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捻的时候很用力,可以看见福尔马林液从她的指缝里流下来。兔子手指用力的同时,头也喜欢向手指靠近,似乎还想从捻的声音里听出来哪个是空心的,哪个是实心的。终于她转过来头冲着我说。
这个是血管,……也可能不是……要不你也来摸摸?
我看着她笑,兔子问我笑什么?我告诉她,你这么举着手都顺着流到你白大衣上了。兔子听了啊啊大叫,我连忙按住了她的胳膊说,你别乱动了,小心越溅越多。兔子举着双手,我从书撕下一页纸,站在她身边给她擦着衣袖上弄上的液体。兔子不高,和我站在一起只到我的肩。我抓着她袖子时她的头低低的,白大衣领子里露出一段白白的颈,上面铺满了一层细细的绒毛在我的鼻息下轻轻摇曳。
快下课时,兔子一边查看着尸体里的结肠部分一边和我说话,说话时只看尸体不看我。
杜明,你怎么刚开学就不认真学习呀?讨厌,你别光看着我笑呀,不能光我一个人动手的。不过,看不出来,你人倒是挺细心的。没开始想象的那么坏。
是吗?呵呵,马上下课了,一起吃饭吧。听说今天食堂有红烧大肠,大肠,就是结肠,哎,就是你手里现在摸的那一段。
兔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就冲出了教室。那是大一第一节解剖实验课,那时我还不叫她兔子。她有一个两个字的美丽名字,可是我已经忘了。
我知道她每次上实验课中途都会偷跑到厕所几分钟。我知道她每次用手碰到标本时都会发抖。我知道她每天都会花很多很多时间去背解剖书上无聊的东西。我知道她并不喜欢学医。当然有一些是我看到的,有一些是她告诉我的。
兔子每次上实验课时都会偷偷跟我说话,下了课却总是拿着书包先从教室里跑出去。我和兔子里在校园里见到面不说话,我见怪不怪。因为听她宿舍里的女生说,兔子她妈每星期来学校给兔子做思想工作。
学业为重!
兔子见男孩子在面前经过都低头。
还好,她面对我不低头,不过脸上的两块红越来越重。我用吸管吸着瓶子里的碘氟液,在实验桌上画着一个圆圆的笑脸,然后在点上两滴红。兔子的脚在桌子下用力地踩了我一下,然后在那脸上画了个眼镜。我下意识地摸摸脸,为什么实验课都选在下午,夕照日晒得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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