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市长征求我的意见,要把蒋冠群提为市长助理。我当然同意,周小云替蒋冠群请客可能也是想跟我走得近一点,”他停了一会儿,说:“你跟周小云和蒋冠群关系都不错,这两个人怎么样你跟我说说。”ニ杖缢担骸拔腋周小云认识早一些,跟蒋冠群是因为那块地才有交道的,都是经济利益的关系而已。”ァ熬济利益?”ァ暗比唬”苏如说:“这个过程你反正清楚。没有经济利益,我跟他们连认识的可能性都没有。不过蒋冠群这个人你要少跟他打点交道。”ァ霸趺茨兀俊豹ニ杖缬言又止,她本来想把新世界出售背后的情况说说,但她不愿因此破坏这种气氛。ァ笆欣锏那榭銎涫低Ω丛拥摹!碧葡嬗说:“这段时间省里在市里考察干部,组织部长找我谈话时也问了我对几个干部的看法,书记马上要退了,市长估计可能要接上去,这次到香港市长也跟我透露了这个信息。但是市长由谁来接现在还拿不准。詹同和常务副市长都有可能,詹同和常务副市长之间不和我已经看出来了,但我不知道,哪些人跟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下次你跟周小云他们接触时留心一下。这段时间詹同副书记和常务副市长都对我特别热情,他们都在摸我的态度。”ニ杖绲懔艘幌峦贰*ヌ葡嬗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说:“这次招商引资,河西开发作为一个重点,也吸引了一些港商来洽谈投资。有些是我们的项目等着人家来投资,有一些是人家带项目过来落地的。这次市里虽然签了十几个项目,总金额也有十二个亿人民币左右,但那都是意向性的,能落下十分之一就不错了,我粗略地看了以前一两年市里的情况,做得越来越假,有两个区,居然是自己找人扮港商签约。”ァ八们为什么要这么做?”ァ笆±锔市里下指标,市里给区里下指标,区里为了完成指标只能这样。”
大约在元旦过后的几天,苏如曾经给我来过一次电话,希望我能帮她找一位比较权威知名一点的律师,她有些法律上的问题想咨询一下。她在电话里说:“你的《真相》栏目常有些法律专家来评说案例,所以我就找你了。”我当时正在广场旁边的书店拍一组现场镜头,现场人很多,很闹,她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我跟她说晚上和她联系,她说:“那好吧。”ピ诖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却像两颗扔进草丛里的鹅卵石,淹没在荒芜的岁月里。我也知道我和她之间情缘已尽,我虽像她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不露声色的好色男人,迷恋过她的身体,即使现在,每一次想到某些特定的时候她的样子,心里就会翻江倒海,但我并不是那种被情yu所奴役的人。这点可能会让一些另类的男人或女人所鄙薄。在他们看来男人和女人在身体方面是界线分明的施虐者和受虐者,无论是多么孤傲或者看上去神圣不可侵犯的女性。当她只要对一个男人没有心生厌恶时,你就有机会,走进她身体和心灵的深处。何况,我和苏如之间已经有过值得回忆的时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在此之后却一直没有跟她联系过。从心身疲惫的工作室回到新搬的电视台宿舍那空荡荡的房子里,我有时会因为某个美容产品的广告片有类似苏如的身影,或看一些影片中煽情的男欢女爱场面时,想起这个像一杯陈年葡萄酒一样让我醉倒在心灵一隅的女人。我几次拿起电话却没有勇气按下数字键。我知道这个与我生活过一段时日的女人,她貌似单纯,但心里却有一道永远锁着的门。直到今天,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她那么匆忙地与我走向同一间小屋,是因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有一层我无从知晓的原因。现在想来,当时我在她的身后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至今也是面目不清。她在逃避那个人还是在逃避自己,让自己生活在别处呢?不过,不管怎样,我都在内心感激着这个女人。是她让我对女人对情感有了更多的认识和体察,让我隔着一扇门倾听世界。
新华书店门口的现场只是一些血迹和一群围观者变形的目击记忆。这是一个小偷偷钱包的寻常事件,一个姑娘一路被小偷跟踪着,然后在新华书店门口被小偷下手。严格地说来,这是一次从偷到劫的过程,那个二十多岁的胖乎乎名叫江鸿的中学数学老师,在发现被偷之后甩手打了小偷一个耳光,小偷扯下她的皮包拔腿就跑,数学教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死死地抓住他想夺回自己的皮包。他们就在新华书店门口搏斗起来,像一场精彩的演出。所有的路人都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助那个扯着自己皮包被歹徒又踢又打的姑娘。最后,歹徒掏出一把腰刀砍伤了她的胳膊后,一路狂奔而去。所幸的是巡警已经赶来,把歹徒抓住以后,把皮包还给了数学老师,令人吃惊的是那竟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皮包,里面除了一双丝袜和一叠餐巾纸之外,别无他物。随后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一个新来的新闻实习生举着话筒问她,既然是一个空皮包,你这样做值得吗?这位数学老师说:“是我的东西我就要守护它,哪怕是空的。”ビ捎谖薹ㄔ傧植斗的场面,除了对数学老师最后这句话有点感觉外,我觉得这个片子索然无味。但是,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站在悬崖上的《真相》栏目,有了一种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态势了。我和栏目组那一群豪情万丈的兄弟们,已变得像一群吝啬的老太太,从某一天起开始,细心地捡拾着大餐之后余落在餐桌上的饭粒和菜屑,然后抹进嘴细嚼慢咽。在安排了那个被勇斗歹徒的英雄壮举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女大学生编片之后,我拨通了苏如的电话。ァ巴砩峡赡懿恍校”苏如说,“你现在有空吧?现在我就过去,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律师。”ノ乙槐叻着名片一边说:“那你来吧!”ズ芸欤苏如就过来了。我告诉她已经跟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况律师打过电话了,他正在等着我们,然后我就坐她的车到司法厅去了。ァ拔遗龅揭坏懵榉呈铝恕!彼杖缢怠K的手搁在深黑色的皮质方向盘上显出触目的亮丽,“闻小勇在敲诈我。”ト缓螅她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フ飧鋈吮淮言为一个黑社会组织的老大,我开始为苏如担心起来。ァ拔也换岣他一分钱的。”苏如淡淡地说。タ雎墒κ且桓銎度不凡的人,有一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他在听了苏如大致的介绍后说:“你跟他签了约吗?”ァ罢夥莺贤是在后来补签的。签约的实际时间是在买地之后。但是,当时为了让他相信,我对他的承诺,是我提出来让他把时间提前的。”タ雎墒λ担骸罢飧銮榭霰冉下榉场D阆衷谟置挥兄ぞ葜っ髂侨百万的买地款不是从新世界拿出去。如果他起诉的话,这对你是不利的。”ァ八现在没有起诉。”苏如说。タ雎墒λ担骸叭绻起诉,需要我做你的律师的话,我会努力帮你打好这场官司的。”然后,他就开始向我们介绍他作为辩护律师为几个轰动一时的案子所作的辩护情况,以及后来的判决结果。ァ靶恍唬∪绻他起诉了我当然要请律师的。”她说,“哦,你的咨询需要付费吧?”
况律师看了一下我,说:“我们这么熟悉就算了。”ゴ勇墒λ出来,苏如显得有些忧虑。她说:“我有些奇怪,从他第一次向我索要百分之十,到现在几个月了,他不但没有起诉,甚至连一个电话来催要的事都没有发生过。”コ敌惺辉诨氐缡犹那段开阔的五车道的城市马路上,虽然外面车流如瀑,但我却惊异于这种车能创造一个封闭的甚至是幽静的空间。ニ一路沉默着把我送到宿舍的楼下。ァ吧先タ纯窗桑蔽彝蝗蛔プ∷的手,一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像快速生长的长春藤从手臂爬上来蔓延全身,紧紧地攫住了我。ァ岸圆黄穑我得走了。”她说。ニ杖缱过头来,用一种非常柔和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她把放在方向盘上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搂住我的肩,身体往副座边靠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我感觉到了她抹着浅浅口红的温热的双唇像古代流放犯人用烙铁在脸上烙金印一样,我甚至听见了青烟袅袅的吱吱声。ツ且灰梗我约了陈浩到一个叫温莎堡的酒吧里喝到即将天明。我和陈浩都烂醉如泥,被琴像挑一担烂菜一样架回家。
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元旦前后开始下的细雨连绵不断有半个月之久。整个城市像一盘放着太久已经长霉的菜肴一样,散发出一种伤情的气息。从那一次在苏如那儿有过两天足不出户的时间之后,以后的日子,唐湘育从来没有在那里呆过一个完整的夜晚。即使是星期天也是这样,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到市政府后面的宿舍区那栋陈设简单的房子里去。他说:“我每天必须从那里走几分钟去上班。不可想象某一天我匆匆忙忙地从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打车到市政府门口然后再急急忙忙地进办公室的情景。”苏如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ゴ航诘钠息已经扑面而来了。大专院校已经开始放假了。正是江南大学放假后的第二天,唐湘育突然在中午打电话给苏如说下午不上班想见她。那时候,苏如在于艳梅的家里和几个女人打麻将。接到唐湘育的电话后,把牌一推就起身了。于艳梅说:“打完这局走都不可以吗?我都要糊了。”然后看着苏如的背影说,她已经中邪了。苏如赶到家里时,唐湘育已经在床上等她了。接下去就是一番男欢女爱。フ馐保他的手机响了,跟苏如的手机声音不一样,唐湘育的手机铃声选择的是普通的铃声。因为靠得太近里面的声音苏如听得很清楚。ァ疤剖谐ぃ詹副书记和闵副市长都在找你。”一个男声说。ァ班蓿我在医院打点滴。发烧比较厉害,下午过不去,我已经跟办公厅说过了。”ァ笆锹穑磕俏夜来看看你吧!你在哪家医院?”ァ安挥昧耍结束后我会回去的。你把省里的同志接待好就行了。”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想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机拿过来,然后关了。ニ杖缢担骸敖掖┝税桑』顾迪胛遥是在逃避什么人吧?”ヌ葡嬗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下午省委组织部第二次来听考察蒋冠群的意见,我不想夹在中间。”“难道你就不能发表意见吗?”ァ岸裕这次不能,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唐湘育往下躺了一点,把苏如的脸捧过来吻了一下。ニ杖绶呀獾乜醋潘。ヌ葡嬗说:“蒋冠群这个人用心很深。他一方面在博取常务副市长的好感,另一方面又跟詹副书记暗渡陈仓。而且关系越来越密切。这次詹同找我就是希望我在组织部同志面前对他评价高点。而常务副市长对蒋提副市长明确表示不同意,鲁市长的态度也不明确,所以我不能表态。”ニ杖缫蛭那块地的原因,当然清楚蒋冠群和常务副市长关系不错,至少在市长办公会上是支持他的。她不明白怎么这么快关系就僵到这一步。ァ澳阕龉僮龀銮厦爬戳耍怪不得升得这么快呢!说吧,还有什么秘密?”ヌ葡嬗把手伸到她脖子下面让她枕着,然后贴着她的脸,暧昧地说:“真要知道?”ァ罢嬉知道!”ヌ葡嬗笑了一下:“说过了可不能传给别的男人。”ァ澳闼德铮彼杖缭诒蛔永锎蛄艘幌滤。ヌ葡嬗齋e情兮兮地说:“秘密嘛,就像开始那样,先有了一种情境,然后就进去,进去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长驱直入,另一种情境是不知不觉地进入,然后关键时候你得竭尽全力,这样才能到达Gao潮。”ニ杖缡咕⒌嘏∽潘的腿,说:“那你就是一个政治流氓了。”ヌ葡嬗说:“那我就流氓一回吧。”说完又翻到她的身上。ヌ旌诘氖焙颍他们套了一件睡衣起床,唐湘育在厨房里做饭,苏如在另一间屋子里用一个蒸气机做脸部美容。等她把美容做好的时候,唐湘育的饭菜已经端到桌上来了。ヌ葡嬗望着苏如刚做过的红嫩的脸说:“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去为一个女人死,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引发一场战争。”ニ杖缢担骸案多的时候,女人是祭品、牺牲品,是男人手中的一张牌。不是吗?像西施貂婵这样的人。”ヌ葡嬗说:“你不会是她们,恰恰相反,在东方大市场和黄沙洲问题上我们一群男人都是你手中的一张牌。”ニ杖缧α艘幌拢骸澳悴皇牵豹ヌ葡嬗一边喝着酒一边说:“对啦,听说你以前的新世界是卖给了詹同的公子和蒋冠群的弟弟是吗?”ニ杖缢担骸八有钱当然谁买了。”ァ笆前肼虬胨偷陌桑俊碧葡嬗问。ニ杖缬淘チ艘幌拢是不是把事情告诉他,她实在不愿意想起闻小勇这个人。唐湘育已经第二次提到这件事情了。ヌ葡嬗说:“市里的情况很复杂,有些情况你让我了解一下,也许可以避免无意中走入禁区。”苏如说:“蒋小含那个茶座是我送给他的。我还打了一张一百万的收条给他。至于詹宏伟那块价格是很低,但我实在是不想再做了,所以如果他们都不要,有人再低一点我也会卖出手。”ヌ葡嬗哦了一下。ズ罄此杖缇退档搅宋判∮拢她没有把闻小勇向她索要三百五十万的事说出来,她只是说,这个人为什么市里没有采取措施。ヌ葡嬗说:“我刚来的时候,有一次市公安局一名叫朱刚的副局长提过,不过很快就被否决了。现在要动更难了。”他替苏如夹了一块烧得很好的红烧肉。说:“现在有人到处告状,也有到省里告鲁市长的状的。”
吃过饭以后,唐湘育说:“我得早点回去。明天上午要到县里去,有几个材料需要熟悉一下。”然后就穿上大衣出门去了。チ俪雒牛唐湘育在穿鞋时,苏如从背后抱住他显得有点依依不舍,她说:“你总是让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多孤独。”ヌ葡嬗亲了一下她的脸就出门去了。ニ一直到校门口,上了一辆红色的富康出租车,对司机说:“到省委。”这是一个定点司机,拉过他几次了,每次都是到市委,所以他以为他说错了。唐湘育面无表情地说:“省委。”
琴在新年之前的几天,突然来找我。那是一个冬日里艳阳高照的日子。整个城市沉浸在节日即将来临的欢乐与幸福的气氛当中,琴坐在电视台大门前那块大草坪靠近围墙的一个大理石凳上。阳光像一群小鸟一样在她身边的枯草丛中闪烁着,她神情凄凉地对我说:“陈浩快要崩溃了,你想办法吧!他昨天又在影楼跟人家打架,把人家设备也砸了。”我问琴是怎么回事,琴断断续续地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跟我说了。プ源庸司被砸之后,陈浩便无心再做什么,只有琴艰难地维系着公司与以前一些客户的关系。生命制药厂的广告倒是还在做,那个马总有一次还约琴出去喝茶,琴去了。刚坐下来不久,冼小君的电话就追到了,马总在电话里和她争执了几句以后,还是心有不甘地走了,并说下一次吧!琴把他送走后,结了账回到家里,陈浩正躺在黑暗中的床上瞪着一双支离破碎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琴说:“怎么不开灯呢?”说着顺手就把灯给开了。陈浩凶巴巴地说:“你把灯关了。”琴迟疑了一下就把灯关了,然后坐到他的身边。黑暗中的陈浩像一艘正在慢慢下沉的独木舟,周身散发着一种被水挤压的声息。琴说:“马总说,户外有些广告也可以委托我们来做。”陈浩说:“你刚才是跟他在床上谈好的吧!”琴气得眼泪叭叭地往下掉,说:“你要我这么做是吧!”陈浩突然一脚把她踢倒在床下,“你去呀!你滚!”从那以后陈浩就经常打她,还把家里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ァ八可能患病了。”琴说,她对陈浩来自于母系家族的精神病史已有所闻了。她估计潜伏在陈浩体内的某种神秘物质已经在开始发生效力了。デ偎担骸笆樯纤嫡庵植≈⒌奶氐憔褪羌具攻击性。我能忍受的。可是,他现在开始在外面打人了。”琴所说的外面是指那个婚纱摄影楼,这个楼的老板以前就和陈浩包括我很熟悉。陈浩无心公司业务的日子,影楼老板就请他去摄影和录像。デ偎担骸熬鸵坏阈∈隆R欢孕氯伺幕外婚纱照,为了一个镜头,陈浩非要等到太阳出来,日影移到相应位置才拍摄,老板说你这样拍我喝西北风去。他们就打起来了。”ノ蚁氤潞朴Ω妹挥凶呦虮览#他内心对美和意境的追求依然像太阳一样照临着他荒凉的心境。于是我对琴说,明天我陪他一块出去转转,影楼的事我会跟他们说一说算了,下次做广告的时候给他们松点口子就补回去了。デ俑屑さ赝着我说:“谢谢!”ノ宜担骸澳闳套诺愫煤谜展怂吧!”ァ拔一岬摹!鼻俚愕阃罚然后站起来和我告别,她低垂着眼站着,脸上有一两处青紫像我不久前刚采访过的某位正在闹离婚的歌星那样。サ诙天,快近下午的时候,我到他们的住所去接陈浩,琴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陈浩说:“你整天跟着我干什么,我是你的犯人怎么的。”琴说:“那我就不去吧!”然后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我们离开。车开出很远我在后视镜里还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コ潞扑瞪夏亩去。ノ宜担骸安赜裆缴嫌邢鹿雪的影子,我们去看看。”ピ诹衫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上,水系的分布使广大的平原变成一树的绿影婆娑。但是,藏玉山在这片由支流形成的平原上是个另类。它突兀地隆起在这个城市的边沿,与一河之隔的城市比赛似地兴衰着。据后来学者们的考证,藏玉山原本叫葬玉山。据说是春秋时代楚人宋玉死后居住的地方。然而,这座山上并没有宋玉的墓|茓,或者后人为此修建的一些庙宇也没有,宋玉是个值得争论的人物,并为很多文人所不齿,自然没有把他供奉的道理。但是,整座山上关于宋玉乃至春秋时代的半点遗迹也没有却让人十分意外。并由此怀疑那个考证的真实性。这一点也说明这个城市的人相当朴拙,不像一些城市把一个知府(相当于地委书记职务的人)在家乡的一座豪宅作为园林景点供全世界人民参观,合影留念,并作为旅游事业发展。某一年的某一天,我们一行参观这座豪宅看到纪念馆内介绍说建这座宅子总共耗费三百万两银子时,感叹地说:“知府贪污了多少公款啊!那时候有检察机关的话应该是要查处并公开曝光的。”而这个城市的居民却没有发展旅游事业的经验,依宋玉的知名度,随便在一块石头上刻一句话,或在某一处泉水旁写上玉泉什么的也应该可以成为旅游景点的。一个贪官的赃物成了园林式的风景名胜,一块普通石头,一汪清泉当然可以成为一处文化景观。ノ颐前殉悼往藏玉山的过程中,陈浩坐在前座一直不说话,他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前方。我几次提起我们在台里曾一起做选题的话题希望能在回忆的温馨里冰释一点他内心的郁结,但陈浩并不理会。车子很快就到了山顶上。那里有一个乡镇上开发的度假村。因为来的人很少所以那几栋漂亮的小楼几乎被荒草淹没了。我们选择了一个类似天池的一块小水塘,在旁边一个石凳上坐下来,陈浩递给我一只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只说:“政府那个姓唐的市长管不管旅游?如果管,说明他的品味也不高,为什么能让这里变得如此荒凉。”ノ蚁氤潞贫运杖缬胩葡嬗的关系比我了解得更多。我不明白他和苏如之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情感经历,却能让一朵苍白的爱情之花在他心里开得如此持久而绚烂。照我的了解,以及后来琴的叙说,大约在很久以前,可能是我和苏如开始同居之前的某段时间,陈浩和苏如有大约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同时在这个城市失踪,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那么,应该是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发生的事情使陈浩彻底地把那个少女浇铸在心中,从此风雨不蚀。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陈浩的忧郁是不是来源于此呢?
我准备在这个远离我们生活的城市的地方彻底地和陈浩谈谈苏如。但出乎我的意料,当我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陈浩说:“我们没有必要来讨论她。”ニ说:“我倒是想谈一下你的节目。你认为你的节目有意义吗?”ァ傲私馐虑檎嫦啵让这个社会变得透明一些有什么不好。”ァ罢飧隼改靠煊幸荒炅税桑豹ァ坝幸荒臧肓耍共播出快一百五十期了。反响一直不错。”ァ昂摺!背潞评湫α艘簧,说:“一百五十期节目里有几次是接近真相的内容?”ァ按蠖嗍应该是这样的,电视最大的优势就是画面的真实性,使它无法掩饰真相。”ァ肮哈,”陈浩痴狂地笑,“正是因为画面才掩盖了真相。一切做给人看的东西离真相相距遥远。真相在画面之外。”コ潞普驹谏蕉サ囊豢榭盏厣稀I椒缌葙,他长发飘飘像金庸小说里的一个剑客。他说:“比如这座山,你相信就是宋玉的葬身之地吗?尤其是那个宋玉,由此我想到史书上那段关于屈原自沉的历史。”他说——种种迹象表明屈原完全是死于一次空前绝后的大谋杀。他的诗歌,特别是所谓自沉前的《怀沙》、《惜往日》的绝笔,曾经被怀王信任到对内与怀王议国事,对外可以代替怀王接待诸候的左徒,难道真是听了几句谵言怀王就把他放逐?后世的端午节的风俗里本来就隐喻着谋杀现场。点点滴滴的野史里面我们看见了屈原之死的潜在危机最早源于他与南后的通奸。被人发现后楚怀王才一怒之下将他流放,以后由于政治需要虽然一度启用过他,但是有人指出而后成为顷襄王的太子疑为他与南后通奸的产物。怀王死后,顷襄王曾经四处打听并寻找屈原。于是,有人害怕了,这个人大概就是顷襄王的弟弟子兰——屈原的宿敌。这样,一场周密的谋杀就开始了。子兰派出的大批杀手蜂涌而来,而此时,屈原已经得了消息,这个消息大概与顷襄王——也就是他的儿子准备启用他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于是,屈原在狂喜之后便开始逃命。然而来不及了,子兰的杀手赶到了,屈原便只有驾着一艘小船逆流而上逃奔,而大批的杀手也跳上了舟楫。端午节隐喻的谋杀现场出现了,在山与山之间湍急的江流之上,前面是狂奔的屈原,后面是追杀的飞舟,终于屈原被追上了。他们把屈原装进了兽皮缝成的口袋里,用绳索一圈一圈扎紧,屈原就成了一只粽子模样,然后被丢进了河里,这一切,都被躲在河岸边的百姓看见了。然而他们慑于子兰的淫威无法言表,于是选择了隐喻的方式,赛龙船,抛粽子,而且就在五月初五的那天,把一桩谋杀案告诉后人。ヒ残恚我更愿意相信这才是真相。ノ宜担骸俺潞疲我们回去吧!其实,我们可能都错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站在上帝脚下来追求所谓的真相。”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春节的感觉也变得淡了很多,基本上没有了少年时代对春节的那份激动,整个城市流露出来的那种氛围好像也有些夸张和不真实。因为节目的原因,《真相》组基本上没怎么休息。大年初一省里分管宣传的周副书记来台团拜和慰问,看望过新闻中心的值班人员之后,又到文艺部去看了看,之后向台长提出来要看一看《真相》栏目组。台长说:“他们在小平房那边办公,挺远的。”书记也没有坚持,他对台长说:“高书记有几句话给组里的同志,一会儿座谈的同时,请他们负责人来一下。”台长有点忐忑不安地给我打电话,并说,一会儿要虚心接受批评,不准作任何性质的解释。我放下电话后就想,《真相》栏目大概跟刚刚结束的一年那样将成为过去了。所以当我坐在会议室一角参加座谈时,心情与会议室洋溢的节日气氛完全不一样。周副书记说了一些热情洋溢的话之后,也谈了对提高节目质量方面的一些期望,接着他就问《真相》栏目的记者来了吗?台长示意我站起来,我就在一个角上冒了一下头像贼样缩回去,周副书记说:“你到前面来坐吧!”我说一样一样的,台长说:“周书记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吧!”这样我就坐到了圆形会议桌的一侧。周副书记说:“高书记下到基层去了,临走的时候,让我给你们节目组带个话——高书记说,这不叫指示是他作为一名电视观众对你们的一点意见,由我传达给你们,高书记说,《真相》栏目办得很好!他每天必看,不过他发现近一段时间以来,节目好像不如以前了。希望你们要有一点武松打虎的精神,一如既往地把栏目办下去。”听完周副书记的话,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感动,内心某处陡然间涌出一种如潮的激|情。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激动了。甚至一度怀疑我自己努力地办《真相》栏目的动机是不是台长讲述的那个食痂者故事里的主角。现在我突然明白,其实在我的心里,至少有一种潜在我内心深处的正义和良知。我是在为这个社会努力地工作着,我在期望着我们所生活的环境变得透明而且温暖。周副书记走的时候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和大家告别。サ蔽野鸦嵋槭曳⑸的一幕给栏目组的兄弟姐妹们公告之后,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春天提前到来的感觉。ゼ柑煲院螅参加团拜的省经贸委主任就化工厂合资事件委托办公室主任打电话给栏目组,希望能就这起严重损害国家利益的合资方式进行调查和监督,并提供了一份较细的技改报告和市场预测报告。为了把这项调查进行得详细一些,我让两个小组分别对市化工厂和经贸委进行采访。当时我的设想是做一个系列追踪报道。开始一两期不对合资事件作任何评论。只让经贸委和市里两方各谈自己的看法。前两期节目播出来以后,省里、市里的几家报纸也加入了这次讨论。报纸的倾向很鲜明,省里的报纸站在经贸委立场上,市里的报纸当然为市里说话,几天后,这个争论因为有关部门的批示戛然而止。理由是这种合资方式对经济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希望有关部门引起高度警惕。这样,市委便以文件的形式通知化工厂终止这个合资项目。フ饧事本来到这里也算结束了。但不少新闻媒体对近几年来省里、市里的其它一些合资项目进行深入调查,结果发现市里在另外几个合资项目上存在的其他一些问题以及虚假合资和虚报合资额的现象包括区里找人自己签合同的事。ゼ负跏窃谛履甑钠氛还在爆竹声里缭绕的时候,因为合资问题,市里突然被动起来,不少人打听这些合资事件在市里即将换届的时候如此汹涌而来,是否有人操纵或是省里高层的某种态度。ツ翘欤苏如告诉我在市里新开的一家御膳舫酒店请客,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我去得最早。苏如正在雅致的包厢里心不在焉地调台看电视。见我来了,苏如说:“到这里来坐吧。”然后,关了电视把电视遥控器扔到一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ァ熬颓胛乙桓鋈耍俊蔽椅省*ァ盎褂校没到。”她说,“好像我摆的是鸿门宴都不敢来了。”ァ靶履旯得还好吧?”我说。ァ澳挠心惴绻猓把市里的人弄得年都不敢再过下去了。”ァ澳愀貌皇窃谔媸辛斓祭瓷讨我吧?”ァ澳睦铮我热闹都看不过来呢!”她说。ァ澳愦永淳筒皇强纯停你一直都是主角。”我笑道。ァ罢獯握攵允欣锏暮献饰侍庾懿换岣我有关吧!”ァ澳阉怠!蔽宜怠*ァ罢饷此道矗你是怀着另一种目的披露这次合资事件了!”ァ澳阕允犹高了,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而已,我不会狭隘到因为你和唐某人的关系而这么做,这说明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如果你今天请客的原因是这个,那我还是告辞了。”说完,我站起来。“等一下。”苏如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说,“对不起,这几天他情绪很不好,让我也很烦闷,我今天请你来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的。”ノ易下来,她递给我一只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只,不过她只抽了一口就把烟灭了。ニ说:“况律师找过我了。”ァ八?”ァ笆堑模他给我解开了一个谜。就是闻小勇为什么一直没有正式起诉我。听他法院的朋友说,闻小勇很早以前起诉过,但起诉的第二天就撤诉了。况律师后来弄清了这个缘由。闻小勇是到新世界工作一年后才正式辞职的,在这之前,他一直是以请病假的方式在新世界工作的,根据国务院和公安部的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在职期间是不准经商的。特别是公安部严格规定公安人员尤其不准参与娱乐业的经营活动,所以这份合同是不受法律保护的。甚至他那一年的收入都可定性为非法所得,因此他不敢上法院。但是,这个人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的,我总觉得他马上要采取什么行动了。我有一种直感,他马上就要行动了。所以我告诉你如果我出现什么不测,比如失踪等,请你替我报案,并把你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他们。”
“这些东西你告诉唐湘育了吗?”ニ不说话。ァ澳阌Ω酶嫠咚。闻小勇的情况市里又不是不清楚。必要的时候可以把闻小勇抓起来。”ァ八现在事很多,心里很郁闷。至于要抓闻小勇更不可能了。现在他跟詹宏伟和蒋小含成了一窝,已经动不了啦!”ノ彝蝗痪醯檬绿严重起来了。望着眼前这个青春亮丽的女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发生意外。
这时候迎宾小姐领着两个人进来了,一个是周小云,另一个是一长发少女。ァ岸圆黄穑来晚了。从小燕家出来路上塞了很久的车。”叫小燕的女孩点点头,说:“那条路经常堵车。”ソ酉氯ィ我们一块坐上桌,周小云说:“小燕,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苏如,一切都听你如姐的,好吧!”バ⊙噱媚地笑了一下。ブ苄≡朴炙担骸澳翘煸谠硕场上你都看过了,柔道五级,全运会女子组第三名,你放心,对付两三个男人一点没问题。”ニ杖缢担骸扒肽愕轿疑肀撸也是因为我一个人闲得慌,你陪我说说话、逛逛街,给我做个伴好吗?”小燕说:“如姐,我会为你的安全负责的。”フ馐蔽也欧⑾终飧雒嫒蒎媚的女孩子,她的身型饱满,骨骼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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