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我同意社会主义作家对工业生产活动随着社会的发展将采取什么形式的看法;而且我完全赞成他们的看法,认为开始这种转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应采取所有正当而有效的方法来帮助和鼓励这种转变。然而,尽管我赞同社会主义者的这一具体目标,但我却完全不赞同他们的学说中最惹人注目、最激烈的部分,不赞同他们对竞争的猛烈抨击。虽然社会主义者在许多道德问题上所持的见解远远优于现存的社会秩序,但一般说来,他们对现存社会秩序的实际运行方式却抱有非常糊涂和错误的看法;我认为,其中最大的错误便是把现存的所有经济弊病都归罪于竞争。他们忘记了,哪里没有竞争,哪里就有垄断;忘记了垄断不管以何种形式出现,都是向勤劳者征税(如不说掠夺的话)来养活懒惰者。他们还忘记了,除了劳动者之间的竞争外,所有其他竞争都对劳动者有利,都会使劳动者消费的物品更便宜;忘记了只要争取获得劳动力的竞争大于劳动力之间的竞争(美国、各殖民地和技术性行业的情况正是这样),劳动力市场上的竞争就不是低工资而是高工资的根源;除非劳动者的家庭人数过多,致使劳动力市场上供过于求,否则劳动力市场上的竞争就决不会是低工资的原因;但如果劳动者的供应量过多,即便是社会主义也阻止不了劳动者获得的报酬降低。而且,如果普遍建立起协会的话,劳动者之间就不会再有竞争了;而协会之间的竞争将对消费者有利,也就是对协会有利,对一般劳动者阶级有利。
我并不认为竞争是没有缺点的,也不认为社会主义者从道德方面提出的反对竞争的观点是毫无道理的。社会主义者认为竞争是同一行业的人相互嫉妒和敌对的根源。但竞争虽有其弊病,却防止了更大的弊病。正如福格里先生说的,“工业世界充满了罪恶与不公,其最深刻的根源不是竞争,而是劳动对资本的屈从,是工业工具的所有者能占有产量的巨大份额。……如果说竞争带来了罪恶的话,它也同样带来了利益,特别是在发展工业设施方面和促进革新方面。”社会主义者所犯的共同错误是,他们没有看到人类的天生懒惰,没有看到人类倾向于无所作为,倾向于作习惯的奴隶,倾向于墨守成规。一旦人类处于自己认为过得去的生存状态,人类所面临的危险便是他们就此止步不前,不再努力改善自己的处境,听凭自己的能力衰退,以致连维持现状的能力都丧失殆尽。竞争也许并不是可以想象的最好的刺激物,但它目前却是必不可少的刺激物,而且谁也说不出什么时候进步不再需要竞争。同其他部门相比,工业部门中应该有更多的人深知改良的好处,但即使在工业部门,也将很难促使某一协会的理事会不嫌麻烦地改变自己的习惯,采用某种新的、可望带来效益的革新,除非它意识到,如果它不采用这项革新,与其竞争的其他协会就会采用,从而使它在竞赛中落后。
我与大多数社会主义者不同,并不把竞争看作是有害的、反社会的原则,而是认为,在现在的社会状态和工业状态下,限制竞争是一种罪恶,而扩大竞争,即使暂时会损害某一劳动阶层,最终也将带来最大的利益。使人免受竞争,就是使人陷于无所事事、头脑发木的境地,就是使人不必象其他人那样积极进取、聪明智慧;若禁止低收入劳动者以较低的要价从事某项职业,则等于恢复旧习惯,恢复地方垄断或局部垄断,使某一工匠阶层与其他阶层相比较处于特权地位,而时代已发生了变化,维护少数人的特权已不再能增进普遍利益了。如果成衣商和其他商人的出现,使成衣工和其他工匠的工资取决于竞争而不是取决干习惯,从而降低他们的工资,那最终将给所有人带来好处。现在所需要的不是维护旧习惯,使劳动者的某些阶层获得不公平的收益,使他们因此而热心于维护现存社会体制,而是引入新体制,使所有的人都受益。如果有什么办法能使具有一技之长而享有特权的工匠阶级感到,他们与经济情况较差、自助能力较低的劳苦大众具有共同利益,所得到的报酬取决于相同的原因,处境的改善依赖于相同的补救措施,那么,我们将为此而欢欣鼓舞。
◎第五编论政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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