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冼老师,后面还跟着寒班长,见我系着围裙来开门,冼老师冲寒班长笑道:班座不是发誓将来要做贤妻良母型的吗?多学着点,春节也不闲着。
我没理会他,自己进了厨房洗碗,一盆一碗我洗了很长时间,故意消磨时间将他们冷落在客厅,也不像往日那样给他端茶送水的,我是想将一个保姆的自主坚持完一整天了。寒班长长吁短叹着,觉得京城过年没一点气氛,早知道不如回家去。冼老师挖苦说,你们苏州不一个样?园林怎么了,还不是朝树头上挂盏灯笼,莫非池里的鱼儿能蹦到树枝上看焰火?
寒班长走进了厨房,见我拿着碗翻来覆去地用水冲,叫我别浪费水源,说让你上一回西北,你就学会珍惜每一滴水了。一副教训口吻,好像这屋子的主人是她了。我也只好关了龙头,擦干手到了外面,然后又拿起拖把拖起地板来,其实早上刚拖过,我实在应付不了眼前这对满腹经纶的高才生,只好拿地板解闷。
冼老师先给自己倒上茶,又对寒班长说,口渴了得自己动手,伟人早教导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也看出来,我这个保姆今天不把他当主子伺候了,学心理学的,察言观色有一手,可以坐升公堂审案了。
冼老师的嘴巴总是闲不住,开始说到除夕放焰火的事,说莲子你没去太可惜了,失去养眼的大好时机。他那两个学生,让他做老师的刮目相看,欢欢是捂着耳朵只凭视觉在远处观望烟花。而最让他失望的是,那混儿敢拿砖头磕人,却不敢朝烟花点火,整个晚上他冼老师成了排头兵,专干爆破手的活。若赶上战争年代,他姓冼的绝对是当炮灰的主儿,而混儿肯定属于在后方指挥所端上望远镜指手画脚,穿着四个口袋的军服,不扎武装带的司令官。
寒班长乐了,一语中的地总结一句:战争让怯者打扫战场,而勇者僵卧沙场。
两个高才生的话题由此延伸到浩瀚的历史长卷中,从古代王侯将相到现代开国元勋,论证各自的论点,好像电视剧上的辩论大赛,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我基本听不懂他们的高谈阔论。
我将拖把又蘸上水,关上房门,挥洒进了混儿的房间,想像着放烟花时,混儿在一旁胆怯的模样,也禁不住哑然失笑了。
一样是挥洒,我将房内的污垢卷进拖布里,依赖自来水,自然清洗;而房外是在清算历史,将失败者丢进历史的垃圾中,依赖口水,人为清理。
不一样的是,一个是弯腰曲背的体力劳动,一个是绞尽脑汁的脑力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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