘还没有尽,缘不尽他就能再见到梅青,见到他日思夜想的梅青。
火车行至湖北境内时赵晓看着窗外一片烟雨蒙蒙,他没想到会一个人去上高,梅青的老家,一个他从地图册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南方小镇,从前一直以为会和梅青同行,带着满心的欢喜与激动,没料到事实竟是如此,只有他一个人,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赵晓看着外面急驰而过的平原,心想上高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赵晓很遗憾这个时节没有荷花,湖里的水都干了,看不到碧波荡漾,树大多光秃秃地立在烟雨蒙蒙中,怎么也没法和梅青口中的“人间天堂”联系起来。其实赵晓此时对外面的景色并没多大兴趣,他只想早早见到梅青,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那个称之为裕圻的火车站。
十几个小时对于赵晓来说,简直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了裕圻站。实在不是个好天气,空中飘着雨,清洌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赵晓不禁打了个哆嗦,早听梅青说过南方的冬天冷,他还不以为然,今天下了火车才知有多冷了,好在年前北京也下了一阵子雨,好歹还能适应一点点,否则不知有多难受。火车站全是人,背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他们好象一点也不觉得这种天气有多么令人讨厌,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也许他们心中都怀着美好的梦吧。赵晓吃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走,环顾四周,看到一个穿着制服正在管理治安的车站工作人员,于是向前打听,那人倒是友好,告诉赵晓去汽车站坐车先到某县城,然后从县城坐车去上高,不过坐汽车从裕圻到上高得花三个多小时,赵晓一听得花那么多时间,心里又是一阵无奈。
赵晓按那人的指引找到汽车站,一看汽车站也满是人,乱七八糟的,几辆破破烂烂的汽车停在细雨里像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满是期望地张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售票员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到某某处,一些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上车下车,带着泥水。赵晓见此情形,放弃了坐汽车的念头,他不想挤在那种脏兮兮的车上,也不想浪费三个多小时在路上,于是找了个出租车,司机要五百块,说去那个县的路不好走,而且又下雨,赵晓懒得和他砍价上了车,司机高兴地踩了一脚油门。
路虽说不像司机说的那么差但也不好,沥青铺得不平,有的地方露出砂子来,加之出租车是辆夏利,当然比不得赵晓在北京的高速路上开着威驰舒服了。赵晓一路上坐得十分难受,司机还比较解闷,用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从湖北说到北京,从三国说到新中国,好象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赵晓听不太懂他的话,所以对他说的东西一半糊涂一半明白。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到了县城,司机下车向路人打听到去上高的路线后又向前开了,赵晓对这个县城的感觉只有一个字:乱。马路狭窄,人和车混在一起,汽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溅起一阵阵泥水。
从县城去上高的是石子路,颠颠簸簸地又行了约一个小时后路面变成水泥路了,一些或高或矮的楼房立在马路两边,不少房子墙壁写着“上高”的字样,终于到了上高。赵晓舒了口气从车上下来,伸展麻木的四肢。司机笑着对赵晓说:“先生,五百块不算多吧,你看这路一点都不好走,咱们这种地方比不得你们北京都是高速路。”
赵晓笑了笑,数了五张票子递给司机,说:“谢谢你!”
司机数了数,笑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先生,你回去时打我电话,我来接你,给你算便宜点怎么样?”赵晓接过名片说好,司机调转车头按了下喇叭一溜烟地开走了。
赵晓看了看四周,小镇比起县城来就显得安静多了,少有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不过偶尔能听到几声炮竹的巨响,春节都过去一个月了,这儿好象还在残存着一丝节日的气氛。赵晓站在路边,又是一阵茫然,看了看路牌,不是汇款单上的那条街道,不知从何找起,打梅青手机还是关机,天空飘着雨,阴沉沉的,赵晓在雨中走了阵子,仍没找到那条街,天色渐晚,愈发寒气袭人。身边擦肩而过的人都是一脸漠然,偶尔有几个人看了看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却没人理他,赵晓心中不禁一阵凄凉,自己居然从千里之外的北京到了这人生地不熟阴冷潮湿的南方小镇,领略这刺骨的冷和人们漠然的眼神。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三轮车,赵晓于是招手上了车,对车夫说了下汇款单上的地址,车夫拉着他飞快地骑了起来,片刻三轮车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停下来,说到了,要了六块钱,赵晓估计被宰了,然而他懒得和车夫计较,给了他一张十块的说别找了,车夫接过钱乐颠颠地把三轮车骑得飞了起来。
赵晓只见路边杂乱无章的建了些楼房,不知哪栋楼是梅青家的,看到一家小卖店,于是上前打听汇款单上“梅白”的家,店主是个老年妇女,听不懂赵晓的话,赵晓也听不懂她的话,两人互相比划着,却始终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正在赵晓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来买东西,赵晓又向她打听起来,中年妇女打量着赵晓,眼中满是疑问,赵晓忙称自己从北京来,找“梅白”有事。中年妇女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找梅白有事?你找他妹吧,听说他妹在北京。”
“对对对,我是他妹的同事,公司有急事让我来找她。”赵晓忙接过话。
“这样啊,你跟我来吧。”中年妇女拿着买好的粉丝带着赵晓走了几分钟,指了指马路对面一栋两层的小楼说,“那就是!”
赵晓问:“她在家吧?”
妇女说:“应该在,昨天还见着她了。什么事这么要紧呀,大老远从北京过来。”
赵晓说:“一点急事。”
见到梅青的家,赵晓激动不已,他只要走到马路对面进了那栋小楼,马上就能见到梅青了,他心里念着“梅青啊梅青,我日夜思念的梅青,魂牵梦绕的梅青”。赵晓的心呯呯地跳着兴奋不已,他千辛万苦大老远地来找梅青,而今马上就能见面,赵晓过了马路又停住了,怕冒冒失失地上门让梅青的家人意外,而且梅青家大门紧闭没亮灯,没准家里没人,打梅青手机仍然关机,于是耐住性子离开了。
赵晓在镇上转了转,找了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宾馆住下,赵晓一进房间就失望了,所谓的宾馆,空调也没有,只有一个电烤炉,一摸床上冰冷冰冷的,他不知道这大冷天的晚上怎么睡,于是给了五十块钱让服务员买了张电热毯来。安顿下来后只觉得饥肠漉漉,下了火车就往上高赶,一门心思找梅青的家,一天竟是滴米未进。餐厅里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赵晓要了几个菜,一顿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后觉得没那么冷了,于是又坐了个三轮车到梅青家附近转了转,此时梅青家仍没亮灯,梅青手机也打不通,赵晓转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外面刺骨的冷,决定明天来,于是回了宾馆,打开电烤炉和电热毯,钻进被子里了。
又是漫长的一夜,想睡却无法入眠,想起和梅青的种种,感慨万千,又觉得冷,身子钻在被子里还算暖和,可是头却凉冰冰的,几次三番的冻醒来,而且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差,隔壁房间里有人在做那事,听得清清楚楚的,赵晓郁闷之极,又佩服这些人禁得住冻。过了半夜隔壁也安静了,赵晓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醒来时天已大亮,赵晓急急忙忙起来出了门,坐了个三轮车直奔梅青家,雨停了,天有些放晴,在柔和的阳光下,小镇显出几分活力,快到梅青家时,突然看到梅青迎面走来,赵晓又惊又喜,然而梅青的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和小孩。赵晓不知那个男人和小孩和梅青是什么关系,不敢冒然上前,于是侧过身子躲到一边。
梅青没看到他,走了,等她走远了,赵晓看着梅青的背影,她穿了件绿色的长呢绒大衣,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牵着小孩,她身边的男人个子不高,穿了件黑外套,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瞬间赵晓脑中生出许多想法,十分害怕,不愿意相信他的猜想,等他们走远才回过神来,连忙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梅青三人走了二十多分钟进了家医院,赵晓紧随其后,跟着他们进了住院楼,看着梅青进了间病房后下了楼。他在院子里等了约一个小时,梅青三人出来了。赵晓于是上楼找到那间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床上躺了个五十多岁男子,正静静地闭着眼输液,像是睡着了。赵晓正看着,一个护士在他身后凶巴巴地问他看什么,赵晓被她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笑着说:“喔,护士小姐,您好,是这样的,我是这位病人的一个朋友,不知他得了什么病?”
护士一听赵晓操着北方口音,打量了下他,见他穿着讲究,气质不凡,态度来了个180度的转变,“你说他呀,被车撞成植物人了,你是他朋友怎么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你是北方人吧?”
赵晓一听植物人,心里一惊,也不回答护士的问话,又问道:“请问刚才来的是他什么人?”
“他女儿和女婿呀!”
赵晓又吃了一惊,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想到居然被他猜中了,眼前一阵发黑,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赵晓心灰意冷地挪着沉重的步伐,护士说了些什么他一句没听进去。出了住院楼只见梅青他们还没有走出医院,梅青正蹲在地上和小女孩说些什么,小女孩一个劲地哭。他于是走了上去低沉地叫了声梅青。梅青一见他,反弹似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盯着赵晓,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赵晓?!” 赵晓此时再见到梅青,万般滋味一齐涌心头,有种想哭的欲望,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赵晓?!”梅青身边的男人操着夹生的普通话,满脸怒火地盯着赵晓凶狠地问道。赵晓冷不妨被他一吼,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男人,他头发乱蓬蓬的像堆杂草,胡子拉茬,一双小眼睛拼命睁着,眼里浑浊不清,不知有何杂念,心中为梅青感到悲哀。他无力地说“是的”。
赵晓的话音刚落,男人就扯开嗓门骂了起来,“哼哼,梅青,上次老王他们在香山看到的是不是这小子,听说叫赵晓来着,对你还蛮好的,你说是不是他,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表子!”
梅青脸上挂不住,对男人说了句:“骆明原,你给我闭嘴!”
男人却不依不饶,嗓门更高了,“我偏要说,你敢做我就不能说吗,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敢不承认,我倒要让大家评评理,我骆明原对你们梅家怎么样,你瞧不起我,让我睡冷被窝,一去外面几年不回来,原来是偷人了!”
这时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开了,赵晓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不知在说什么,但知道不是好话,见梅青窘得无地自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暗叫不妙,他不想让这些无所事事的人看热闹,于是对男人说:“兄弟,你一定误会了。”
梅青也说道:“骆明原,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人。”
“什么正正经经,他不是你的野汉子怎么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你没偷人怎么让我睡冷被窝?”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梅青瞪着男人喊道:“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男子一愣倒真是闭上了乌鸦嘴,围观的人也不说话了,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这时“哇”的一声小女孩的哭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妈妈,妈妈!”小女孩拉着梅青的呢绒大衣眼泪汪汪地哭着。梅青蹲下身来抱起孩子向外走去,围观的人见没有戏看了,慢慢散开。
赵晓和男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男人怒视着赵晓,赵晓懒得理他,见梅青抱着孩子要走,他绝望地哑着嗓子叫道:“梅青!”梅青停了一下,没回头又继续走,赵晓于是跟了上去,男人也紧紧跟上来。赵晓不理会他,痛苦地说:“梅青,原来你……”赵晓说了一半把“结婚了”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改成“家里出事了。”
梅青不说话,男人倒是说话了,对梅青骂道:“你他妈的给老子说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你的野男人,你是不是因为他要跟老子离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表子,老子给你们梅家做牛做马,你却背着老子偷人,还想跟老子离婚,我X你们梅家祖宗十八代,梅长河那个老家伙不得好死……”
男人正唾沫横飞的骂得起劲,脸上啪的挨了梅青一巴掌,男人一愣,拼命地用小眼睛瞪着梅青,梅青面无表情,双唇紧闭,狠狠地盯着男人。赵晓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梅青如此凶悍过,在他的印象中梅青一直都是温柔文静的。男人用手摸了摸被梅青打过的脸,赵晓担心他会打梅青,赶紧站在了梅青身边,然而男人摸完脸又把手垂了下来。
赵晓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梅青,梅青淡淡的说了句:“赵晓,你先回去吧。”赵晓还想说什么,但梅青用眼神制止了他,赵晓只好看着梅青和男人一步步走远,梅青连头也没回一下,赵晓满心失落,无可奈何,不好再跟着她,怕那个男人又说出难听的话做出难堪的事来。
赵晓茫然地走着,这个地方陌生得令人害怕,赵晓感到孤独与无助,满心失落,刚才一直努力镇定自己,此时一旦松驰下来,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痛。他没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梅青早已为人ℚi为人母了,以前他居然还天真地想和她一生一世,幸福地相守一辈子,在北京时他有过千百种猜疑,就是没有猜到她嫁人生子,她那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呢,赵晓觉得老天给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痛苦得死去活来,他宁愿不要见到梅青。
赵晓回到宾馆,倒在床上心乱如麻,地球好象停止了运转,他的世界已不存在,他木然地躺在床上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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