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微微一笑,深深地看她一眼,平静地说:“明前,我有办法解决这个大麻烦。你不用担心任何后患。只要你同意把她留下来就行。”说完深深得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内室,照顾雨前了。
明前的心忽然提了起来,心狂跳着,她恍然大悟。
于老师的意思不是留下,而是处理了雨前。她要直接处置了雨前!
一瞬间,明前的心猛跳着,额上渗出了一层汗。于秀姑是想直接杀了程雨前,让雨前“病故”在青枫山!她能干得出来。像她这样出身豪门世家的女子往往极有城府和心机,绝非明前这种乡野长大的少女可比。她的意思是如果留不下她,就直接杀了这个有极大可能害主杀主的丫环!
明前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握紧了拳头,脸色灰白,心里像掀起了狂涛巨浪。
于秀姑是在帮她!她做得其实很正确。雨前事先知道了主人家的大机密,又有很大嫌疑的在谋害小姐。她手握把柄,心怀叵测,随时随地会翻脸告。她管束不住也收不服她,始终是个心腹大患。现在已经显现出大祸害了。而范明前做为一个幼年被拐走过的千金小姐,想顺利得嫁给皇室藩王,就必须要谨慎行,循规蹈矩,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了。不能沾染上一点与男人有私、打杀奴仆、或是不忠不孝的恶名声。
所以于先生就主动得伸手揽了这件事。她在帮她杀仆。有人惩罚雨前,就不用脏了明前的手。她依然还是个温柔贤淑的相国千金,有忠厚老实的好名声。而这也是解决大麻烦的最好办法,父亲曾要她管束不了雨前时直接打死她。现在老师亲自接过了麻烦。
她在帮她啊。但是……
明前的心霍霍跳着,手按着长裙,眼睛圆睁,一脸慎重,站起身望着窗外。窗外那雾蒙蒙的深山浓雾,仿佛映入了她的眼帘心中。使她的内心也是一片朦胧。
她心潮起伏,觉得心跳得快跳出喉咙了。但是,有三桩事却像是座大山似的重重压在她心头。她可以不在意,却始终留在她心间拷问着她。
她确实没有证据说雨前想杀她的。她亲眼看见雨前落水,主动地伸手扶她。雨前一转身摔倒了,使她扶空了人掉下水。她是无意带她下水的,不是有意。明前想不出她有任何主动想杀自己的举动。事五五分,这件事雨前有错,她也有错,雨前大意了,她也大意了,之后阴差阳错都落了水。雨前落在浅滩上,她滑落深水沟。明前不迂腐,也不愚孝,如果有人举刀杀她她会奋起反抗。但是……雨前却确实没有明罪。
第二,崔悯是明摆要和稀泥的。他要“难得糊涂”了。他在于老师面前把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就是不准备把事闹大。他是不会看着明前和于老师,留下雨前或杀了雨前。明前下意识地觉得,他在筹谋一件阴谋鬼计。他会关照雨前的,就像他在水边救她一样,他不允许她们中的一个人死掉。他在冷酷地观察着她们姐妹俩。
最后,是于先生。明前的眼光略沉,心仿佛烧焦了般,蒸腾着一把火。于先生对她真好,主动得替她做坏人了。可是她,就能心安理得看着她做恶人吗?这种处置丫环的麻烦事罪过事,怎么能坦然交给别人去做呢?把肮脏的见不得人的恶事交给别人去做,自己清清白白的做好人。站在道德高处,笑看杀戳,得到了利益,除掉了对手。这种人,又和被她们处置掉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她委托于先生花重金买命,已拖累了于先生。又凭什么让这位出身大儒的全国著名才女染上污点呢。于先生清白了一世,从不屑于宅门阴斗,甚至清高得终生未婚,她是个站在云端上的清白人,她又怎么能毁去她视为生命的名誉。做人不能这样做的!不能以感为刀,以敬爱她为理由,就逼着她为自己冲锋卖命,把她陷身于不仁不义中,让她背负着恶人名头。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可称别人可称自己的良心。人人心里有个标杆,你是怎么样对别人的,别人也会怎么样对你。
明前的脸涨得通红,紧咬嘴唇,呼吸沉重,心意却沉沉。她扭头望向窗外,雾蒙蒙的大山仿佛如烟波浩淼的江河,洗涤过了她的心。使她看清了自己内心的天人交战。
人生就是一场选择,高位者可以选择别人的生死,但不能轻易得决定生死,要对人命保持敬畏,对权势保持克制,玩弄别人的人迟早会被更高明的人玩弄。她惩罚一个人死很容易,但是万一惩罚错了,如果雨前没有想害她,如果崔悯出手阻拦,如果于先生暴露行为毁掉了名誉,那结果就像万丈悬崖一脚踏空,万劫不复了。
她承担不了这么严重错误的后果。为雨前、为崔悯、为于先生,甚至为自己,都不能这样处置,更不能在这里处置。会惹出大麻烦的。
明前猛得抬起头,急步地走进内室。正看到于先生拿着青色瓷壶倒出了一些粉末,在杯子里和着水。神色深沉至极。
“老师,等等。这样不行!”明前立刻拦着她,抢过了杯子。
于先生勃然怒了。脸色阴沉,愤怒地瞪着她。冷冷地说:“你想好了。这种瞻前顾后的妇人之仁是会害死你的。心善是无法在凶险王府里活下去。你连这种小事都不忍心做,又怎么能平安嫁到北疆的藩王王府呢。”
明前内疚地说:“对不起,让老师失望了。不过请老师手下留人,我目前不想处置她。”
于秀姑瞪着她,心绪复杂,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恨意,有些被阻止的怒意,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和缓暖意。她看着病床上晕迷不醒的雨前,平静地问:“你不后悔吗?如果有一天,你现这个人真是想害你的人。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心慈手软?”
明前脸色凝重,目光深沉,有些黯然却又坚决地说:“老师放心吧。我不是愚孝,也不是个愚慈,我有想遵守的底线。但就目前来说,我们不能把雨前强行留下,或者说我们留不下她。我只能带着她继续北行,寻找合适的机会解决这个问题。无论她是真的恶人,还是个误会,我都会得到答案的,之后给她该得的报答。”
于先生看着她,有几分不屑,有几分冷鄙,仿佛看到了她的内心。一个还没有被冷酷世间磨平棱角的,还觉得世间有一分温暖善意的傻瓜。真是不可救要的孩子啊。但是,她的心里却意外得觉得暖暖的,感到了一份温。也许就是这种瞻前顾后心怀仁慈的人,才更加珍贵 ...
(吧。这个世上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得害人的人太多,能慎重得对待人的人却太少了。她能教出这样的学生真是又自豪又心痛。真希望这孩子能美梦成真啊。于秀姑不悦得拂袖走出内室。
主意拿定,明前再看向雨前便心里安宁。不多时,雨前服药后退的烧又重复烧起。明前担心地说:“可能是小天师的金药丸也没用了。这该怎么办呢,只好连夜派人下山买对症药了。这样烧下去她会死的。”
于先生暗自叹口气,即使不愿意杀雨前,也不必救她啊,让老天爷惩罚她不是最好吗,这孩子,还是太光明正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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