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对韩天寿太了解了。这人就是爱出风头,喜欢抓权。你在台上,他表面上对你捧着敬着,溜溜舔舔,处处抬举你,巴结你,讨好你,恨不得喊你爹叫你爷;背后却给你使绊子,想把你拉下马,捅一刀。你在台下时,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踩你,踹你,甚至不惜采取各种卑鄙手段,把你置于死地。当听说自己的坏分子帽子是韩天寿硬要挟工作队给他戴的,恨不得用刀子捅了他。曾想过,一旦自己翻过身来,要一报还一报,也让他尝尝被专政的滋味。现在自己真的翻过身来了,却不这样想了。自己是**员,是党的干部,应以大局为重。如果小肚鸡肠地搞个人报复,不仅会让人笑话,还会贻误党的工作。韩天寿的问题党组织早晚会处理的,眼下要先把他稳住。这么一想,就想找他谈谈。
韩天寿万没想到石大夯会找到他家来谈,这使他感到意外,惶惶地不知如何是好。由满福见老支书来了,急忙迎出来,满脸堆笑地沏茶、递烟。韩天寿不知道石大夯来干什么,不敢贸然开口。为了打破僵局,由满福说:正忙这小子真是个拧种,跟他爹抬了两句杠,趵蹶子就走了,在县造纸厂当个临时工,挣不了三瓜俩枣的,有啥意思!
大夯接话说:我看这孩子不错,年轻人到外面闯闯也好。??
由满福知道正忙原来跟晚霞好,硬是让老头子给拆了,现在非常后悔。如果老头子不从中作梗,正忙娶了晚霞,两家成了亲家该多好。自从大夯有了平反的消息,她就抱怨韩天寿:说你鼠目寸光吧,你还背着牛头不认账,现在后悔了吧?韩天寿没好气地说:你也甭抱怨我,当初你也嫌她爹是坏分子哩,谁后脑勺子上也没长眼。现在大夯主动问起正忙的况,说不定晚霞对他还有那个意思。韩天寿喜上心头,没头没脑地说:这小子倒是聪明能干。?拉了一会儿家常,韩天寿试探地问:老支书,你来……?
没事,找你随便聊聊。大夯说着,从兜里掏出烟袋荷包要卷旱烟。韩天寿赶紧拿起那盒大前门递过去,抽这个,抽这个。?我抽不惯这玩意儿。?大夯这是不赏脸。由满福这么一想,心里就咔噔了一下子,觉得大事不好。她马上换副笑脸,抽出一支烟卷儿递给大夯:老支书,你别嫌这烟赖,怎么也得抽一支。硬是塞在他手里,还划火柴给他点上。
大夯十多年没抽过烟卷儿了,这辈子也没抽过大前门。现在由满福给他点着了,只好抽一支。他吸了两口,觉得这烟没劲儿就掐了,还是大烟叶过瘾。
石大夯卷支旱烟猛抽一口说:天寿,昨天在会上咋看你绪不高呢??我对不起你。韩天寿低着头,呢呢喃喃地说,我没脸见你。?什么有脸没脸的!石大夯大度地说,说实在的,你是做了不少错事。?韩天寿听了,脸色变得蜡黄,心跳也失去了正常节拍。但他不知道大夯的来意,没法接腔,只好等着下文。
不过,这也不全怪你。石大夯倏地转了口气,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子在上头。?大夯这么说,韩天寿那颗提溜的心咕嗵落了地。他忙检讨:都怪我学习少,觉悟不高,分不清是非。?不能这么笼统地说,要接受教训,就得从根本上找原因。石大夯打断他的话说,同样一个运动,怎么有的犯错误,有的就不犯?如果心眼歪了,就会出大毛病。
韩天寿知道这是在损他,脑袋忽地冒汗了。他以为大夯是来找他算账的,便用手打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由满福也在一旁求饶:老支书,看在乡亲的面子上,你就饶了天寿吧,以后让他给你当牛做马赎罪!大夯诚恳地说:天寿,今天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是想让你放下思想包袱。韩天寿卜愣卜愣脑袋,眨巴眨巴眼,疑惑地说:你还叫我在大队干?
这要看公社党委的意思。不过我认为,只要叫你干一天,就要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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