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齐雨家还好,周斌……前几天他来县城,他跟我说了他家的情况 ——他的五个堂弟堂妹,全被埋在他们读书的那间小学。那家小学的宿舍楼塌了,孩子们中午睡觉被锁在宿舍,地震时整间学校的孩子没多少幸免于难 ——你想想看,全是几岁、十几岁的小孩,|乳臭都还未干,就一起被埋在废墟下。”
“他的那五个堂弟堂妹是在同一所学校读书?”钟子路问道。
“对。周斌说他们一大家人这次真的彻底崩溃了。家里的女人们有的哭得没劲了,便躺倒在家,有的到学校去哭喊着要人 ——几乎所有遇难者的父母都哭着闹着要人,可现在学校只剩下废墟一片,只有烂砖头和水泥块,他们上哪儿要人去呢?甚至尸首都找不到了。那楼一塌,运气好的,还能落个全尸,运气不好的身首异处,面容模糊,怎么找?怎么辨?先还要寻尸什么的,后来都发臭了,尸也不寻了,挖掘机直接就地清理。真的是乱世人不及太平犬。那些家人没办法,便在废墟里为自己的孩子烧香送行。”
“真的惨。”钟子路感叹道。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人辛辛苦苦奋斗大半生,可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就夭折在这地震当中。你再强大,再有能耐,地震一来,你拿什么去反抗?”刘泽淡淡地说。
“这两年,我们的人生真的经历了太多,我有些无所适从了,”钟子路瞧着远处的山,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三个人并排坐在未完工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山,远处的云,颇有些感慨。暗暗的天空,笼罩在幽暗的山头。那些地震所带来的斑斑驳驳,那些创伤都没有丝毫的修复。孤魂飘荡在小城小镇,山头,河边,树下……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哭泣,他们在废墟上寻找着家 ——亲人们不知何去何从。那垮塌的房子下埋着压碎的家具和破损的餐具。中午还一起围在桌子边吃饭,静静地吃,都没多少言语,因为平时习惯如此,一家人享受着那种在和谐而恬静的氛围中轻轻地咀嚼食物的声音,淡淡的饭香。
除了用那些程式的语言来安慰生者,为孤独的身影送行,人们真的没有语言可以表述自己心中的痛楚。
一边是苦难的凄惨的呻吟,一边是发国难财的人猥的笑声和无耻的政客们开罪揽功的嘈杂的声音。长长的婚礼车队穿梭在坟墓与帐篷之间,媒体上政客们的关怀就让普通受难者找到期盼 ——他们期盼。
“马上要到市里去复课了。”袁紫说。
“是啊,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刘泽说。
“第一天,庆幸生存,第二天就又要想前路了。人,真是个复杂的东西。”钟子路叹道。
“要复课了。”刘泽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们不管那有多难,一定要坚持自己,不能因为前进路上的大风浪而停滞不前。有些事已成定局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能改变的,改变自己的命运,顺带也改变家人的命运。”钟子路说。
今年还未涨过一次大水的河里长满了褐色的青苔,但水还是清的,或者有点浊了。不过许多水虫游离在里面。
余震,惊悚,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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