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珊稍稍一想,就知道这双脚是谁的了,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她紧走几步,赶上了那个小鬼头。那小鬼头听到灵珊在后头追他,就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苦大仇深,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得灵珊直想乐,事实上,她的确乐了。随后,她就看到了刚刚还一副小老头样儿的小鬼头张大了嘴,灵珊甚至看到了他的小舌头以及,漏风的门牙。然后,她就又不厚道地笑了,笑得还很大声。那小家伙大概也知道他那无良的姐姐在笑他的门牙。话说,因为豁牙子的原因,他近来都很少说话,更别提张大嘴了。主要是今天,他实在是太惊讶了。话说,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她最喜欢萌宝宝和十四五岁的萝莉正太的,对于七岁八岁狗都嫌的臭小子,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却一眼看到他就很喜欢,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那种,这就叫做血浓于水吧。而此刻那个小鬼头,也就是沈灵珊嫡嫡亲的弟弟沈衡,已经迅速地从刚刚的惊诧中恢复过来。别看他年纪小小,却极有城府。 谁让他摊上了一个不管事儿的娘外加一个不靠谱的姐姐呢,沈衡表示他这么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打他懂事儿起到今天,怎么也有三四年了吧,他就一直看他姐不太顺眼。他知道这实在是有违儒家所提倡的“孝悌”,于是拼命控制自己,控制自己,可是他没控制住。他试着跟她讲道理吧,她听不懂;跟她吵架吧,又有失风度;不理她吧,她又主动找茬。可是,最起码,以前他姐还懂女子要贞静,行不漏足,笑不漏齿啊,现在堕落地一笑都漏八颗牙了。可是他也发愁啊。你说,他还要读书,还要当个孝顺儿子,还要快点儿长大支撑门户,哪有那么多时间教育他姐呢。只盼着将来的姐夫是个又能为的,反正,他是不指望他姐能自行脱胎换骨了。而灵珊呢,看着这个还不到她胸口的臭小子,包子似的小脸儿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可理喻”四个大字,怎么看怎么有趣。于是她又想笑了,不过看着那小子小脸儿有发黑的趋势,她还是明智地憋了回去。她本来是很想摆摆姐姐的谱的,话说不是有长姐如母这个说法吗。在现代的时候她是独生女,一直就希望自己能有个小自己很多,战斗力极弱,换言之,就是任她□□的弟弟妹妹。现在硬件条件都满足了。可是鉴于刚刚第一次的亮相太不像个姐姐了,而且弟弟虽然年幼,王八之气可一点儿不弱,她实在装不起来。于是,灵珊欲言了又止,止了又欲言☆后终于是沈衡受不了了,以前他姐虽然做人不太着调,也没这么墨迹啊。于是,他一甩袖子进屋了nAd1(灵珊呢,向来是敌弱我强,敌强我弱,也就是欺软怕硬,她也讪讪地跟着进去了。看沈衡回头看她,还讨好地笑了笑。刚刚把饭菜都端上桌的沈周氏,正好瞥到了这一幕,内心十分欣慰。她就说嘛,她家灵珊以前就是年纪太小,不懂事,病了一场,马上知道让着弟弟了。看着母亲老怀大慰的样子,灵珊姐弟两个心里都挺不好受的。灵珊想的是,她这个古代娘亲应该也就三十多岁,看着却活像四十大几的人,只隐约还能看出一两分年轻时的好颜色。头上已经有好多头发白了,眉间还有一道很深的纹路,一定是经常皱眉的缘故。在现代她这个年纪,好多还被称为女孩子,有的还在享受自己的单身生活,整个人生才刚刚展开而已。而沈周氏呢,她全部的人生期待不过是看着女儿嫁个知冷知热,不愁吃穿的好人家,儿子能考功名,光宗耀祖,再讨上一房媳妇,生个孙子。她的人生规划里,完全没有自己,前十年照顾丈夫婆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后半生则把整颗心都放在了子女身上。瞧,仅仅是两个孩子稍稍和睦一点儿,她就高兴成这样。灵珊忽然就不气她想让自己当小老婆的事儿了。因为不管她的想法是否合乎灵珊的心意,灵珊相信,她的出发点都一定是因为爱。古今中外都有这样的事儿,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父母和子女之前往往存在代沟,但是你要知道,他们拿到你跟前一定是他们心目中最好的东西。灵珊想,如果自己坚持,并且动之以理,她娘早晚会改变想法的。沈衡想的则是,也许以前惹母亲生气的不光是姐姐,自己也有一份,以后一定谨遵先贤教导,恪守孝悌之理,不要跟姐姐过不去了吧。他刚这么一想,脑袋里不觉就浮现出她姐以前立着眉毛胡搅蛮缠的样子,不禁有点儿头疼,还是他以后背着母亲管教姐姐更妥当些吧,或者,帮忙给姐姐物色个姐夫。既要能镇得住她,还不能是同村赵屠户那种虎背熊腰,一旦打起老婆来没有深浅的。然后他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个手拿戒尺的形象。沈衡顿觉豁然开朗。而相比沈家这边的和风细雨,徐府完全是一阵鸡飞狗跳。因为徐家的三小姐失踪了。这事儿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你说一个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又有看院门的,又有看府门的,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据她的两个丫鬟,也就是明月和彩霞回忆,当天她们家小姐有些不大对劲,非让她们给她找一套小号的男装,说要穿着玩儿。她们觉得也没什么,大小姐不在家,二小姐又和小姐说不到一块去去,小姐也是太无聊了。于是明月就去三少爷的院子要了一套三少爷的衣衫,三少爷的大丫鬟金锁的名字还是三小姐给改的,况且三小姐又是三少爷的亲姐姐,她自然是毫无二话就给他们挑漂亮的,拿了一套nAd2(把衣服拿回来之后,三小姐立马就换上了,还一个劲儿地追问她们自己像不像个俊俏的小公子。她们哪能扫主子的性啊,就答像,像极了。尽管三小姐穿着那套衣服也一看就是个美娇娘,而且作男子打扮,反倒更添了几分娇俏。再然后,她们小姐就说园子里的桃花开了,要明月去摘几枝,回来Сhā瓶,明月就去了;再再然后,她们小姐又说天气太热,让彩霞去厨房沏一壶凉茶,商户人家规矩没那么多,而且又是在自己家里,彩霞就去了。厨房比较近,彩霞是先回来的,发现小姐不在,就以为是小姐是呆不住,到园子里找明月去了。她就在屋里帮小姐收拾收拾书桌什么的,顺便等他们两个☆后,等到的却是拿着桃花枝儿的明月。俩人奔回园子,之后又去了三少爷的院子,二夫人的院子,甚至三小姐打死也不会去的二小姐的院子,统统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就像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样大范围撒网的结果就是,整个徐府,除了私事儿比较忙的大老爷,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三小姐不见了,而且极有可能是自己溜出去的,虽然她具体怎么突破府门这点比较令人费解。于是,大夫人李氏很担心。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到外头身边连个人都不带,这可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只带了两个丫鬟住在庙里的苦命女儿,自己哭去了。二夫人白氏则很生气,大骂,果然是个小妇养的庶女,奏是上不了台面。竟然瞒着家里,穿着男人的衣服说出去就出去了,桂氏那个贱人养出来的好女儿。徐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不过,离她最近的刘贵家的发现她捏佛珠的手指头都泛了白。结合多年来对徐老太太的了解就是,她的内心想法应该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以前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现在又整天没个消停,可真是她的好孙女!至于其余诸人的想法也很简单。大少爷根本没反应。二少爷据说自己在屋子里忧伤。三少爷立马出去找他姐了。二小姐晚上多吃了半碗饭。三夫人也没反应;四少爷,没人告诉他这件事。徐老太太发了话,勒令家里奴才们一律不准提这件事,要是让她听见一句,听到一句轻则板子伺候,重则全家一起撵出去。于是,院子里的奴才们,甭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门儿都把得很紧。然后,大少爷和二少爷都被叫去了,出来之后就兵分两路出府去了。二少爷因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被徐老太太赞为“颇重手足之情”,三少爷则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太着急未禀告就私自出府被逮了回来斥为“目无尊长,行事鲁莽”nAd3(由此可见,人心这个东西总是偏着的。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顶平头小轿从徐府小门驶了进来。不错,里面的人正是已经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徐府三小姐。一个在外过了夜的弱质千金,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虽说徐老太太下了进口令,徐府的奴才们不敢说什么。但是不知怎么的,在三小姐已经找回来的第二天,城里还是有了关于此事的种种传言。有说徐家三小姐被一伙强盗掳了去,名节尽失的;有说徐家三小姐貌美如花,途中偶遇某家少爷,令后者惊为天人,两人春风一度。反正各种版本不一而足,不过没一个人还相信徐家三小姐在失踪一个晚上之后如今还是玉洁冰清。在讨论过各种版本之后,有许多娶不上媳妇的单身汉或是媳妇娶了一堆还是嫌少的好色之徒,还进一步讨论了徐家三小姐的各种不和谐技能,并且由她又联想到她那在外号称“一夜御数女”的大伯父。众人总结道:果然家学渊源。在外边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徐府里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渗人得很。徐老太太听了外边的话,自来以养气功夫闻名的她,一下子整张脸都黑了。立马把二夫人白氏和大少爷两个叫来,骂了个狗血淋头。怨白氏这个管家的没管好,把个庶女教得四六不懂,老徐家几辈子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又骂大少爷擦***的工作做得不到位,留了把柄在生意对手那里,弄得满城,全城人都看徐家的笑话。话说,二夫人白氏虽然不讨丈夫的欢心,却一直以来都很得徐老太太的喜欢。她本就嘴甜能干,又有木头人儿似的大嫂子比对着,就更显得她千伶百俐。这回还是自她嫁进徐家以来头一遭挨婆母的骂,只把当惯了当家太太的她臊得老脸通红。她不禁一边在心底埋怨婆婆一点儿不顾及她的脸面,竟然在小辈儿面前就骂开了;一边又把三小姐恨上了。话说她年轻的时候都没被婆婆骂过,都几十岁的人了,却被这个死丫头连累。而且,这回出了这事儿,还不知道自己宝贝女儿的婚事会不会被影响。要是真得因为她影响了女儿的前程,她饶不了她。白氏只觉得越想越气,在心里骂完了三小姐,又骂她娘桂姨娘,最后就又怪上了二老爷,都是他那个老不修。相比二夫人白氏在那儿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大少爷就冷静多了。他就直直地站在那儿,听着徐老太太的各种数落,脸上表情纹丝未变,当然如果离得足够进的人,还是可以发现他紧抿的嘴角。徐老太太说了他半天,半点回音都没听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这个大孙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徐家的人,倒是像极了他那死鬼亲娘,尤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总像全天下都欠他的一样。可她刚要发火,又不知想起什么,有些发不下去。于是,挥挥手,撵他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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