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游(1 / 2)

孔雀于飞 未知 2149 字 2022-03-14

山风飒飒,其间隐隐传来一抹异声,似笑非笑,似讽非讽,明明只是轻淡的一声,却仿佛具备了五音十二律似的。秦星河耳边,一时是流水淙淙、疾风吹叶,种种奇鸟异兽鸣啼低啸;一时是暴雨倾盆,怒浪滔天,“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一时是无数人辗转呻吟,惨呼惊号,犹如正在身受酷刑般;一时又是娇声浪语,间杂着男女欢好之声,令人面红耳热;一时竟似回到现代,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路上司机拼命按着喇叭……无数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引出诸般幻象,错综纷繁,光怪陆离。正意乱神迷之际,识海内的玉牒倏忽一颤,秦星河脑中一阵清凉,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天地空茫,只余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道我是害她,我却是救她呢!”

这声叹息一出,万籁俱寂,形形­色­|­色­的幻象亦同时破灭,消隐无踪。秦星河的神魂在识海空间内,本来坐卧不安,面­色­潮红,神浮气躁,此刻竟突然宁定下来,复又安详沉睡。鸿钧眉头紧皱,分出一缕神识,催动法力带着小秦的真元运转了两个周天,确认她的识海再无动荡,方才缓缓收功。

回想方才凶险,两人皆是心有余悸,片刻之后,秦星河先忍不住开口:“大自在天魔主?那是什么?”

她一向是什么都好奇,又什么都不甚上心,任情而为,得过且过,事情虽然可怕,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不愿再自己吓自己。鸿钧知她心意,道:“他是贪念、瞋念、痴念并天地间重浊之气所化,居于欲界第六层他化自在天上。我也不知他的底细,只知道生他亦生,道长他亦长,心魔不止,大自在天不灭。”

“等一下,你不是才说过道长魔消、魔消道长?怎么又道长他亦长?”

“道长魔消是相对而言的,修行中每上一个境界,自有外魔、内魔来袭,或为罪魔、行魔、业魔,或为­阴­魔、天魔、烦恼魔,你身上业力不重,是以只会遭遇内魔,也就是你自己心里的种种杂念。度过了心劫,道行自然更上一层,度不过,重则身死道消,轻则神智昏乱,变成只依本能行事的怪物……”

他说到这里,秦星河打了个冷颤,拍拍心口,眼珠一转,马上又笑逐颜开:“不怕,我的本能大概只有吃和睡而已,让我依本能行事,我只会把洪荒的兔子和鱼吃得断子绝孙——”

鸿钧瞪她一眼,显然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话头一转道:“但是道行越高,境界越高深,引来的心魔也越是厉害,是以有道长魔亦长之说。然而事有例外,不可一概而论,若是身怀功德,虽不能说从此心魔不生,诸邪不侵,但临到关口就比别人容易几分。若是作恶多端,业力深重,这外魔也会猛恶上许多,端看功德业力高低了。”

“呃,照这么说,大自在天岂不是成洪荒公敌了?所谓双手沾满修道之士的鲜血……你们只要群起而攻之,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秦星河疑惑道,“难不成他还能逃到魔界去?”

鸿钧失笑,伸手拍拍她肩,“哪里有什么魔界,不过是一种说法罢了,形容修道之士抵不过心魔侵袭,就此堕入魔道,不修道法,视大千世界如自家识海,视天心为一己之心。这只是粗浅的说法,其实魔的来历没那么简单,证入他化自在天,不能说是好事,但也算不上什么罪过。你想想,就算有人真妄不分,认为世界都是随自己心念而动,但只要他不残害生灵,不扰人清宁,你又何必管他?除魔只能是除邪魔,若见魔就除,那便是强夺他人之道了。”

“大自在天就属于这一类魔?”

鸿钧道:“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他,怎知他会不会作恶?修道之人讲究行事随缘,真碰上他作恶了,那时再作应对。再说大自在天本是魔主,三界之内,何处没有贪、瞋、痴三念?三界众生,又有哪个敢说自己没犯过贪、瞋、痴三戒?他以攫取三念之毒为生,就如我辈吸收日月­精­华、天地元气一般,原是生来如此,无须置喙。大道三千,魔道也是道的一种,你称他一声道友亦不为过。”

秦星河冷汗,原来一直以为道祖和魔祖就像一体双面,光明与黑暗的对立,相爱不一定,相杀那是板上钉钉的,经他一番扫盲,才知道是自己想当然了。人家大自在天就是一洪荒正常居民,只不过比较倒霉,恰好摊上了一个必须依靠人心中恶念为生的身板,就和血海中依靠杀伐之气、戾气而存的冥河老祖一样,明明没做什么,平白摊了个坏名声。照这样想来,他这次现身也未必是存心的,万一人家就是心烦出来散散步,结果正好碰上了秦地仙惊吓过度、一念生魔呢?

鸿钧一句话就打碎了她“魔主说不定只是路过打酱油” 的幻想:“你那心魔就算不是他所引,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但不能因此说他有恶意,他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比如某人用一件法宝诱惑你,他随手又添了十件法宝,诱惑当然更大,也更难把持得住,可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我一定把持不住……”

“先不说这个,你识海震荡、右手消失之事,恐怕和那玉牒关系不小,此物始终无法祭炼,不知是凶是吉。依我看,眼下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你将那玉牒扔掉……”

“不行!绝对不行!”秦星河想都没想就跳了起来,双手连摇,“我誓与玉牒共存亡!”

鸿钧脸一板,小秦立马认识到自己又“妄语”了,现在洪荒这誓可不是随便发的,出口有愿,搞不好自己将来就要随着玉牒一起碎成片片。她赶紧呸呸呸连啐三口,对着天举起一只手:“我以最诚挚的心发誓,刚才说过的话都是放屁!谁要当真谁就跟虫子一样傻。”

顺口报复了鸿钧,小秦倒没在意一时嘴快溜出了旧称呼,不放心地道:“阿钧,私闯民宅犯法,私闯识海也不光彩,你可别偷偷打玉牒的主意。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件宝贝,连修炼的法诀也是从上面来的,你别给我糟蹋了。”

在他说要把玉牒扔掉的时候,秦星河感到心中一酸,神识里传来一股驳杂不清的感情,像是依恋,释然,又像是不忍,失落……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心底就是有个异常坚定的想法:绝对不能扔掉玉牒。——话说回来,这玩意连祭炼都不成,却和牛皮糖一样牢牢巴在她的识海里,到底要怎么扔也是个难题……

鸿钧点点头,心想她果然不肯,只是不知是为了玉牒所载的众多法诀,还是下意识的贪宝,要是后者的话须得告诫于她。随即道:“不扔也行,第二个办法,今后你刻苦修道,不可掉以轻心,也许等境界上去了,玉牒终有一日就被你炼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