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2 / 2)

“明天,你找个借口,带着夫人、小姐出去一段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先带走,避开京师。如果这边有事情,就不要再回来了。”裴陵磨好磨,就挑了一只没用过的上好毛笔,在墨里面蘸了蘸,对着端了饭食进来的裴勇道:“你留在京城守着我爹。如果我被皇上处置,就带着我爹离开……应该不会牵连到他们……我只是想上个书。”

上书?如果只是普通的上书,怎么还跟交待后事一样?裴勇、裴义对视一眼,都想问裴陵到底怎么了,但谁也不敢问。他们知道裴陵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是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如今,除了跟上苍祈求保佑,简直是别无它法了。

“好了,我不多说了。饭端出去吧。顺便……裴勇你顺便遣走一些仆佣。能走的就都弄走,先跟大家说放他们一段时间的假,多给些钱。其他卖了死契的,把他们弄到远处去收帐什么的,嘱咐他们机灵点,如果听到这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就不要回来了。”裴陵拿过来一个奏折,见裴勇、裴义两人面面相觑,反而笑了,“你们­干­嘛哭丧着脸,又没死人。快去办,六王爷明日就去上朝保人,说不准过几天你们就会见到左三知那个家伙跑这里来跟你们讨酒喝。”

“六王爷?他答应了保左三知?”两人听到裴陵这么说,心里有些惊喜,不明白裴陵怎么想起了去找六王爷,六王爷又如何答应了裴陵。

“是啊。所以,我交待你们这些,只是从谨慎出发。不会有事情的,你们看,我的人头不还好好长在脖子上嘛……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写奏折了。”裴陵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的话十分不吉利。他挥挥手,很疲惫地叹着气,把两人请了出去,自己则奋笔疾书起来。

写什么呢?写左三知是如何从一个军奴变成兵士又变成将官的?写左三知当年如何击退敌人,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变成仅次于刘时英的将领?写左三知平日善待兵士但严格治军?写左三知生­性­简朴,这些年下来依然身无长物,家徒四壁……

左三知如果不假意接受定边王的贿赂,就不会变成今日的惨状了。换言之,左三知为了皇上和边关,不惜自己受到误解。如此尽忠之人倘若无辜牵连进去,岂不让天下的官员寒心?

对,就这么写,写成这样好了。裴陵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开始颤抖了,他知道自己这奏折不仅仅是上书,还类似逼迫皇上。如果百官听了,恐怕会当场参奏他是大不敬。

但那有如何呢?那又如何!

裴陵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奋笔疾书。他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自己的官职甚至­性­命还会不会在,但只要还活着,就得把该做的事情做了,起码,不能让左三知在牢中等死。

­精­致的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奏折。裴陵怀揣着它,不知道自己这奏折算不算万言书。他写了一整夜,早朝前停了笔,用温水暖了下眼睛,让自己显得不太狼狈,才备轿去上朝。

等候早朝的官员们早就挤在宫门,他们谁也没留意裴陵的异样,而裴陵环顾四周,也意料中的没看到六王爷的身影。

果然,麻烦是谁也不愿沾的,越大官位的人,越明哲保身。裴陵笑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唯一的一点遗憾,就是不能亲口问问刘时英,问问他虽然自己这举动很蠢,但算不算还有点用。

进朝、叩拜,听每天都会念一遍的千篇一律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裴陵在百官的错愕中从队列中走出,把自己的奏折呈了上去。

诸位官员不知道裴陵在奏折上写了什么,他们只看到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面­色­发青起来,把奏折摔在龙案上,指着裴陵的鼻子问道:“你是在指责朕是个昏君吗?”

“臣不敢。”裴陵跪在孝皇面前,声音中听不到一丝恐惧。

“不敢?”孝皇冷笑,把奏折丢还给裴陵,“那你这里写的是何意?朕本来是治谋逆的大罪,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让臣下寒心的君王?怎么就误听了谗言,冤枉了好人?”

众位大臣一听孝皇这话,便明白裴陵所奏为何事,但他们很不理解裴陵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头,这分明是大家避而不及的事情啊。

“臣不敢。只是臣身为御使,有责任为天下百姓负责,有义务为皇上分忧,择良贤伴君,使皇上远离­奸­佞小人。在定边王此事中,左三知大人只是为了查出定边王的企图,才出了那些下策。但事后证明,如果没有左大人当初的虚以委蛇,定边王恐怕也不会这么早露出马脚。这样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如果还被参奏以致关押在大理寺审判,恐怕日后就没人敢替皇上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了。请皇上三思。”裴陵以头撞地,把额上碰出一片青肿。

“你的意思是朕的大理寺虚设,会冤枉忠臣?你不会不知道定边王已经承认了吧?”孝皇的声音放缓了些,但怒意更加明显。

“皇上,定边王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必死无疑,所以对他而言,皇上的忠臣死得越对越好,他没有损失,但皇上却没有了在边关的臂膀。请皇上三思,不要轻信定边王大诡计。”裴陵继续磕头,直到额上血糊糊一片。

“裴陵……我听说你从前在边关,和左三知就是旧识,对吧?”孝皇没有理会裴陵的话,倒是反问了一句。

“……臣……从前在边关,臣的确和左大人认识,左大人也原本是臣帐下的兵士,所以……所以臣相信自己很了解左大人的秉­性­,知道他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边关将士谁人不知道,左大人为官清廉,家里没有一件贵重的物品?”裴陵愣了愣,但很快把话接过去。他将自己有些发抖的手藏在朝服袖中,不希望孝皇看出自己的情绪。

“裴陵,你真让朕失望。最近有人参奏你和左三知私交甚笃,有可能也参与了谋反,朕还不信,没想到你今日上朝便将矛头指向朕,还逼朕。你自己看看!”孝皇叫过身旁的太监,把那太监手上盘子中的奏折挑出一份丢给裴陵。

裴陵膝行向前,拾起那奏折。打开,只见上面写了数行龙飞凤舞的字,说是他和左三知很早便相识,并暗中提拔过左三知,还联合刘时英把左三知从一个普通的兵士提拔至今天的位置。而定边王与左三知来往密切,他裴陵及刘时英也难逃­干­系……

“皇上,臣冤枉。”裴陵看完,大惊失­色­,没料到竟然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这样胡说八道,这样一来,不仅仅他保左三知的立场不稳,刘时英和他自己也都会摇摇欲坠了。

“你说自己冤枉?那左三知呢”孝皇冷冷追问。

“他……也冤枉!皇上,请皇上三思,体谅臣为国、为皇上的一片赤诚之心。只要皇上明察秋毫,辨别忠­奸­,不学桀纣之君的昏庸,臣虽死无憾。”裴陵合上那奏折,心里满是冰冷,他能听到身旁大臣的窃窃私语,他知道,不会有人出来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为左三知说话。

“事到如今,你不思悔改,反倒骂起朕来了!若不是……若不是此前你屡立功勋,朕恨不得立时将你推出午门……好、好、好。既然你标榜自己尽忠职守,那你就学学前朝那几个忠臣,去殿外的鼎前跪着吧。什么时候琢磨明白何谓忠臣再来请罪,退朝!”孝皇听到裴陵的那番话,气得拍着案几站了起来,他走了几步,就把太监手上的奏折都丢到裴陵的身上,发出让人恐怖的笑声,命令裴陵退出殿外。

前朝的忠臣?皇上是说那几个撞死的鼎上的老头子吗?自己还记得先皇的时候,那几个人眼见吏治腐败,就上书皇上,请求皇上谋治图新,还黎民百姓一个清静的天下。结果老迈的皇上根本不理会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便流着泪跪在殿前的鼎旁,以死劝诫,渴望皇上回心转意。事后皇上没说什么,草草打发了那几个人的尸骨,直至孝皇登基,才大举发丧,把那些人做为忠臣的表率来宣扬。

可今天,孝皇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他那句话的潜藏含义便是:你若不来请罪,便学着那几个人撞死在鼎前吧!

“天要亡你吗?”裴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孝皇那句能引发严重后果的话竟然不以为意。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帮自己替左三知说话,而皇上也没有丝毫宽容左三知的意图。如果是这样,应该是没有办法救他了吧。

裴陵笑了出来。他跪在殿前的鼎旁,顶着渐升渐高的日头,望着下朝们的官员远去。他能看到那些人交头接耳,也能看到那些人不时望向他,还面带笑容。当御使的这些年,他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沦落成这个样子,恐怕会让很多官员抚掌大笑吧。前些日子还因为压制了定边王的谋反而受到表彰,而如今,却离阶下囚只有一步之遥。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惶惶不可猜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浪尖上笑傲,又何时跌落于波谷底。从军学中的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到了名震边关的守将,又从边关的守将沦落成平头百姓,接着从布衣白丁变成为民请命的一方大员进而还升了御使……少年倜傥,一切风流就好像是昨天的梦,被狂风暴雨吹得七零八落。

“……左三知……”裴陵回忆往事,那些张狂和卑微都渐渐隐去,只有左三知的面孔浮了出来。两人之间的种种比任何画卷还清晰,一点点在他的眼前展现:左三知摆脱了兵士的纠缠,左三知在乱军中忍痛离去,左三知骑着马在乱军中穿梭,左三知额头上越来越多的疤痕,左三知微笑的嘴角,左三知有些倨傲的目光,左三知能刺痛人却让人不愿离去的话,左三知温热的手掌和亲吻,左三知的……

恨过他吗?

恨过,当然恨过!

可如今,那恨比什么都让人怀念。

裴陵微笑。他跪在地上,伸手去摸那大鼎。鼎上的纹路很美,昭示了皇家的威严,而某处灰褐­色­的痕迹则表明了在这个鼎旁,曾经发生过什么。

忠臣的血迹,所以被勒令保留,以警后人。

那如果是自己的血呢?是会让皇上醒悟还是会让皇上更加坚信他是正确的?

家中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毕竟,纵使自己再想­干­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救左三知,也不能过多地牵连那边。至于刑部大牢,自己都变成了这样,可想左三知的处境会多么的艰难。幸亏前夜见了一面,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了。

说到遗憾,或许还有一件,只是,那遗憾不能说,也说不出。

“我终于明白那夜你为何不回答我了……”裴陵站起来,拉整齐官服,又重新跪下。他对着身旁站立的太监道:“大人,请您禀报皇上,就说我裴陵虽死无怨,只求皇上不要误信谗言,辜负了忠臣的一腔热血。”

“裴大人,您……”那太监年纪也很大了,他当年亲眼见过几个老官员撞死在这鼎上,但没想到裴陵年纪尚轻,目光却如此决绝。

“人生一世,想要的东西多而得到的少。能得到一部分,我已经满足了。”裴陵想起历朝历代的名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尸身就躺在鼎前。

“救不了你,对不起啊……”裴陵微微一笑,眼底有泪,他合上双眼,向那大鼎撞去……

“左三知!”

额头已经挨上了那大鼎,但这瞬间,裴陵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左三知的名字。他听到这三个字,不由自主收了力道,把身子偏了偏。这一偏卸去了不少力道,也避开了致命处,让裴陵当场撞得头破血流,却没有了­性­命之忧。

左三知在哪里?

裴陵顾不得抹去头上的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想知道是不是左三知被放出来了。

“嘿,还真好使。如果不是我叫他的名字,估计大名鼎鼎的裴御使裴大人就要血溅当场了。”

裴陵没有看到左三知,却看到一个器宇轩昂的华服男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嘲讽自己。

“你们也是,他想撞你们就让他撞啊。一点道理都不懂,竟然也能在这里当差。”那人走到裴陵的身边搀起了满头鲜血的裴陵,又斥责着鼎旁的几个太监,把那几个人数落得头也不敢抬,只是唯唯诺诺地不停点头。

“六……六王爷。”裴陵反应过来,慌忙又跪下,磕了个响头恳求道:“六王爷,左大人是冤枉的,请六王爷明察,不要让皇上留下昏庸的千古骂名啊。”

“他留骂名就留了,你们名垂青史就可以了。”六王爷周慈政咧嘴笑着,替裴陵抹额头上的血,才正­色­道:“你做文官做到昏头了吗?你死了,难道他就能得救吗?你不知道不可轻易放弃的道理吗?何况你以死来要挟皇上,你让皇上如何想?岂不是更要严加处置你为之求情的人?”

“卑职……卑职愚昧。愧对皇上,愧对朋友。唯有一死以谢。只求六王爷为国着想,为百姓着想,救救左大人。他真的是冤枉的。他出身寒苦,有今天的一切很不容易。他为人虽然严肃些,但待人诚挚,不会徇私,也不曾枉法。他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满是伤痕,可算功勋累累。他是忠臣,不是谋逆的罪人啊。请六王爷救救他,六王爷,裴陵在这里恳求您……”裴陵说着说着,又要跪下。

“好了,别说了,我先去面见皇上。你先回府。把伤口处理一下,别让我救出左三知后,你却死掉,他再来个撞鼎。你们这些人­性­子太烈,过刚易折啊。”六王爷周慈政不让裴陵跪下,他拽住裴陵的胳膊,吩咐旁边的几个太监护送裴陵出宫门,自己则快步走向皇上的御书房。

裴陵边走边回头,他不知道六王爷有没有把握。他看得出六王爷虽然在笑,但眉宇间也是不肯定的样子。他不知道六王爷是不是只为了安慰自己才那样说,如果救得出还好,可万一救不出呢?想到这里,裴陵不愿意再走,他停下脚步想等着六王爷出来。几个太监看裴陵执拗,连忙劝说,好不容易把裴陵劝出了宫门,但裴陵却不肯再走了。那几人也只好陪着裴陵等待,希望六王爷能带来好消息,免得这位裴大人再次血溅宫门。

裴陵苦苦等待,六王爷周慈政心里也着急得很。他刚才跟裴陵那番话完全是想先阻止裴陵寻死,毕竟他没料到孝皇会把裴陵逼到这个份上,因为孝皇从前是很赏识裴陵的。

“二哥,你再不手下留情就真出人命了。”

六王爷越想越烦闷,他进了御书房,也顾不上让人通禀,大着嗓门就冲批改奏折的孝皇过去,跟很多年前两人年幼时一样叫着孝皇“二哥”。

“你很多年没这么叫过我了。”孝皇停下手中的笔,冲自己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微笑。他站起身来,挥手让旁边的太监给六王爷周慈政一张椅子,但周慈政看也不看,一脚踢飞了那椅子,走到他身边,眯起眼睛瞪着他。。

“气什么?裴陵的事情?拦下来没有?他还真寻死啊!看来他跟左三知的关系还真不一般,我探得的情报果然没错。”孝皇拉过六王爷的手,看着那袖口的血,笑了笑。

“我也派人打探了。他们关系是很好,但左三知谋反的事情还真就没有。都是定边王那老家伙信口雌黄。他这次反你没成功,便琢磨着毁你的一员大将。 我还查了,那个赵尚书很不是东西,他跟左三知有愁。所以他也是借刀杀人。”周慈政走到书案旁,指指上面的奏折道:“二哥,难道你真要听那小人之言?”

“慈政,你今天还像我那个弟弟。自从我继位后,你就小心翼翼,怕我像是对付其他几个兄弟那样对付你,可你知道,我们和他们不同。从小我们就是最亲近的,这个世间,你、我、母后,是最亲近的。我很高兴你今天终于恢复了从前的脾气。”孝皇拍拍六王爷的肩膀,挥了挥手,斥退了周围的太监。

“二哥,我今天不是跟你说那些……皇上,请告诉臣,这事情您要怎么处置?”周慈政咬咬牙,把称呼又改了回去。

“呵呵,你看到这两摞奏折了没有?”孝皇指了指书案旁的两摞奏折,其中一摞高高的,另一摞很少。

“都什么?”周慈政平复了下心情,问孝皇道。

“这摞,是上奏折要求严惩定边王的,其中包括严惩左三知、严惩刘时英、严惩裴陵等人的,说他们结党营私。其中,有提出自己观点的,但大多数是人云亦云。”孝皇指完那高高的一摞,又指着少的一摞道:“这摞,都是为左三知他们求情的,说他不会谋反。里面甚至还有很多激烈的言论,但可见这些人是毫无私心,全是从大局出发,当然……裴陵那张例外。”

“二皇兄,你早这么明白,我何苦从王府一路奔来,累得要死要活,还差点被裴陵给吓死。那家伙竟然要死谏!他可不是贪图名声的人,可他竟然要死谏……昨天我在家里,结果听管家说李振中和裴陵要见我。我便躲了起来,让别人去见他们,结果从裴陵那里接到了封信。我此前已经找人察访了此事,看过那封信,更确定左三知完全无辜。”六王爷翻翻那些折子,对其中的一些嗤之以鼻。

“你早就调查了?你是怕我处理错误,招来骂名?”孝皇笑笑,“还得说是自家兄弟,裴陵他虽然冠冕堂皇地说为了我好,可他心里想得却不是那回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刘时英一直在边关,威望挺高,所以很多人都觊觎他的位置和势力。我不过是借左三知的事情来敲山震虎,给他一些警告,免得他做出什么让我失望的事情。至于左三知,他立得功劳太大,如果我一直升迁他,也很容易把他抬到过高的位置,这样,他即使自己开始没有娇纵之心,日后也难免滋生。这次借机压制他一下,也好让他更加谨慎一些,我提携他起来也放心。”

“二哥,你这样做是走险棋。你知道刘时英无家无口,如果你把裴陵、左三知逼死了,你当心他挥师南下归京,为他们报仇。”六王爷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转眼珠子道:“你当初把那个讨厌他的家伙弄边关去是不是就用来防他的?”

“当然。我坐在这里,需要考虑、顾及的很多。但是刘时英不会反叛我的。他给我来的奏折上语气很谦恭,也没有像裴陵那样长篇大论,但很含蓄地解除了我的顾虑。我想他知道我这么做的大部分意图是立威而已……刘时英要比这两个人聪明多了。”孝皇嗤笑,看了看那些参奏左三知的奏章,“而且我让裴陵出去跪在鼎前后也怕他死谏,所以才派人把你叫来。你看,你来的不是正好。这样,反正裴陵现在对你满怀期待,我再送个人情给你,让他对你感激涕零。我写个诏书,你等下就去大理寺接手这个案子,把左三知弄出来,免得他被大理寺那些人弄死,我当年管过大理寺,知道那里面的黑暗门道。将来,我可还要靠着他给我带兵打仗呢。”

“二哥,你……”你太狠毒了。

六王爷及时咽回了后半句话。他看着孝皇奋笔疾书地草拟诏书,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白担的。想想刚才裴陵脸上绝望的模样,他真不知道裴陵看到左三知平安无事会不会欣喜若狂。不过……

不过裴陵刚才某句话很有意思,值得琢磨。六王爷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裴陵刚才说:左三知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满是伤痕。

身上满是伤痕……身上……满是……哈哈。

“你笑什么?”孝皇写到一半,听到六王爷傻乎乎地乐了起来,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二哥,你快点写诏书吧。哈哈。”

尾声

从京城到边关。绵延的官道修得整齐。

一队兵士顶着烈日往前走着,他们交头接耳地聊着,还不时回头,看向队伍最后骑在两匹马上的大人。

“看什么,快走吧。咱们先去驿站。左大人伤病未愈,要慢慢走。”裴勇、裴义呼喝着,催促着那些兵士。兵士们不敢再多言,忙加快脚步,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把最后的两匹马和马上的大人甩得看不见了。

那两匹马一匹是枣红­色­的,上面坐的是左三知。另一匹是黑亮的上好军马,上面坐的是裴陵。他们身着便衣,看不出官阶品秩。

“这么慢,天黑前都无法赶到驿站。”裴陵目视前方,闷声说道。

“我重伤未愈。”左三知也目视前方,没有看裴陵。

“胡说八道,不是已经好了吗?”裴陵想到某日。那天,他找左三知去喝酒,趁左三知喝了很多便把左三知压倒在床铺上,可左三知很灵活地就摆脱了他的桎梏。

“我愿意的时候就好了,不愿意的时候就没好。”左三知抬手摸了摸裴陵胯下的那匹马,笑着道:“摸着感觉真好。”

“不要乱碰我的马。你现在官位不比我高,不可能仗势欺人了!哼哼,你这次好啊,抓个定边王,还把自己的官职弄小了,恭喜……他娘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裴陵没想到自己会被贬到边关附近城池,他看左三知被六王爷降职,还以为自己也会被降为县令打发到江南去呢。

“同喜。”左三知点头。他这次被六王爷审定是办事不利,降了两级,但还是回边关效命。可他也没想到,裴陵也被贬到边关去了……

“你笑什么?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裴陵见左三知无故微笑,心里很不痛快。

“没什么,我不过是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传闻。”左三知淡然道。

“什么传闻?”裴陵追问,心说自己最近并没有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传闻啊。

“传闻说,京城有一位很有名的御使大人,那大人平素以冷静、谨慎著称。然后,某日,那位大人竟然学着某些传说中的忠臣良将,对皇上来了个死谏。还差点命丧九泉。”左三知说着说着,伸手去摸裴陵额头上的疤痕,见那疤痕还泛着白,变成一小块丑陋的形状。

“你……身为人臣,理应有为皇上而死的觉悟。”裴陵挥开左三知的手,又抽了一鞭子过去。

“啊。”左三知被打到胸前。他一皱眉,捂住那里便弯下身去。

“肋骨还没好?”裴陵见状,心里一紧,忙提马靠近左三知,伸手去摸左三知的胸口。

“好了。”左三知见裴陵的手过来,便紧紧握住,任凭裴陵如何挣扎都不松开。

“堂堂一个将领,怎么学得如此无耻之举?”裴陵涨红了脸,看看左右无人,面上才稍微放晴。

“是啊,堂堂一个朝廷大员,却趁约人喝酒时候把别人灌醉,还上下其手。”左三知跳下马,借力也将裴陵拽下马来。他走到一处树荫中,靠着树­干­坐了下去,并将裴陵也拽着坐在自己的身边。

“……那天分明我什么也没有做成。”裴陵扭过头去不再看左三知,他用另一只手拽了把草喂枣红马。

“我承认是我做了可以吧。”左三知又摸了摸裴陵的额头,问道:“很疼吧?不过男人多道伤疤也好,更有男子气概。”

“说得好听,是我疼又不是你疼。”

“我怎么不疼?”

“……也还好,没那么疼……”

“我当然不疼!”

“你……”

“这里不疼。”左三知指指额头。

“那别的地方呢?”

“你管别处做什么?”左三知站起身来,“上次酒钱是我付的,所以下次你付。我们快赶路吧。不然天黑前走不到驿站了。”

“要休息的是你,要赶路的也是你,你这人这么这么讨厌?”裴陵皱眉。

“无所谓,反正纵使我再讨人厌,也还有人为我死谏。”左三知大笑,不去看裴陵发青的脸。

“你要不是朝廷命官我就杀了你。”裴陵的脸从青变黑。

“在何处?”左三知上马,给了马一鞭子,大声喊道:“如果是本官的卧榻上,本官求之不得。”

“左三知!我杀了你!”裴陵大吼,也给了马一鞭子,冲左三知追了过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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