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尊崇南印度来的僧人达摩,保护禅宗
仅仅这一道题,就包含了中国五个朝代的历史内容。
后来才发现,不仅是考警察的时候如此,在所有日本公务员考试中,中国史都一样重要。在网络上的日本公务员考试辅导中关于世界史专门说明:“頻出の近現代?中国史などから学習をスタートさせ、効率的な学習を行います”(从经常出题的近现代史,中国史开始下手,可以高效地完成学习),由此可见中国史在日本公务员考试中远超其他国家的地位。
而文学/艺术部分,涉及中国文化的内容不但丰富,而且深度很令人吃惊,比如该书中的中国古文阅读理解,例题竟然是老子《道德经》第七十七章,内容是:“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其不欲见贤。”多年不做这种练习,看了头大如斗,赶紧翻下一篇,则是“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欤,不治欤?不知亿兆之愿戴己欤,不愿戴己欤?顾问左右,左右不知……”(选自《列子》)
这样的文字,就是中国的学生来解,只怕也难做到人人高分。日本的公务员考试5、6月份和9、10月份各有一次,复习准备的时间已经很紧,难怪这几天土屋三天两头跑来“请教”。
为了辅导这个编外学生,老萨也只好悄悄翻字典。
因为工作关系,和日本政府的公务员一起出差,就忍不住把这件事和对方提一提,并且有些好奇地问——在日本当警察,考这样多中国的历史文化有必要么?这些考试内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加进来的?
那位公务员是日本某市国际课的课长,对本国文化颇有造诣,沉吟一下,说日本公务员的考试,历来“汉学”——原来,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在日本的名字是“汉学”——要占很大比例,现在我看到的,已经是比以前缩水的结果了。
之所以这样重视“汉学”,是因为日本古代的文化与中国形影相连,受到重大的影响,其结果就是“汉学”在日本公务员招考中从一开始就占有重要地位。按照这位课长的说法,其具体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日本传统认为“汉学”是衡量一个人修养的重要指标。至今如果在日本访问,会发现日本人的致辞中,无论是来自四书五经还是来自唐诗,总会带上一两句中国古文,以此表示自己也属于文化人。尽管明治维新以后从政治、文化上日本全面倒向西方,但在修养方面,依然保留了传统的看法,所以,多少要懂“汉学”,是日本政府保证招上来的警察有一定素质而不是社会流氓的一个重要手段。
第二,日本传统认为“汉学”包含着重要实用的管理方法,自古以来,就将其视为“治世之术”,因此,认为警察等公务员懂得较多汉学,有利于更好地实施管理和完成自身职责。有趣的是,出于对“汉学”价值的推崇和防范后宫干政,日本古代竟然有一个奇特的规定——女性不得学习汉学。日本平安时代著名女作家紫式部就因为被人指说懂得汉学而胆战心惊,连一个汉字也不敢写。
想不到,中国文化至今在日本还有如此强大的影响,下次开车超速被日本警察扣,是否也可以考他秦始皇和董仲舒——如果答不上来就不交罚款……
这是玩笑了,超速驾驶秦始皇也帮不了你的,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日本。
(2007-05-0812:06:50)
土肥要去广场看升旗(1)
不说话,怎么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上认出日本人来?
夏天,也许不容易,而冬天,那就简单多了,要是女性,而且只穿一条刚过膝盖的裙子,那除了日本人以外,世界人民中大概不做第二民族想。
这是当年接待一位来华访问的日本小姐土肥时的印象。
土肥是我家小魔女的友人,因为爱好中国的艺术来北京访问,作为土著,萨就当仁不让充当了导游。相对在北京接待过的欧美友人,土肥是个要求很不高的客人,羊肉串也吃得,公共汽车也挤得,连北京的公共厕所也能凑合,豆汁儿……这玩意儿是喝不得,可人家能看着我们几个北京哥们儿喝得兴高采烈侃得兴高采烈,在馊味弥漫的杯子前愣熬了三十分钟脸都白了没吐,临走还一个劲儿地感谢老板说终于体会了地道的北京小吃,要搁美国人,五分钟之后就得找垃圾袋了,还得……大号的。
日本的女孩子脾气好,能忍耐,这算世界公认。
可有的时候这种忍耐力,就惊世骇俗了。土肥到北京的时候,是一个冬日的夜里,我到机场接机的路上花了两个多小时。没办法,外面飘雪花呢,北京司机不是香港的,要钱还要命,怎么也不肯快跑。这让土肥在机场等了足有二十分钟,不过萨却发现无需道歉,因为土肥感觉极为良好——这二十分钟里面土肥的回头率可以直追酒井法子,令其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大增,足以抵消等待的不快。没办法,和周围臃肿的男女相比,一袭短裙加长袜的土肥显得太另类,还透着三分妖异——这个打扮在此时的北京回头率不高才怪了。萨走过去的时候听见一个擦肩而过的东北大哥在那儿叨唠——小日本儿贼隔路啊——就这次以后才明白东北话管酷叫隔路,就是多带了点儿BT的意思。
不过萨很犹豫是否提醒小丫头换件儿衣裳,因为当时萨对日本也不甚了解,新闻报道里面经常可以看到很是红火,说是大冬天的日本孩子穿着短裤脸冻通红依然屹立不动,或许,穿得少是人家一种生活方式?
果然,土肥在没有空调的走廊里,有说有笑,看来浑没把北京的冬天当回事。不过,到了出租车里,当这女孩儿提出来不去旅馆,先去天安门看升旗(天安门的仪仗队GG是大量日本女孩儿的梦中偶像)萨就觉得还是提醒一下为好,要知道土肥满苗条其实一点儿也不肥,叫土肥是她爸爸造成的也不是她自己挑的,两条腿么,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有点儿短有点儿粗的,也没有多少显摆的价值。广场上的冷法和走廊里头的冷法可不是一回事儿。
听到萨的提醒,土肥微笑躬身道谢,然后就按照日语中所说的“自信满满”讲起来——请您不要担心,我带够了衣服的,到广场穿上就好。嗯,来以前我研究了北京过去十年的气温变化情况,这个时间的平均最低气温应该是零下五到六度,我老家大阪最冷的时候也和这个差不多,应该没问题。听到前半截儿,萨总算松口气,但下一段让萨又觉得这里面有一点儿什么潜在的问题,虽然没抓着毛病在哪儿。
后来才明白,日本人和中国人有个不同的地方是中国人习惯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日本人热衷于从理论上解决问题——不过科学界早就发现没有一种理论是完美的……
果然,在西北风呼啸的天安门广场上站了不到十分钟,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土肥就成了哆嗦的树叶子——哎,萨桑,这北京的零下五度怎么和大阪的不一样啊?!
土肥要去广场看升旗(2)
那没法一样,萨忽然发现了土肥理论的漏洞所在,大阪和北京的最低气温概念完全不同,大阪的零下五度是往地上扔球,碰地面就弹起来,北京?那是垃圾股跳水,一家伙砸下去就不动窝了……还有,大阪有西伯利亚来的西北风么?恍然大悟日本人的确耐寒,但耐不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啊。
萨说你不是带了衣服么?快去穿上吧。
土肥反手拖过带来的大提包一把拉开——这也就是9?11还没发生的时候,要搁今天加上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闹不好就让警察当恐怖嫌疑分子抓了——土肥掏出一件夹克衫裹在身上,想想不够又抓过来一件开衫厚毛衣,感觉一下还不对,又加上一件大衣。
眼前一花土肥已经变成了鸵鸟,萨对这种变化的速度心中一愣。再看时土肥已经披上了自己的终极武器——一条大毛的裘皮围脖,然而效果似乎依然不佳,只听这位小姐用两只高跟鞋拼命地跺天安门广场的地砖咚咚直响,仿佛在搜索这下面有无地下工事,一边用无助的眼神向萨求救。
我有什么办法?刚才不是劝过你——
到日本以后,才明白,日本人的确冬天穿衣少,特别是小学生,冬天还是裙子短裤,十分耐寒,萨一度认为这是二战日本法西斯的遗风。然而按照我的日语老师说这实际与法西斯无关,而是因为古代的日本地瘠民贫,物资缺乏,棉花、布匹都是奢侈品的原因,养成了若干特别的吃苦耐劳习惯,江户时代正规场合连武士阶层都是袍子下面穿裤子——看过日本电视剧《捕吏晓兰之介》么?里面武士们飞跑时露出的光光大腿引来不少笑声,却是真实历史的反映。看来我的脑子里“日本是发达国家”这个观念先入为主了,古代的日本可不发达,他们的耐寒和《暴风骤雨》里面的“赵光腚”一样,是迫不得已的产物。
一个习惯养成以后,就往往难以改变,所谓“Old Things To Die Hard”,今天的日本人虽然不再缺棉花,还是保留了如此传统,特别是在学校制服这类可以规范化的地方。不过,裙子短裤过冬天也就是在日本这种气候毕竟比较温暖的地方,加上日本大部分公共场所都有空调,衣服换来换去的显然麻烦,所以大多数日本人冬天外出的时候,就是采取披上件厚大衣紧跑几步的办法,腿上,就照顾不到了。但日本人也是人,不能违反人的基本生理规律,所以把地砖跺得咚咚直响就不是土肥的专利了,冬天日本的汽车站上,这是等车女孩子的标准动作,虽然她们多半围着厚厚的外套和围脖。日本的传统观点,认为腿是不需要保温的,只要上身暖和就身体健康,这个怪异的观点虽然为日本人所信服,却似乎并不科学,日本的关节炎发病率居世界前列,年纪大的日本人因此步履维艰的在街道上比比皆是,窃以为和他们这种顾上不顾下的保暖习惯大有关系。
土肥用这种办法应付北京这种来自大陆腹地的酷寒,又哪里招架得住呢?
正在这时,救星来了,旁边有人说话——“这闺女,尽上边加衣服顶什么用啊?光着两条腿怎么加能不冷啊?怪可怜见的……”回头一看,是一个带着孩子和旅行包的大嫂,看来也是从老远的地方赶来北京看升旗的。
我也明白啊,可土肥旅行包里只带了一条满是窟窿的牛仔裤,这玩意儿虽然时髦,穿上只怕也用处不大,闹不好更有伤风化,凌晨4点,哪个商店能这时候卖衣服呢?
还是中国的劳动人民宽厚富有同情心啊,大嫂说着,就从旅行袋里掏过来一条虽然粗糙却厚实的紫红色毛裤来——“俺多带的,让这闺女穿上吧,多少挡挡风”末了再重复一遍——“怪可怜见的。”
……
看过升旗尖叫完毕,武警GG面不改色没人搭理可怜的土肥……天也亮了。因为预约的时间不能更改,第二天上午我们按计划去拜访著名的美术家韩美林先生了,这时候商店还没有开门……
韩美林先生在他的陶艺室会见了我们,果然风度斐然,只是不时地上下打量土肥。韩先生可是艺术家啊,土肥长相平平,何德何能得韩先生如此“青睐”呢?
那就是她的打扮太奇特了,上衣和裙子明显是名牌的套装,优雅大方,只是裙子下面,却套了一条满是洞洞的牛仔裤,而洞洞里面透出来,裤脚下露出来的,又是紫红色的中式粗毛毛裤……
估计韩先生今天还会记得这个土里土气的日本女孩儿。或许,韩先生还得想呢——这日本丫头是在用行为艺术考较我的美术修为吧?
(2006-10-2517:03:24)
送外卖差点儿送出人命的俄罗斯小妞(1)
日本送外卖之类的生意很火,送外卖是苦活可收入不菲,留学生打这行工的不在少数。但送外卖几乎出人命的就比较稀奇,无独有偶,我认识的一位俄罗斯小妞安娜,送寿司就差点儿送出人命来。
这俄罗斯小妞安娜也是来日本留学,在我的一个朋友小许家认识,她们俩曾经在同一个寿司店打过工,做的工种,都是送外卖。小许在那儿干了两年,安娜小姐,就干了一天,还差点儿出人命。
这件事小许和安娜绘声绘色地讲给大家,差点儿又出人命。
怎么回事呢?
小许一直在家叫做“千秋”的寿司店打工送货,这个店很古老,据说历史可以上溯到楠木正成组织保皇党游击队,因为古老有特色,人气很旺,照顾它的主要是大会社、大家族等等有势力的顾客,送货上门为主,比如日本关西有名的政治家神崎武法,就是专门叫她们家的寿司,一叫,就是几万块钱的,买卖很兴隆。
安娜和小许在一个语言学校学习,而且祖上都是布尔什维克,话里话外亲近起来,听说小许在打工送寿司,就请她给介绍一下,也想打份工。
小许就介绍了,而且一面试就通过,女老板说你教她摆寿司,带她看一趟,第二天就来上工吧。
这里面就要说说日本人的特点了。日本从内心其实并不是很开放的一个民族,它崇尚欧美,但对欧美文化的利用属于榨柠檬类型的,榨出汁来,柠檬扔掉。所以日本人普遍外语较差,而且对和欧美人打交道比较怯懦。我们公司的一个黑人兄弟走在大阪的街上,发现日本人经常从背后远远像看大猩猩一样看他,感觉十分新奇古怪。萨的经验,今天的中国人民这点上要开放得多,别管你是黑的白的还是花的,来我的摊上照宰不误,说开放,日本人今天要学习中国人呢。
言归正传,因为对欧美人不熟悉又好奇,一个白种女孩子来店里打工,女老板大概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所以面试的时候很痛快。
小许就带着安娜送了一次外卖,让她看看。
回来,安娜很自信,还有点儿兴奋。
为什么呢?要说一个店能够创下牌子,必然是有特色的,比如“千秋”,它送外卖的车上单配司机,送货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而且身着和服,到地方不能走,要帮助人家把寿司在不同的瓷盘中按照种类方位摆好,配上碧绿的紫苏叶子。最后鞠躬而退,古雅而又有东方风情。
安娜兴奋是因为发现干这个活居然可以穿和服送货,太酷了啊!欧美女性,对于东方的服饰,比如旗袍啦,和服啦,多半都有特别的喜爱,要知道好的和服几百万一套呢,安娜一个穷留学生,哪儿买得起?看电视只能吞吞口水罢了,她觉得这回终于可以过瘾啦。
第二天安娜正式上班,女老板叫人给安娜梳上日本式的发式,然后就挑了一套和服给她穿好出发。
这时候出问题了。
安娜生得明眸皓齿,金发高鼻,尤其一个冰蝴蝶的体型,凸凹有致,堪称性感美女,和大多数俄罗斯姑娘一样,走到哪儿都不免引人回头。这时雪肤碧眼梳上日本发式别有一番风韵,大概《红楼梦》里面的外国美人就是这样的形象吧。但是,这和服怎么穿怎么不对劲。
敢情这和服,是给东方美女设计的。
女老板帮安娜穿和服,小许也在旁边帮她忙活,两个人折腾了半天,额头见汗,依然看来十分别扭,冷不丁小许听见女老板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日语。
送外卖差点儿送出人命的俄罗斯小妞(2)
翻译过来,就是——
“这丫头的胸怎么这么大啊?!”
俄罗斯小妞安娜的胸,怎么形容呢?还是用小许的话说吧。——那就是两个排球啊!
言下之意,颇为倾慕。
以安娜体型,拍电影都可以了,但穿和服绝对成问题。
各个民族有它自己的着装特点和审美方式,很多服饰只有本民族的穿来才有韵味。比如欧洲人穿燕尾服戴假发一看就是宫廷气派,香港法官戴上,怎么看怎么像唱戏的。
这个例子可能和文化传统有关,也有的就和体型有关了,比如旗袍,中国女子穿上添三分妖娆,日本人穿上就不行。都是东方人,原因何在?体型不同,中国传统的美女要有一点削肩水蛇腰的,清秀的中国女子穿上旗袍,加上两条修长的玉臂,一走迷倒半条街。日本女子呢?她们身材的特点是宽肩扇子背,倒三角的体型,穿上旗袍以后肩部绷得剑拔弩张,再加上两个圆滚滚的膀子露在外面,这哪儿是美女,整个一个大龙虾么。
可她们的体型穿和服就非常得体,因为和服一穿,体型是基本看不出来了,看到的只是和服精美的做工,和女孩子优雅的礼貌。头簪、腰带、背兜等华丽的装饰也会有效地分散你的注意力,而日本女子的皮肤白皙者多,用和服来映衬无疑可以突出(日本照相馆经常有日本女孩子祼背披和服照艺术照,就是为了用和服的华丽衬托其皮肤的白皙,并引以为骄傲),所以,看和服美女是很容易走眼的。
可是,日本古代有一个审美观点今天看来匪夷所思,那就是崇尚平胸,认为平胸才能更体现女子的“和顺”,这种怪异的审美观点也贯彻到了和服的设计上。和服前身从肩到腰基本是一条直线,不主张突出这部分曲线,按照这个观点,安娜在体型方面完全是不及格,好好的和服她穿上,就像怀里揣着两只偷来的鸡,怎么穿怎么别扭。
如此,麦当娜如果生在古代的日本,多半是嫁不出去,一个不留神科学进步了还有被手术整体的危险。安娜这个体型,穿欧洲的晚礼服最好,那是她的天下,想一想如果让矮小平胸的日本人穿鲸骨裙晚礼服,天晓得她们得在|乳罩里塞多少条手绢了。
一来二去安娜也弄明白了问题所在,所以尽力吸气配合,但两个排球哪是能吸得回去的?!
女老板犹豫了一下,说失礼了,你要是同意,咱们找带子来勒上吧——小许对这个有经验,她给神社打过工,现在日本女孩子体型也丰满了许多,很多人参加成|人式之类需要穿和服的场合,也要用宽宽的带子把胸勒上。女老板犹豫是因为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两个排球,勒不勒得上实在没把握。
果不其然,把安娜勒得跟粽子似的,一穿上和服,前边还是翘翘,老板说不行,要不……要不这份工作你就……就算了吧。
这句话出口,安娜的表情马上变了。
她不知道安娜的老爷子是苏联红军布尔什维克啊。什么是红军?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种人都有遗传的,怎么能这么刺激呢?
安娜自己说这和布尔什维克全然没有关系,和服的绸子面料光可鉴人,做工精美,摸在手里滑滑软软,旁边还有一个打扮整齐的东方美女小许跟模特似的站着,把一个美女和这样的漂亮衣服放在一块儿却不让她穿……
那不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听说不让她干了,安娜脱下木屐,当当地敲地板,嘴里叫着:“妈的,妈的,靠的妈的……”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糙?人家安娜堂堂淑女,大学院修士,这可不是骂娘,是说的外语,那是日语“稍等,稍等,稍等一会”的意思,一头叫,安娜抓起那条布带子和一把圆头大别针,跑进了卫生间。
送外卖差点儿送出人命的俄罗斯小妞(3)
五分钟以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俄罗斯姑娘安娜?G?叶卡杰丽娜,就像等待斯大林同志检阅一样,迈着庄严而稳重的步子,一步一顿的走了出来。
那和服,居然平平的穿上了,姿态优雅,两个排球不翼而飞!
老板娘和小许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小许说就是看着安娜眼神有点儿不对,但没琢磨出来怎么不对。
后来她才想明白——平时这安娜是碧眼啊,今天怎么变成蓝的了?!
我们小时候大街上要有人两眼发蓝那多半是饿的,由此可见欧洲地区古代没有中国富裕,要不怎么我们都是黑眼睛他们有好多蓝眼睛呢?
安娜两眼发蓝不是饿的,那是勒的!
人家一咬牙愣用一块布一把大别针把自己勒成太平公主了。
要说现在小姑娘折腾自己的本事,您不服是不行。还拿旗袍说事,萨在北京曾经陪朋友去做旗袍。裁缝师傅没八十也有七十五了,据说给宋美龄裁过衣服,看看我那排骨精朋友大摇其头,死活不肯下料。回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不能丢手艺啊,穿旗袍讲究“九翘三曲”那才美,现在的姑娘都把自己饿得跟国际难民似的,你让她怎么翘?怎么曲……
安娜的问题和我的朋友排骨精正好相反,但这种不怕牺牲精神是一致的。
话说安娜披挂整齐走出来,欧洲美女穿东方和服,的确别有一番风韵,女老板挺满意,说:“那你们出发吧,拜托啦……”——说起来寿司店老板毕竟不需要太多的现代文化,比如数学方面水平不会太高,否则算算安娜那两个排球的体积和压缩率只怕当场就会跳起来。
安娜走路已经不太利落,磕磕绊绊的,是小许扶着她上车的——小许说我还以为她不会穿木屐呢。
我说小许你呆啊?你学IT的博士好歹也是数学相关学科,看不出问题来?
小许说——冤枉啊,我不是也……说了一句看看安娜的胸再看看自己,好像也明白这么大的差别如此理由很难自圆其说,嘿嘿笑两声不再说什么。
车子上了大街,小许觉得安娜好像有些不对劲,人打蔫,脸色白得厉害,问她,她说没事没事。小许琢磨自己可能看错了,人家是白种人么。
到了第一家客人那里,敲门,寒暄——日本人规矩多,送个寿司这一点儿事“劳您久等啦。”“失礼了,给您添麻烦。”“一直受您的照顾……”一大套——想想这也是日本的民族性,话说得多又不收钱,就像日本料理都是东西少得可怜盘子碗儿却倍儿大一样,说明日本人骨子里满精明——反正盘子碗儿你又不能吃下去。
客户特别热情——送寿司的居然是洋鬼子!而且还穿着和服!中国人好奇心重,日本人也一样。这是个会社社长请客,这边安娜小许摆寿司,那边主人客人一大帮看猴子似的盯着安娜,几乎看直了眼,连帘子后面都有些女眷和孩子在探头探脑。安娜的关注率不低于林青霞了。
摆好了寿司要走,人家问安娜——能和您合个影么?——嘿,小许说从一进门那安娜也不磕绊了,脸也不白了,精神焕发,大大方方和人家合影,老的少的,丑的俊的统吃,还写下电子邮件地址让人家给寄照片来。
说一句,日本的送货没有小费,整个一个穷折腾。
安娜自己说这照片要是寄回家去那就震了,要写十张纸的信来作说明。看来这俄罗斯丫头天生好出风头。
如此一个中西合璧的美女,小许也看着有趣,上得车来拉着安娜聊天,她却有一搭无一搭,又开始打蔫。
送外卖差点儿送出人命的俄罗斯小妞(4)
送了三家,每一家都轰动万分,看得出来安娜十分得意。
第四家比较远些,路上堵车,小许和安娜并排坐在后厢里,小许托着腮帮子打盹,安娜接着打蔫。好容易过了路口,安娜忽然长身站起来,表情古怪,张开嘴手抚胸前。小许一惊,问她:你怎么了?安娜看看她,笑笑摇摇头,然后用一个天鹅湖般的优雅动作,两手一张,优美地倒了下去。
安娜说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难受,只是眼前蓝色的星光闪烁,此伏彼起,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许吓得尖声大叫,伸手去拉安娜的手,只觉双手冰凉,指甲盖都变成了紫色。探探鼻息,竟是若有若无。
日本司机闻声停车,一看此景也是大吃一惊,日本人墨守成规的毛病马上发作,第一个动作就是打110。
小许一把拉住——你干吗?日本司机:叫急救车啊!小许:叫急救车干什么?日本司机:送她去医院啊。小许:干吗不用你的车直接送呢?你开的不是车么?日本司机:噢,对啊!
“日本人就是死心眼。”小许说,当时他们在神户大街上,周围都在堵车,等急救车来安娜的小命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她也奇怪,这丫头平时又是登山又是游泳,身体蛮好的,这是什么毛病?心脏病?
小许还真冷静,刚要开车她又把司机叫住,说不用了,她看见路边就有一家医院。
两个人抬着安娜进去,护士一看别挂号了,马上叫过大夫来,那大夫颇有风度,看来水平不错,一瞧安娜的模样,转身厉声道:快,送急诊室,准备抢救!
小许他们站在走廊里,就看见护士们推着大氧气瓶,跟冲锋似的轱辘轱辘朝急诊室跑。
抢救了吗?
没用上。
用大夫后来的说法,进了急诊室,取出听诊器来,让护士解开安娜的衣服听诊。一解开和服护士就愣了。环绕安娜的胸口,一条宽宽的布带束得紧绷绷,上下三排大别针,五公分一排,活像疯人院的拘束衣。护士莫名其妙之下赶紧把别针摘下来,刚摘了几排,剩下的别针吃不住劲儿,嗤啦一下撕了开来——没了束缚,安娜的两个大排球像渡边偷的地雷一样,轰然而起。
大夫护士当时一起喊的——“天哪!!!”
一分钟以后,安娜嘤咛一声,缓了过来。
事后大夫给小许说了半天,也没解释明白,中国人和日本人,还是用汉字写吧——“机械性窒息”……噢,憋的啊。
有了这个基础,以下的解释就好说了。大夫说这安娜就是绑得太紧了,持续缺氧,直到身体支撑不住,不能维持清醒,她还算幸运的,人双|乳间有个胸腺,这个绑法如果压迫过甚,会猝死的!
大夫还说了一句话,她身体好,不然可能还不会昏过去。
这小许就不太明白了,说怎么身体好,反而会昏呢?萨给她解释明白了。
我们公司当年有个大戴维,美国人,一米八二,橄榄球队员,体格特别好,去西藏军区总院卖CT。中国人出差好旅游假公济私,其实老美也一样,戴维下了飞机,从旅馆出来就租了路边小摊的自行车,骑了要逛拉萨。
奇怪的是大戴维上车,却看见那个小贩跟着他跑,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大戴维的回忆到此为止,因为他随后就从车上一头栽了下去,昏倒。——人家小贩有经验,说你看他那么大的个子,骑得又那么猛,肯定用不了一百步就倒啊,我得把我的车拿回来……
越经常锻炼身体好的,对氧气的消耗越多,所以在缺氧环境下剧烈运动,往往是还没等出缺氧反应,就趴下了。
安娜把自己绑上本来就供氧不足,在客户家还兴奋折腾,火上浇油,已经处在窒息的边缘了,堵车周围空气不好,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事儿出来以后,小许力劝安娜不干了,你一个人在外边,出点儿事怎么办?安娜说对。她虽然喜欢和服,毕竟更珍惜小命。
安娜说:我更喜欢自由的呼吸。
这就满有俄罗斯风格的哲理了。
小许送走安娜回来一看,老板娘在那儿眼睛发蓝,搓手跺脚呢。
怎么回事?原来老太太对放安娜出门起了后悔之心。刚才那三家老客户都来电话,又新订了货,点名要安娜送,显然是还没新鲜够。这小妞儿是聚宝盆啊。
老太太绕着寿司柜台滴溜转圈,那意思是想把安娜再找回来,琢磨了足有一个钟头,最后说算了吧,老太太说了句日本成语,全是汉字,中国人一看就明白——“人命第一。”
说到底开寿司店虽然属于资本主义剥削,逼出人命是太过分了,这种极端的事情她一个小女子毕竟还有些干不出来。
(2006-01-0508:26:47)
遭雷劈的职业(1)
常常有人问老萨——你在日本是干什么的?
这时候萨总是不好意思地回答——放高利贷的……
放高利贷是沿袭我国传统的说法,萨所在的是一家美国金融公司,现代社会,金融公司把放高利贷这种业务叫做“Personel Loan”(个人贷款),显得文明多了。这一行的生意在日本相当红火。为什么红火呢?日本年轻一代在西方影响下多超前消费,因此40岁以下的日本人和美国人一样,多都属于“负债经营”的主儿。然而,日本社会又有一个独特的传统——亲戚朋友之间不借钱,认为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因此,有些日本人开薪前即便是看中了一台喜欢的音响,也只好向金融公司贷款才能买。这种贷款的利息丰厚,而且日本人普遍还款的信誉不错,萨所在的这家公司看中了这种业务赚钱,就在日本收购了几百个营业点,干了起来。
有人说你干这个职业可不好啊,放高利贷要遭雷劈的,不管是放给哪国人。对此我倒很看得开,虽说公司去年逼过好几个日本人跳楼吧,可那是催款部门的事儿,咱就是一个搞网络的,负责营业点的信息互连,逼债不是我的业务,萨顶多算个帮凶,要雷劈有那么多血债累累的怎么也轮不到咱头上吧。
不过,从我们公司的记录看,放高利贷,真有遭雷劈的危险呢,而且这个过程的戏剧性,还颇值得回味。
话说萨刚调到日本来的时候,公司开会讨论为下属各营业点配置计算机系统,来控制里面的自动取款机正常工作——因为日本人借款时候比较害羞,我们的营业点都是无人营业,其标准布局是一个配置了扫描仪和自动取款机的独立小房子,客户进去只要扫描自己的身份证明和签字,经过计算机的处理,就可以根据信用记录贷出相应的款项来,可说方便而富有人情味。公司准备采用一家美国公司的设备。讨论中一位收编的日本工程师向厂商提出一个萨感到匪夷所思的问题——你们这个系统,能不能防雷击啊?
天,有计算机能防雷击的么?在场的几位外国老板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瞧这个日本工程师,让他好不自在。半晌,有位老大以美国人一向的信心十足接了茬,说我们一贯重视这个问题,这里的营业点都安装了避雷针,这条指标,似乎不很重要。
其实,这位日本工程师提的问题颇有些道理。日本这个国家,天然条件不太好,台风,海啸,地震不时发生,多暴雨暴雪,雷击是一项确实需要防范的灾害。他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为日本的高利贷公司工作时,发生过因为雷击导致停机的事情。不过,人微言轻,日本人普遍服从性比较好,见美国老大不买账,这位也就不再敢多说。
没想到,刚刚过了两个月,冬天的某日,我所在的网络部门突然接到紧急通知,敝公司在北陆某地的一个营业点不知道干了什么没良心的事儿,叫雷给劈了!要求派出工程师以最快速度进行抢修!限两个小时赶到,同时当地警察和消防队已经赶在路上。
赶紧调派最近的工程师前去,这时,信息就陆续传来,我们这个营业点,被雷直接击中,网络连接失灵,系统全部瘫痪!但……就算系统瘫痪,去消防队算有道理,也用不着调动警察啊!感觉奇怪中,值班的小丁赶过来问——怎样?亚洲区的头儿都盯着这件事儿呢。
怎么,这样快就通天了?萨问。
遭雷劈的职业(2)
岂止通天,刚接到通知,那边厂商的技术代表已经从美国起飞了,要以最快速度查清问题,避免类似事件发生。小丁说。
怎么会这样严重?为从美国运一台设备过来已经扯了半个月的皮,萨对本公司这次的行动效率有点儿好奇。
还要怎样严重?小丁看看我,这才把事情的原委道来。
原来,北陆这地方濒临日本海,气候相当独特,夏天雷倒不多,冬天下雪前的雷却特别猛烈。据说是大陆寒冷气流南下与当地上升气流相遇,共同造成的一种奇特自然现象。具体的原理小丁讲不清,我也听不明白,但北陆当地给这种破坏力特别惊人的雷起了个名字,叫做“一发雷”,从这个容易让人想起土八路和地雷战的恐怖名字,也可以看出它的威力。
我们不是安装了避雷针么?的确如此,不幸的是,按照懂气象的朋友教导,避雷针这个东西如果碰上特别强大的雷,不但不能避雷,相反会把雷引下来!这次北陆的事件,就是一个“一发雷”直入营业点的小房子,钻进计算机,发出一阵蓝光后剧烈爆炸,计算机和监控摄像系统都被摧毁,造成了整个营业点的瘫痪。
瘫痪还是小事,此时,更戏剧的场面发生了——系统瘫痪时,不知为何发出了一条错误指令,连接在计算机系统上的自动取款机忽然变成了老虎角子机,金库保险箱的门自动打开,成捆的钞票汹涌而出!
当时营业点里正有一个顾客,就是他用手机报的警……
听到此处萨感到非常吃惊,对小丁说——你再说一遍,一个顾客用手机报警?!
是啊,是个正要借钱的卡车司机,看到钞票往外冒就报警了,而且一直呆在那里向我们报告情况,等待我们的人到达。
这……怎么可能?萨目瞪口呆。要知道一个自动取款机里面标准是有2,000万日元,这笔钱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一个老实人铤而走险,眼看这样一大笔钱哗啦哗啦冒出来这位要借款的卡车司机的反应就是立即报警然后主动地帮我们做看守?
小丁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他觉得这世界上总有人特别高尚吧。
没有更好的解释,萨只好暂时相信。同时心里不免打鼓——日本人还贷款信誉不错不假,但一个人面对2,000万毫不动心,多少有点儿不可思议。也许我们公司该给这位客人准备一枚勋章了。
就在这时,去那里的工程师赶到了,和我们联系,上头通知他们尽快开始工作。
“真的有个顾客给你们打电话,报警报案的么?”萨压不住好奇一问。
那边回答得很快——是啊,是啊。
他真的没有……没有一点儿卷钱逃跑的意思?因为那边干活的也是中国工程师,问错了也不怕丢人,萨犹豫着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那边沉吟了一下,在我发出赞美声之前,及时地补充了一点细节——“那个雷一下子破坏了计算机,还不知道怎么的一下锁死了营业点的自动门,我们到达后那门死活打不开,最后只好动用了破坏装置才闯进去把那位报案的顾客救出来。”
原来如此啊……
就在那次雷击之后,敝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更换了所有的计算机系统,并改进了所有营业点的避雷针,其效率超过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毕竟,不能指望每次哗啦哗啦跑出2,000万的时候,旁边都有一位高尚的卡车司机。
也不能指望每次高尚的卡车司机都会被锁在房子里……
(2007-02-2600:02:28)
“接收大员”遇到的难题(1)
虽说小时候做梦从过军吧,从上学就是文科,接着作IT,这辈子算是绝了当将军的念想。可造化弄人,没当兵,在日本工作的时候萨竟然捡个机会当了一回类似五星上将麦克阿瑟的角色。
其实这么讲属于夸张,只不过是我所在的美国公司收购了一家日本企业,需要有人去办理接收,名单上赫然有萨。把这事儿和国内的朋友一说,人家就开玩笑说萨这回当麦克阿瑟了——麦克阿瑟是二战后美国驻日本首任总督,最大的接收大员。
萨的工作和麦克阿瑟实在没什么共通之处,既不用抓战犯,也不用开议会,只不过是和这个公司原有的IT工程师一起,保证接收期间网络和系统的正常运行而已。进门看了两天,发现人家系统运行维护多年来自有一套规范,行之有效,有条不紊,贸然改变反而适得其反,于是萨干脆大度地当“甩手掌柜”。剩下的事情就是每天参加参加那些真正接收大员们组织的例会,自己轻松,人家也轻松。
这次接收进行得相当顺利,说起来,事情的关键在于日本公司上下对“麦克阿瑟”们非常配合,效率极高,感觉是到底当年投降过一次,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这些日本雇员对于成为美国公司的一员,感受是自豪而担心,自豪,是因为日本战败后美国人做了二十多年占领军,弄得在日本人眼里高人一头,虽说自己不能变成美国人吧,可钻进美国公司沾沾美国气也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担心呢?日本人说一般日本企业是不开除人的,美国公司好像动不动就裁员……因为这种矛盾的心理,日本雇员们工作上“日三省吾身”,使接收进行得颇为顺利。
不过,日本和美国的不同文化背景,的确给这种转变带来了若干Сhā曲。
比如,这家公司每天早上要举行“朝礼”。什么是朝礼呢?就是上班了大家都先不开始工作,去会议室,照军训的做法立正站好,中间让开一块空地作司礼台。全体肃静,一名雇员(轮流值日)走上台子中央,与台下各位相互鞠躬之后,板起面孔大声朗诵两句类似“不成功则成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之类的口号(根据皇历而不同),振臂高呼:“诸君奋发努力啊!”底下全体立正,回答:“一定努力啊!”鼓掌……
这在日本雇员眼里基本属于神圣不可侵犯的仪式,因为每个日本公司都这样干,但看在我等未经日式教育的人眼里,每天一本正经来这么一回,大有精神受刺激之感,仿佛回到了幕府武士的年代。尤其是美国雇员的感受就更觉不可思议了,您能想象一帮美国佬这样每天早上规规矩矩地来立正、鞠躬、高呼口号么?看布什在伊拉克的录像,就是有军纪的美国大兵恐怕也做不到。
负责接收的正式大员是新任命的分部总监巴赫,听名字就知道这位老兄是德意志后裔。巴赫老兄是技术人员出身,继承了德国人善于机械的才能,也继承了德国人一丝不苟的轴脾气,让他也跟着站在这样的队伍里喊“一定努力啊!”实在让人难以想象。第一次看完这个仪式,巴赫就大摇其头,说这好像是对工作时间的浪费,建议这个仪式以后不要做了。
行。虽然是个建议,日本方面却非常认真地当作命令来执行了。内部开了个会,第二天开始,这个形式主义的“朝礼”就此寿终正寝。
但是,几天以后,一开会巴赫就苦笑,说那个玩意儿他们还在搞啊。什么玩意儿?就是“朝礼”呗。虽然全公司的“朝礼”没有了,代之而起的却是各个小部门每天早上开始作“晨会”了。形式也是大家一圈,低声说口号,然后又是:“诸君奋发努力啊!”底下全体立正,回答:“一定努力啊!”鼓掌……日本员工说习惯了,不开,好像总是没开始上班似的……
“接收大员”遇到的难题(2)
另一位负责接收的老大也提到了类似的问题,说他一再表示过了,中午吃饭是大家的自由时间,请大家自便。可是到了吃饭时间,他一抬ρi股去食堂,该部门的大小头目马上错落有致跟上来,到地方围着他坐下来,很“自由”地就排出座次来,分毫不差。而且每次吃饭属下绝对会比上司先吃完。据说,这也是日本公司的传统,体现的是什么“团队精神”,竟是自觉自愿,根深蒂固。害得这位只好每天中午借故上厕所,才能享受单独吃饭的一点轻松。——别误会,饭还是在旁边日本餐馆吃的,毕竟厕所那个地方的味道不大能促进食欲。
听得有趣,萨就想起来个二战后的事,说日本传统澡堂子都混浴,男女一个池子。日本投降后,美国人来了,说同学,这样不文明啊,对这个混浴提出了反对。日本方面一听这个要求,马上表示坚决改正。第二天,美国人来一看,就气乐了——分开,真的分开了。怎么分的?日本人在池子中间拉了条草绳,男左女右。这个是麦克阿瑟时代的真事儿。
说是说,负责接收的小组对于日方的配合还是给予很高评价的,毕竟人家诚心诚意地合作么。各部门的工作进展顺利。不料过了几天,总公司却派下来一个熟悉日本情况的调查组(公司内部称为“老虎队”)来找巴赫谈话,说是总公司监察部的指定信箱收到日方员工来信若干,对接收过程中降低日方员工地位,影响营业深表忧虑云云。
这边当然坚决否认——工资增加了15%,人员照旧,怎么会有“降低日方员工地位”的说法呢?“老虎队”下去调查,才发现,各种意见都是月初开始传出的,而月初,一切正常,只是巴赫下达了一条造福员工的指令比较特殊些。
什么指令这么惹祸呢?
原来,我所在这家公司,有一条在商务世界很得人心的传统,就是上班的时候大家都穿休闲服(只要不穿比基尼就可以),女同事在桌上放盆花或者家人偶像照片之类也属鼓励范畴,按照巴赫等公司老人的看法,这种叫做casual的风格,代表了企业的人性化管理,最是可以收买人心。至少在中国,很多员工对公司这种宽松的传统感到愉快自在,以致有跳槽了又因为这个跑回来的。对于老板来说,真是惠而不费的好政策。
于是,走进新接收的这家公司,看到一片压抑的蓝灰黑色蚂蚁群(日本公司职员传统衣着是颜色庄重的西服),巴赫老大就琢磨着尽快把这条好处落实给日本的新员工,让他们也能自由一点,上班舒服一点,为美帝国主义做事也能更积极一些不是?
谁知道,这条要求下达后,却好像比要求把男女澡堂子合起来还不好执行。开会时听了这条要求,公司内的日本员工,除了“哈伊”以外没什么表示。后来想起来,当时日方员工们大多表情哀婉,情绪很不对头。
巴赫反复询问——“大家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却是如泥牛入海,无人答腔。
既然这样,巴赫耸耸肩膀,看来日本人就是这个习惯,对好事也不作出热烈表示的。
实际上他的理解满拧——日本人的习惯是绝不给上司当面提反对意见,所以日本开会“大家对此还有什么疑问?”99%和“散会”是同义词。
第二天上班一看,还都是蓝色灰色黑色蚂蚁。
巴赫奇怪了,是不是我说的他们没搞明白呢?于是给大家发电邮,重申政策。
“接收大员”遇到的难题(3)
第三天再看,依然是蓝色灰色黑色蚂蚁,只不过日本员工一致地把领带摘了。
于是巴赫再发电邮给大家,好心好意地解释——Casual不是穿西服不打领带的意思,是大家可以穿各种休闲的衣服,比如牛仔啦,T恤啦,夹克啦。
第四天,日本员工终于穿得多种多样地来上班了,不过……那表情绝对和“自由”“舒服”搭不上界,反而显得士气低落,连来公司谈业务的客户,都少了很多。
巴赫这两天也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正准备问问呢。
调查结果证明,正是这个想让大家舒服自由一点儿的指令惹了祸,引发了日方员工的强烈反弹。弄明白这件事,萨不由得感叹,让日本人脱西服,这感觉怎么跟逼着和尚吃狗肉一样呢?
“老虎队”把结果通知接收小组,巴赫这边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委屈,问我们:你们看得明白这个报告么?日本人就这样喜欢穿西服?难道他们不知道比尔?盖茨在他们公司里面也是Casual么?说完气哼哼带着大家去找“老虎队”的组长谈话去了。
哎,你不懂日本的文化啊。“老虎队”的组长,这位在日本干了多年的老大听完巴赫的话说。于是给巴赫上了一堂日本的服装艺术课。您老兄久在美国不知道啊,日本是个等级分明的国家,能不能穿西装反映的是工作属于白领还是蓝领,无论政府工作人员还是公司职员,都以穿西装,头发理成“三七头”(头顶分缝左边头发30%,右边70%)为标准装束。但如果是地位和收入都比较低的售货员,产业工人等等,就不必如此穿着了,用咱们话说,Casual。这家日本公司的员工都属于白领,你让他们不穿西服改穿便服,日本人不以为你是要让他舒服自由,反而认为你是要降低他们的地位了,当然要抗议了。同样,在接待业务伙伴的时候,穿便服也让日方人员感到自己地位比对方低,有些丢人。这就是日本员工都反对这项“德政”的原因。调查的时候,甚至有日本员工带了些悲怆地讲,为了表示公司易主之后一切正常,他现在都是出门的时候穿西服打领带,到了公司找厕所换成便装,下班的时候再换回来,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觉得放心。
这回轮到巴赫把大下巴砸到桌面上了。
巴赫召集全体员工开会,一面检讨自己没有灵活适应当地文化,一面再次顽强地介绍在办公室穿便服的好处,坚执这是国际大公司的时髦风格。
说了半个钟头,看看日方员工,又是除了“哈伊”以外没什么表示。也许巴赫是把他们都说通了,但这种日本式的暧昧让巴赫大有“一次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之感,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还是不冒险。
第二天,公司向所有员工发布邮件,宣布——着装的指令已经发出,不能变更。——嘿,这巴赫还真轴啊。但是——补充了一句——如果您愿意,也可以把西服作为休闲装的一种来穿。
于是皆大欢喜,第二天,公司又恢复了黑色,蓝色,灰色蚂蚁的热闹场面,蚂蚁们看起来个个精神活泼。
这件事过去,我才开始注意一下日本人的穿着,说来有趣,这一注意,就发现他们所爱的不仅是西服,天下最喜欢穿制式服装的大概也就是日本人了。无论是铁路的乘务员还是指挥交通的保安,日本人只要一穿上制服就会两眼发亮,自信十足。仿佛制服代表着他们属于一个高贵的阶层。也许,对日本人来说,面子和习惯的重要性,是远远胜过舒适和自由的。
当然,要是这个描述让您想起了日本A片分类中的“制服崇拜”,“制服诱惑”什么的,那肯定是一种误解……
(2006-12-1518:53:30)
东瀛坑熊记(1)
这是一段老萨的亲身经历,不过萨不是马戏团的,所以此处之熊,也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食肉目猛兽,而是敝公司一位名叫熊谷的资深老大。
上星期,亚洲区开表彰会,熊谷老兄得一项“卓越业绩奖”,萨也同样拿了一份,领了奖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那里面的含义就有些暧昧。
萨的意思是,可算熬出来了,终于不用再和这位磨磨唧唧的老兄打交道啦。
熊谷的意思呢?姓萨的,我算明白你们中国人“玩的就是心跳”是怎么回事了……
得这个奖,是奖励萨和熊谷齐心协力,顺利完成了某数据中心的大搬家项目。
萨心里明白,这“齐心协力”背后,萨给这老熊挖过一个大坑呢,不过,个人以为这不能怪我,纯粹是那老东西自找的。
事情得从这个项目的内容说起。
某数据中心,坐落在日本大阪,为敝公司亚洲地区二十多万金融用户提供在线电子商务服务。因为业务需要,总公司决定将其迁到澳洲。说到实质,数据中心这种东西的搬家,并不需要惊动小红帽,只要把这边的数据及时送过去,来一个“乾坤大挪移”那边便可藉此开始营业,用户是根本感觉不到区别的。
说来简单,其实最关键的就是“及时”。整个“乾坤大挪移”的时间要求极为苛刻,必须在几个小时内完成,否则就会对业务带来灾难性的影响。几十万用户的数据,合在一起就是天文数字,搬起来那可不是玩的。
这个项目上头相当重视,特意从亚洲区派来一位资深老大,就是熊谷来牵头,最后决定把这个项目交给他和萨来做,老熊资格老,又是上头来的,自然负责拍板,但技术和联络这块儿就得交给萨。这样分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老总认为中国人和日本人在做事方式上相生相克,可以互相弥补。日本人呢?干活有条不紊,认真细致,可是缺乏创造性,一不留神就钻牛角尖,中国人呢,又改革又开放的这么多年,头脑中绝少条条框框,经常能从不可能中找出办法来,但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又实在头疼让人没法放心。所以让我们两个搭档,大概在老板眼里是一个颇为科学的方案。
问题是科学这东西有时候也没谱……
从我和老熊开始合作就火花不断。
平心而论,熊谷这人挺好的,礼貌周到,做事严谨,嘱咐他点儿事加班到夜里两点半也得给你做好,文档写得整整齐齐,计划订得无可挑剔。早年在青岛做项目的时候,看到日本工程师作完线路后,如同老八路一样认真打扫机房,连一个线头都不剩下,萨曾经倒吸一口冷气,这种严谨是他们的好习惯。有老熊在,萨省心不少。日本人的优点他几乎占全了。但……日本人的毛病在他身上也很明显。
那就是前面说的循规蹈矩,“照章办事”,严谨得近乎呆板的工作作风。
这“火花不断”是怎么个表现形式呢?
项目里头的技术问题,写在这儿解释徒占篇幅还说不清楚,干脆打个比方得了。好比在北京,从东四去天安门,遇上了南边灯市口那儿堵车。怎么办呢?萨说那咱先往东,上二环绕一下不就完了?老熊不干,说电脑分析出走灯市口是最佳路线。萨说那灯市口堵车啊。老熊说电脑分析灯市口堵车的概率相当低,可以忽略不计。萨说不管概率高不高,现在它就在堵啊!都堵了两里地了!老熊说我也看见了,但电脑分析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我们不能考虑这个,你得尊重科学。萨说尊重科学可以,不过这样尊重法咱们明儿天亮也到不了天安门啊。老熊说天亮到不了?不会吧,计算机说这是最佳路线么……
东瀛坑熊记(2)
其实熊谷不是故意跟萨捣乱,而是固定的思维方式,身不由己。他也知道自己这种监军太监的角色不得人心,每次跟萨实践矛盾论,都是观点极顽固,态度却极好,鞠躬都快鞠成啄木鸟了。
小的麻烦不说了,大的可真是折腾了几回。
一接手,萨就说了,这项目还不好做?把这边数据往光盘里面一装,我带着飞过去,往那边机器里边一装不就完了?顺便还能看看树袋熊……熊谷说这可不行,公司有规定,这些数据里有用户的私人资料,是不允许带到公众场合的。萨说这规定不是为了防止泄密么?你把光盘装在保险箱里,我带着保险箱走,到那边机房再打开,干完活就把光盘销毁,这不就没有泄密的可能了?信不过我?要不,你去?熊谷没话说了,坐那儿呆呆的,其形象一脑门子官司,令人望而生畏。第二天上班一瞧,得,两眼一圈黑——熊谷成熊猫了。
刚看一眼,熊猫奔我来了。
怎么回事?熊猫要返祖吃肉?
一看,原来是人家递来一张有条有理的单子,清楚地列着如果我或者熊谷坐飞机去澳大利亚送数据可能产生的种种安全隐患——一、海关要是勒令开箱检查,偏巧那检查员又是个黑客怎么办?二、飞机要是掉下来,正落在竞争对手的办公楼怎么办?三、要是有人忽然给我们送来一两亿美元买那个保险箱我们能不能经得住考验?四……
看得萨都想起《红楼梦》来了。怎么回事?“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啊。其实我心里明白熊谷这些理由都是找茬,真实的问题在于这么干有些违反规定。让日本人违反一次规定他心理上实在承受不了,所以一定得把我这个方案搅黄了。
想反驳看看那苦歪歪的一张熊猫脸,萨叹口气,随他吧。
不派人送,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从日本到澳大利亚租一条通讯线路,把这么多数据网上传小电影一样传过去,这可就难了。计算一下,大挪移的过程中,每秒至少要有8,000万个字符从日本传输到澳大利亚。
1秒8,000万,北半球到南半球,想象一下即便外行也能明白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事情。
高质量,高要求,涉及多个国家不同的技术规格和政策。为了做好这个设计,老萨溜溜掉了两斤肉,事后证明,我们做成的这条线路,在日本和澳大利亚之间的通信速度上创了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等设计出来,刚想松口气,老熊和萨又开始较劲。
理由?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熊从公司上万条条文中居然找出这样一条——公司所有线路都必须有备用线!偏偏还等到设计都完成了才来找麻烦。
一年里就用几个钟头的线路,还要弄条备用的,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我这里手下的两个工程师要据理力争,理由是公司这个规定是为了保障长期使用的线路即便出现故障也不会影响使用,我们这次情况特殊,不应该受这个约束。
萨一听熊谷找茬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从心里说,弄两条线,比一条线更容易出问题。原因是如果真的弄两根线,只能用质量较低的。我们那个预算,做一条线都困难,还要弄两条就太勉强了。孙子兵法云“伤其十指莫如断其一指”,与其要两根都不可靠的,还不如专心做一条好的呢。何况,那样还会使设计更加复杂。可惜,这话对熊谷讲肯定不通,日本人看到“规章制度”脑子就不会转了,跟他讲理没准又弄出俩熊猫眼来。
东瀛坑熊记(3)
沉吟半晌,对底下的工程师吩咐——照原计划行事,就一条线,和电信公司约定一下,加20%的费用,让他们一定要确保那几个小时我们的线路畅通无阻,至于熊谷那儿我去应付。
两位兄弟听了,深感钦佩,认为这肯定是萨把责任揽了,毛主席说天塌下来有罗长子顶着,萨个儿不高,竟然也敢效仿罗瑞卿部长。
其实,两位兄弟未免高看了萨,为了公司里头的事儿把自己饶上,挺身而出来担责任,这种事情中国人是不干的。老萨也是中国人。
萨无意隐瞒,告诉两位兄弟,萨的想法,就是准备给老熊挖一个大坑,让他自己跳进来,方案用我的,责任,可要这位来担。有那么容易么?两位弟兄说就熊谷那胆他会承担责任?咱们打赌老萨你敢不敢?
打什么的?萨问。
赌一桌东道,至少十个菜的饭局,行么?
成啊,没问题。萨满不在乎,说到玩人的本事,中国人可比日本人有经验多了。
果然,过了些日子,真的是按照我们的方案来做,而且是熊谷自己提出来,说不要备用线路了。
怎么回事?两位兄弟很有些吃惊,说请客没问题,但是老萨,事儿您可得招供清楚啊。
其实这里面没有什么复杂的。
萨这边一边继续按方案做着,一边恭维熊谷老大深谋远虑,就用几个钟头还要准备一年的预备线路,所想就是高明。然后就开始对“怎样做一条备份线路”一个接一个地写出方案给熊谷送上去了。
就一个一个被毙回来。
理由也很简单,不是这儿有点儿毛病,就是那儿有点儿不可靠。
记得有个画家给出版社送画,每次都要在最不适当的地方画上一只狗,每次都要编辑据理力争很久,才肯将狗抹去。
事后知道,这厮是个老狐狸,编辑们每次都和他为狗打仗,就顾不上在他真正的作品上挑刺了。
萨的方案,每个里面也都有一只狗,让熊谷看了总觉得需要改改,不过我的目的和那个画画儿的老狐狸完全不相干。
终于有一天,在方案再次被打回来之后,萨告诉熊谷——老熊,这次你又把我的方案毙了,这下子我们就想做备用线,时间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老熊一愣。
萨说你没看我的方案里都告诉你做一条线至少六个星期么?现在离要求交工的时间可不到六个星期了,您这样老不批我们的方案,兄弟需要向上面打个报告请求项目延期。熊谷一惊,连忙拿起萨的那一摞方案来看,连声问——哪里写着要六个星期啊?日本人最怕的就是自己承担责任,但是这次萨不能同情他了——你自己掉到坑里能怪我么?拿过方案来,在一大堆数据中间,找到一行芝麻大的字给他看——“施工最少要六周时间……”
哼哼,相信上上下下一大堆垃圾数字,你肯定想不到细看这段。
果然,只见老熊开始手抖,要求延期可不是玩的,延期一个星期就是上百万美元的损失,他担不起。
最后还是萨给出提示——要是只做一条线么,四个星期就够了……
哦?熊谷忽然复苏,想了想道:你不是说过咱们这次项目情况特殊么?那……一条就一条吧。
可这样存在潜在的风险啊?萨皱眉道。
不会吧,一年就用几个钟头,你提的那家公司我很熟悉,不会那么巧出问题的……
不过,等到知道我早已经安排去下了订单,老熊不是傻子,马上就明白掉到咱挖的大坑里面了,只不过这纯粹是“愿者上钩”,他也没脾气。
项目完成那天,忽然想起了那次打赌,马上去追两位兄弟,要求兑现饭局。
两位兄弟真不含糊,中午就把饭局给我端过来了——一愣之下,原来不过是日本普通的盒饭便当。
就这个把萨打发了?
嘿嘿,这个是名副其实的十个菜啊。两位兄弟笑得不怀好意。
细看果然,日本人性好夸张,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盒饭,居然真的号称里面有十个菜呢。
都有哪些?
青梅一个,咸菜几根,鸡蛋半个,洋葱两片……
不带臭讹的啊!一边抗议一边抬头看,两个兄弟早已经跑得没影。
不用说大伙也想到了,这两位弟兄肯定不是外国人,而只能是我们的同胞。
不服不行啊。
(2006-09-2506:58:18)
日本公司八大奇(1)
在东瀛呆了几年,特别是参与收购和接收一家日本公司的业务以后,渐渐对日本的公司有了一点儿了解。虽然走马观花不免挂一漏万,却发现和其他国家相比,日本的公司颇有些特立独行的传统,且整理出来,效仿知青评“云南八大怪”的套路,编一个不权威版的“日本公司八大奇”吧。
第一奇:办公室里无长女
第一次到日本公司办事,大有回到了1990年代初期中国外企的感觉,颇有点儿眼晕。为什么呢?只因这日本公司的女职员一水儿年轻小姑娘,多半在二十几岁,三十岁往上的便少见,至于国内企业里热情给人张罗对象的华发级阿姨,这里简直是凤毛麟角了。日本女员工多打扮入时,举止又得体,相貌如何不去评论,这青春本身就是无敌,颇给人朝气蓬勃的感觉。
之所以说它像中国当年的外企,是因为那时中国外企公司多刚刚起步,没有什么历史积淀,而招聘上岗的制度,对于年龄较大的国人来说又不免欠缺“铁饭碗”的稳重,所以能招上来的都是有资本冒险的青年男女。于是,早期的外企,多是二十几岁年轻人的天下。但是略一细看,发现这日本公司还是有些不同——女的都年龄差不多,男职员则老少不一,黑头、白头、花头参差不齐。这让我当时颇有些疑惑——日本岁数大的女职员都上哪儿去了?钱玄同曰人过四十不死也当自杀,难道这家公司也是这样激进的?可钱老的理论不分男女……
久之,才明白日本公司的女职员年轻是一种普遍现象,不过原因当然没有钱先生说的那样恐怖,而是日本女子有一个传统,即结婚以后就不再工作,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当年我们看电视剧《阿信》可能还有印象,婚前的阿信费了多年的功夫在理发馆学艺,结婚以后却一次也没去找过工作,对中国人来说觉得有点儿费解,在日本,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到了结婚年龄,比如二十六七岁,女职员们就纷纷“光荣退休”了,办公室里自然见不到她们的踪影。
不过,这种现象近年来已经不是绝对,日本女性受教育程度逐渐提高,颇有一些女博士、女硕士走出校门。在现代社会思潮的冲击下,她们已经不肯像前辈一样安分守己地婚后绕着灶台转。大量外国企业进入日本后,给婚后女性更多发展的机会,今天在日本一些公司里面,也开始出现了女部长、女经理的身影了。
第二奇:男人天生占便宜
在日本,偷偷打开财务部的报表看看,公司职员的薪水不算低,去掉税收往往比在加拿大、澳大利亚这些地方还要高一些。有时候一些朋友就会据此对萨发发牢骚,说都是干一样的活儿,凭什么在日本就拿得多些?萨说,嘿,不能这样算,日本人的工资减一半算才合理啊。
减一半算才合理的说法是有些夸张,但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大多数日本家庭,都是只有男人在外面挣钱的,“双职工”这种概念在日本不普及。相比于很多国家夫妻一起工作的情况,既然挣钱的人少了一半,那讨论工资时要先腰斩也就不奇怪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日本社会,男人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无论东方西方,都有“女士优先”的传统,唯有日本公司里,电梯门口如果有男有女,肯定是女的按住电梯钮殷勤微笑,男的大摇大摆捷足先登,双方都很自然——男的是日本社会的架海金梁么。所以,在日本作“Lady First”状的,基本可以断定是外国人。这种男女次序的颠倒,似乎也是我在世界各国所见的唯一例子。
日本公司八大奇(2)
其实,这种不平等,还反映在公司内部的分配和升迁上,这方面男性更有天然的优势,同时进入公司的男女员工,工资多不相同,男的总是多上几万。而奇怪的是日本女性对这种现象也安之若素,可能是传统思维深入人心吧。日本公司女性员工多承担的是秘书、出纳等事务性工作,很少进入涉及公司命脉的开发、研制等部门,要是想升入管理层,更要比男性员工付出多得多的努力。受惯了“男女平等,同工同酬”教育的国人朋友,冷不丁到日本公司只怕会有些不适应。
看来日本似乎是个男性的天堂么。
其实并不尽然,反过来想想就明白了,在其他国家两性一同担的担子,在日本多半要靠男性一肩挑,付出的辛苦自然也要多得多了……
近年,日本政府在劳动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在力求争取女性多进入社会工作。以前,只要太太在家做主妇,每年就有几十万的“主妇补贴”自然上门,到小泉当首相把这个政策改了,一来节省些开支,二来,就是鼓励女性走出家门多去工作。或许,这是解决日本社会劳动力缺乏的一个良方呢。
第三奇:老外沉痛为行礼
在日本公司,“礼”是一个非常要命的东西,这不是说同事之间的鞠躬问好,而是说的公司内部各种典礼仪式。日本公司的日常工作中,被称作“礼”的各种仪式多而且令人瞩目,有人说中国国营企业会多是一绝,以我的观察日本企业的“礼”之多之复杂,也堪称一绝了。
日本是一个对仪式非常强调的地方,认为通过各种以公司为核心的仪式可以加强企业凝聚力,提高合作精神。所以无论发奖,过年,辞职调工作等等,都要举行个正规严肃的“礼”。
前面提到过,日本大多数公司上班的时候有“朝礼”,每人都要参加,站在一起,听训,鼓掌,喊口号,是表示工作即将开始,大家振奋精神的仪式,很有点儿像我们中小学校组织的升旗典礼。而到了下班时间,很多公司还有“夕礼”,员工要静立听老板鼓励和感谢的话或者公司的企业之歌一类东西,最后老板说一句:“诸君辛苦了,今后还要继续仰仗。”员工们回道:“也请您多关照。”才解散回家。不过,有一次和某洋人老板去造访一叫啥树下的日本大公司,却因为正赶上“夕礼”差点儿弄出国际玩笑。原因是该公司的企业之歌是其创始人亲自审定的,大概想到步步创业之艰心中感慨万分,那旋律也就很悲壮。我们的汽车进入该公司的时候,正看到其员工们肃立听这“悲壮”的歌声,背景是夕阳西下风萧萧。我们那位老板浑身一凛,带着一脸鸡皮疙瘩转身严肃道:“看来我们来得不太是时候,他们公司的某个重要人物可能刚刚去世……”
新员工培训,日本公司多采取“合宿”的方式进行,相当于我国足球界的封闭式训练,在封闭期间,每天最不可缺少的,就是各种“礼”。这些“礼”无论大小,都有固定的程序。因为经过了专门的培训,日本企业的员工,都堪称“礼”的专家。
但是,这些复杂的仪式外国人很难弄明白,我的一位美国同事曾负责接收一家日本企业,为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弄清这些“礼”成了一个大问题。他为此就教于日本同事,弄了本类似步兵操典的教材看了三个小时以后,依然在什么时候该喊“噢咿”,什么时候该喊“哈咿”的地方奋力挣扎。眼看此人有憋死的危险,看不过眼的萨去解了围。
日本公司八大奇(3)
萨问:“人家起立你会跟着站起来么?”
美国人答:“会啊。”
萨问:“看到人家鞠躬你会跟着鞠么?鼓掌你会跟着鼓么?”
美国人答:“会啊。”
萨问:“那他们嘴里叨叨唠唠的时候你也嘀咕些含糊不清的东西比如默诵圣经第八章会么?”
美国人答:“这个……要是换成好莱坞台词应该没问题。”
萨:“那你就照这个去处理就完了,还学那本书干嘛?”
美国人:“¥#??##¥¥¥%%???”
第四奇:最怕鬼子说英语
萨所在的公司,是一家跨国公司。英语作为一种国际通用的商务语言,很能测量出这种跨国公司员工的素质来。以我们公司在国内的办公室来说,规定办公语言就是英语,这一点不是因为崇洋媚外,而是业务需要。要说日本是发达国家,教育程度比较高,这一点凡是在日本工作过的人,都深有体会。我对日本公司员工的英语水平,最初也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那是因为日本也流行类似托福的考试,而在公司工作的日本员工,普遍都能考得高分,萨拿题目来上手一试,发现还真不容易。至少,考试我是考不过身边的几个日本工程师。如果写个方案什么的,日本工程师的英语水平也很可观。有人说日本人的英语是世界最可怕的,我当时不以为然。
然而,第一次开公司的电话会,这个期望就被摔得粉碎。整个会议,日本员工几乎噤若寒蝉。有一种说法是日本人天性怯于开口,所学类似我国的“哑巴英语”。在他们看来如果没有翻译根本不能理解会议的内容。我当时就感到不妙,莫非是日本教育中听力也不重视?
以后才渐渐发现,日本公司里面的员工,虽然颇有人写得一手好英文文章,却既说不得,也听不得!这个问题的罪魁祸首,直到有些日本员工对我的半调子英语提出意见,才让我醒悟问题的实质。提意见的日本员工居然有好几个,个个都是那种典型的“哑巴英语专家”,就让人觉得有趣了。于是,萨耐心询问——我究竟有哪些发音不准呢?人家很客气,先谦逊了一番,意思是您的英语已经很好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比如,Rail这个词,您的发音是“锐欧”,正确的发音应该是“赖鲁”,Saying,您的发音是“塞英”,正确的应该是“塞英鼓”……
嗯?!这种英语真是闻所未闻,萨瞠目结舌之后找了几个美国同事,分别用我自己的发音和日本同事所说的“标准发音”重复了一次这些词语,结论是美国同事和我站到了一条战壕里,意思是这“中式英语”虽然拗口毕竟还听得懂,这“日式英语”,那就完全的不知所云。
事后才明白问题出在学习英语的方法上。在中国当过学生的,大概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学习英语时用汉字注音,被老师批评,让拿橡皮擦掉,老师会告诉你那样无法练出英语的发音。不幸的是日本人标准的英语学习方法,就是这样干的。这是因为,日本明治维新前后,强调英语教育,在全国征求学习的方法。最后一个曾经因为航船失事流落美国的日本人中标。此人到美国的时候一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于是就用了日文的“片假名”字母来标英语单词的发音,日本人认为这个方法好,第一是发音符合日本习惯,第二是不懂英文字母也可以学英文了。不幸的是,这种片假名字母里面只有日文的发音,比如英文中的R音,那是根本没有的,只能用LU来代替……这种传统,终于造就了今天只能在日本人之间交流的“日本味英语”。
日本公司八大奇(4)
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公司的一次会议上,我就当作笑话把这件事讲给其他开会的同事。日本同事也跟着笑。笑完以后,一位德高望重的日本同事语重心长地总结道:“我们现在是在日本,所以,大家在日本说英语,还是请按照日本的发音吧。”
晕……我的英语老师听到,不知作何感想……
散了,有个美国工程师当场就表态了——我得申请调职——不然等我回去我女儿就听不懂我的话啦。
第五奇:咖啡罐子喝掉底
在国内听过一个对日本公司讽刺的说法——在日本公司里面,饮水机的水罐上要用线作出格子标志,每个员工一次只能喝一格。这看来很符合日本人呆板而强调细节的性格,不过喝水都这样定量未免夸张,我觉得这是有熟悉日本人性格的朋友在开玩笑。要真的这样限制,估计我所在的公司就没法营业了。
日本的公司员工,平时在班上消耗最大的两样东西,就是烟和咖啡。
烟,因为只能去吸烟室抽,又有大量“吸烟有害健康”的提示,有一部分日本人敬而远之,就是抽的,也很有些禁忌。当年陈祖德和日本棋手下棋,发现他们有个习惯,过滤嘴香烟剩好长一截儿就Сhā到烟灰缸里,还奇怪日本人为何如此浪费。公司里日本人抽烟也是这样,其实,这是因为日本人相信即便是过滤嘴烟,如果烟气经过更长的过滤通道,也可以危害少些。生活中日本人怕死得很,和穷凶极恶的武士道完全不相干。
可是咖啡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东西都说有成瘾性吧,还没听说喝咖啡能得癌症的,所以大多数日本员工都乐此不疲。各公司一般都设有咖啡自动销售机,作为一个日本工程师,每天消费咖啡五六杯颇为平常。咖啡用水冲的,你喝水都限制那还不影响营业么?开玩笑说,若想颠覆日本经济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喝咖啡的瘾君子列为吸毒犯就可以了,那日本各公司必为之一空。
至于日本公司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烟草控”和“咖啡控”,说起来理由也简单,日本白领阶层的加班是惊人的。走在大阪写字楼最密集的御堂筋大街上,夜幕降临以后,几乎每个公司的窗户都灯火辉煌,哪怕你半夜十一二点去坐地铁,依然是人声鼎沸,挤满了刚刚下班的日本人。日本国土狭小,矿产贫乏,唯一可以来保障其经济地位的资源,就是人。所以,日本的公司常常通过加班把人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在下班时间以后下达新的任务是正常现象。而这种加班,大多没有加班费。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对日本的白领来说并不是稀奇的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每个公司都这样,从外国人的角度看,这就有点儿惊心动魄了。
不过,日本人的物理构造也不会与其他人有太多的不同,所以,这种压力之下,咖啡和烟,就是最好的提神工具。当然,等到咖啡和烟都不管事儿,那“过劳死”的危险就该来了。
在日本的外国人不免评价一句——日本人,活得太累了。
对此,萨还曾有一个误解,认为日本白领阶层抽烟喝咖啡,蓝领阶层因为工资按小时发,到点儿下班应该没有这些癖好吧。后来问了日本人才知道,日本蓝领阶层中咖啡的瘾君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天十几杯咖啡的大有人在。这是因为日本的蓝领阶层劳动强度大,危险性高,所以下了班以后有享受夜生活发泄压力的习惯。带赌博的电子游艺厅扒金库,五花八门的Se情场所,往往等玩完出来,就到后半夜了……睡眠不足的日本蓝领们比如卡车司机为了保障开车时不打瞌睡,最普遍的办法就是喝咖啡。
日本公司八大奇(5)
所以,在日本的公路上,人人视大卡车为危险的家伙,可不仅仅是因为它个子大,更因为开它的,可能是一个全靠咖啡才不会睡着的更危险的家伙。
第六奇:三七分头西服衣
到日本第一次理发,理完之后剃头师傅问一句——上班头?萨一愣,不理解什么意思。师傅用刀对着萨的脑袋一比划——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
怎么回事?分西瓜么?
后来才明白,日本公司职员的发型都是固定的,分头,左边百分之三十,右边百分之七十,有没有一根根数过不知道,但看起来很精确的样子。
日本的公司职员的着装发型有着严格的传统,走在街上外观很醒目,结果是上班高峰时,坐在地铁里周围仿佛都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日本人。走在公司里,也大有认错人的危险。
说起日本公司职员的标准形象,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出来,他们都穿西装,无论寒暑四季不换。白衬衫,黑皮鞋,深色领带,深色西装,这就是日本白领典型的形象。不过,一定还要加上前面提到的那个百分之三十对百分之七十的分头。要知道日本黑社会也是白衬衫黑西服,只不过发型五花八门,或光头,或染发,或极短的寸头,如果只看衣服不看脑袋,是很容易把“暴力团”当成工程师的,这在某些场合,可能会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不过,这只是外国人肤浅的认识,日本人自己对于这种着装传统,有更详细的规矩。比如传统的日本公司,其职员西服左侧前襟都要别一个公司的证章。这一点,侯宝林先生在他的相声里面也提到过,说抗日战争期间,在中国的日本公司职员往往骄横看戏不买票,谁也不敢查,于是有人弄个啤酒瓶子盖也挂在衣襟上跟着蒙事白看戏;日本公司略带迷信的职员不穿黑色袜子。因为日本的袜子叫做“足下”,“黑色”的发音类似“痛苦”,穿黑色袜子带了“足下痛苦”的不吉之兆。这些细节,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萨看来,都穿西服着装整齐当然很好,但是,也有副作用,那就是我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了三个月,还分不清周围那十几个日本同事呢——实在是他们看起来太一样了。
不过,日本的着装习惯也在受到“海龟”的冲击,至少,在比较接受新事物的软件工程师群体中,如古板的前辈一样穿西服打领带的人是少多了。
但是在日本的地铁里一眼望去,依然是一片西服蚂蚁的景象,又可以感到这种变革是多么的不容易。
不由得回忆起了文革的时候,我国街道上的蓝色蚂蚁。我们穿成那样儿是“革命”的要求和规则,没办法,日本人今天的西服蚂蚁呢?又是什么在规范着他们?
忽然想起一个词儿来,好像叫“面子强迫症”……
第七奇:大家凑钱喝酒去
日本人喝咖啡的本事大约可称天下第一,三杯咖啡下去倒头就睡,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但喝酒就不行了,从酒量的角度,日本人大多一饮辄醉,要是到山东、东北这种地方能喝到终局的可能性都不大。但是,日本公司的员工,还偏偏喜欢隔三岔五一起喝酒去。
出去喝酒多半有个由头,比如某人退休,来了新人等等。这里面学问就大了。仔细观察以后,才发现,这并不是私人朋友们的聚会,而是日本公司用来增进员工感情的一种有组织的活动。通常是星期三左右,就有小干事给希望参加活动的员工们发通知了——“周末,为了xx事,准备组织一个聚会,地点在xxx,希望踊跃参加。”随通知一般还附餐馆地图。表面上活动自愿参加,实际上不参加的会被视作异类。这样,每到周末,日本大街小巷的餐馆总是熙熙攘攘,宾客盈门,是他们赚钱的一大黄金时间。
日本公司八大奇(6)
日本式勤奋中的水分(1)
到日本以后,有一分感慨——你看,日本这儿有什么啊?要矿没矿,要田没田,走哪儿哪儿是山,连找个平溜地方都不容易,它怎么就发展起来了呢?一来二去发现,日本最值得自豪的资源,就是人,那些普通的工程师和工人。他们未必多聪明,却敬业得不得了。松下幸之助评价说,从二战的废墟中建设起一个世界第二大发达国家,日本一方面靠的是机遇,另一方面就是勤奋。看来此言颇有道理。
日本式的勤奋赢得同行的尊敬,给劳工运动噩梦,创造了经济繁荣,弄出无数过劳死……不管怎么说,日本人“勤奋”在世界算是闻名遐迩。有人说他们习惯了干活加班,不加难受,一天干十四个钟头——十四个钟头是夸张,不过下班后每天多干上几个钟头,的确是日本很多企业的家常便饭。
有人说他们只知道工作没有生活,每天的日子仿佛蚂蚁(所以日本人有时会被被称作经济动物,Se情动物……总之,似乎不适应人类生活的样子)。有人说他们男人上班所以女性没地位,家里封建专制犹如机械组合(这倒不是假话,很多日本丈夫到家只剩了睡觉,永远萎靡不振)。
……这是人过的日子么?总之,在很多朋友眼里,这日本人勤奋得有点儿不正常,激烈一点的评价甚至会跟武士道亡命徒或者心理变态联系起来。
然而,在下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却发现在今天的日本社会,这“日本式的勤奋”其实也掺了不少水分。最初发现这一点,是在公司内部一次外出聚会的活动上。
虽然是在日本工作,但我所在的是一家相当典型的美国公司,对于日本企业内部究竟是怎么干活的,很长时间没有概念。这年年初,资本主义大鱼吃小鱼,我们吞并掉了一家日本公司,由于日方的配合,接收过程一切顺利。转眼到了周末,日方总经理说他们准备周末搞个聚会,到淀川河畔去烤肉,也请我们几个负责接收的人员一同前去。
淀川两岸,有绿茵茵的草地和连绵不断的丘陵,风景秀丽,预定烤肉的地点就在这里。车子一到,日方的员工驾轻就熟地开始忙活,架炭炉的架炭炉,扎肉串的扎肉串,只见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纷纷忙碌起来,好一片日本式的勤奋场面。萨正甩着十个“红萝卜”看风景,负责接收的副总乔治端着个铁锅走过来。这几年公司生意不错,此老狐狸已经巧取豪夺了六七个日本小公司,可谓经验丰富,这次接收能够如此顺利,乔之功不可没。老乔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咬着耳朵问我怎么不去帮忙?
萨耸耸肩膀——人家早分好工了,好像没我的活儿啊,让我怎么帮?乔治苦笑——What?都是东方人,你不理解日本人的想法?得,来之前我给你们上的课算是白讲了,那日本公司内部的文化怎么说来着?
哦。想起来了。要让被接收的单位能够良好地为新公司做贡献,那么,就要尽快得到这里员工的认同。来之前,乔治给我们上过课,要融入日本的企业,必须尊重它的文化,日本的企业文化有一条非常重要,就是不管你干得好不好,你一直在干才是好人。当时我还没有感性认识,这几天一起工作算是理解了,这些日本员工无一例外地比着加班,有活没活个个勤勤恳恳,就是这个道理。在日本企业,庞统式的人物只会被认为是偷奸耍滑,老黄牛才是好同志。所以,别人在忙的时候,甩着十个“红萝卜”,绝对是一个令人侧目的形象。
仔细想想,组织这样的活动大有道理。日本的风俗“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偏偏日本的公司还最讲究合作,集体主义,二者的矛盾怎样调和呢?大家一起出去喝喝酒,联络感情,显然是最简单实用的方法了。日本人一喝酒就会撕去面具原形毕露,在这种喝酒的活动中,本来从无关系的一些员工也有机会坐在一起,将来工作中自然可以更好地合作。而通过这种活动交到私人的朋友,则基本是不必指望的,因为,这实际上是公司业务的一个延续而已。
但是,这种有益于公司的活动,公司却不会拿出经费来,而是同事们自己掏钱凑份子。我的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日本熟人告诉我,每次发了工资,他都要拿出五万块日元来,作为本月的应酬费用,这应酬,就是喝酒和给同事生孩子、结婚等准备的份子钱了。
不过,日本的员工,也颇有一些不用公司组织,除了周末还自己跑出去喝酒的,往往一喝就到半夜才回家。开始觉得这些日本人没心没肺,后来才明白他们的处境很值得同情。
原来日本传统观念认为加班是在公司有价值,受重用的体现,所以丈夫加班,妻子在家就会心满意足,百依百顺,如果丈夫不加班早早回家,妻子就会担心丈夫的工作出了毛病,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日本公司的确加班多,但总有不需要加班的时候吧,这种时候,本来可以早回家的日本员工为了让家人安心,就只好跑去喝酒到半夜。
真……
第八奇:从心所欲不逾矩
有一次曾经问一个已经比较熟悉了的日本工程师——你们一天给人家鞠躬上百,不觉得累么?那位听了一愣,想想,说有这么多么?我怎么没觉得?
当然有这么多了,只不过习惯成自然,大多数日本人对此已经没了感觉。
日本的公司,在外国人看来是一个条条框框极多的地方,前面说过着装的规矩,而这不过是日本公司各种规矩中的九牛一毛而已。在公司里打头碰面,上下级一般要互相问好,下级是“澳哈腰古匝一马斯”,上级呢?简单的“尤斯”就可以了。而上级见了更高的上级,又要马上改口,所以,和人见面时极快地判断双方的等级是一门必备功夫。中午吃饭要集体行动,坐下来的时候自然形成众星捧月,把级别最高的放在中间,整个吃饭期间大家谈论话题,每个人都要按照级别高低,长幼顺序有所发言,谈笑风生,表示参与又不能抢前辈上司的风头,通过这种方式共同建设集体内融洽的合作气氛……
工作中,就表现为小心翼翼,决不超越自己的范围。日本的员工对工作流程绝少革新,理由是革新是负责革新部门的事情,因此即便有更好的方法,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而公司老板讲话或者发布什么通知,最后问大家有意见没有纯属套话,极少有日本员工出来提问或表达意见。你若真的出来提问,那就要惹麻烦了,因为会议的时间安排肯定没有给提问回答留出时间,你的问题会造成整个会议的延长。
奇怪的是,日本的员工们似乎颇不以这种束缚为苦,反而在这种种规矩之下挥洒自如,给人活得很滋润的印象。他们体内好像都带了一台专门处理这种“规矩”的计算机,该怎样行礼,该怎样说话,都可以自动应对而不出问题。
有人说这是日本公司员工的一种“素质”,要按照我的感觉,更像是一种渗透骨髓的文化传统。
日本古代是一个国土狭窄,生存条件恶劣的国家,因此没有多余的社会资源可以浪费在民主决策、尊重隐私等这些方面,属于个人自由的空间十分狭小。所以,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民族始终生活在一种等级森严,规矩众多,而且强调服从的社会环境中。这种环境中发展出的文化,也就具有了“带着镣铐跳舞”的特征。尽管二战后日本的政治生活走向了民主化,但这种在层层束缚下乐在其中的文化传统至今犹存,便形成了公司里日本员工“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独特现象。
不过,这种规则,也往往因为外国人的进入带来种种误会。因为“老外”经常会不按牌理出牌。比如,萨就曾经引起过这种麻烦。当时,萨奉命接收一个日本公司的技术部门,算是个临时的小头头,部门里的七八个日本员工都很配合,所以工作颇为顺利。但是萨有个习惯,就是喜欢上网写文。于是那天晚上工作完毕后,就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面开始信笔神游,乐在其中。待得一文写成,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半夜11点钟。正收拾东西要走,忽然发现那七八个日本员工一个也没有先走,这时也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一愣之下,忽然恍然大悟——“上司在加班的时候,没有特殊情况下属不能先走”,这也是日本公司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呢。萨无意中害得这几位多在公司干了三四个小时,真是抱歉。
至于……这三四个小时人家到底加了哪门子的班,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2007-01-2422:29:13)
日本式勤奋中的水分(2)
那么,咱就去干吧。可……看他们按部就班,驾轻就熟的,也没我可以Сhā手的地方啊。看看我们这几个“劫收大员”,乔治在一寸一寸地刷锅,曼蒂在跟着摆肉串的日本人手忙脚乱,我,我怎么办?这能难倒中国人么?咱们糊弄上头下头的本事天下第一啊!
果然,出手之后,这次活动中萨的表现得到了普遍的好评。那是,忙得额头见汗,手脚不停,相比于把锅刷得像西瓜皮的乔治,添乱像六指的曼蒂,萨是一点负面报道都没有,广大日本员工都感到此人甚为可交,纷纷上来搭讪,还有几个漂亮的日本MM……那我究竟干了什么呢?
说来简单,我们来的两辆车,把野外烤肉的家什卸下去以后,上面都有包装箱么,我就把这辆车上的包装箱雄赳赳地扛到那辆车去,再把那辆车上的扛回来,如此周而复始,正好做体育锻炼,等扛完两个来回,肉,人家也给烤好了……烤肉的日本人虽不明白此人忙些什么,但由衷钦佩他干得努力,自然是评价甚高。
这以后,就发现,日本公司里面,虽然加班普遍,但有很多人做的事情,也和萨搬包装箱差不多,就算能早早干完自己工作的日本人,只要周围人还在忙,也会自动放慢,喝喝咖啡抽支烟,跟着耗起来。说起来日本战后第一代人,那种勤奋加班恐怕是迫不得已,到了现在,日本的社会已经趋于稳定,不时还有“不景气”的光顾,公司里面的活儿,很多时候并不是那样多,但仍然有很多公司人人加班到半夜。其原因,据我的观察,第一是日本人对“好员工”的评价和工作时间长短挂钩,效率如何倒不重要,以至于加班成了表现自己优秀的一种手段;第二是日本文化注重集体,连出门吃个中午饭都常常成部门集体行动,若是别人还有活儿我就走了岂不是背叛集体?
如此一来,日本人的加班多也就不奇怪,然而这能不能和“勤奋”挂钩,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那么,整天“勤奋”地在公司工作,家里的太太不会有意见么?在中国加班不顾家十有八九要被老婆痛扁的。
日本却完全不是这样。在日本的街头,经常可以看到叫做“居酒屋”的小酒馆,到了夜晚,这里便人声鼎沸,满眼都是沾酒就醉,面作猪肝色的日本上班族。对此萨最初颇有疑惑,第一,小酒馆真的就这样有吸引力?这些下酒馆的又没多少酒量,怎么会如此上瘾?第二,干完活早点儿回家不好么?多陪陪老婆孩子不是比撒酒疯强?
等和日本同事聊过这个问题,才恍然明白自己真正是“老外”,太不懂得日本的国情。原来,这些上班族到“居酒屋”喝酒,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不让老婆担心,说起来,还是爱家庭的一种表现呢。
此话怎讲?原来,在日本,既然加班是“正常现象”,家庭中就形成了一种普遍的思维——如果某人不加班,就说明他不受公司看重,就说明他的工作不好,职位岌岌可危。所以,很多早下班的上班族就面临一个麻烦了——如果早回家,太太就会为自己担心,怕自己在公司混得不好而惶惶不可终日。为了爱自己的老婆,为了不让她担心,这日本男人只好到居酒屋鬼混到半夜回家!而看到自己男人如此“辛苦”的日本女人只会认为他是为了工作出去应酬,自然体贴万分了。
嘿嘿,这“勤奋”的名声过了头,看来也不是好事啊。毛公怎么说?——反对教条主义。
(2006-10-2213:34:13)
从“过劳死”到“仕事中毒”(1)
上个星期一,正要走进办公楼的时候,忽然身后的路口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惊异中转头望去,只见那边立交桥的桥头,一辆大型卡车高高地骑在了护栏上,两个腾空的前轮还在空转。钢制护栏仿佛玩具一样被撕开两米多长,整个场面如同二战中的神风敢死队重生,令人望而生畏。
日本的大型卡车素以横冲直撞著称,刮擦旁边的汽车或者误撞行人时有报道,但这辆车的事故有点儿特别,因为这天我到班很早,凌晨6点多钟路面上空旷得很,而这个桥头的路况和视野都很好,完全不具备发生事故的条件。看这辆大卡车义无反顾地直冲护栏,毫无减速的迹象,那原因只能是一个——司机睡着了。
当时只是感到有点儿惊讶,等到中午时候,才听公司里的人讲,出事儿的卡车竟属于一家经常和我们打交道的公司,而撞车的司机角本,上个星期还来过。这个角本的确是睡着了,直到折断的护栏把他的一条腿压成骨折才清醒过来。
想起这个角本还真是很有印象,此人以前来拉货的时候,总是满眼血丝,手里不变地抱着一杯咖啡——不放糖不放牛奶,又浓又苦的那种,而且是一杯喝完马上续上一杯,如同喝白开水一般。想想这样喝咖啡法人还会睡着,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无独有偶,就在前一天的新闻里,还播了另一条消息,说是某公司员工家的汽车忽然穿墙而出,把房子撞坏,同时车子的发动机也起火燃烧,险些酿成大火。这当然不是汽车被牛魔王附了体,调查结果是这位高级白领连续工作一天一夜后夜半回家,进了车库没下车,在汽车里就睡着了。由于车子没有熄火只拉了手刹,朦胧中这位一伸脚,糊里糊涂踩上了油门,车子就被发动起来,演出了机械版的茅山道士。
幸好这位员工幸免于难,否则,恐怕会成为又一例“过劳死”的典型呢。
在日本,“过劳死”不是一个陌生的名词,由于传统的影响,也由于日本资源贫乏更倚重于人员的努力,日本的公司企业普遍存在大量加班的现象。晚上,走在东京虎门或者大阪御堂筋这样写字楼集中的地方,几乎每座大楼的每个窗户都是灯火通明,而地铁的车站,即便是深夜,也总是熙熙攘攘。地铁或者轻轨电车的车厢里,总是装满了疲惫得打着瞌睡的日本人。
日本人也没有比别人多长一个脑袋,可以想象,如此这般长此以往,这些职员中难免出现因过于劳累引发心脑血管等疾病,而造成“过劳死”的情况。
在日本,“过劳死”并不是仅仅存在于电视新闻之中,在东瀛工作的几年中,我个人就曾亲眼目睹两起疑似“过劳死”的发生。
一次是2005年12月11日,出门上班的时候,在我家附近的桑津桥上,赫然看到一名年轻女子倒在桥面上,两眼直勾勾望向天空,里面一层雾霭,早已散瞳,周围人纷纷报警。事后得知当事人是从事夜间工作的,当夜身体感觉不适,过度服药坚持到工作结束,在回家路上又受到寒冷天气的刺激,突发心脏病死亡。另一次是去年夏天,深夜加班完毕回家,乘坐大阪的地铁,要开车的时候,身边一名光头富态、西装革履的男子忽然全身痉挛,口吐白沫,直挺挺地放了扶手仰天摔倒,头撞在车厢地板上发出砰然一声。旁边的人有的立即呼叫司机停车救人,有的则若无其事地继续用手机打电子游戏或看报纸,显然司空见惯。此人后来是否康复,以及发病诱因是否属于过劳,则不得而知,只是夜里11点钟坐地铁,说这位的工作辛苦当无异议。
从“过劳死”到“仕事中毒”(2)
在日本,广义的“过劳死”也包括因为过度劳累导致疾患,或引发精神层面的问题造成自杀或精神失常等。这在日本已经成为了一个极为受人关注的社会问题。
尽管受人关注,但“过劳死”问题近年来仍然呈现愈演愈烈的趋势,发生问题的人员从40-50岁向30岁人群扩展。按照日本《产经新闻》最新的统计,回答“工作和以前相比情况怎样?”这一问题时,表示“比以前更忙了”的达到68%,而对30-34岁的职工进行调查的结果,27%的人回答每月加班在80小时以上。有关人员分析,日本“过劳死”问题的加重,主要是由两个原因造成的,其一是日本进入老龄化社会,劳动力匮乏,人力资源不足造成对劳动者的“酷使”;其二是由于携带电话、电子邮件等先进通信设备的使用,公司员工在工作时间以外也很容易被找到而被迫加班。
看来科技进步,对人类——至少是部分人类来说,也不总是好事。
说起来,日本政府早在上个世纪就从法律上承认了“过劳死”的存在,并对加班等问题设立了较为严格的规定。比如2001年日本厚生劳动省就曾经发布“过劳死”的认定规范,凡是因工作疲劳造成猝死,只要之前六个月确有证明其承受持续的超额加班,都可判定属于企业方负有责任,然而,“过劳死”在日本却如草原上的野火,扑之不灭,其原因何在呢?
假如察看日本公司的出勤记录,会发现其劳动强度并不强,加班也大多控制在法律范围以内。然而,这不过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假象而已。说到底还是日本企业对加班问题的恶劣传统在作祟。日本很多企业,素有让员工无偿加班的传统——上升到理论地说,就是认为雇你干活你对我就有一定程度的人身依附关系,加班是天经地义。——这都什么时代了还人身依附?要不怎么说日本的封建残余深厚呢。
日本企业对这条法律颇多腹诽,但法律就是法律。于是面对法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也是很普遍的现象。以最近在日本开庭的村上优子“过劳死”案,时年25岁的村上优子原来是大阪府某国立医院的护士,于2002年在连续夜班后死于蛛网膜下出血(日本过劳死的最典型病症之一)。村上死后,其家人将医院告上法庭。调阅医院的档案,村上此前几个月的加班,每月都只有16个小时,然而,她的家人却分明记得村上经常是白班之后立刻被要求上夜班,夜班的第二天照旧工作,与记录全然不符。究竟谁说的是真的呢?村上的友人经过反复调查,终于掌握了有利的证据——村上从医院发送的电子邮件纪录。因为村上只有在医院才能使用其内部邮件系统,这个纪录显示,村上在死前五个月,每个月在医院加班的时间最少80个小时。至此,这个案件的审理,才开始向对死者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能够取得这样证据的机会凤毛麟角,大部分“过劳”的职工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岗位,不得不接受公司无偿加班的暗示,而不这样做的人,反而会受到周围“不勤奋”“不努力”的舆论压力,并影响自己在公司里的前程。
日本的“过劳死”诉讼案件中,能够胜诉的只有10%。
若是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在日本公司里加班过多的“过劳者”,又可以分为主动和被动两种。
所谓“被动”的过劳者,是指迫于压力被迫进行过量加班的职员。这一部分的人员,主要是各企业中由于能力、机遇等问题,存在职务危机感的员工。比如身处裁员风波中的部门,或者由于年龄等原因无法熟练使用新技术,或者年纪轻缺乏资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始终处于担心失去工作的焦虑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加班不敢拒绝,而且还往往会主动寻找加班的机会,以便通过工作证明自己在公司中的价值,来避免失去工作的命运。加班成为他们的心理安慰和维护自己社会地位的一种努力。有些公司,也正是利用这些人的心理,迫使他们无偿地为公司多做工作。
从“过劳死”到“仕事中毒”(3)
不过,因此也会引发些啼笑皆非的现象。在日本的公司中,往往可以看到这样的场面——老板不走,下属一个也不敢走,无论工作是否紧急,都在座位上做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来,写上一段计划,删掉,再重新写往往是他们这时候干的工作。这些毫无必要的加班如演戏,却做得认认真真的日本员工,会让人想起希腊英雄奥德修斯的太太佩涅洛佩来。奥德修斯去特洛伊打仗生死不明,佩涅洛佩遭到求婚者的纠缠无法摆脱,于是假称要为奥德修斯织丧服而拖延——丧服永远也织不成,因为每到夜里佩涅洛佩又会把白天织好的部分拆掉。
总的来说,日本公司里被动的“过劳者”,是过劳死的最主要光顾对象。
然而,在日本公司里面,还有一种主动的过劳者,在外国人眼里,就比较另类了。——是啊,放在我们外国人眼里,好容易不用加班了,还不赶紧回家?对这种找着“过劳死”的现象我们没法理解。前几年日本电视台报道过一位因为过劳引发脑溢血的公司员工。这个员工已经处于半植物人的状态,对妻儿完全无法辨认,但是当记者问他公司的名字时,这位却能够磕磕绊绊地拼写出来……在日本,很多员工是毫无强迫地自觉加班,下班不走,泡在公司,是日本曾经十分推崇的一种企业文化。以至于日本人在解释“过劳死”一词时不无自嘲地写道:“在外国人眼里,过劳死是日本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假如这种事情发生在社会主义时代苏联,还可以用提倡“义务劳动”的社会道德解释,但在日本为何如此盛行,不免让人感到莫名其妙,难道日本的职工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深入了解日本社会,就会发现出现这种现象并不是毫无道理。传统的日本社会,是一个两性完全分工的社会,女性全身心负责家庭,而男性全身心挣钱工作。与世界大多数民族把工作与生活分开不同,日本传统的男性眼里没有“生活”的空间,最多是休息一下——为了更好地工作而已。“工作,拼命地工作”(“頑張れ,頑張れ!”)就是充斥他整个生命的唯一旋律,在这种观念下,日本塑造出了无数工作狂,成为日本男人的典型形象。这种典型的日本男人,对于工作以外的事情既钝感又没有兴趣,活脱脱一个肉体机器人。把他放在迪斯尼乐园他都不知道应该怎样玩,即便教会他游艺的项目,也会让人感到触目惊心——他玩的时候分秒必争,如同在完成任务,这样休闲的日本人,可并不是罕见的。这样的人让他按时下班,他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或许只有加班,在不断的工作中,才能让他感到安全和生命的存在吧。经常有人写文章说日本的娱乐业变态过分,或者某些日本人举止怪诞不合常理,这里面一个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这些发生问题的日本人从来没有正常的生活应该什么样子的概念,所以很容易出格吧。
但,这还不是主动“过劳”的极致,真正极致的过劳一族是醉心于干活而不能自拔。和我一个公司的一位上野先生算是让我领教了这种日本极品加班族的风范。上野先生四十多岁了,已经谢顶却还是孤身一人,每天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往往开着会忽然说一句——我要出去5分钟,洗衣房要关门了,我得把衣服取回来。人也极有绅士风度,和女秘书一起去客户那里,他会主动替人家提包——这在中国并不希奇,而在日本这样的男权社会堪称罕见。
这样绅士的人怎么会没有太太?稍有疑惑的人只要和这位工作一个星期就可以理解了——此人每天8点钟进办公室,一直干到晚上10点半,哪怕是叫个外卖便当也不肯离开电脑屏幕前片刻。他哪儿有时间去谈恋爱啊。不是没有人想过给他介绍女友,比如公司很欣赏他的一位大老板就透露过这种意思,(那是,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哪个老板有这样的手下不喜欢?)走来看看他在电脑前面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最后还是舔舔嘴唇摇摇头算了——这人心里明摆着放不下别的了。
有一天因为项目原因,我和上野加班到半夜11点钟。互相告别之后萨最想的就是赶紧吃点儿东西(晚饭还没吃呢),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美美睡一觉,看上野的样子也有些摇摇晃晃,萨不无恶意地想——你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啊。
在附近一家快餐店饱餐一顿,准备到大街上叫一辆出租车,却看到路边停了一辆蓝鸟,里面放出沉沉的爵士乐来,忍不住叹息一声——人生不平等,如我等加班半死的也有,如这样享受生活的也有啊。
等走到车前,却让萨差点儿掉了下巴——原来,坐在车里的,竟是上野,惬意地靠在座椅上听着音乐,前车台上放了一杯咖啡,手里——拿着一大厚本项目计划书,看得两眼放贼光……
玩到上野这个水平,“过劳”已经不能形容他的境界了,日本人发明了另外一个词形容他们这种人,叫做——“仕事中毒”。
仕事,在日文中是“工作”的意思,“中毒”呢,我就不用解释了吧。
(2007-05-2816:52:58)
老同学眼里的麻生太郎(1)
“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又养猫又养狗的,你说该怎么评价他呢?”伊藤老先生回答我应该怎样评价日本首相麻生太郎其人这个问题时,第一句话就把我逗笑了,他同时还作了个手势,表示麻生家的猫狗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群结队。
养成群结队的猫和狗,麻生太郎的爱好确实有点另类,不好评价。
谈起日本右翼曾经的政治领袖来,麻生是与石原慎太郎相提并论的风头人物。这位麻生太郎屡屡狮子大张口,开口“参拜靖国神社是日本内政,别国无权干涉”,闭口“日本在台湾统治期间颇多德政”,“失言”不断,连中国大使王毅这样沉稳的人物都出面抗议,要他管住自己的嘴。
听到麻生的名字就反感的中国人不在少数,但是,这样一个异常活跃的人物,其生活中真实的形象是怎样的呢?却是很少有人了解的。所以,当听到伊藤英雄先生(化名)无意中说起自己是麻生太郎的中学同学,就忍不住向他作进一步的了解。
伊藤英雄先生也是日本政界中人物,曾随同池田大作先生在上个世纪70年代访问中国,他有自己的一个企业需要经营,在政治上就少了些进取心,所以职位一直不高,现在只在一个市里作议员而已。不过此人生性诙谐,说起此事来并不避讳,讲自己搬到了自古商人众多而富庶的关西来住,于是被传染不思进取,若是留在福冈,闹不好也当上大臣了,那边穷,只好拼命去当政治家。
从政治立场上说,他所在的创价学会力主对华友好,这一点上与鹰派的麻生太郎相左,双方经常针锋相对。可因为都是福冈人,还是同学,他又对麻生个人颇多支持,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一直让家里人投他的票呢,都投了二十年了。内子的一个亲戚在他手下任职,多受照顾,感觉伊藤先生有意拉他做助手。这样我们有机会认识。发现我是中国人,伊藤先生感觉甚是亲切,曾拿出1970年代在北京看京剧的照片来给我看。
伊藤先生透露出和麻生是同学,说无意也未必真的无意。当时是在一个社交活动上,到吃自助餐的时候,旁边的电视正好出现麻生太郎在国会演讲的镜头,萨看了不由一笑——为什么笑呢?这日本右翼人物的形象实在百里挑一——石原慎太郎是不断地眨巴眼睛,这位麻生呢?居然嘴是歪的,而且越激动越严肃就越歪得厉害,一时让我想起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来——“经都是好的,就是让歪嘴和尚给念坏了”。笑完之后,还忍不住学了一下麻生的形象,一抬头,见到伊藤先生正站在对面,看看我,又看看电视里的麻生。
不管怎样,笑话对方一国的首相,总有些失礼,萨一时有点尴尬。不料老先生走上前来,却一手遮住了麻生的下半张脸,问我:“看到什么?”
“噢,不仅是嘴巴,眉毛居然也是一高一低呢。”萨恍然大悟,索性也就实话实说。
“而且脑袋还老往一边歪,很少正着的时候。”伊藤先生笑着补充。
“怎么回事?天生的缺陷么?”萨得寸进尺地追问一步,暗中纳闷——你说日本也一亿多人呢,挑不出高仓健还挑不出木村拓哉么?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歪瓜裂枣型”的首相?首相可是一国的门面啊。
“那倒不是,”伊藤先生摇摇头,道:“年轻的时候他长得算英俊呢,在同学里面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说完指指自己的鼻子——“比我还受喜欢。”
老同学眼里的麻生太郎(2)
“那,他是故意这样做的?还是后来得了什么疾病?面瘫?”萨问道,隐隐约约又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要抓住的东西。
“不是,说起来这还应该讲是他为日本作贡献的结果呢。”伊藤先生作了个举枪瞄准的姿势,“你知道麻生曾经是日本奥林匹克射击选手么?哦,不知道?其实他的确是当过射击选手的,项目是射击飞碟。打飞碟需要把枪贴在右边脸上‘发炮’(射击),以便让枪稳定,一天几百发“嘭嘭嘭”打下来,成年累月,枪不断地磕一侧的脸,很多打这个项目的选手都会变得像他这样。”伊藤先生也作了个歪嘴的样子。
萨忍不住跟着笑,但心中始终没法断定老先生是不是在忽悠我——麻生太郎好像家世很显赫,一路搞政治的怎么会去当射击运动员?再说,张山我见过,那可是在巴塞罗那打下飞碟射击男女总冠军的,也不见人家嘴歪啊。
回忆一下伊藤先生的话,“同学?您……和麻生首相是同学?”萨忽然捕捉到了刚才那一丝灵感。
“对啊,我和他是中学同学。”
改容相向,俗话说家贼难防,同学不算家贼,至少也是知情人,如果他愿意开口,或许,可以了解到一些这位日本首相的八卦消息吧。
何况这位显然没有闭口的意思!
萨于是倒上两杯咖啡,殷勤邀请伊藤先生到一旁的桌上,请他谈谈麻生。我请伊藤先生说明一下和麻生太郎是什么时候的同学。伊藤先生说是在学习院时代的同窗。这让我有点儿疑惑——我记得麻生太郎的简历里提到自己是学习院大学出身的,这是一所日本的贵族大学,而伊藤先生讲到自己和麻生是中学同学……经过伊藤先生解释才明白,学习院大学下设从小学到高中的附属机构,分别称作初等科、中等科、高等科,甚至还有幼儿园。麻生太郎因为家世的原因,从小学就进了学习院,一直念到大学毕业,所以要填简历的时候,麻生太郎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这一段极其简单,一句话就写完了。这让我想起了上人民大学或者北京大学的一些朋友,他们也是从人大(北大)附小上到人大(北大)附中,然后再上人大(北大)的,经历和麻生挺相似。伊藤先生和麻生一样出自福冈世家,所以也得机会到学习院上学,不过高中毕业,就考到东京大学去了。
按伊藤先生的说法,麻生太郎在学校期间十分活跃,略有些精力过剩,但学习成绩不佳,在班上勉强算是中等。麻生太郎的妈妈曾经来学校,他记得麻生的妈妈是个烫了短发,脸部线条略有些英挺,但心地很温和的人。
萨就把话题转到政治方面,想听听他对麻生太郎的评价,不料引出他一段关于猫和狗的谈论。
于是,我只好不再绕圈子,直接讲了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看法——对于麻生,因为他对中国的敌视,对台湾问题、靖国神社问题屡屡大放厥词,很多中国人都不喜欢他,认为他是一个强硬的右翼分子。
“那么,您作为他的同学,也是很熟悉中国的人士,您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伊藤先生沉吟了一下,但我这个尖锐的问题显然没有难到他,他回答说,麻生屡屡以强硬右派的姿态失言,他的看法是“親ゆづり”,翻译成中文就是“遗传”。
这倒是个新鲜的看法,愿闻其详。
伊藤先生的解释,让我颇开眼界。
原来,这里面有两个含义。
老同学眼里的麻生太郎(3)
首先,日本政界的所谓“失言”多是一种有意的政治手段,颇有些人只是为了获得选票故意乱放大炮,吸引偏右选民,反正无论怎么胡说八道,只要讲的是空话其他国家也不会当场打过来,至于损害了日本的外交利益对选举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其危害一时半会儿民众也看不出来,这种“失言”对他们的政治生涯来说没有什么代价可言。日本前首相森喜朗就是这样一个“失言”老大,曾经狂言“美国和日本没法比,满街都是放枪的暴徒”差点儿把后台大老板给惹毛了。这种“失言”多了老百姓也不再当回事,森喜朗的支持率跌到惨不忍睹的5%。
而麻生的“失言”并非如此,他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右派。麻生之所以为右派,起因于他的家族历史,萨理解要照反右时候的定义,麻生会被算进“历史反革命”。中国人不喜欢麻生,认为他是一个地道的反华派,实际上麻生反韩反朝还胜过反华。这是因为麻生的家族祖上就是大财阀,富有矿山,其起家致富,是依靠剥削日军从朝鲜掠来的上十万劳工。麻生家族的开矿和发迹,堪称朝鲜劳工的血泪史。这些劳工在战后活着的被几乎赤手空拳赶回朝鲜,死了的也全无赔偿。这笔账至今未清。
在日本,麻生太郎的支持率还挺高,这倒不全是和他的政治立场有关,而是泡沫经济以后二十年日本不进反退,让日本老百姓对循规蹈矩的政治家失去了信心,更愿意投票给个性强,“変(怪异)”的人物,小泉的狮子头就不知道给他弄来了多少选票。
韩国朝鲜方面屡屡要状告麻生,而麻生家族方面态度强硬,因此,麻生太郎对朝鲜韩国的态度自然十分恶劣——从家族的看点上,他才不会追求改善日本与韩国朝鲜关系呢,越是关系紧张,他的家族越安全么。
麻生家族还有一个人对他的右翼思想影响很大,那就是供在靖国神社中的神风敢死队员,他的堂叔麻生摄郎。
麻生摄郎是他那一代麻生家族寄予厚望的才子,早稻田大学生,曾担任麻生家族的“御曹司”,相当于家族内干事长的职务,这是该家族培养下一代接班人的位置。麻生太郎本人就是先担任家族“御曹司”,而后继承家业的。
本来二战中日本大学生是很少参战的,因为日本意图保留这批人,无论战争结果如何都可做复兴资本。事实上日本战后迅速恢复,和它的这个政策很有关系。但是麻生摄郎是个典型的日本“愤青”,在学校期间就经常对政治大发议论,对打仗十分热心,于是投笔从戎(日本叫“学徒出阵”),做了一名少尉神风敢死队员。其实这些神风敢死队员训练根本不足,勉强会飞而已,往往只给单程油料,第一次任务就是最后一次任务,纯是消耗品。1945年5月,麻生摄郎奉命出击去撞美国军舰,没等靠近就被经验丰富的美军战斗机打了下来。但是,经过宣传,日本方面还是把他变成了一个“英雄”。
不过,正是由于麻生摄郎去参军并且战死,麻生太郎的父亲麻生太贺吉才可以成为麻生家族的掌门人,可以说如果麻生摄郎不死,麻生太郎根本没有机会获得今天的地位。因此,麻生太郎一家一直对这个堂叔感激并且心怀歉疚,于是,在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上,麻生也就表现得特别强硬。
要这样说,讲麻生是一个祖传的右派,并不过分。不过,伊藤先生的话还有一个意思,是说右派也有含蓄的,麻生太郎愣头青般乱说话的特点,也是祖传。
老同学眼里的麻生太郎(4)
伊藤先生说,麻生说话出格,并不仅仅在外交方面,他是随时说话出格的。比如,曾经依仗自己出身门阀大家,骂同一党的政治家野中广务为“穷棒子还想当日本首相门也没有(野中のような部落出身者を日本の総理にはできないわなあ)”,甚至连自己的爸爸也不放过,骂他对自己“养而不教”——细想来这似乎说明麻生太郎对自己的评价也很耐人寻味。
慢来,既然是连自己爸爸都骂,这所谓遗传一说从何而来呢?
说的是遗传了麻生太郎的外祖父,日本前首相吉田茂的风格。日本的大臣在天皇面前一向拘谨老实,只有他是个例外。有一次天皇召见这位首相,谈完公事,天皇顺便说了句首相气色不错,吉田马上回答:“老夫人都吃得下,当然气色好。”还好是在战后,日本天皇已经成了摆设象征,否则和天皇讨论吃人的“大不敬罪”大约首相这份工作吉田就干到头了。这位“大嘴首相”说起话来让人很容易感到麻生与他一脉相承。
有这样的遗传基因和家庭背景,麻生说话毫无顾忌,不断引发麻烦,也就不奇怪了。伊藤笑着说麻生开始当外相的时候,很多人都想看如果中日两国外相会谈,将是怎样戏剧性的场面。
当时中国的外相李肇星,把陈水扁称作省级干部,也是以口无遮拦著称的。
谈到这儿,伊藤先生打了个顿。
我想他是想起了后来李肇星和麻生太郎的见面——那是一次双方都客客气气,很平淡的会见,让某些人极为失望。麻生太郎自始至终都很专业,双方连擦枪走火的机会都没有,李外长自然也点到为止。不知道是麻生对李外长遇佛杀佛遇鬼杀鬼的风格有点儿怵头呢,还是对李外长引为大嘴同类,惺惺相惜,无心挑战呢。
这就只能问麻生自己了。
顿了以后伊藤先生转过来介绍了一下麻生的家族。
麻生太郎的家族在日本的确堪称门阀,要往上算能拉上明治维新时候的名臣大久保利通。麻生的妹妹嫁入皇家,他除了有个外祖父首相,还有个作首相的岳父,就是日本的一代名相铃木善幸。而略作追溯可以发现,麻生太郎与现任首相安倍晋三也是亲戚。日本的政治,基本都掌握在这种门阀手中,至今如此。小泉虽说三代议员,却在这些门阀眼中属于“弱势群体”,因此他支持率再高,也只能雷声大雨点小,改革难见成效。
以萨的看法,说日本“封建残余严重”并不是一句套话,比如这个门阀就是如此,别看日本是搞选举的,奇怪的是几乎每次选举上的,最终都是这种门阀子弟,别人要想上去,法律上,逻辑上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就是上去了他还会把你弄下来,比如有个相声演员曾经选上大阪市长,没几天就因为“在选举车里畏亵女助手”声名狼藉下台了——其实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比中川昭一那种色鬼如何?还不是你没后台。弄不下来也让你什么都干不成,小泉就是一例,别看他嘴上硬,实际上他的改革根本改不下去,原因就是他没有后台,只靠选票撑着,门阀们根本就不听他的。小泉政府到后期根本无意改善日中关系,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小泉即使想作为也没人听他的,所以干脆来个冻结。
而麻生显然就是那种叼着银勺子生下来的了。伊藤讲年轻的时候,麻生太郎就有一个外号,叫做“筑丰的少爷”。筑丰,是麻生的故乡,也是他的选举区,在两大首相家族的影响下,想不选上都难,别说歪嘴了,就算是痴呆也能当上议员的。其他政界人士对麻生这种垂手而得的好命嫉妒得不得了,于是给了他“筑丰的少爷”的称呼。
老同学眼里的麻生太郎(5)
不过,要是认为“筑丰的少爷”仅仅是游手好闲的衙内,那也是不客观的。伊藤先生回忆,说麻生当年在学校十分活跃,尤其是能作一口流利的演讲,可算有本领,讨论问题也慷慨激昂,善于同别人辩论。这本领他保留下来了,但还有一个毛病他也保留下来了,那就是演讲情绪化很厉害,论据往往很成问题。在学校他就经常被指强词夺理,但麻生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伊藤先生说,麻生当时的演讲常是台上言之凿凿,听众却疑云大起,纷纷质问。伊藤是他的老乡,所以每每替他打圆场,同时也有点儿佩服麻生懂得实在不少,可也不见他如何读书啊。一次讨论历史问题又发生了对峙,麻生凛然不惧,伊藤却觉得有些不对,似乎麻生说的与书上所学不大相同。麻生表示肯定没有错,自己有证据。既然有证据,伊藤也就安了心,于是一门心思帮他弥补漏洞。等到第二天麻生拿来“证据”一看,原来是一本历史漫画……
原来,麻生的很多知识,都是从漫画上来的。
麻生在大学,是不大用功,也不看报,唯独对漫画书情有独钟,后来到外国留学,他母亲依然经常给他寄送漫画。一直到现在,他依然是漫画的大拥趸,并且曾经以日本外相的身份,建议日本建立“诺贝尔漫画奖”。有人曾在新闻报道图片中发现麻生太郎的办公桌上就有一本漫画《蔷薇少女》,据说此人一个星期要读二十到三十本漫画书。不管怎样,从漫画中吸取知识似乎是麻生的传统。人们看到麻生在中国问题上屡屡颠三倒四,便纷纷猜测麻生的中国历史知识,大约是来自于横山光辉的《三国志》或者《楚汉之争》这样的漫画吧。
我再问:您显然也不是很支持麻生太郎的政治主张,那么,伊藤先生又为何让家人投他的票呢?
这个有点儿复杂,可能是我们福冈人太讲义气了吧。伊藤先生耸耸肩,随口说道:不过有一次我的确差点儿对麻生崇拜起来了呢。
哦,有这样的事?
于是伊藤先生回忆起来,说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蒙特利尔奥运会即将开幕,他回老家休假,发现当地一些他的朋友和“麻生后援会”的成员,正要前去给麻生太郎送行。一问之下,才知道麻生太郎入选了日本国家奥运代表队,作为飞碟射击选手出发参赛。伊藤先生感到很诧异,因为他的印象这位“少爷”是因为精力过剩,才弄了一杆枪打着玩,慢慢形成了兴趣,这样玩的结果居然会被选中参加奥运会,吃惊之余,又有些佩服。
到了送行的地方,只见麻生镇定自若,情绪安定,大有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感觉,似乎金牌不在话下。旗帜,大鼓,头缠白布的后援队员,加上挥手致意的麻生,那种气氛竟让伊藤深感钦佩,差点儿崇拜起麻生来。那叫什么感觉呢?
萨帮伊藤先生补充上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不过,也就是一个差点儿而已。
蒙特利尔奥运会上,麻生的成绩下来一看——排在四十多位……
伊藤先生叹口气,说——
到底还是一个少爷而已……
(2007-06-0400:07:53 2008-12-10改订)
不正常的人有不正常的事——小泉纯一郎轶事(1)
2004年6月14日,日本NHK电视台正在按照惯例直播国会参院辩论节目,68岁的民主党议员平野贞夫用一个质询让所有昏昏欲睡的观众精神大振——平野要求当时的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出来澄清,新闻界报道的“小泉总理大臣曾因攻击女性(这是个客气的译法,平野的话直接翻译过来就是“强Jian”)被送进精神病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平野认为,这不单是小泉个人人格的问题,也关系到整个日本政府的名誉。
作为反对党议员,平野提出这个质询显然不是要维护小泉的名誉,那明摆着是找碴来的。
根据平野提供的情况,这起事件应是发生在1967年4月,当时,小泉纯一郎在日本著名的庆应大学四年级就读,因在湘南对同在庆应大学读书的一名女生进行性攻击而被神奈川县县警逮捕。此后,小泉被免予起诉,但被迫进入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小泉派系的议员对此进行质疑,认为此事纯属谣传。但平野早有准备,不但当场拿出新闻界对此事的大量报道作为证据。而且爆出一条猛料——日本著名记者木村爱二与小泉首相就此事一直在东京地方检察院打官司,案件编号:东京地裁平成16年(ワ)第7045損害賠償請求案件。令人新奇的是,和流行的名人官司不同,这个案件并不是小泉控告记者造谣或者侵犯隐私,而是木村控告小泉隐瞒历史给日本国民造成精神痛苦,要求精神赔偿!
整个过程中小泉虽然在场,只是面露苦笑,否认曾弓虽暴过女性,但委婉回避进入精神病院的经历,不作正面回答,维持了在这个问题上一贯不正面回应的低调立场。
事后,平野表示“首相只是笑而对事情的真实性不置一词,给人有难言之隐的印象(首相はヘラヘラ笑って真実を語る目じゃなかった。何かを隠しているような印象を受けた。)”
日本国会就此事的辩论进行了11分钟,让电视机前的日本观众大饱眼福,连呼过瘾。
一国首相居然曾经被送进过精神病院,堪称天下奇闻。不过小泉曾经被送进精神病院这件事在日本并不能算新闻。从1995年起,在日本的许多报刊,都曾经报道过这件事。人称“小?欹ぅ祝ㄇ勘)事件”?/p>
例如,日本的政经季刊杂志《真相的深层》,曾在2004年4月、6月、10月号连续以专辑的形式对“小泉性攻击”案件进行跟踪报道。凭着日本记者的认真劲儿,竟然把小泉当年入院治疗的病历都调了出来,根据他们的调查,在东京治疗精神疾患的都立松泽医院,的确有1967年4-6月,小泉纯一郎在那里因“精神分裂症”治疗的病历。以下是该刊日本记者对质疑报道是否属于诽谤的回答——
小泉氏的入院经历
小泉纯一郎氏,1967年4月对女性暴行事件发生后,被送入都立松泽医院。(小泉)属于强制入院,其父也随同到达医院。诊断为精神分裂症。都立松泽医院方面也证明此事“起因于对女性的暴行事件”
当时,小泉住院的病房在D-40栋。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所以对小泉氏不构成名誉毁损罪。
所谓D-40,是精神病患者在社会生活中反映出狂躁精神状态时进行初期治疗的病栋。
根据日本的相关报道,小泉纯一郎在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后,曾在松泽医院治疗到六月间,此后,7月7日即飞往伦敦开始留学。小泉纯一郎在履历中写自己庆应大学毕业后留学英国,实际上他是在由英国回到日本后才完成了从庆应的毕业。
不正常的人有不正常的事——小泉纯一郎轶事(2)
事情越追越深,甚至有记者找到了作为当事人的被攻击女性。这位女子当时已经60岁,比小泉大约小一岁。不过,这位女子对小泉已经没有恨意,表示如果再见面会给小泉一个拥抱。而木村在群众集会上揭发小泉因对女性暴行而入院的情况时,有一个庆应大学毕业的中年人在旁边随口道:“这个事儿在庆应是公开的秘密……”
对于这些报道,小泉的政治助理饭岛薰曾以“个人隐私需要保护”为由进行干预,而让人感到意味深长的是,小泉上台后,即下令将“精神分裂症”改名为“综合失调症”。
不过,日本社会普遍认为,小泉不一定真的是有精神疾患,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奇遇”,与他的父亲小泉纯也有一定关系。因为小泉纯也当时担任日本防卫厅长官,而且亲自送小泉入院治疗,很可能是他利用权势胁改了神奈川警署对此案的调查,通过将儿子送到精神病院的方式避免其留下被捕经历。
木村爱二对小泉起诉的案件,双方的辩论集中在小泉当时入院是否因为“对女性的性攻击”,对于小泉入院和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的事实小泉一方并未加以辩驳。法庭最后没有认可木村所要求的赔偿,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证明说明这一点。但是,木村认为,通过此事使更多的人认识到小泉的真实面目,没有得到赔偿,实际上官司也是赢了。
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在日本政坛曾如日中天,被视为日本改革的标志。但随着他的执政无方,日本不但没有走出泥沼,反而在国际上陷入更加孤立的境地,在经济上更加债台高筑,其政治形象和支持率日益下滑。小泉的儿子孝太郎曾为一种卡路里减半的啤酒做广告,结果日本老百姓看了纷纷拿这种啤酒打趣——“的确是减半啊,和小泉首相今年的声望一样……”这次对“小?欹ぅ祝ㄇ勘)事件”,舆论普遍站在了小泉的对立面,与对他的失望不满大约也有一定的关系?/p>
田中真纪子评价日本最近的政治家时,说小渊惠三是老实的“凡人”,娓山静六是当兵出身的“军人”,而小泉纯一郎则是“変人”,对这个“変人”,怎么理解在日本也是个问题,小泉自己说这是“变革之人”的意思,不过也有人翻译成“变态之人”。这种翻译法有些不确切,日语里“変”的意思其实是“不正常”。所以,田中的意思是小泉属于“不正常的人”。事实上,小泉颇有些“不正常”的轶事,如果把这些轶事综合一下,也是件有趣事情。
一、个性属于遗传
小泉纯一郎在日本政界因为梳着独一无二的“狮子头”而引人注目,以至于美国影星汤姆?汉克斯都拿这件事和小泉打趣。事实上这种喜欢标新立异的性格可能是小泉家的遗传。因为小泉纯一郎的祖父小泉又次郎就是这样一个个性人物,如同黑社会的成员一样,他在全身刺满了飞龙,所以当他担任日本的通信大臣时,就得到了“刺青大臣”的绰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渊源,小泉纯一郎对于黑社会也很亲近,他的选举对策本部部长竹内清,原来就是暴力团稻川会的组员。
二、怕婚姻怕到头
小泉纯一郎是日本罕见的单身首相,他对此的说法是——“因此,只要我不惹上有夫之妇,就不会有麻烦了。”小泉一直和自己的姐姐信子生活在一起,有人说他有些恋姐情节。实际上他早年曾经结过一次婚,做媒的就是上一任日本首相福田康夫的父亲福田纠夫,太太堪称美丽贤惠。然而,这次婚姻很失败,小泉离婚后表示再也不结婚了,因为“离婚比结婚费力气十倍”。他也曾给人当婚礼司仪,却在婚礼上说道:“结婚可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啊。(結婚はそんな甘いものじゃあない!)”一时语惊四座。看来,是对婚姻怕到头了。
三、冷酷到底
或许因为婚姻失败,小泉对子女表现出冷酷的一面。他离婚时有两个儿子,其妻佳代子正在怀孕。结果小泉获得了两个儿子的抚养权,而佳代子获得了腹中孩子的抚养权。然而离婚以后二十年,虽然佳代子多次哀恳,小泉一直不让她探望两个儿子。曾有媒体报道佳代子看到小泉孝太郎(小泉长子,演员)的广告悲伤难耐的样子,引发很多人的同情。同时,小泉也一直拒绝与佳代子抚养的第三个孩子宮本佳长见面。宫本佳长现在在京都的大学学习中文,祖母去世的时候曾到小泉家中参加葬礼,但被小泉派人送到办公室去对遗像行礼,自己终究没有见这个儿子。
四、说话无遮拦
小泉在日本政界说话口无遮拦,有时会当众讨论性茭一类的问题,其发言即便在性观念上比较开放的日本,也让人脸红。比如在日本政局会的发言中,这位首相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这个岁数了前两天我居然会梦遗。当了首相以后身边没有女人——不变的恋人还是自己的右手!(先日年甲斐もなく夢精してしまいました。総理就任中は女を断っております。相変わらず恋人は右手です!)”更离谱的是,在首相官邸会见作为亲善大使来访的韩国影星崔智友时,面对美女小泉显然有些过分激动,竟然当众问道——“我知道有个温泉很好,一块儿去洗好么?”(日本有男女共浴温泉的习俗)大吃一惊的小崔断然拒绝,此事被崔智友写入自己的网页,还差点在国际上引发外交波澜。
看来,田中真纪子把小泉纯一郎称作“不正常的人(変人)”,真是实至名归啊。
(2008-06-0220:13:29)
成心找抽的参拜靖国神社问题
众所周知,中日之间的一个大问题就是日本首相的靖国神社参拜。从安倍到福田,在这个问题上都是“不参拜”,这个变化,我认为和日本首相是谁关系不大,倒和日本社会的结构改变有很大关系。
靖国神社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笔者的看法这纯粹是日本政府成心找抽弄出来的一个大麻烦。
这件事的起源,应该说是日本的“国内问题”。
看到这个观点肯定有人会问:那么你是认为中国等国家反对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是干涉日本内政么?我说并非如此,而且,我个人认为这些国家反对参拜供奉着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反映的是一种对于和平的良知。所说靖国神社是一个日本“国内问题”,说的是日本政府是在利用这一话题成心找抽,以解决它的国内问题。
为什么这样讲呢?日本的靖国神社参拜早已有之,甚至还保留了对于老兵的“恩给”制度,但亚洲邻国对此并未予以激烈反对,更没有把它上升到“复活军国主义”的高度。
靖国神社之所以成为“问题”,诱因乃是日本方面在上个世纪70年代突然将原来供奉在别处的东条英机等七名甲级战犯的灵位移入靖国神社,并几乎在同时提高了首相参拜的级别。这两个举动无疑引发了邻国的愤怒,于是,开始了围绕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三十年拉锯外交战。
这个举动,是否真的代表日本试图复活军国主义呢?我在到日本之前也有如是看法,但到达日本以后,逐渐了解情况,才恍然大悟——复活军国主义可以有各种办法,从祭祀东条英机开始却堪称效率最低的方法之一,而且,日本的社会,今天也基本不存在复活军国主义的基础了。这个靖国神社问题,受益者只有日本政府。
原因是,在靖国神社成为一个国际问题之前,日本政府和日本战死官兵亲属之间一直有较为强烈的对立感情。日本战死官兵的亲属,固然可以接受为天皇战死的说法,但日本人通常并不把天皇和政府看作一体,我家的人是被日本政府带去的却没有带回来,要找政府算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人得罪不得,但要讨好也很不容易,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日本政府就算有金山也无法填补他们的需要。这也是历届日本政府头疼的问题。但是,靖国神社问题一出,日本政府的头疼就迎刃而解。由于亚洲邻国的反对,日本政府成功地获得了战死老兵家庭的支持,成为了他们的代言人和保护者,双方站到了一条战线。按说,中国方面在这个问题上占有绝对的道义优势,但是具体到日本每一个战死官兵的家庭,无论日军有怎样的罪恶,这些供奉在靖国神社的人毕竟是他们的儿子、兄弟、丈夫或爸爸,可以想象这个时候,这些普通日本人无论是不是军国主义者都不会讲道义的。
于是,在日本国外的人认为靖国神社有甲级战犯在里面,日本人是要复活军国主义,在日本国内的人则认为是外国人不让本国政府表达对于为自己战死者的尊敬和歉意,在这个聋子的对抗中,日本政府获得了最大的成功。日本首相支持率不够高的时候去拜靖国神社,也就成了不二法门。
所以,靖国神社的矛盾,根本就是日本政客为了从中获利制造的一个“人造矛盾”。
但是,这个做法对于外交的破坏性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越来越大。中国等国家不但政府对此表示反感,连民间也无法接受,成为改善双方关系的巨大压力。此后的日本政府,其实心中也明白问题是谁种下,颇有几任首相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已经骑虎难下,无法解套了。
然而,今天,解决这个问题的契机却越来越接近了。其原因说来也令人啼笑皆非。
因为任何事物都敌不过时间。21世纪以来,和靖国神社中老兵同龄的日本人渐渐死去,甚至他们的后代有很多也到了耄耋之年。日本国民的主体与靖国神社中被供奉者的关系渐渐疏远,感情也不再那样浓厚,靖国神社的拉票作用渐渐减弱,而它的副作用却日益加大,连日本国民对此也产生了厌倦。小泉时代最后一次参拜靖国神社前,民意调查中认为“不应该参拜”的比例第一次超过了“应该参拜”。
用裙带拴起来的日本首相们(1)
前日本首相福田康夫,有人讲属于生在蜜罐子里的政治家。理由是他的父亲福田纠夫当年就干过日本首相,是可以与田中角荣匹敌的老牌政治强人,在日本政坛人脉深厚。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这样的背景难道不算生在蜜罐子里么?
的确,父子两代首相,在日本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出现,令人注目。其实,门阀是日本的一大政治特色,福田父子的关系,只是太过明显而已,实际上日本的政坛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裙带关系,政界人士通过联姻、过继、做媒、收小弟、认干儿子等各种手段,将彼此或松或紧地拉在了一起。比起欧美政坛的巨头们更多地在经济上寻求共同利益,从封建时代直接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的日本更加重视姻亲和裙带的效力。很多政治门阀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明治维新时代。要是细究起裙带的关系来,以今天的日本政坛而论,随便拉出两个政治家,比如民主党的总后台鸠山由纪夫和自民党的大将麻生太郎,这些外表看来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政界人物,居然也都可以找出亲戚关系来。
不信么?比如,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和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虽然都是死硬的右翼政客,但要讲他们俩是亲戚,恐怕很多人都难以相信——小泉出身神奈川县的议员世家,石原是兵库县的诗人和演员,两人的经历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然而,他们的确是亲戚。根据可以确证的消息,两个人的亲缘关系是这样的——小泉纯一郎有个弟弟小泉正也,娶了横须贺某公司大老板石田重藏的孙女为妻,而这位石田重藏老板有个侄女,“凑巧”嫁给了石原慎太郎。
两个人的关系还真不能说远,算起来,小泉兄弟见了石原还得叫一声表姨夫呢。
有趣的是,石原慎太郎在小泉没当选首相以前,还曾经说过这件事,而小泉当选后就闷声大发财不再提起。这里面的原因,是因为日本政坛类似的裙带关系太多,千丝万缕情况复杂,几乎所有政治人物都要依靠这样的关系攀藤附葛爬将上来,同时又个个义正词严地表达自己出身的清白。例如小泉在政坛绰号“狮子头”,以反门阀而著称,俨然是特立独行的代表,假如他当了首相石原还要大谈和他的亲戚关系,无疑是给自己人找麻烦。由此可见,这种政治潜规则谁也不会也不敢去打破。所谓“恰好”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偶然,但当发现几乎所有政治家都有这种“凑巧”,那就只能将其归结为一个原因——大家都需要攀附在同一棵大树上才能够发展。
那么,到底有多少日本的高层政界人士,特别是曾经担任过日本首相的政治家们可以拉上裙带关系呢?他们又是通过怎样的纽带相互连接起来的呢?
以前首相安倍晋三的家族为例,他们通过祖孙三代的努力,以联姻和过继的方式,依托山口县的政治门阀支撑起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庞大政治家族,这个大家族算起来包括了战后一连串日本首相,还有多个幕后左右日本政坛的风云人物,有些人的名字甚至在我们今天的历史教科书中都能找到。
这个大家族包括——
安倍晋三,1954年出生于东京,2006年担任日本第90届首相,其父安倍晋太郎,曾任日本外相,1991年在即将担任日本首相的前夕因急病突然去世。
岸信介,1957年开始连任两届(56,57)日本首相,在远东军事法庭上曾作为甲级战犯被起诉但最终无罪开释。他的女儿洋子嫁给安倍晋太郎,即安倍晋三的母亲。岸信介是安倍晋三的外公。
用裙带拴起来的日本首相们(2)
佐藤荣作,1964年开始连任三届(61,62,63)日本首相,曾因提出“无核三原则”荣获诺贝尔和平奖。岸信介是岸家的养子,佐藤荣作实际是岸信介的亲弟弟,安倍晋三的叔外祖父。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佐藤家的政治联姻十分广泛,日本二战时臭名昭著的外相松冈洋佑,有个妹妹就嫁到佐藤家,正是岸信介和佐藤荣作的婶子。
吉田茂,1956年开始曾先后任第45、48、49、50、51届日本首相,堪称日本战后最强力的政治家。他的女婿吉田宽是从佐藤家招的上门女婿,是岸信介和佐藤荣作的一位表哥。
名单上下一位是铃木善幸,1980年担任第70届日本首相,要连上他,却要先谈起另一个大家熟悉的日本政界人物——麻生太郎。
这是因为麻生的太太千贺子,又“凑巧”是铃木善幸的第三个女儿……
说起来,这棵关系树写到麻生太郎,就会发现此人的背景实在深湛。麻生太郎不但和这样多的首相有亲缘关系,和日本皇室也是姻亲。他的妹妹信子嫁给了现在日本天皇的堂弟三笠宫宽仁亲王。有着皇室和门阀双重背景的麻生比起福田康夫这样的世袭门阀子弟来说,可算是不但生在蜜罐子里,而且生的时候还叼着一把金勺子。
这位三笠宫亲王,麻生的妹夫,有一个妹妹宁子嫁到高门大户,她的夫君近卫忠辉也是贵族出身。熟悉历史的朋友看到“近卫”这两个字,恐怕就会忍不住想起二战中的日本首相近卫文麿来——想得太对了,这位近卫忠辉,正是近卫文麿的外孙。不过,近卫文麿并不是我们通过这棵姻亲大树追踪的下一个战后日本首相,下一个是1993年担任日本第79任首相的细川护熙,此人正是近卫文麿的另一个外孙,也是近卫忠辉的亲哥哥。细川护熙作为首相时间很短,只干了半年就被迫辞职,但他的家世十分显赫。细川的家族也是皇族一脉,是日本历史上清和天皇的后裔,称细川家,据说一休的故事里面那位足立义满将军正是细川护熙的直系祖先。细川护熙是细川家第十四代家主。
言归正传,怎么算这个亲戚关系呢?麻生的妹夫的妹夫有个弟弟叫做细川护熙,这样算是可以说清楚了吧?
到此为止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七个首相的亲属关系,而且大家相信已经基本被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搞糊涂了。但事情决非到此为止,
回到刚才我们提到的日本第70届首相铃木善幸,通过他的儿媳妇铃木敦子,我们还可以追索到另一个日本首相——日本第78届首相宫泽喜一。这位铃木敦子原来姓小川,她有个姑姑嫁给了当时日本的铁道部次官宫泽裕,两人生的长子,就是宫泽喜一。所以,铃木敦子是宫泽喜一的亲表姐。
通过宫泽喜一,又可以连上另两个首相。
一个是1954年开始担任日本52、53、54届首相的鸠山一郎,他的儿媳妇石桥安子有个外甥女悦子嫁给了宫泽喜一的儿子宮泽裕夫。鸠山一郎的名字很多人并不熟悉,但知道鸠山由纪夫的人当不在少数。鸠山由纪夫正是鸠山一郎的孙子。
另一个是池田勇人,1960年起担任日本58、59、60届首相,他的女儿祥子嫁给了石桥家的石桥庆一,正是鸠山一郎儿媳妇石桥安子的表哥。
假如沿着这棵树继续搜寻下去,简直可以把日本战后半数以上的首相们一网打尽了。类似的政治联姻比比皆是,例如今天日本政坛的反对党领袖小泽一郎,与第74届日本首相竹下登的弟弟竹下亘是连襟,竹下又与政治巨头金丸信是亲家,三人组成“竹金小联盟”曾纵横日本政坛。日本首相战后很多日本政治家出身贫寒,但他们置身政坛,总是会和豪门若有意若无意地搭上关系。“大兵”出身的日本71、72、73届首相中曾根康弘从未显露过自己有什么门阀背景,然而,按照宫内厅公布的情况,才发现他与现任日本皇后美智子竟然是远亲!不过,考虑到各位首相之间的亲缘关系足以让人晕头转向,我们还是换一个角度继续谈这个话题吧。
用裙带拴起来的日本首相们(3)
尽管这种政治联姻式的组合多半隐秘,但渐渐也为日本民间所知,并且招致了一定的反感,认为这种家族式的政治模式对于民主无异是讽刺。于是,到1980年代以后,日本政坛的裙带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形式渐趋隐蔽,又呈现出一些新的然而同样有效的纽带方式。
比如类似父子的师徒关系,第84代首相小渊惠三是竹下登的嫡传弟子,竹下与小渊的父亲小渊光平是好友,而且生于同月同日(和笔者也相同)。连小渊家的房子都按照竹下的劝诱建在了河口湖竹下家的旁边,两家是几十年的邻居;小泽一郎被称作第64、65届首相田中角荣的“干儿子”,这是因为田中的儿子正法早逝,把他当作亲生儿子般看待和培养,小泽对于“干儿子”的说法并不回避,坦言“政治上田中首相就是我的父亲”;而第76、77届首相海部俊树,则被称为第66届首相三木武夫(第85-86届日本首相森喜朗的远亲)的“秘藏之子”,海部与三木感情深厚,尊称三木为自己的政治偶像,并在三木选举败于田中角荣时当众大哭。
做媒则是另一种很有效的手段。前面提到的“金竹小联盟”中,竹下登与金丸信结成亲家,做媒的便是佐藤荣作首相夫妇,而通过这个做媒的方法,佐藤家族也与竹下系统拉近了关系。
然而,在日本政坛把做媒的手段做到登峰造极的,莫过于前首相福田康夫的父亲福田纠夫,这位日本第67届首相在利用做媒实现裙带联系方面可算佼佼者。
福田纠夫做媒,并非无的放矢,他为之牵红线的对象,多半要在自己的幕中考察一番,觉得确有前途才会出手。他做媒对日本政坛影响最大的,大约有三次。
第一次是为安倍晋三做媒,在福田纠夫的撮合下,安倍与松琦昭蕙女士结婚,松琦家是大资本家出身,其父曾担任森永公司总裁。这一婚姻对安倍的事业有着不可估量的帮助。由于这一原因,安倍与福田康夫的关系也十分亲密。根据日本某些媒体的说法这里面还有一点特殊缘由——安倍晋三是家中看好的政治继承人,福田康夫并不是,福田家看好的继承人是他的哥哥横手征夫。安倍和横手都早早进入政坛“锻炼”。无奈当时日本政坛高官习惯在彻夜饮酒中讨论事务,别人谈完了可以走掉,地位低却在“锻炼”中的安倍和横手却不能走。长年累月非人的劳累和酒精摧残破坏了两个人的健康,同病相怜。横手早早死于癌症,安倍也一直身体不好,至今不育。因此,安倍对接替横手的福田康夫自然有些特殊的感情。
第二次,是为自己的秘书小和田恒做媒,对方是日本新氮肥公司的总裁江头丰之汝优美子。小和田恒在政界的业绩不如安倍晋三,但是他的女儿在日本却十分耀眼,正是当今的太子妃雅子。福田夫人与雅子的母亲和服的腰带都可以互相换着穿,堪称真正的“裙带关系”。
第三次却不太成功,是为第87、88、89届首相小泉纯一郎做媒,其妻佳代子也是大资本家之后,其家族本来可以成为小泉政治道路上的强大助力,但两人感情不合导致最终离异。小泉感慨道离婚花了比结婚十倍的力气。好在小泉倒没有因此怨恨福田家,在政坛上依然对福田康夫颇有帮助。不过,由此可以看出福田纠夫对其政治前途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
大约因为日本政界的巨头们有太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日本民间对于政治家们的裙带关系有着数不清的谣传,并且再荒唐的说法都有市场。其中最为荒唐的,大概就是对第82、83届日本首相桥本龙太郎的皇室血缘传说了。按照日本八卦杂志的说法,桥本龙太郎的母系居然是日本南北朝时期南朝天皇之后,甚至还可能在明治维新中毒死了真正的明治天皇取而代之!正因为如此日本太子选妃的时候原来的第一候选人正是这位首相之女,目的是保持皇室血统的纯洁。
当然谣言毕竟是谣言,桥本龙太郎的女儿入选太子妃候选人确有其事,至于他家与南朝天皇的血缘关系则无法考证,而这样的流言,却无法遏制地在日本民间流传。
原因何在,大约就是因为这种裙带关系,在日本的政坛,实在太普遍了吧。
(2008-09-2522:49:27)
没有护照的灰姑娘(1)
她没有护照,没有姓也没有户籍,没有投票权也没有信用卡,夫家的人说的语言她无法听懂。她没有工作,很少有机会到公共场所,即便去了也被人监视,只能说预先教好的话。她无法离婚,而夫家唯一关心的,就是让她生孩子,特别,是生男孩儿……
上面的话,请不要误解为联合国难民署描述某个被拐卖的国际新娘的报告,这是普利策新闻奖获得者,澳大利亚知名记者本?希尔斯(Ben Hills)在他的作品《掬花王朝的囚徒》中,对日本皇太子妃雅子平时生活的描述。
雅子,原名小和田雅子,1963年生于一个传统的外交官家庭,18岁进入美国哈佛大学学习,后进入日本外务省工作。聪明美丽的小和田雅子精通五门外语,曾是一名前途无量的外交官。1993年,她与日本皇太子德仁结婚,成为现任皇后美智子之后第二名嫁入日本皇室的王妃。她优雅的举止,甜美的微笑曾经是许多日本年轻人的偶像,并将其比拟为“东方的灰姑娘”,“日本的戴安娜”。很多人相信,她会给古老保守的日本皇室带来清新的形象。
雅子的浪漫故事的确曾经大大提升了日本王室的形象。不幸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太子妃甜美微笑背后的种种不和谐声音,也逐渐开始透过皇室的高墙暴露到公众面前。希尔斯书中所写,尽管看来惊人,不幸却都是事实。
按照日本法律,嫁入皇室就要变成皇家的一员。而日本皇室传统上属于“神族”,所以,他们没有护照,没有姓,不能离婚,没有投票权也没有信用卡,说的是普通日本人无法听懂的古日语,而几乎所有日本人对这位王妃即使不是唯一也是第一的期望,就是——给日本皇室生个儿子。
可以想象,这样一种压力甚大的生活,对于一个现代女性来说将是怎样不容易的事情。但2003年日本官方公开承认雅子存在“适应障碍”,患上了自闭症无法履行皇室义务的时候,还是让人颇为吃惊。因为雅子的婆婆美智子在嫁入宫中的最初几年也几乎崩溃,最终却顽强地坚持了下来,不但成为深受日本民众尊敬的皇后,而且争得了按照自己平民的方式教育孩子的权利。时代在进步,对宫中生活早有了解,又是外交官出身的雅子,怎么会比当年的婆婆反应还大呢?
随着事实逐渐披露,人们发现,事情显然比公布的更为严重。2006年2月,日本官方宣布雅子的病情大有起色,却说漏了嘴,称她服用抗抑郁药物的剂量已经减少,这才让公众知道雅子长期都在大剂量地服用抗抑郁药,这说明她曾经出现过精神崩溃的现象。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由于日本皇室的内幕永远被封锁在高墙后面,人们只是从各种渠道慢慢汇总信息,才得出一个令人吃惊的结论——实际上,雅子本人与塑造出的“雅子王妃”存在着极大的差异,“灰姑娘”的故事中颇有水分。
在日本官方的报道和图片中,雅子是一个娟秀传统的东方美女,她谦逊文静,柔和体贴,脸上带着不变的微笑,行进时总是走在丈夫身后三步,连挥手的角度都仿佛有无形的线牵着一般,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而太子一家,永远父慈子孝,夫唱妇随,一派和睦。
那么,真实的雅子是怎样的呢?
根据《周刊文春》等杂志和宫内人员提供的信息,真实的雅子西化深重,与一般日本女性相比颇有不同,18岁开始就一直在欧美生活的她对种种传统的宫廷“规矩”既不理解,也不愿意遵守。
没有护照的灰姑娘(2)
她拒绝参加皇室的新年祭祀活动,因为这样的活动之前需要先用冷水洗身,据说雅子对此难以接受,干脆拒绝参加(《周刊文春》2005年12月29日号)。
她不与太子和女儿一起吃早饭。宫中女官讲雅子的作息时间类似典型的“夜猫子”,常常边吃夜宵边看书到深夜,早晨则习惯睡懒觉,不肯早起。而德仁太子与女儿爱子则按照传统日本人的习惯早睡早起,于是一家三口只好分着吃饭。
同样,也因为她无法早起,德仁太子只好自己送女儿去保育馆,而这在日本是典型该母亲负责的事情。于是,太子被宫中人戏称“又当爹来又当妈”。
……
所以,这样一位欧美化严重的女性,进入以封建传统著称的日本宫廷,所经历的冲击无异于从千禧年一步回到了中世纪,比一个普通的日本女子更加难以承受。
应该说,娶这样一位太子妃,对日本宫廷来说,简直闭上眼睛也能猜到将发生的矛盾。那么,以天皇家的身价,又为何要自找麻烦呢?
关键是皇太子德仁的态度。这位德仁皇太子对小和田雅子情有独钟,是两人走上这条婚姻险路的最重要原因。
德仁与雅子最初的相会,按照官方媒体的说法是在1986年10月,西班牙爱丽娜公主访问日本时,在欢迎茶会上两人一见钟情。然而,1993年3月的《现代》杂志刊载岩濑达哉的文章,称两人的相识远远早于此时。1984年,德仁曾到欧洲进行私人旅行,宿于法国科尔玛(Colmar),宾馆的主人,当时的科尔玛市副市长理查德?列姆,记得这位皇太子有一位“黑发美瞳的明丽女性”旅伴,他发现这名女性旅伴,正是后来的太子妃雅子!
这样的说法,在当时看来是一种浪漫的信息,而细细看来,却可以发现,如果从1984年算起,两人从相识到结婚居然需要至少九年的时间。
事实上,根据宫内厅的记载,雅子最早被选为太子妃候选人,是在1987年。然而,1988年,她又被从名单中撤除,再次上榜,已经是五年以后。
对雅子一度被从候选人中撤除的原因说法不一,有说雅子对于宫廷生活缺乏信心,拒绝了皇太子的红线;有说平民出身的雅子并不受负责皇家起居的宫内厅喜欢,他们更希望从旧宫家或贵族卿士家庭挑选一个太子妃,其中最受青睐的是日本前首相桥本龙太郎的女儿……
最可靠的说法却是——雅子的家庭出身,可能给日本皇室带来负面影响。
这是因为,雅子的外祖父江头丰,担任过新日本氮肥公司的总裁,这家公司正是著名的水俣病的罪魁祸首。
上个世纪50到60年代,日本熊本县水俣村周围出现大量运动失调,神经麻痹的病人,经过调查,发现起因是食用鱼类引发的水银中毒。而鱼类所携带的水银,则正是来自新日本氮肥公司未经处理即排入海洋的工业废水。新日本氮肥公司的污染,造成至少314人死亡,3000多人中毒,是一起世界闻名的重大工业污染案件。雅子的外祖父恰好是审理这一案件时期的公司方负责人,曾经坚持公司虽有道义责任但无法律义务的观点,并有“穷人吃了腐烂的鱼才生病”等不负责任的言论,名声很不好。因此,天皇与这样的家庭联姻,可能引起民众的不满。1988年初,当时的宫内厅长官富田朝彦向太子提出这一问题,在这种压力下将小和田雅子从选妃名单中剔除。
没有护照的灰姑娘(3)
但是,尽管此后宫内厅把学习院(日本著名的贵族子弟学校)适龄女生编成花名册交给太子德仁挑选,却一直没有哪一个候选人得到太子的首肯。转眼间到了1993年,德仁已经33岁了,成了日本近代历史上年龄最大的“王老五”太子,鉴于日本皇室存在后继无人的危险,在天皇家族和社会的反复催逼之下,宫内厅才恍然明白这位太子爷是非雅子不娶!
有人认为,这和美智子皇后坚持采用平民方式教育儿子有关,所以这位德仁太子对崇尚传统的宫家和贵族女性没有兴趣,却对与宫廷风格完全不同的雅子难以忘情。
无奈的宫内厅只好屈服,以调查结果“根据江头丰氏担任新日本氮肥公司总裁的任职时间判断,不构成与水俣病的直接责任关系”为由,重新将雅子列入选妃名单,并在当年促成两人的完婚。
然而,从两人在订婚时向对方所说的话来看,雅子在接受太子的求婚时,可能存在一定的勉强。太子说的是:“我会尽所有力量守护你”,而雅子说的是:“如果我可以做您的支柱,我愿意谦逊地接受。”
有分析认为,两人在达成婚约之前应该有过交流,最终德仁说服了担心的雅子,可能有所许诺,其许诺的内容据猜测是:第一,嫁入王室可以参加更高级的外交活动,并不是终止雅子的事业;第二,两人将一同对缺乏生气的宫廷进行改革。
值得一提的是,与这位太子的执著对比,在雅子成为“雅子妃”的过程中,屡屡传出桃色传闻。对此,日本的舆论界一方面在宫内的压力下尽量保持沉默,另一方面也表示理解——小和田雅子结婚的时候已经29岁,作为一个正常的女性,如果没有过恋爱的经历,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了。
最早传出这种说法的,是1993年美国著名的八卦报纸《芝加哥太阳报》,它在1月11日刊登了一条消息,称日本内定的太子妃小和田雅子在美国哈佛大学学习期间曾至少有一个男朋友,此人是一名开设咨询策划公司的美籍华人,他手中甚至还有雅子的露点照!据说宫内厅官员曾持此报向雅子质询此事,得到的回答是——“那我就不做这个太子妃好了。”在日本驻美外交渠道的作用下,四天以后《芝加哥太阳报》取消了这一新闻,中止了后续报道,但其真假至今成谜。
此后,这样的新闻屡见不鲜,甚至有消息指雅子婚前曾两次堕胎,一次在欧洲,一次在日本庆应医院,言之凿凿。日本官方和新闻界对此类未经证实的“狗仔报道”统统采取“默杀”的态度,阻止流言蔓延。
而关于这位太子妃,最为引人注目的桃色新闻,是《泰晤士报》对她和日本著名外交官奥克彦亲密关系的猜测。奥克彦,早稻田大学毕业,日本外务省高级官员,曾担任对外公馆课首席事务官,北美局日美协作推进室主任,驻英国使馆参事官,2003年11月29日在伊拉克担任驻伊联盟临时管理委员会日本代表时,于提克里特遭到当地武装袭击身亡,死时身中十一弹。《泰晤士报》声称从东京三条不同渠道证实,雅子与奥克彦在外务省期间关系密切,而且东京高层社交界推测“两个人之间可能有一段罗曼史”。伦敦的《星期日时报(Sunday Times)》也有类似报道。
据称,两人都曾在英国牛津大学留学(德仁也恰好在这里留过学),雅子在北美二科工作期间,两人曾共同研究对美半导体项目问题,也正是此期间成为密友。
没有护照的灰姑娘(4)
对这份报道,日本新闻界的看法分两极,一说奥克彦只是雅子敬重的前辈和指导者,两人之间关系纯洁。一些日本人士评价英国新闻界大约是因为自己的皇室丑闻不断,所以无中生有制造绯闻,来求得平衡;另一说当时经常跟跑“候补皇妃”的记者都知道雅子当时另有一个男朋友。《女性周刊》的记者称此人并不是奥克彦,而是一名和她同时考入外务省工作的东大法学部毕业生,记者们都用“T先生”来代表他。此人曾在媒体追逐的时候,以男朋友的身份保护雅子,驱逐记者。即便是雅子成为太子妃候补后,记者依然看到两人经常一起坐通勤电车,在雅子的私人影集中也有两人多幅合影。两人曾交往八年,已经达到谈婚论嫁,其中多次分合,最大的问题正是雅子与其在北美二课时的顶头上司,已婚的奥克彦存在“不伦(婚外情)之恋”。最后,在皇室的压力下两人终于被分开。
事实究竟如何,至今媒体说法不一。但奥克彦死后一个月内,雅子即精神崩溃,患上重度忧郁症,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则不免引人猜测。
奥克彦的追悼会于12月6日在东京举行,当时的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参加了仪式。追悼会的地点离皇宫不过一公里,但雅子没有出席。按照皇室规定,皇室成员不能参加非皇室成员的葬礼。
无论如何,雅子发生精神崩溃的情况,都是一种令人感叹的悲剧。如果计算起来,其实太子德仁还是比较不错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甚至不惜违例发表声明,声称有人要否定太子妃的人格,并限制她参加外交活动的机会。这样的声明意味着公开皇室内部的矛盾,确实需要一定勇气。那么,为何雅子还是没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呢?
一些有关人士批评雅子在试图推进皇室改革的步伐上,锋芒太露,略显“有勇无谋”。她推动太子德仁在送行礼仪中不再向天皇和皇后行鞠躬礼,使天皇一家内部出现隔阂;她希望为宫廷增加新鲜空气,与保守的宫内厅几乎所有官员都不合,双方互相指责;她借口生病拒绝参加一些皇家繁琐的活动,皇后美智子只好不顾年迈自己代劳,累到消化道出血,在舆论上产生了对“灰姑娘”的不满……
有宫内官员说,在宫内站在雅子一边的,只有太子一个人。这种力量对比自然对雅子不利。
不过,最重要的问题是天皇的子嗣问题。
日本皇室一直人丁不旺,德仁作为太子,将来可能继承皇位,他有没有男性后代直接关系到日本皇室的继承问题。由于天皇制在日本仍有很大市场,日本社会对于太子夫妇的子嗣问题重视到了几乎过分的地步。当1999年雅子流产的消息传出,日本股市竟然因此下滑,可见其影响之大。当年的美智子皇后,就是在连生了两个儿子以后,一举夺得后宫的控制权。
然而,雅子这方面一直不够争气,婚后多年都没能怀孕,勉强在2001年产下女儿爱子,但日本法律并不允许女性继承皇位。这时候雅子才发现,嫁入皇室,自己的第一职责就是生儿子,如果作不到,其她的一切都是妄想。
没能生出儿子来,可能有多种原因,但日本舆论多对雅子有所指责,认为她在这件事上不够积极。日本宫内厅甚至规定雅子按月提供自己的月事情况报告,来督促太子与太子妃在她的排卵期同房。这种近乎粗暴的做法在西洋派十足的雅子看来,简直是一种侮辱但又无法摆脱。而始终没有子息的消息,不满的宫内厅甚至从2002年起停止允许雅子参加外事活动,以迫使其专注于“第一职责”。这种情况下,无论奥克彦的遇难是否是雪上加霜,雅子的处境都足以导致一个正常女性的崩溃。
《掬花王朝的囚徒》一书中,希尔斯推断雅子夫妇可能受孕不顺利,他们的女儿爱子可能是“试管公主”。这段描述在日本引起轩然大波,有关人员纷纷指责这是无中生有。
其实从体型上来看,雅子确实可能在生育上有一点问题。抛开精心设计的衣服的修饰作用,可以发现这位“灰姑娘”的身材其实属于倒三角体型,以传统医学而言,属于“不易生养”的类型。所以,她怀孕和生育困难,恐怕不全是主观问题。
尽管希尔斯的“试管公主”说引发了日本舆论的不满,但是日本皇室亦承认确实有御医为太子夫妇服务过,促成了他们的女儿爱子的诞生。
这位医师就是东大医学部产科的堤治教授,他受聘为雅子妃的不孕治疗担当。当记者试图从他口中获得“试管公主”问题的真相时。堤教授对此不置一词,表示他为太子妃提供的治疗方法其实是骑马。
这是因为,从科学角度,骑马可以促进体力耐力的练习,同时帮助骨盆狭窄的女性更好地在生产时打开盆骨,已经被证实有利于怀孕和生产。著名电影演员山口百惠的体型与雅子类似,也曾经长期难以怀孕,正是通过骑马锻炼解决了问题。
据统计,雅子在生爱子之前,曾去参加了骑马锻炼二十多次。看来堤教授所说并非虚言。
2006年,德仁的弟弟文仁生了一个儿子(被封为悠仁亲王),成为日本皇室下一代唯一的男性成员。
从目前的情况看,雅子已经从重症忧郁症中有所缓解。日前,她第一次参加了女儿爱子的家长会,在其他公众场合也开始重新露面,去年一度举家到荷兰王室城堡度假。但是,德仁今年多次出国访问,依然是独身前往,看来,宫内厅对雅子出国参加外事活动的禁令,在一定程度上依然有效。
近来,有消息称44岁的雅子又恢复了骑马训练,甚至为此回绝掉了若干宫内活动,似乎有意在如此高龄再做一次努力,来尝试完成自己的“第一职责”,换来进行更多活动的空间。
忽然想起,雅子嫁入日本皇室那天,记者记录是阴雨天,来接她的不是未婚夫,而是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皇室管家,开来的是黑色轿车,打的是黑色雨伞。也许,这里面,就暗含着这位评价复杂的太子妃,在宫中的路不免坎坷而泥泞吧。
(2008-08-0615:40:45)
杂货铺走出的日本天皇(1)
话说1945年,日本投降,抗战胜利,扶桑文武肉袒出迎,东瀛四岛上出现了一个头顶五星的蓝太阳——日本总督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在日本的威望超过任何一个政治家,大约因为他的权力没有任何一个日本人能够企及。在他当政日本的年头里,从卫生纸的供给到吊不吊死首相,都要看东京银座占领军总部里这个梅毒老帅哥的脸色。对权威极端崇拜的日本人很快将麦克阿瑟上升到了高天原某位天神的地位,早忘了皇军无敌的大阪第四师团曾在科雷吉多尔把这位将军打得坐鱼雷艇逃跑。1951年麦克阿瑟得罪了杜鲁门被撤职回国,竟有日本人彻夜在麦克阿瑟的公寓前长跪痛哭,大有——帅爷反了吧,您要上梁山我们都跟着您干的意思。其虔诚不亚于看待日本投降。
这种朕即天下的滋味,估计没有几个西方人尝过,难怪此人在美国人里面思维特别,也让很多美国人感到格格不入——那是,陈道明演个皇上回家还好几天对杜宪拿架子呢,何况人家是真的当皇上?
说麦克阿瑟是皇上,那是不准确的。因为日本本来有天皇的,用旅日学究冰冷雨天先生说法,麦克阿瑟在日本不是皇上,是太上皇,连天皇也要经常来拜见的。
然而,1945年12月,麦克阿瑟却看着一封日本天皇送来的书信发呆。
日本人的名字古怪,不好念,这麦克阿瑟承认,但这位老帅哥毕竟是西点军校第一名出来的,记性并不坏,总还记得每天打交道的天皇叫“枭蛙”(昭和),今儿写信的这位怎么改名叫“苦妈砸蛙”(熊泽)了?!
没错,这回来信的这位,自称就是“熊泽天皇”,声称自己才是日本真正的天皇,神的子孙,被乱臣贼子相迫流落江湖,至于那个昭和,一家子都是窃据神位。要麦大帅出面主持公道,以便自己重登大宝。
事实上,这封上书11月份就送到GHQ(占领军总部)了,这里管事儿的美国人比大帅学问还少,一样看不明白,不管事儿的日本人对天皇是敬若神明,一看是涉及立嗣篡位的事情,当场一吓,天皇家都是神的子孙,神的子孙打架谁敢管他们的家务事儿呢?只好送交大帅圣裁吧。
这篇请愿书写得骈四骊六,包含了大量历史考据和有关日本皇位继承权的沿革说明,日本人整整花了一个月才把它翻译成能看懂的英文版。饶是如此依然看得大帅头晕脑胀又狐疑满腹。
无奈大帅也是长了个人脑袋(废话,要猪脑袋那麦帅的相貌就太可爱了),智力比别人高吧,也不能超越太多。这位熊泽天皇说得义正词严,而且对自己皇位的来历论述清楚明白,看来不像假的。东方的君主继承制度东方人自己都晕头转向何况他一个老外呢?除了明白今天与他合作的天皇可能是冒牌的以外,麦大帅也作不出什么结论来。
美国历史上也有过唯一的“皇帝”诺顿一世(1811-1880),1859年在旧金山登基。
可惜“熊泽天皇”出生时这位皇帝已经作古,否则两人会不会进行相互承认,君王互访,建立环太平洋贸易区和签订《日美通商友好条约》之类的事情很值得想象。
大帅到底是大帅,看了以后总算抓住了重点。第一,遣人去日本天皇的皇宫里面去问,现在这个天皇的血缘有问题没有,是不是神的子孙。第二,派人去好生查问这个熊泽天皇,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去问日本天皇的血统,引发了意料不到的后果。
杂货铺走出的日本天皇(2)
这个派人去问肯定不是“牛三斤,牛三斤,你的媳妇叫吕桂花,吕桂花让问一问,最近你还回来吗?”那个问法。古代皇上问话,用二月河先生的笔法都是这个样儿的——“奉旨问田文镜:尔到西大营年羹尧处传旨,系奉专差,并无沿途采风之旨意。尔何故无事生非,干预地方政务,妄奏诺敏贪功邀宠、取媚当今?难道朕是可欺之主吗?”
太上皇问皇上,只怕比这个威风小不了多少。
这句话可把天皇宫里吓坏了。要知道这时日本到底是否保留天皇制还在两可。GHQ是既想利用天皇的威望,又担心天皇不是人的身份可能成为日本再建集权的核心——不是人?对啊,他不是神的子孙么,那怎么能是人呢?
问这话什么意思?仅仅是为了这个疯子的事儿还是大帅疑我想做越王勾践?日本天皇昭和也是心里没底,一边赶紧整理自己历代祖宗的资料上送大帅府,一边赶紧召集幕僚,做点儿什么好挽回大帅的信任。
于是,1946年1月1日,裕仁发布《人间宣言》诏书,首次承认自己也是人,而不是神。这之前很多日本人心中的天皇无异于今天藏独分子眼里的达赖喇嘛,这个诏书引起日本人思想上的轩然大波,大大动摇了日本皇室的权威。
而对“熊泽天皇”的调查也很快出来了。此人本名熊泽宽道,现居爱知县名古屋市千住区,年56岁,原经营杂货店为生,杂货店因为战后经济惨淡而破产以后,沦为无业游民。
然而,此人称天皇似乎也不是精神有问题,他从1920年开始就屡次上书东条英机、荒木贞夫等日本重臣,要求收回皇位,在那个时代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制裁。“二?二六”兵变的时候,竟还真有一部分叛军准备拥立这位“熊泽天皇”!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1945年12月24日,五名风尘仆仆从美国赶来的记者在名古屋一片瓦砾的老城区,在他倒闭了的杂货铺里采访这位“熊泽天皇”。虽然“皇宫”寒碜了点儿,这位潦倒的天皇仪容却甚为严谨。他身穿日本天皇才可以穿的十六瓣掬花和服,声称自己才是正宗的天皇继承人,现在住在东京皇宫里面那个是冒牌货。
熊泽宽道与那位美国皇帝诺顿一世不同,他认为自己应该当天皇是认真的,甚至从他爸爸那一代开始就在活动。记者评价这位杂货铺老板“性情温厚”,条理清楚,完全不像是一个疯子。
事情要从哪里说起呢?
用后来《生活》杂志记者的采访标题来说,《等待了五百五十四年的公正》,还是从五百五十四年前——呃,或者更早说起吧。
原来,这位熊泽宽道声称自己是天皇的理由,源自日本的南北朝时代。
和中国古代曾经出现过南北朝一样,日本也有过这样一段分裂的历史,不过其分裂的缘由却和中国不同。日本南北朝正式开始的时间是1336年,那一年日本出现了南北两个天皇,战争正式开始。然而从理论上说,分裂的种子在此前早已经种下。
1247年,日本后深草天皇即位。这个时代属于幕府掌权,日本天皇其实就是个摆设。
问题是摆设也算件家什,家什就有使用寿命问题。后深草天皇的身体很弱,看来属于不长命的那种,只好决定传位给自己的弟弟,称龟山天皇。
这俩兄弟之间属于和平交接,当时也算兄友弟恭。问题是后深草身边的臣僚可不如是想。他们和这位龟山天皇素来不大和睦,于是坚持拥立后深草这个病秧子,宫廷的分裂就此形成。
杂货铺走出的日本天皇(3)
中国古代也有类似的事情。战国时代,燕王因为宰相子之贤明,遂以王位相让,结果这个让人感慨的高尚故事却以悲剧收尾——燕王愿意让位,燕王的手下却不愿意给子之的手下让位。结果燕国发生内战,燕王和子之都死于非命,齐国大将匡章率军干涉,差点儿把燕国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