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们进了泰平镇,不多时狂风大作,风沙满天,黄豆般的雨点落下来,暴雨如注。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车队不想冒雨前行,就暂且停留在泰平镇了。刘谨州也殷勤地跟着留下。
直到午后,骤雨初歇,太阳出来,人们才三三两两地出门透气。他们借住的这户韩姓人家的韩老者不明白这伙人的来头,但看到谨州布政使都亲自护送他们,知道这群人来头不小,也就很殷勤地招待他们住下,奉献上各种乡野美味,又命人带他们观赏泰岭的风光。
小梁王也邀请了明前去散步。明前答应了,带着丫环随他去镇子附近游玩。小镇依山而建,房屋如阶梯般的比邻,很新奇壮观。人们沿着山路一边上山,一面观赏着各种屋舍。
天空睛朗,带着雨后的凉意。一路上小梁王和明前带着丫环走在前,刘静臣和王芝陪伴在后,慢慢地散步。满山葱绿,流水潺潺,他们看到了小镇的街道,和附近山林里都长满了野果树,也结满了各种野桃野杏和野果子时。明前忍不住笑了,早知道这镇子遍地都是野果就不在半路摘桑椹了。
梁王昂阔步地走在前方,穿着不起眼的土褐色长袍,人却英俊夺目,在镇子上如鹤立鸡群一般。他星眸微闪,好像猜到了明前的想法,也笑了。指着一片片野树说:“没想到这些在路边山边随便长的野树,也能长得这么茂盛。这是什么?”
他指着是一种树皮是土褐色,结的果像一个个紫红大葡萄般的高树。。
明前认得,脱口说:“这是‘小香枣’树,结的枣可好吃了。边上的是个毛桃树,还有笑口梨,野山楂,山樱桃树和桑椹树等等……这里的野果树真多,这些树都很好活,只要一片土地和阳光就能长得很茁壮了。”
她喜出望外地走到道边,摘了一枚青涩的毛桃果,仔细看着:“不行,这个山桃树的品种不好,不很甜。一般人都不爱吃。可是它们长在道边,经历了风吹日晒和人们砍伐,也是根基最深最健康的树。可以嫁接的。明年春天,不用移果树,只要拿一些好品种的水蜜桃枝条,嫁结过来,再招来专门的蜂群来传粉,好好地剪去多余的旁枝,留下主要的枝干和果子,还要记得驱虫,过了两年它就能结出跟水蜜桃一样又大又甜的桃子。”
小梁王和两名侍从听得呆了。梁王手里掂着个青山桃,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又看看山桃,眼光有点深邃。他微微皱皱眉。
明前又多看了几眼野果树,才回过神来。略吃了一惊,忙道歉说:“我,我有些走神了。我在胡说……”
“无妨。ww”梁王朱原显脸色平静,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好像很熟悉农家生活。你喜欢那种生活吗?”
明前的眼睛瞳孔一缩,嘴角一抿。心里暗说不好。她悬着心考虑了下才回答:“小时候在乡下过惯了那种日子,对农活也懂一些。失礼了。”她垂下眼光,轻声道歉:“今天偶尔看到了野树就了些感慨。我,我以后不会再乱说了。”
“不,没有什么。”小梁王一身褐衣,头只用带束着,像个寻常的俊朗洒脱的城镇青年。他身材高大,面孔瑞丽,一身的潇洒气度。惹得路过的路人农妇都偷偷看他。他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旁,一脸郑重,目光深沉。眼光里含着一种不明意味。好像有些同也有些难过:“你不忘本,这是好事啊。对了,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回到乡野生活吗?”
当然愿意!明前几乎要冲口而出了。她经常晚上做着回到大龙湾老家的梦,梦里唏嘘不已,每次醒过来还会黯然好久。但是,她立刻压住了心头激动,提高了警觉。她不能回去,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京城的父亲,与北疆的藩王了。为了他们她也不能回去。
小梁王聚精会神地等着她回答。
明前的脸上现出了恭谨客气的微笑。略微感激地看他一眼,转头望望远方的红果绿树,轻声道:“多谢梁王夸奖。人的一生就有如各种花和树。有些人天生便是顶天立地的树,扎根大地,支撑天地。有些人却如飞逝的浮萍或者依附树的藤蔓,飞到哪里就生长在哪里,或者依附着身旁大树才会生长得最好。明前,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前程,只想做个好好的浮萍或藤蔓,飞到远方依附着大树生活下去。我只想克尽职守,做好自己的本份,安安静静地仰望着大树生存就好。”
雨后的天空湛蓝,风送过来了草木泥土的清香。藩王的脸色沉静,目光急闪。他懂她的意思了。他的眼睛在微微闪光,面孔显得深邃沉着。他侧过身体,望着远方的野树:“可是,如果浮萍藤蔓有了更好更适合栖息的树。或者说是更合适的人,比如说心意相通的人,有生死交的人。它会不会抛开原来的打算,再另外选择一颗树?也许原来的树不够高大,不够心意相通,也没有什么交,她会不会有一天会后悔?”
明前的心微跳。藩王还是心存疑窦了。他是个骄傲的藩王,不屑去想也不屑去问,但芥蒂还是存在心中。他终究还不是城府老练的王者,有一份天真,就憋不住询问了。这是好事,如果他沉事进心永不相问,那么明前就觉得他们完了。
这个问题有两种回答。一种是直接推脱不承认是她。另一种是开诚布公地承认是她。怎么回答呢?两种都是脚踏悬崖,他都不会轻信。明前有些恍惚了。
她轻轻地抬头看他。手捧着青山果,声音在山明水秀的山边路上撤得很远,目光明亮,郑重看着他一字字说:“她不会后悔。一个人总是要选择什么放弃什么的。有些人选心意相通,选生死交。而我只想选择‘仁义守信’。守信,遵守承诺,一诺千金。仁义,关怀妻子和她的……父亲……。”
“——只要他对我做到了仁义守信,我范瑛也绝对会对他做到仁义守信。过去,现在,将来,我都问心无愧。”
她的目光紧勾勾地盯着他,剩下的一半话在目光里说出来了:“我绝不会做出一丝一豪对你不仁义守信的事。你不必疑惑,也不必怀疑,过去现在将来我都对你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