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劫数(2 / 2)

孔雀于飞 未知 1961 字 2022-03-14

没完没了的痛哭终止于一场突发事件。那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傍晚,秦星河坐在海边,太阳已经快落下海平线了,金红­色­的彤云只余细细的一条,海面几乎转成全黑,好像是一块巨大的正在冷却的金属板,在遥远的彼端被一道绚丽炽热的火焰自天空中切割出来。

晚风习习,秦星河正低头掬起一捧浪花,忽然在大海深处,一声悠长高亢的鸣啸冲天而起。

这声音雄浑厚重,气势恢宏,呼啸中伴随着重重叠叠的吟哦,起起伏伏的声浪,悠悠不绝,如长河入海,如九天飞瀑一泻而下,说不出的雍容大气。高昂的啸声直上九霄,如一条长龙在怒浪中飞腾穿梭,龙吟声声,散发无上威压,霎时传遍东海,三岛十洲,岛上生灵无不簌簌颤抖,惶恐伏地,有些胆子小的吓得屎尿齐出。直到金乌西沉,最后一缕光芒也消失在海天之际,那吟啸之声才渐止渐息。

袅袅的回音还在耳际,只听海底一声巨响,甚是沉闷,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晃动,无尽的寒气直滚上来,狂风大作,空中远远飘来数朵墨黑的­阴­云,大片大片的海水直接冻结成冰。那夔牛嘶鸣一声,立即由梨花带雨状变作惊弓之鸟状,独足跃起,在冰上撞破个大洞,潜进水里无影无踪。秦星河惊疑不定,刚欲纵起云光,就有人握住了她手臂,将她带进怀里。

“阿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星河头埋在他肩膀上,挣扎着要下来,声音略微发闷。鸿钧一手按住她不让她动,沉声道:“别想着驾云,这云不寻常,乃是难得一见的玄冰煞云,金仙以下沾不得。东海海眼那边只怕出了变故,我们过去看看。”

“东海海眼?那是什么地方?”

“四海海眼连接天地四极,各为­阴­气、阳气汇集之所,或为­阴­之极,或为阳之极,其中东海、北海为­阴­,西海、南海为阳。东海海眼尽头直通归墟,天柱建木即在其侧,更是不同一般,海眼中盘踞的乃是玄煞­阴­气。平时海眼仅开一线,建木极阳,故可镇压得住,今日玄煞­阴­气四处逸散,祸及东海生灵,我虽不知原因,但既然遇上了,也不能坐视亿万水族遭劫。”

鸿钧解释得从容,实际已把速度提到极致,运起十二分功力,借水遁一路急赶,两人的身形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几无形迹。小秦也会使这五行遁术,只是不大­精­熟,正用心体会着水遁的奥妙,却骤然惊呼一声,瞪大了双眼。

二人一路行来,最初还好,只不过寒气侵袭,温度骤降,东海就像一个大冰窖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行了一个时辰,就见海面上飘着大块大块的浮冰,时而还有小型的冰山,相互碰撞,叮咚之声不绝于耳。天上玄冰煞云越来越密,越来越厚,散出奇寒无比的玄冰煞气,随风四荡,不时有巨大的海鸟或背生双翼的奇兽悲鸣一声,自云层中坠下,没落进水里便已僵硬了。又有无数水族,青的青,红的红,形似海马但有磨盘大小的,形似虎鲨却生着龟甲的,形似乌贼而全身透明如水母的,入水为鱼出水为鸟上岸为兽的,鼓腮摆尾,奋鳍摇头,喷吐内丹护身,乱哄哄拥成一团逃命。

但见虾将军,额头如剑,腰脊如弓,双眼寒光四­射­,两钳散放腥风——急急惶惶抱头鼠窜;蟹元帅,青光闪闪,不弱宝甲;豆眼耀耀,宛如星辰。称不完八爪齐动,虎步狼行;道不尽前挪后移,横行霸道——战战兢兢望风奔逃。诸多水族挤挤挨挨,逃得­性­命者不过十之二三,除非太古异种,抑或天赋异禀,再或运气绝佳寻得庇护的,其余大都为海中寒气所侵,游不多远就被冻在冰中了。

秦星河向下望去,所见的便是大大小小的浮冰连成一片,中间缝隙越来越小,终趋于无,竟似整个洋面都冰封住了。玻璃盒一样的巨冰中,冻着姿态迥异的各种水族,鱼、虾、龟、蟹,个个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样子,那一根根贲张的触须,一枚枚掀起的鳞片都纤毫毕现。它们本在这东海里快快乐乐地活着,朝吸东来紫气,晚吞西归之霞,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陡然横遭无妄之灾,做了这一场劫难下的牺牲品。她眼下方明白“祸及东海生灵”这句话,心中凄恻,紧紧抓住鸿钧的手。

两人出发的流波岛其实距离海眼甚远,纵以鸿钧水遁之速,也足耗费了两日光­阴­才接近目的地。鸿钧衣袖一振,以大|法力驱散四周浓郁的玄冰云气,小秦双目一亮,看见正前方一株巨木,撑天踏地,半截浸在海水里,半截隐入云里。巨木周遭千丈以内,全无半点浮冰碎屑,海波荡漾,一如往常。此刻这方圆千丈的海域内,满满当当尽是避难的水族,鱼摞着鱼,螃蟹叠着螃蟹,一网子下去估计能吃一年。大家奋起十八般手段,你争我抢,拼命往中心挤,围绕那巨木游着。

细瞧那巨木,但见其挺拔如剑,孤削万仞,粗壮无朋,树­干­­色­如玄铁,隐隐透出一层深紫,并无横逸斜出之枝。直到那重重密云的上方,这巨木才有九道弯曲,生着一簇簇松针般的翠叶,那片片针叶都有数十丈长,茂密锋锐,叶丛间偶现通体黝黑的奇花,挂着几串明黄的果实。秦星河心道:看这果实的大小,若是哪天成熟了掉下来,只怕非但不会砸出个洪荒版的牛顿,还会造就一颗深水炸弹吧……

这巨木顶天立地,高不知几亿丈,粗不知几万围,日光照不出分毫树影,朴实无华,傲然矗立于海中一座山丘之上,正是那东方天柱,盘古斧斧柄所化的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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