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子(2)(1 / 1)

寡居的一年 约翰 748 字 2022-02-27

有时,爱迪睡着时的表情跟汤姆斯或提摩西一模一样,玛丽昂会把他叫醒,把还睡眼蒙眬的他领到那张照片前面——只是为了让他知道,那一刹那他在她眼里呈现的模样。谁说得清楚让人忆起心爱的人儿的那种表情呢?谁能预知怎样的蹙眉、微笑、垂落的一缕头发,会电光石火地从过去带来不容争议的讯号?谁算得出在爱的刹那和死的记忆中最具威力的联想,究竟有多大力量?

玛丽昂克制不住自己。她为爱迪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忆起从前为汤姆斯和提摩西做过的一切。她也悉心提供在她想来,她儿子未能享受到的乐趣。不论为时多么短暂,爱迪使她死去的儿子重返人间。

虽然玛丽昂不在乎泰德是否知道她跟爱迪的私情,但泰德不发一言,却令她很困惑,因为他必然是知道的。他照样善待爱迪,近来泰德花在爱迪身上的时间还格外多。

泰德带着一大叠散张的画作,要爱迪开车送他去纽约。他们开玛丽昂的宾士车走这一百英里路。泰德指挥爱迪开到他的画廊,不知是位于汤普森街上靠近布龙街口,还是在布龙街上靠近汤普森街口——爱迪记不得了。交了画,泰德带爱迪去一个他从前带汤姆斯和提摩西去过的地方吃午餐,泰德说他的两个儿子都很喜欢那儿,爱迪也喜欢那儿。但是回萨加波纳克的路上,泰德告诉爱迪,很感谢他做玛丽昂的好朋友,过去她那么不快乐,能看见她再展笑颜真好,爱迪感到非常不安。

“他真的那么说?”玛丽昂问爱迪。

“一字不差。”爱迪如实报告。

“真奇怪,”玛丽昂说,“我还以为他会说些尖酸刻薄的话。”爱迪一点也不觉得泰德的话里有尖酸刻薄的意味。泰德曾经有一次提到爱迪的体力状况,但爱迪也听不出他有任何警告他不宜跟玛丽昂日以继夜、旦旦而伐之的暗示。

泰德在工作室的电话机旁贴了一张表,列出五六个姓名和电话,都是他的回力球球友,玛丽昂告诉爱迪,这些人是泰德仅有的男­性­朋友。一天下午,一位球伴取消了比赛,泰德邀爱迪去打球。稍早爱迪曾透露自己刚开始涉猎回力球,不过他也对泰德坦言,他的程度连入门都谈不上。

柯尔家旁边的谷仓重新装修过,可停两辆车的车库上方有个阁楼,根据泰德自拟的规格,盖了一座几乎合标准的回力球场。泰德说,市政法规不准他加高谷仓的屋顶,所以球场屋顶不够高,面海的老虎窗也导致一面墙形状不规则,运球的面积比对手边的墙面少了一大截。结果这奇形怪状的球场就让泰德占了地主的优势。

事实上,所谓限制泰德加高屋顶的市政法规根本不存在,他不过是为了省钱,而且这量身定做的球场颇让他自得其乐。在本地回力球玩家中,泰德在自家谷仓里可说是所向无敌,这儿通风不良,夏季热得要命,冬天因为没有暖气,奇寒难耐,球跟石头一样弹不起来。

比赛之先,泰德警告爱迪球场有很多与众不同之处,但对只打过一次回力球的爱迪而言,谷仓的难度跟任何其他球场并无二致。泰德扼守球场中央的T形中心点,只消挪动半步就能掌控全局,爱迪满场跑,跑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一分都没拿到,泰德却脸不红气不喘。

“爱迪,看来今晚你会睡得很好。”打完五局后,泰德说,“搞不好你本来就缺乏睡眠。”泰德用球拍轻打一下他的ρi股。这话也许可算是“尖酸刻薄”,玛丽昂听了爱迪的报告,却也不知道该对丈夫的言行做何解释。

对玛丽昂而言更迫切的问题是露丝。一九五八年夏,四岁的露丝睡眠习惯变得很古怪。有时她睡得很熟,早晨醒来时仍保持入睡时的姿势。但有些晚上,她不断翻身,转了九十度弯,横滚到小床边上,把脚夹在护栏里抽不出来,这样她就会醒来,哭着求救。更糟的是,有时她受困的脚会变成噩梦的一部分。醒来时,她会以为有怪物在攻击她,抓牢她不放。这种情形下,不仅得救她脱离护栏,还得抱她到主卧室去,她会在父母的床上哭着睡去——不论是跟玛丽昂还是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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