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瞧,没再遇见我之前,你不也好好活着?」
「我从未让它变成过去,我一直在找妳,只是没想到,妳跑到台中去了。」他凶狠的盯着她,不再遮掩原有的本性。
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手撩起末端发梢,一手拉起他的右手,往她的后脑勺抚去。「我受过很严重的脑外伤,试过了很多种方法,对于过往,我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颤抖的手指*发丛间,不必细探,指腹即擦过一个小丘突起;她所言不假,他早该猜到,她不寻常的反应必是有不可抗拒的理由,只是他没有料想到这一层。
流窜过一阵心痛,捧住她后脑勺的掌收拢,将她纳入怀中,他下巴厮磨着她的额际,疼惜她受过的苦痛。「我再找个好医生,一定能将妳治好。」
「我丈夫就是个医生。」
他倏然推开她,脸颊*。「我会找个比他更高明的医生,一定会让妳想起来。」
她站起来,往后倒退。「不要!你不明白那种痛苦,我不要再尝试了,我不再奢求比现在更好的状况了。」
「就算是为了我,妳也不再尝试?」他怒吼着,赫然发现她惶惑的在眨眼,两手紧扯住裙襬--她怕他?那不再深情绻缱的眼神,比她说恨他更令他心寒。
「我差点忘了,妳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怎么还会为我作任何的努力!」他自嘲的冷笑着。
「我得走了,我不想让家人担心。」她走向楼梯的方向,这里似乎是二楼的起居室,顺着楼梯下去应该可以走到大门口。
「妳现在心里的确只剩妳的家人了。」他在她背后幽幽的开口。
她停顿了几秒,继续往前走。
「铭心,妳能走到哪里去?」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蒙上一层真皮面具,换上了全然相异的情绪。
她困惑的看着他。「这里不是在我家附近吗?我可以走回去的。」
他趋近她,嘴角竟挂着一种令她毛发竖起的笑,他收起了他的情意,一点泄露的缝隙也没有。「这里是台北,妳要走回哪个家?」
她呆住。「台北?」
「妳不必自己回去,我会让妳所谓的丈夫上台北来接妳,我很想会会他呢!」
「你想做什么?」她依稀看见他脸上掠过近似冷残的意念,那不似会轻易放手的情绪让她戒备的抓住身后的栏杆。
「我想从他嘴里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是如何神通广大的让妳成为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母亲。」
「什么?」她反射性地往后退,左脚踩空了一步,在向后仰跌的那一剎那他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劲一扯将她揽进怀里。
「苏菲。」他冷声喊,视线仍与她相接,「送小姐回房,叫老李把这里弄干净。」
他倾下脸,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在他来之前,妳哪儿都不准去,谁叫他碰了我的东西,我要他付出代价,妳越不乖,他代价越大。」
他仰起下巴,她青白的脸色没有得到他的怜惜,她想开口斥责他,但那愈滚愈大的谜团梗在喉口使她无力发声。
他绕过她,走下楼去,边对着手机道:「小伍,车开过来,我要到公司一趟。」
「小姐,小姐--」苏菲怯怯地碰碰她,「快回去吧,别惹先生生气了。」
她闭上眼,静静让后脑的疼痛隐去。
她从未想过,遗忘带给她的,会是个灾难的开始。
她不停的在房内来回踅走,阙弦乔禁止苏菲提供电话给她对外联络,她已六神无主,猜不透他的企图,担心着赵牧谦的安危以及孩子的现况。
四个钟头后,她听到汽车驰近的声音,她焦急地喊着:「苏菲、苏菲!是不是阙先生回来了,我要和他说话!」
「小姐,妳别急,赵先生已经到了,在楼下呢!」苏菲从一楼急奔入房。
她愣了一下,便推*门,三步并两步的下了楼,客厅很大,她左右寻了一会儿,终于在对角线的大门玄关处见到了赵牧谦的身影。
她欣喜乍现,立即朝他疾步奔去,赵牧谦伸出双臂,微露焦急。
「牧谦!」她喊,只隔十几步的距离,她的丈夫近在咫尺,她加快步伐,在欲触及他的指尖时,她的臂膀被一股蛮力猛然向后拉扯,她的头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阙弦乔不知何时伫立在后方等待。
「赵牧谦,我怎么会没想到是你呢?你居然是铭心失踪的最大原因!」他一把将她攫在背后,趋近赵牧谦,大手一抄,紧揪住他的衣领,狠劲一推将他抵在墙面,手背架住他下颚。「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好端端的她为何成了你妻子了?你碰了她?你也不打听看看,她是我阙弦乔的什么人!」
「住手!阙弦乔,住手--」她向前拉住他紧绷的臂肌,他竟敢当着她的面对赵牧谦动粗。
阙弦乔充耳不闻,丝毫不在意谢铭心的撼树之举,他加重手劲,精目燃着两簇火焰。「你瞧她的身子、她的年纪,她才二十五岁呢!怎么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子?一年多前她还是我的人呢,怎么忽然就替你生儿育女起来了?」
此话一出,紧缚住他的小手松脱了,她往后倒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最亲爱的丈夫。赵牧谦神色一黯,困难的从阙弦乔的手掌中发声。「阙弦乔,你别吓她。」
「吓她?我说的话你敢否认?是不是要找别的医生来证实一下,还是你这个医生要亲自说清楚?若是这样我还可以考虑饶了你。」
「阙弦乔,你放了他吧!你这样他怎么说话呢?」她平静的开口,看着满脸凝重的丈夫,突然笑了。「牧谦,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我的。」那充满谅解的话语,霎时让赵牧谦悬空的心放了下来。
阙弦乔沉下脸、松了手,转身面对谢铭心,森冷的斜起眉角。「有了新人忘旧人?妳忘得真彻底。好,很好!老实告诉妳,我不介意妳记不记得从前的事,因为我找到了妳,妳就别想再离开。如果他敢妄动,别忘了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有任何闪失谁都负担不起。」他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臂弯,紧紧箝住。
「阙弦乔--」赵牧谦罕有的疾言厉色:「妳当真以为她是因为受了脑外伤才忘了一切?」
阙弦乔一僵,一张冷硬的脸更形逼人。「你想说什么?难不成是你搞的鬼?」
赵牧谦将视线移向她苍白的脸,歉然道:「对不起,铭心,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妳,但是他找到妳了,我们只有去面对命运的安排--」
「少啰唆!」阙弦乔不耐的打断他,「你还想怎么影响她?」
「我没有影响她,她的遗忘并非器质性的记忆丧失,而是心因性的解离状态,她的脑外伤早就痊愈了,那不是她的主要病因。」赵牧谦严肃的解释。
「少在我面前卖弄那些名词,说清楚一点!」
「是你!阙弦乔,是你!她再也不愿想起一切的最大原因就是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再度一把揪住赵牧谦的前襟。
赵牧谦不畏惧的直视他的锐眼,「你心里很清楚,你带给她的痛苦让她宁愿忘了过往的一切,为了好好活下去,她选择忘记你,我只是成全她的意愿。」
阙弦乔瞪了他好一会儿,面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半瞇着泛红丝的眼,紧闭着薄唇。
从赵牧谦的眼里,他看出了他并非撒谎。垂下手,面向呆怔已久的谢铭心。
「痛苦吗?」他摩挲她的发,「我和妳一起承担,无论如何困难,我会想办法让妳记起我。」他当着赵牧谦的面吻了她。
「小伍,」他朝侧立在玄关角落良久的男人招手,「联络林医师,会同相关的医师,我要他们想办法医好她。」
「是。」男人微微欠身,头一抬,看了谢铭心一眼,她微讶--他是在咖啡馆前差点撞上她的年轻人。
「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顾她的想法!」赵牧谦在一旁喊着。
「是你会后悔!你怕她想起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再回头跟着你了吧!」他冷笑一声,「你先回去吧!铭心没有康复前,哪儿也别想去!」
阙弦乔在诊疗室外候着。他已经坐了两个钟头,他相信与铭心再度相逢,是上天的旨意,她不会就这么一辈子视他为陌生人。
医护人员快速的进出铭心待的小房间,隔音设备良好的诊疗室外,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的心无端慌躁了起来。
半小时过去了,短暂却难捱,终于头发半灰白的精神科刘医师出来了。
端肃的脸上看不出好坏,他按住阙弦乔的肩道:「赵医师说的没错,她记不起来是种保护机制,因为她的伤害可能很深。我之前用导引的方式,她抗拒得很厉害,因为心防太强,所以效果有限,而且会引发头疼;这两天我只好用催眠的方法,大致上是想起来了,但是她很激动,尤其是对你,你确定现在就要进去和她谈?还是过阵子,让她先和赵医师回去,等平静了再来?她需要点时间。」
「不!她是我的未婚妻,不会跟任何人走!」他斩钉截铁道。
「那么记住,她若不想回答,别强迫她。」
他感激的点点头,快步地走进去。
诊疗室内十分宽敞,夕阳余晖洒在尽头落地窗的躺椅上,将侧躺在上面的谢铭心变成一道金色翦影。
他靠近她,在她身畔轻轻倚跪着,柔声唤着:「铭心。」
谢铭心微微振动,缓缓转过脸庞,她的表情不同了,紧锁住他的眼睛努力的眨动着,像要看清他,她坐直身子,霎时五官隐没在背光中,只知道她肩线抖动着。
「铭心。」他伸手欲抚*她的脸,她下意识挪开,「妳怎么了?想起我了吗?」
「阙弦乔--」她冷颤着声嗓,「你杀了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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